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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WEB版 5-37

後攻の絶傑.流星雨 | 2017-12-10 11:42:36 | 巴幣 24 | 人氣 5264

第五章 『鐫刻歴史的群星』
37 『重整旗鼓』

翻譯:戰爭中的羔羊
潤色/校對:神小羅 流星雨

遠遠地、遠遠地、傳來了回音。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也不知是否是曾經聽過的聲音。
是男人?是女人?是來自上面?還是來自下面?總之是不知道的聲音。

『────』

像呐喊的聲音。
像歎息的聲音。
也像指責的聲音。
也聽到了哭泣的聲音。

是聲音。
聲音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也如海浪般波濤洶湧、同時也像旋渦那樣使人束手就擒。
就彷彿向終於有幸相逢的某個人,傳達長久以來深埋於心底的心意一般。

被聲音的濁流沖走,就連自己在哪也一併迷失。
手腳、頭部、臀部、胸部、後背。全部一起融化、融化、一切都交雜在一起。
就連好不容易理解的自身的存在,也被巨大的聲音所吞併,猶如飛散一般失去了形體。

只是知道黑色的陰霾掩蓋了感知到的世界。
就這樣覺察到,黑色的陰霾將肉體分崩離析,就這樣又毫無抵抗的任其擺佈,從而迎來了安穩的終結。

可此時永遠解不開的線,正在抗拒它這種侵蝕。
縱使被拆散、縱使被飲乾、縱使被顛覆殆盡,也主張著絕不退縮的細線。

對於在體內蠢蠢欲動的東西,絕不是身體中所有的部分都屈服於它──絕不是身體中的所有部分,都屈服於正在人體內部這個戰場中,主張彼此存在的這片陰霾。
因此最後、最後……。

※ ※ ※ ※ ※ ※ ※ ※ ※ ※ ※ ※ ※

「────」

最初傳入耳中的,是某人的怒吼聲。
在聽到這尖銳聲音的同時,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同時察覺到自己伸展著四肢,橫躺在堅硬的地板上。

「──真沒用!」

意識清醒後,相較之前更清晰地感到了那陣咒駡聲。
那不堪入耳的罵聲,在意味著某種感情爆發的同時,似乎還帶著具體行動。因為還傳來了空手拍打的響聲。

「住手!像這樣子指責有什麼用?責任並不在誰身上,這一點你也應該明白的!」

「吵死了!我不想聽的不是那種空話!外人不要插嘴!」

互相指責的情形和難以平息的憤怒。
從聽到的聲音來看,似乎是同僚們在一個寬敞的房間裡爭吵。就這樣伸出左手,嘗試以牆壁為支撐進而起身。
可就在半途中,傳來了彷彿用釘子,釘向頭蓋骨一般的銳利疼痛,呼吸也突然驟停。眼球內就像安了炸藥一樣讓視線整個破裂,同時意識也染上了一片血紅。
在被疼痛和衝擊摧殘的同時,總算支起了上半身,同時呈現在眼前的依舊是彼此爭吵的場景。

──在房間的正中央爭吵的是三位男女……不,三位都是男性。

淚眼朦朧的菲利斯正在打向威爾海姆,而由里烏斯則在拼命制止他。原來剛才聽到的聲音,是菲利斯扇向威爾海姆臉頰的聲音。臉頰微紅的老人,面對菲利斯無力的視線低下了頭。

「……真的是,非常抱歉」

「找些藉口啊!說些什麼理由啊!說你是因為什麼理由,所以才沒有辦法啊!這樣我就能接受了啊!道歉、只是一昧在道歉根本沒什麼用啊!」

「菲利斯,這你就是在無理取鬧了!威爾海姆大人也是很後悔的。」

「後悔……!?後悔又能怎麼樣?沒用!窩囊!大家、大家……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救不了庫珥修大人呢?」

大吵著的菲利斯瞪向威爾海姆由里烏斯兩人,但馬上又全身無力的當場哭倒了下來。
而對菲利斯哭泣著發出的譴責,兩個男人則什麼話都說不出。菲利斯在蔑視兩人的同時,用戴著白手套的手緊緊揪著地板。

