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店裡僅少數的淨空,要是搞不清楚狀況的人看到了,可能還會以為是大翻修前的移店吧。
除了大掃除之外,過去的我其實很少會把店裡清空,不,應該說是完全沒有這般打算。
但在聽完尹小姐的那番話後,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頭意外的急切,似乎真有什麼事情嚴重到我得做出這樣的決定。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我疑心病太重了一點,在把商品移去照相館借放的同時我也收拾了幾箱簡單的家當過去。
夜晚的咖啡因就像好比染間的燒鹼,容易伴著一個介質無意間傷了身。
但比起可能擾亂的未知,我更寧可傷這一時。
「真懷疑妳的血液是不是已經成了咖啡的顏色。」
看著我一連喝下三四杯的咖啡,一旁敲著鍵盤的秋風臉上不禁露出了難色。
「大概吧,」嘆了口氣,我摘下了眼鏡好讓長時間盯著書面的雙眼休息一會,「如果可以的話那該有多好,這樣就不用休息了。」
「原來……妳是這麼希望的嗎?」
「玩笑話而已。即使在怎麼喜歡,正常人也不會希望自己變成喜歡的東西吧。」
「哈哈,誰叫卓小姐看上去一臉認真,害得我差點就這麼認為了。」
他停下了敲打鍵盤的那雙手,左右伸展了一下身體。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對那種人而言,沒有好或不好的選項。既然他敢那樣做就必須有擔當的覺悟。」
「可是……他至少也是你的親人吧?」
「對我來說,只要是人在過了二十歲誰都得替自己的行為負責。假設今天陳先生也搞出了什麼名堂出來,身為友人我也只會默認那樣的結果。」
「還真是不通情理呢……」
在我北上之前,我私底下就特地麻煩秋風去探視了那個曾來踢館砸店的地痞。當然說表面上自然說的好聽是探訪,實際上只是要秋風去套話打聽背後的黑幕。
結果果不其然,那一天整起事的始末都是金勇叔一手操刀的鬧劇。
到這裡我便確信自己無法放過這個人。
一輩子都不會。
「彼此彼此,」我聳了聳肩,「願意提供錄音檔的人應該也沒什麼好說我吧。」
「唉……可是真要說不都是卓小姐拖我下水的嗎。」
「你也可以選擇拒絕啊。」
聽到我有些韌性這番話,秋風無奈的笑了笑。
「那樣就太殘忍了。要是我不插手,真難想像卓小姐的頭髮會不會因此白一半去了。」
「別說的好像我很笨似的。」
「卓小姐你這個人是不笨,但就是太容易糾結於某些事情。」
他闔上了電腦,將拷貝好錄音檔的隨身碟遞到我面前。
「……而且需要有個人替你找到突破糾結的一扇窗。」
無可否認這切的我露出了無奈的神情,並且在嘴邊輕嘆出一口氣。
「那麼你覺得是誰替我打開了那扇窗呢?」
他頷首思忖了一會,隨後笑著說道:「不是誰……而是現實的種種。」
「……?」
這番話我聽的是毫無頭緒,甚至懷疑起他從何得出這樣的答案。
「卓小姐想想,如果現實的變故沒有找上門,妳還會走到今天嗎。搞不好妳永遠都只會在染坊裡,關著自己堅持著爺爺留給無謂的執著吧。」
「……」
老實說,聽到這樣的答辯,我心裡的某處是有那麼些失望的。
原來我下定的這份決心不是木雨給的,也不是彣萱,更不是眼前的他。
而是冷冰冰的現實敲上了門,然後無情地迫使我做出了改變。
「或許就像你所說的一樣吧……」
我將隨身碟放進信封袋裡,隨之拿出了手機傳出我預寫好的那封簡訊。
「好了,那麼接下來應該沒我的事了,也差不多該回民宿整理整理行李,準備回台北。」
「你終於聽膩這個地方了啊?」
「不,這裡還有很多聲音我沒能察覺,我回去只是為了下一段開始做準備罷了。」
「這樣嗎……那我就不送了。」
看著我拎著櫃檯下方的包包站起身來,秋風頓時感到有些不解。
「……這麼晚了,去散心?」
我搖搖頭回答,隨後拿起了那封剛收到的簡訊。
──當作代價,待會妳買個三手啤酒過來!敢放我鳥妳就死定了!
「彣萱……?」
「嗯,要不要乾脆一起去她家喝一杯啊,她應該會很開心喔。」
秋風乾澀的苦笑了兩聲。
「我酒量不太好,況且我其實很難想像彣萱喝醉的樣子。」
「很瘋狂。」
我半真半唬的說。
「哈哈……那我還是明哲保身一點別去了。」
就這樣,我和秋風一邊調侃著共同的對象,一同走出店門。
不過就在我轉過身將店門上鎖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秋風點了點我的肩膀,並且在話的開頭就是要我別轉過頭來。
「……?」
「或許是我會錯了什麼,但那黑色的房車好像從一、兩個小時之前就在那裡閃雙黃燈了。」
「那個啊……這附近有不少原住民因為飯後喝多了在路邊停著車休息,所以就別太在意了。」
「真是這樣就好了。」
秋風語帶擔心的開口。
「好了好了,再晚一點就要起霧了,待會在路上走可危險,趕快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