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芊姊那還沒送而已吧?」
為解氣氛的尷尬,陸中原刻意提起了工作方面的事情,這才算是讓袁樹有了個台階下。
袁樹頷首表示同意,接著就從貨車上那堆貨物中,拿出了個體積明顯小上許多的盒子。
光從大小來看,他手上的盒子卻不像是以往裝有罐裝蜂蜜的包裝盒。
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袁樹也未有多餘的解釋,陸中原和曹茵茵內心仍就抱持著困惑,就這麼跟著袁樹,三人來到了孫家的門前。
以往,陸中原有要事來孫家拜訪的時候,按下門鈴無需多久,孫泉馬上就會前來應門。
然而這次,孫家那扇門的後方,卻是一陣兵荒馬亂,屋內好像正歷經一場大戰一樣,傳來了劈哩匡瑯的聲音。
良久,那扇門總算是情願地打了開來,但應門的人卻不是孫泉,而是看似有氣無力,也不知待會是否還有工作,身上仍穿著女用西裝套裝的孫芊。
「芊姊,這是剛才妳叫的那個東西。然後,麻煩在送貨單上面簽名或蓋章一下。」
隨著小包裹一併奉上的送貨單,孫芊卻是思考片刻,隨即轉頭向屋內喊著。
「小泉,我的印章呢,放哪去了?很漂亮、很大的那個……」
不見身影,只聞其聲。
屋內傳來了孫泉的聲音,語氣虛弱地說著「……在飲水機那裏。」。
總覺得今天的孫家似乎有點異常,但袁術似乎並不在意,並從孫芊手上接過印章,在收件人那蓋下了個印子。
「感謝惠顧,下次還請繼續指名我們家的商品。」
告別孫芊,並向陸中原這點點頭表示感謝,隨後袁樹就說還有其他地方要配送,就這麼離開了。
被留下來的陸中原看著孫芊手上的盒子,同樣地曹茵茵也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兩人強烈的視線,並未逃過孫芊的注意。
「……想知道?」
被這麼一問,陸中原和曹茵茵便是一陣尷尬,不約而同地點著頭。
在兩人的內心裡,袁家兄弟等於蜂蜜這印象實在太過深刻,所以袁樹交給孫芊的盒子裡面到底是裝了什麼,好奇心可是勝過了一切。
「進來吧……」
原以為孫芊會在兩人面前打開那只盒子,但她卻是引兩人進門,接著就是頭也不回的直接回到自個家中。
猶豫片刻,陸中原和曹茵茵隨即跟上孫芊的腳步,走進了孫家裡頭。
只不過,還來不及得知盒中所藏之物究竟是什麼,孫家中所呈現出的景象,頓時剝奪了兩人的注意力。
「小……泉?為什麼妳要在家裡穿著──」
還來不及將話說完,猛然伸出一雙手,自後方遮住了陸中原全部的視線。
「中原!不准看!」
由於力道過於猛烈,陸中原身子頓時往後一倒,差些就直接倒在曹茵茵身上。
這一連串的舉動可說是來得突然,孫家人一時間也不曉得該做何反應。
或者,該說是對於陸中原和曹茵茵兩人的突然來訪,感到措手不及。
這也難怪。
因為孫澈和孫泉兩人,身上就只穿了件學校指定的競賽泳裝。
就算曹茵茵多少冷靜下來了些,雙手也已經離開了陸中原的雙眼,然而後者的視線卻還是不曉得該放那,面色尷尬地坐在孫家客廳的椅子上。
同樣一臉尷尬的,還有重新在身上披了件外套的孫泉。
「怎麼樣,很久沒看到我穿泳裝的樣子吧?」
即使身上的裝扮可說是完全跳脫日常風景,但她卻是與自個親妹不同,孫澈可說是大大方方,毫無遮掩之意。
「……誰來說明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完全無法進入狀況的曹茵茵撫著額頭,並向孫家人求個解釋。
撇開全然沒有幹勁的孫芊,孫澈看似完全沒有想要說明的意思,所以曹茵茵的視線,最後還是落到了孫泉身上。
母親和姊姊是什麼樣的個性,孫泉最後也只能選擇認命,開始說起為什麼會在自家中,只穿著泳裝度日。
「其實是……」
※※※
這一切,得從昨天說起了。