「我算什麼『青』啊……在這種時候,卻一點用都派不上……!沒用……沒用沒用沒用……」
(大陸第一的水魔法使者,擁有水屬性頂點的「青」之稱號,菲利斯亦是擁有稱號的最年輕者。)

菲利斯流著淚的同時,繼續說著詛咒一般譴責的話語。
但這次並不是像之前那樣,把怒火指向周圍的其他人。
這也沒有辦法,畢竟一旦察覺到了對自己的怒火,誰都無從干涉他那悲嘆的話語。

「────」

菲利斯的啜泣聲,以及由里烏斯的歎息聲交織在了一起。威爾海姆則是保持沉默,什麼都沒有說。壓抑的氣氛以他們三者為中心籠罩了這個房間。

「喲,大將。終於醒來了嗎?」

加菲爾出現在了沒有門的入口,察覺到了面對這三人不知所措的昴。因為加菲爾的話,由里烏斯也回過頭,察覺到了昴的甦醒,同時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菲利斯。昴也終於醒來了。」

「……知道了」

聽到由里烏斯的呼聲後,菲利斯也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擦臉,站了起來。他用讓人感覺不到剛才那副醜態的表情走向了昴,對一臉迷惑的昴進行了乾脆俐落的身體檢查,最後緊緊地盯著昴的眼睛。

「嗯,好像沒什麼問題。意識也還清醒,對吧?還能說出你的名字和出身地嗎?」

「名字是菜月昴。出身地在日本。」

「聽都沒聽過的故鄉啊。……我倒是出生在庫珥修大人的領地。」

菲利斯的表情,就好像是把昴的回答聽成了無聊的笑話一樣。隨後他就馬上起身,當場離去了。在場全員連句指責的話也說不出,只能無言地目送他的背影。
只有威爾海姆,隨後也追在菲利斯身後一併出去了。只是在跟菲利斯一起離去前,老人向昴行了一個注目禮。
隨後在確認兩人離去後,房間中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總算變得稀薄了。
但是,同時也覺察到作為代替,那種壓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大將,就算身體沒事,也別太勉強。」

「……你這傢伙才是,臉色那麼差。」

加菲爾向背靠在牆上、腳踏在地上的昴打了聲招呼。而昴用微弱的聲音,回應了露出一臉憔悴的少年。
臉頰和金髮上都黏著些血痕,衣服上也有許多裂縫。臉色就跟把負傷的蜜蜜搬進避難所那時一樣差。
在考慮到了這裡後,昴終於用自己遲鈍的思考得出了一個總結。

「貌似沒死成啊。」

「啊。本大爺也好大將也好,都好好地活下來了。但是,卻不能衷心為此高興啊。混帳!」

對昴的這聲嘟囔表示肯定的同時,加菲爾可恨地把牙齒咬的嘎吱作響。
在看向這樣的他之後,昴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存活──也就是說,理解到了『死亡回歸』沒有發生,以及他沒有見證到都市廳舍奪回作戰的結局這件事。
當然,既然自己還活著,那也就是說應該還救出了誰,不過……

「都市廳舍……怎,怎麼樣了?我到底是怎麼樣,才到了這裡……」

「也沒怎麼樣。你也在那個出了問題的都市廳舍裡。而魔女教徒放棄了那個地方,所以我們就奪回了那個目標建築物。如果僅僅只看結果,說不定還能這麼說,可……」

對於昴斷斷續續的提問,由里烏斯面向昴彎下膝蓋隨之回答。
近看的話,『最優的騎士』的樣子也很不得了。頭髮很凌亂,臉頰和脖頸上也有被打過的傷痕。騎士服也被血污弄髒,實在是很難說是相安無事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在他那端正的五官上,與往常不同,刻著滿滿的悔恨與屈辱。

「首先,你能醒來就比什麼都好了。如果在這之上,連你也發生了些什麼的話,就不僅僅是我們取不回士氣這種程度的了。」

「……別說那些沒用的。發生了什麼?士氣變得如何,那種事怎麼樣都無所謂。魔女教放棄了那個建築物,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算字面上的意思。魔女教徒放棄了那個建築物,因此我們奪回了都市廳舍。如果拋開被變成了非人之物的人質,以及達成了目的後全數逃脫的魔女教徒。說不定還能勉強算是個好結果。」

相比因為焦慮連聲音都很急躁的昴,由里烏斯則只是淡淡地在陳述事實。
可是,那個僵硬的聲音和低垂的目光……更明顯的,是由里烏斯在說出這沉重事實時,聲音中有著無法掩飾的義憤。
並且,所傳達的內容讓昴深感驚愕這點,也無法加以掩飾。

「非人之物,是指……」

「在廳舍的最上層,你也應該看見了。那真是噩夢,沒有盡頭的噩夢。」

搖了搖頭,由里烏斯對那殘酷的現實表示肯定。
昴的腦內鮮明地回想起了,那些閃著紅光的複眼,以及宛如求助般的翅膀所發出的聲音。之所以能夠馬上忍住的嘔吐感,是因為立刻考慮到那惡夢般光景的真相,其實是祈求幫助的人們的身姿。
心臟就彷彿被勒緊了一般,湧上了一種既非痛苦、也非同情或是恐懼的感情。

可恨的魔女教的怪物,『色欲』的大罪司教卡佩拉是個踐踏人類的尊嚴和價值觀,並且對其加以嘲笑的,最惡劣的存在。
那個怪物所玩弄的,既非人們的性命也非人的心靈,而是更高貴的東西。

「廣場、以及廳舍的內部和最高層。從彼此的分工到爭取時間來看,甚至可以說是全被魔女教玩弄於鼓掌之中也不為過。一點一點的……如果有那個意思的話,他們甚至可以把我們全員玩弄至死。之所以沒有變成那樣,是因為你的機智和被視為黑龍的人拼盡全力所換來的。」

「我的,機智……?」

「聯絡用的對話鏡,在突入最上層的時間點開始,就一直和其它的兩個保持著聯繫對吧?結果,把都市廳舍的狀況傳達給了安娜塔西亞和菲利斯。『鐵之牙』的援軍和菲利斯能夠及時趕到,都是你的功勞。」

「你認為那種事情能安慰我嗎?」

「……沒打算安慰你。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至於能接受到何種程度,只能交給你自己的內心了。」

昴對由里烏斯那種裝腔作勢的回答,感到很煩躁。但是,由里烏斯那種冰冷的回答,也是他現在仍沒有平靜下來的證據。
確認了彼此的精神狀況都不太好,昴深深地吸了口氣。

「剛才說的還有一個,黑龍也盡力了是怎麼回事?」

「這是在最上一層發生的事了。雖然可能不比你知道的更多……因為『色欲』的權能,有變換了身姿的人們對吧?那個權能是很恐怖沒錯,但更讓人驚訝的是那個再現的程度。被變成了黑龍的人就算瀕死也到了最上層,向著『色欲』來了發吐息。你能夠撿回一條命,也是多虧了老天。」

由里烏斯所說的,毫無疑問是在大房間中被庫珥修斬傷後,就那樣跌落到外面的黑龍。
既然卡佩拉的權能是變形、易容,那麼那條黑龍應該就是都市廳舍中的其中一名人質。昴他們不顧他的求救,就這樣拋棄了那名人物。
既然在那種狀況下,還拼死戰鬥了的話……

「那個變成黑龍的人,他現在……」

「不會讓他死的。」

對於擔心他安危的昴,加菲爾突然用平靜的聲音插話了進來。
加菲爾沒有看向揚了揚眉的昴,只是緊緊凝視著天花板。

「不會讓他死的。讓他死掉這種事是絕對不行的。必須得救他……否則的話。」

「一直都是那種狀態。看起來,似乎是他認識的人。雖然好像就連氣味也改變了,但加菲爾好像還是從他的舉動中認出了他。治療現在也完成了。雖然好像還有些許不安,但姑且讓他在裡面休息了。」

「熟人?加菲爾的嗎?到底是什麼時候,在這個城市裡認識的啊?」
大雷(黑龍是加菲爾母親的繼夫,是個好爸爸)