適逢季節變換之際,差不多是該把冬衣收進櫃子,並將夏季衣物拿出來清洗一番了。
由於孫芊還有工作並不在家中,難得能在家露出副懶散樣的孫澈,當然沒有任何想要幫忙的念頭,所以在孫家負責這項工作的,就剩下最為勤儉持家的孫泉了。
咆哮了一整天的洗衣機,孫家能用的空間幾乎都被剛洗好的各類衣物盤據,只要是能用上的地方,都能見到半空中掛起一條繩子,上頭則是吊滿了各類衣物。
這時,孫澈也不知是起了什麼興頭,不曉得從哪拿出了孫芊的香氛蠟燭,說是要讓衣服能染上點香氛的氣味,穿起來也會比較舒服。
雖是突發奇想,但孫泉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兩人就這麼在家裡點了好幾盞蠟燭。
不幸的是,她們點起的蠟燭是孫芊正準備扔掉,無一不是由阿布親手製作,一旦點燃就會產生濃煙與惡臭的不良品。
「……之後,所有的衣服都拿去送洗了。」
想起昨天發生的慘劇,以及送洗衣物這筆額外花費,孫泉臉上的表情顯得相當沮喪。
唯一逃過這場災難的,就剩下放在學校裡,只會在練習時用上的競賽泳裝,以及孫芊上班時身上的那套衣服了。
這也就造成了,為什麼孫芊今天不用到學校開校務會議,卻穿著女用西裝套裝出門迎客,而孫家姐妹則是在自家中,只能穿著泳裝度日。
孫泉此時身上披著的外套,還是剛才曹茵茵回到自己房裡拿出來借她的。
原本曹茵茵是連孫澈的份也一起準備了,但如今卻是安安穩穩被孫澈放在一旁,完全沒有打算遮掩,迴避陸中原目光的意思。
本人曰:平常練習跟比賽被看習慣了,現在才來遮遮掩掩的,根本沒有意義。
「事情的經過,我大致上理解了……」
嘆了口氣,曹茵茵按著自己的額頭,莫可奈何地只能選擇接受。
「這一切都是亂拿芊芊姊東西,徹頭徹尾全是孫澈妳的錯!」
「嗯──就是這樣吧。」
即便受到了指責,可孫澈臉上絲毫沒有後悔的念頭,或者該說「後悔」這兩個字,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於孫澈這人身上。
曹茵茵也很清楚,孫澈這人就是這副德性。
相較於袁少的故意、劉沛的天真,某種程度上,孫澈這人還遠比這兩人難纏。
心中雖然還想要再繼續說些什麼,但她一看到孫泉臉上略顯窘困的表情,對孫澈的諸般抱怨,實是不方便在家人面前多說些什麼。
所以,她便直接將矛頭轉向,將鬱積在心中的那股怨氣,指往了坐在身邊,至今視線從未正視過孫家姊妹的陸中原身上。
「我說,中原……」
「嗯?怎麼了?」
還未發覺曹茵茵低沉的語氣代表什麼意思,陸中原樂於將視線轉向曹茵茵身上,不必讓視線之中繼續出現過多的膚色,樂天地回著她的叫喚。
「剛才,孫澈好像有說了……你以前,看過她穿泳裝的樣子?」
「………………欸?」
思緒慢了幾拍,陸中原這下才驚覺,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太妙──當他注意到曹茵茵臉上雖是面帶微笑,但眼角卻是毫無笑意,語氣低沉地問起這事的時候。
「慢著慢著慢著!這句話說的,好像我曾經對阿澈做過什麼事情一樣!」
「哦……?不是這樣嗎?」
曹茵茵突然「呵呵、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看得陸中原就是一陣發寒,回過頭去,怒視著孫澈這名始作俑者,但後者卻是如馬耳東風般,自顧自地看著熱鬧,用唇語對他說著「加油哦,男孩子」。
「就是那個啦!阿澈這傢伙,以前參加比賽的時候,有一次拉我去看選拔賽!就是在那個時候,也就只有那一次而已!真的!」
坐在椅子上,根本無處可逃的陸中原,只能冒著冷汗連忙向曹茵茵解釋,為什麼會看過孫澈穿泳裝的模樣。
再說,那次也是孫澈強拉著他去參加。