「――――」

而對於昴的驚訝,加菲爾則是沒有跟他對上視線,選擇保持沉默。
只是,對於恩人的黑龍還活著這點感到安心。其他的,變成蒼蠅的人們,他們……

「雖然說他們沒事是很輕率的判斷。但是姑且確保了他們的人身安全。讓菲利斯也診斷過了。雖然不能報什麼期待……要說的話,果然呢……」

「也就是說,不是菲利斯能治好的傷或者疾病那類的嗎……可惡!」

不禁地用手砸向了地板,昴思索著失去自己肉體的人們的心情。
到底,會有多麼強烈的喪失感襲向他們啊。變成了不是人的東西,這是種不同於失去生命的恐怖與殘酷。
失去生命的話,只不過是會迎來,自始至終如此生活的自我的終結。
但是肉體的喪失的話,等同於自我的結束,但……卻還沒有迎來終結。

被無法治癒的詛咒所折磨的人們,也同樣集中在都市廳舍中。
是在樓上嗎?還是在樓下?在思索著,不知何時聚集起來的人們那遺憾的心情的同時。昴還是只能去想些其他不得不確認的事情。
既然知道了自己還活著,那麼緊接著就會浮現出下一個疑問。

「你和加菲爾都沒受傷嗎?」

「就如你所見,我和加菲爾都沒受太明顯的傷。里卡多也是一樣。雖然只能說是屈辱……但當時確實沒有來增援的餘裕。」

「――――」

在聲音中交織著屈辱的同時,由里烏斯嚴肅地咬了咬嘴唇。
看到他那憤怒的樣子,同樣想起了對手的昴也浮現出了一樣的悔恨。

由里烏斯與之戰鬥的,是可憎的『暴食』阿爾法魯德。
真要說的話,唯有這傢伙,昴想將他碎屍萬段。但假設就算昴自己去討伐他,也唯獨要避免讓這傢伙逃掉這件事。
因此,聽到仇敵逃跑了的消息,心情不可能還平靜地下來。

「……對不起。沒有完成交給我的任務。」

「你要非那麼說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了……廣播,終究還是播出去了吧?那些傢伙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的確如此,聲音也一樣,是『色欲』那傢伙的。只是……不,這也沒有辦法。總之,他們提出了要求。這件事也不得不商討一下。」

至於『色欲』廣播的要求,從由里烏斯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不是什麼正經的東西。雖然是不想聽的內容,但把耳朵堵住也沒用,終究還是得知道。只是在那之前……

「廣播雖然也是……但還有一件事。庫珥修小姐……她怎麼樣了?」

「────」

「庫珥修小姐也跟我一同去了最上層……不,比起我,她的情況應該更糟。她被『色欲』做了些什麼,因此非常的痛苦……」

腦內浮現出了庫珥修吐著鮮血,兩眼泛白的樣子。
明明沒什麼外傷,但卻那麼慘不忍睹。想必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而且還是殃及性命的。
而且,聯想到菲利斯之前的叫喊聲。雖然不想這麼想,但該不會……

「菲利斯他……剛才好像說了些什麼不吉利的事情,我……」

「庫珥修大人還健在,唯獨這點絕對沒錯。」

「別用那種好像在暗示著什麼的說法!」

雖然一瞬間,用了讓人彷彿能感覺到希望一樣的說法。但是,這也僅止步於看到由里烏斯的眼睛之前。
那是忍無可忍的表情,完全沒有因為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所該有的安心之類的感情。不僅如此,更像是發生了什麼更恐怖的事。

「菲利斯他真的是挖空心思了,但是情況卻不隨人願。」

「不隨人願……到底是怎麼回事?庫珥修小姐她到底……菲利斯也不行的話,不能讓其他人一起想辦法嗎!」

「冷靜下來!就算你著急,情況也不會有所改變。冷靜下來!」

對於臉色鐵青的昴發出狼狽的話語,由里烏斯出聲加以制止。
但是這份漏洞百出的冷靜,對於現在的昴來說反而令他火大。

「為什麼你這傢伙可以這麼冷靜啊!我們可是輸的一敗塗地啊!?被那些傢伙擺佈,難道你不生氣嗎!」

「──我當然也是一肚子火啊!」

由里烏斯用自己的胳膊,彈開了昴突然伸過來準備和他扭打在一起的手臂。昴在看到由里烏斯那怒吼時因憤怒而搖曳的瞳孔後,變得啞口無言。

「……對你發火真不好意思。我也還不成熟,連自控都做不到。」

由里烏斯支撐著因為手臂被彈開,而失去平衡倒地的昴。並且,就像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一般而道歉。在聽到他那道歉的同時,昴也為自己感到慚愧。明明都明白,但還是要去頂撞由里烏斯那態度的自己,真的是太膚淺了。

「庫珥修小姐,她……」

「……被『色欲』幹了些什麼對吧?溶入到她體內的異物,正在她身體內側來回騷動。菲利斯為此心慌意亂,都快到了一種看不下去的地步。」

由里烏斯在將語速放緩的同時,庫珥修那種痛苦的神情,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那種堪稱極致的痛苦,是被潛入到身體內側的魔物,逐漸削去自己血肉、骨頭乃至靈魂所招致的。這種痛苦,絕對不是人所該承受的。

而對此卻無能為力,這點考慮到方才菲利斯的態度就能猜到吧。
在醒來的前後,菲利斯似乎都在責備威爾海姆。想必,那一定是在斥責雖然一同去了戰場,但卻沒能保護好主人的老劍士吧。
那其實只是在遷怒於人這點,想必無論是責備人的菲利斯,還是被責備的威爾海姆也都能理解。

所以威爾海姆才會在被打後依舊保持沉默,而菲利斯則是憎恨自己的軟弱暗自哭泣。

剛才離開房間的兩人,和他們現在正在受苦的主人。
思考著她們三人的事情的同時,心裡面的那種失敗感也就越來越強。
只是,由里烏斯此時向沉溺在傷感中的昴……

「――昴,我有件事想確認一下。」

「什麼?」

「雖然問這種事情,實在是有點難以開口,但……你好像還沒察覺到啊……」

對於由里烏斯那委婉的說法,昴不禁感到疑惑。

昴微微眯起眼睛,因為由里烏斯正輕輕地觸碰著昴橫躺著的身體。
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但仔細看的話……由里烏斯觸碰到昴的腳部的那只手,正一點點往下移動──直到右腳的大腿根部。

昴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這個時候昴真的是在無意中,只想起了庫珥修在都市廳舍最上層被卡佩拉擊敗的事。而把自己的事給完全忘掉了。
在失去意識之前,自己到底被幹了些什麼?

因為『死亡回歸』沒有發生、因為無意識中自己理解的──那種死的感覺沒有到來,而為此感到安心……本來應該只是這樣。

「什,這是――!?」

呼吸突然停滯、喉嚨也好似凍結住了,昴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在視線的前方的,自己的右腳仍然健在,可是……

――在那裡的是一條黑色的、醜陋的、蠢蠢欲動著的肉的接縫。以及被蠢動著的接縫持續侵蝕著的右腳。

「將那接上的不是菲利斯。甚至不是治癒魔法。你的腳……你那本應被撕碎的腳,是自己接上的。因此變成了現在這個狀態。至於疼痛……看上去沒有啊。」

「――――」

就如由里烏斯所說。
醜陋的右腳,既沒有疼痛也沒有違和感。本來還想是不是其實沒接上,但也能如昴所願彎曲膝蓋,也能夠自由活動腳趾。
只是連接著被撕碎部分的,傷口那一部分變色成了黑色,並且像從黑色斑點處延伸出了血管一樣,正在侵蝕著腳的上下部分。