對於運動賽事的愛好程度,陸中原也只是一般人水準而已,像這類地區預賽程度的比賽,若不是因為有熟悉的面孔要出場,他可還真提不起興趣。
看著陸中原慌張地解釋,這時孫澈卻一反剛才毫不在意的模樣,突然雙手環在略顯豐滿的胸前,裝出了一臉嬌羞的模樣,內心卻是不住竊笑地繼續追殺陸中原。
「哎呀──那一次比賽,我還是第一次請男生來看呢。參加比賽已經夠緊張了,一想到有認識的男生正在看,又是另外一種不太一樣的緊張了呢。」
「是──這──樣──啊──?」
這番擺明著就是提油救火的發言,也如同孫澈所望,曹茵茵身後那道無形的火焰,勢頭頓時更加猛烈。
「阿澈,妳──!」
完全就是處於遭受落井下石的狀態,陸中原不住移動視線,連忙向其他人討救兵。
孫芊仍是一副毫無幹勁,對現在是什麼情況,完全沒有興趣的樣子。
本來應該是這群人當中,唯一能稱得上是良心存在的孫泉,則是語氣冷淡地說了──
「中原哥……變態。」
這句話,頓時成了給予陸中原的最後一擊。
已經毫無退路的他,現在無論說什麼,在曹茵茵耳中聽來,都只不過是藉口。
明明沒有做錯什麼事情,現在卻成了千古罪人般,遭受萬夫指。
到了如此地步,陸中原本以為做什麼,都已經無法挽回局面。
陸中原卻萬萬沒有想到,下一秒鐘迎接著他的,卻是曹茵茵一句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話語。
「……你就這麼喜歡泳裝嗎?」
「這、這……」
答案也就只有「是」或「否」,二擇一,相當簡單的問題。
然而對此刻的陸中原來說,卻是個天大的難題。
如果選了「是」,豈不是等於承認了自己是個喜歡眼前這日常泳裝的變態嗎?
但,如果回答了「不是」,在場的孫澈又不曉得會說什麼,讓曹茵茵和孫泉造成什麼更加嚴重的誤會。
這一瞬間!
陸中原可說是連忙催動腦袋裡全部的思維神經,不管是接下來要吐血,還是用腦過度而倒臥在床,就此生了場大病都好。
就是現在這一刻!
他得想出一個能夠滿足所有人,又不會招致更加嚴重後果的答案。
「一、一般人程度……吧?」
沒錯!
一般人程度,這就是陸中原的答案。
至於這「一般人」到底是指喜歡,還是屬於不喜歡呢,也就只有陸中原自己知道了。
除了在旁的孫澈小聲,卻剛好能讓陸中原聽見的音量說了句「真是沒用」之外,看樣子,這個答案是能滿足眼前的曹茵茵了。
「哼────」
同樣是盯著陸中原不放,但曹茵茵剛才怒火中燒的氣勢,如今已然消退。
只見她看似是放棄繼續追問關於陸中原對泳裝的癖好,卻是一轉方才盛怒的模樣,反倒是雙手盤胸陷入了沉思,坐在孫家客廳的沙發上,口中唸唸有詞地不停說著「泳裝……泳裝……」。
彷彿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回,陸中原可以感覺到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濕了一片。
至少現在是逃過一劫了,頂多之後再想辦法,從始作俑者的孫澈身上討回個公道就好。
「對了!」
當陸中原還在思考,該怎麼好好處罰孫澈,讓她那顆從不知反省的腦袋,可以學學什麼事情是可以做、什麼話不能說出口,卻在這當下,一旁的曹茵茵像個彈簧一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伸手指向眼前身穿泳裝的兩人。
「沒錯,就是泳裝!」
眾人不解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但曹茵茵卻是完全沒有想要解釋的念頭,只是向陸中原說了句「你就好好期待吧」,逕自回到了自個房裡,留下一頭霧水的孫家人和陸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