「昴,我再向你確認一遍。」

「…………」

昴在親眼目睹了自己腳的巨大變化後,連句話也說不出。
而對於由里烏斯的提問,昴只能慢慢地把頭抬起來,然後……

「你……真的沒有問題嗎?」

※ ※ ※ ※ ※ ※ ※ ※ ※ ※ ※ ※ ※

那被接上的右腳最恐怖的地方莫過於……就算站起來肆意行走也毫無障礙。

「那個叫菲利斯的姐姐也說過了,大將腳上那個既不是傷也不是病。所以就算本大爺用治癒魔法試了一下,結果也一樣。完全沒有治好了的手感」

把右腳的褲腿捲起來後,就可以看到昴的右腳,以大腿部的傷口為起點佈滿了黑色血管。浮現出的花紋摸上去似乎還帶點彈性,觸感與皮膚相當接近。如果無視那個顏色的話,基本可以概括為血管曲張的樣子,但是……

「自己接上了?……聽你這麼說,實在是不能讓人安心啊。」

雖然不必多言,但昴的身體本身,並沒有那種能將被撕碎的部分自行修復好的再生能力。這已經是第二次失去右腳了,而他自己的記憶告訴他,在第一次的時候腳並沒有自行黏合過的跡象。
當然,理所應當的該考慮是受了什麼的影響,而能夠想到的只有一個。

「是卡佩拉那個傢伙,往我的腳上滴的血……嗎?」

是在右腳被打飛,因為大量出血而意識模糊的時的事。
雖然因為記憶原因,也不能完全斷定是這樣。但卡佩拉她把割破自己手腕時流出的血,滴在了昴身上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那個時候,她好像的確說了句讓人很在意的話。對,好像是……

「庫珥修小姐,她……也被做了和我一樣的事情。」

「那個……把血滴到傷口上了嗎?確實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行為啊,也許有什麼儀式上的意義……是要通過這種方式,直接施加影響嗎?的確聽說過咒術或是詛咒,並不像魔法那樣要遵循特定的步驟。」

「詛咒……對了,就是詛咒。確實有說過是血的詛咒。不,好像還說過些其他的……血之詛咒,不,龍……對,是龍之血。那傢伙的確這麼說過!」

昴在承受由里烏斯,那疑惑的視線的同時,因為總算挖掘出了自己的記憶,而不禁拍了下掌。
卡佩拉那傢伙,的確在看到昴飽受她血液折磨的同時,說過她自己的血裡混雜著龍之血。
那既不是妄言、也不是戲言、更不是謊言。而且對此,自己確實有點頭緒。

「龍之血……那是指王族所被授予的龍之血嗎?」

「詳細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只是城裡真的有這種道具嘛?」

「應該有。遵照與神龍波魯卡尼卡的契約,從而被授予的寶物之一。讓貧瘠的大地重新變得豐饒的龍之血。這個傳說很有名。」

「真是萬能啊,龍之血……實際上,也不知道有沒有關聯。也有可能是在暗示些什麼。」

卡佩拉自報家名為魯古尼卡王家,這點也很讓人在意。並且如果照威爾海姆所說,艾美拉達・魯古尼卡是實際存在過的人物的話,就更是如此了。
該不會那傢伙是真正的王族嗎?但究竟為何會混入龍之血,這點也讓人滿是疑問。
「不管怎麼說,知道了可能是跟血有關的話,就已經是個好消息了。對於現在無計可施的菲利斯而言,說不定能幫上他什麼。」

「啊,啊啊,是這樣的。那麼,趕快……」

「大將,我想不要去會比較好。」

好不容易有了可能帶來轉機的情報。
對於興致沖沖,打算趕快去傳達這個情報的昴,靠在牆邊抱著胳膊的加菲爾,則馬上給他潑了冷水。而反觀昴投來的責備的視線,加菲爾則將頭瞥向一邊。

「大將還沒見過。那麼,見過的人越少越好。」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意思。要是去看的話,想必那個漂亮的姐姐會很不好受。」

對於昴的質問,加菲爾只是一昧地回避著視線。
這樣下去只會讓人越來越不安,因此昴把目光轉向了由里烏斯。但是由里烏斯也和加菲爾一樣,只是看著昴搖了搖頭。

「這是事實。庫珥修大人,現在恐怕很希望回避他人的目光吧。因為她是一位高潔之人,所以才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現在虛弱的樣子吧。」

「真的……只是因為她現在很虛弱嗎?」

「――――」

由里烏斯什麼都沒用說。只是靜靜地把視線從昴身上移開。
而這小小一個動作,就足夠說明很多事情了。

「……都是我的錯。」

「昴,那不是……」

「都是我的錯!我……明明我是最該清楚那些傢伙很棘手的!得做好準備……明明必須得竭盡所能做好更多的準備,才去挑戰他們的!明明我是最應該清楚這點的!」

對於庫珥修身上發生了什麼這點,越是去想像越是感到恐怖。
而這強烈的自責給昴所帶來的……則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以及有勇無謀就去挑戰的後悔。

魔女教大罪司教……明明對他們的恐懼,早該深入骨髓了才對。
並不僅僅是對培提爾其烏斯。在攻入都市廳舍之前,昴就連續遭遇了席利烏斯和雷古魯斯兩人。可為什麼,居然還會做出小瞧卡佩拉這種事。
有手邊的這些戰力的話,即便處於劣勢也能夠做出反擊,這不是傲慢又是什麼?這全是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

「全部,全部都是我……」

「――好了好了。是哭訴也好,不服輸也罷,到此為止吧。因為太煩了,所以先閉嘴吧。」

昴擔負著所有的重壓,即將深深墜入自我厭惡的海洋。
而就在這時傳入昴耳中的,卻並非能溫柔地助他一臂之力的聲音,而是用冷眼凝視消沉的昴,同時吐出無聊歎息的──冷酷的聲音。

「――――」

視線,轉向了大房間的入口。
在那裡拍著手,集房屋內所有視線於一身的人物──是有著一頭柔順的紫色秀髮,以及溫和臉龐的女商人。
但她用與那溫和臉龐完全不相稱的,殺氣騰騰的眼神緊緊瞪著昴。

「安娜塔西亞……」

「戰場失利後,想試著通宵的心情也不是不明白。但如果只是在反省和埋怨的話,只不過會讓周圍的人困擾而已。像白癡一樣。就算這麼做,已經失去的東西和時間也都回不來了。這種時候絕不能示弱。」

安娜塔西亞所言,正是在訓斥被失敗感打垮的昴。
一瞬間,昴因為沒能立刻明白她的話,而目瞪口呆。但隨即開始反應過來,而因此湧上了一股怒氣。但是……

「安娜塔西亞大人,請撤回您剛才的發言。昴是最直接接觸到魔女教惡意的人,就算他為此懊悔或是歎息……」

「不像你啊,由里烏斯。現在可還火燒眉毛呢,但你卻這麼意氣用事……如果只是想跟朋友玩的話,說不定找約書亞還更好一些哦?」

「……」

袒護著昴的由里烏斯,因為主人冷若冰霜的視線而保持了沉默。剛才頭腦一熱的昴,也稍稍冷靜了一點。但同時也對安娜塔西亞那態度,感到十分的困惑。
隨後,看著無言以對的昴他們,娜塔西亞一邊擺弄著自己脖子上的狐狸圍巾,一邊說道……

「……嘛,算了。由里烏斯。你看,庫珥修小姐那邊還有些事對吧?去幫一下吧。那邊那個金髮的孩子,也能稍微出去一下嗎?」

催促著由里烏斯和加菲爾回避的同時,安娜塔西亞看向了昴。
房間裡有四人,那如果少了兩人的話,就會變成昴和安娜塔西亞二人對峙的情形。

「不會幹些什麼壞事的啦~」

安娜塔西亞露出了一點也不可愛的笑容,如此約定。
接著由里烏斯行了個禮後就先離開了,加菲爾也露出警惕的目光跟在他身後。直到最後,加菲爾都在用擔心的眼神示意昴。隨之在臨走前向昴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加菲爾君,還真是有可愛的地方啊。直到最後都在依依不捨地擔心著昴?挺會照顧人的嘛。」

「……你該不會只是想跟我說那些閒話,才把我留下來的吧?」

安娜塔西亞對離開的加菲爾發出感慨。在之前的交易中也是這樣,她總會用些讓昴略感棘手言辭。
昴回過頭,看到安娜塔西亞一邊撫摸著頭髮,一邊在房間中來回張望。最後她把一把倒在半毀房間中的椅子,重新立了起來,隨後彎腰坐下。

「還真是著急呢。能像這樣從容地和昴君聊天,貌似……都得追溯到討伐白鯨的前夜了呢。」

「那時候也只是為了說些正事吧。我說,現在不是幹這種事的場合吧?雖說奪回了都市廳舍,但情況一點都還沒……」

「是的,什麼都還沒改變。倒不如說更加惡化了。不想辦法做點什麼的話……」

昴察覺到,明明在這之前的,都是好像忘記了當下處境一般的──無憂無慮的聲音。但是一瞬間,聲音就轉變得如同刀刃一般鋒利。
昴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而安娜塔西亞則凝視著昴的腳。

「腳沒問題嗎?聽說都四分五裂了,還真是變成了不得了的樣子了。」

「萬幸的是,要跑要跳好像都沒什麼問題。雖然這點反而很噁心就是。」

「這樣啊,既然還能跑能跳的話,就比什麼都好了。之後鐵定還有許多不得不做的事,但是在那之前……」

安娜塔西亞在談話中稍稍顧及了昴的傷勢,隨後喘了口氣。
昴意識到終於要步入正題,而皺了皺眉。她把手指向天花板──不,是指向上方。

「有具體聽過在昴君你們攻進去後,所播出的第三回廣播嗎?」

「不,還沒聽過。所以那些傢伙說了些什麼嗎?……大概,是提了些什麼要求吧,但具體的還不知道……」

「昴君在三回中能聽漏兩回,也真是太大意了啊……」

安娜塔西亞把手放在嘴邊細聲笑了笑,昴對此則不爽的撅了噘嘴。但是隨後,她保持著用手遮嘴的動作,抬高了視線。

「其中的一個要求,那想必──只有我和昴君才能夠明白。」

「只有我……和安娜塔西亞小姐?」

而對此究竟意味著什麼,昴則滿腦子都是疑問。
沒有感覺到,昴和安娜塔西亞之間存在什麼共同點。說到底,能像現在這樣子說話,這還是頭一回。
對於如此稀薄的關係,到底有什麼能知道彼此共同點的方法……

「──哎呀呀,安娜。有些時候你的那種裝模作樣,只會讓人心生煩躁而已。這次不就正是如此嗎?」

「──!?」

猛然響起的第三者的聲音,傳入了正在思考中的昴的鼓膜。
這聲音既不是昴,也不是安娜塔西亞。而是感覺更中性的聲音。
昴在慌亂之中用目光四處巡視,但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在由里烏斯和加菲爾出去後,入口處就再沒有人接近的跡象了。
到底那個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照你這麼說,你不就做了跟我一樣的事情了嗎?昴君他現在搞不清楚狀況,非常的混亂呢。」

「這樣啊,這還真是做了對不起的事呢。」

「這,是在和誰……!?」

安娜塔西亞就好像理所當然的,在跟第三者的聲音對話。
這不僅沒有讓昴解除混亂,反而讓他好像在說『趕快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一樣,屏住了呼吸。

「讓你受驚了,真是不好意思。」

「────」

眼神對上了。

突然出聲的第三者。突然,闖進這個場景裡的另一個聲音的主人。
不,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突然闖進這裡的。而是從最開始,就呆在這個房間裡。
和安娜塔西亞一起,同時進入了這個房間。

「我的的名字是艾奇多娜。嘛,真要說的話……是一種人工精靈。」

「艾奇……!?」

在被雙重衝擊同時席捲的昴面前,『那個』靈巧地露出了微笑。
嘴角兩邊上提、兩眼微微眯起。那一定……大概,就是像笑容一樣的東西。

──圍在安娜塔西亞脖子上,擬態成圍巾樣子的狐狸,露出了笑容。

無法忘記的魔女之名,以及以此自報名諱的精靈。

創作回應

火焰飛舞
艾奇多娜,貪婪魔女?不是吧~
2017-12-12 19:50:53
劍雪姬
4
2018-03-21 13:5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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