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際傳來絡繹不絕的歡笑聲,即便沒有酒精的助力,光靠人與人之間的思念接觸,就足以讓今天這場臨時召開的賞花宴,熱絡程度迅速的達到了最高峰。
身為主辦人的陸中原馬不停蹄地,在人與人形成的小圈子中轉來轉去,就是為了確認今天的來客們,每個都能感受到春天到來的氣息,享受在這日常生活中偶爾發生的小小刺激。
「呼──果然,董哥認識的人就是值得依靠。」
陸中原原本還擔心光靠他一個人準備的料理,會無法滿足賓客們的胃袋。
孰料當董灼聽到這件事情之後,馬上就拿出了手機,撥打給了據說是專司各種宴會料理的友人,並且很快地就送來了幾十人份的便餐。
「是說,張家那三姊妹的動作,也太快了吧……」
就算說是專業人士,但董灼才打完電話不到二十分鐘,陸中原就看到三位身穿鵝黃色圍裙的年輕女性,手中各自端著大小盤子,上頭裝滿了各種蛋糕、西點料理,一一擺放到充當餐桌的長板桌上。
「食物不夠的話,這邊還有喔!」
「天姊,飲料快喝完囉。」
「飲料就交給我補充。天姊跟地姊就幫忙房東小哥收拾吃完的餐盤吧!」
確認放在長板桌上的食物,已經大半都被消耗掉的時候,陸中原連忙幫忙張姓三姊妹,並且從她們始來的餐車中拿出了更多的三明治,來遞補已經被人們一掃而空的餐盤。
好不容易料理的補充工作到了一個段落,陸中原也是理所當然地,邀請張三姊妹與董灼加入宴會當中,欣賞著含苞待放的桃花,一同沉浸在歌頌和平的氣氛當中。
「中原,你也別自個在旁看。沒事的話,就來陪我聊聊天。」
這時,注意到在旁趁機偷個閒,正打算稍事休息的陸中原,曹茵茵以命令取代請求,要他加入所處的圈子當中。
就算她本人是這種態度,但陸中原卻很清楚,這位少女只不過是注意了一個人在旁的他,不忍心見到好好個主辦人卻落得了獨處的下場。
但這時候說破了其中奧秘,陸中原並非如此不懂風情。
所以,他只得苦笑了下,從桌上拿了杯果汁後,來到了曹茵茵身旁。
「只可惜,芊姐跟袁家兄弟還是沒能趕回來。」
「那幾個人又不是跟這些傢伙一樣,整天閒著沒事幹,就等你這個管理員又來個什麼鬼宴會。再說,芊芊姊就算了,我可不喜歡袁家那兩個人。」
見到她聳著肩酸了陸中原幾句,但話語中才一提起袁家兄弟,臉上就是副沒好氣的模樣,害得陸中原也有些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曹茵茵這番態度,那是因為在這棟公寓裡面,如今還會叫喚曹茵茵「小草」這個名字的人,除了陸中原這有著段因緣的人物之外,就剩下同樣在這居住多年的袁少而已。
這兩人間該說是單純的水火不容呢,還是說袁少對於同樣白手起家的曹茵茵之父,單方面視為商場敵手這理由呢,至少陸中原還沒看過曹茵茵跟袁少這兩人,在平時的互動上會有什麼氣氛平穩的對話。
也是不想折了興,陸中原就把話題轉向了曹茵茵帶來的朋友身上。
「小敦跟小鴛,今天還愉快嗎?」
視線看向曹茵茵帶來的友人,陸中原還是不免地讓目光遊走在她們倆身上配戴著的眼罩,以及厚厚纏繞在手臂上的繃帶──當然,並不只是陸中原一人對她們的打扮感到好奇。
或許是無心,又或者是早已不在意。
夏侯敦與夏侯鴛兩人並未展現出何種反感的態度,就像是一切順其自然般,毫不忌諱他人目光,逕自沉浸在宴會的氣氛當中。
就在這時,異變來得相當突然──
「唔……!」
匡啷一聲,夏侯敦手中的餐具突然自掌中滑落,碰到桌角發出清脆的聲響,隨即啪沙地跌至柔軟的草皮上。
看似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般,只見她按住自己臉上那只被眼帶遮蔽住的雙眼,曲著身子不住顫動,口中發出難以想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音節,涎液不斷地沿著下顎滑落。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周圍歡愉的聲音頓時變得寂靜,彷彿有某無形的雙手,頑皮地按下了靜音的按鈕般,中人頓然無語。
面對這情況,唯一發出聲音的人,就是剛好望著夏侯敦的陸中原。
「喂、喂!沒事吧!是噎到了嗎!還是食物裡面有會過敏的東西!」
他低頭,臉色焦急地窺探著少女的神色,卻不知發生何事,只能反覆叫喚對方的名字。
夏侯敦是冷汗直冒、面色蒼白,看起來就是需要馬上送醫的模樣。
「小草,快打電話給華醫生!妳,要不要先躺下,這樣會比較舒服一點!」
眾人錯愕之際,唯有陸中原勉強在慌亂中存留些許理智,顧不得他人的目光,直接命令曹茵茵,要她盡快聯絡診所就在附近的華醫師。
孰料,曹茵茵竟是語氣冷淡地撇下了陸中原,與緊張的氣氛產生了莫大的對比。
「唉……小敦,我不是說過了。至少不要在人多的地方『發作』嗎?妳看,不知道情況的人,看到了就是這副德性。」
相較於陸中原慌張的模樣,曹茵茵的態度卻是異常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絲毫不現任何動搖之色。
而她所說的話語,除了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摸不著頭緒之外,就在近距離看著夏侯敦變化的陸中原,更可說是完全無法理解曹茵茵指向他的手指,究竟代表著什麼意義。
「哼……看樣子,是安撫下來了……」
「安、安撫?」
就在曹茵茵一語過後,與前一刻痛苦的模樣截然相反,夏侯敦臉色絲毫沒有動搖,拿起了一旁桌上的餐巾紙,拭去了殘留在下頰旁的涎液,彷彿前一刻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繼續享用著眼前的餐點。
「妳、妳真的沒事嗎?剛才不是還很痛苦的樣子?」
「嗯,無須擔憂。只是……被超越時空的傳說黑魔導士,施加九天枷鎖之術封印在眼球中的破壞神,想趁我精神鬆懈的瞬間突破枷鎖罷了。」
無言。
與不久前眾人沉默不語的情況相似,但理由卻是天地之差。
「我、我說,小草啊。她、她們……該不會?」
「沒錯,就是你所想的那個答案。」
曹茵茵並未親口說出,但眾人心中所想的卻是相同詞彙。
一旁的夏侯鴛看似紋風不動,默默地享用杯中呈黃橙的果汁。
但從她投向自己姊姊的目光裡,陸中原似乎可以解讀出「幹得不錯嘛,特別是東西從手裡滑掉的那部分,簡直是太傳神了!」這句話來。
「真是的……讓人白擔心了!」
向兩人注以怪罪的目光,夏侯敦也知道自己有些玩過頭了,低頭小聲地說著對不起,曹茵茵跟夏侯鴛也向其他人低頭謝罪。
當然,在宴會的氣氛很快的就恢復到尚未發生之前,曹茵茵馬上就是數落起夏侯姊妹──但她這番舉動卻受到了陸中原的制止,要她放過兩人一馬。
「就當宴會上的表演不就好了?大家的確是嚇了一跳沒有錯,不過那的確是因為表演得很逼真,我真的以為是什麼要不得的病症發作了呢。」
說要不得的病症,的確是挺不得了的病沒有錯啦──就她們這兩個已經是高中生的人來說。
這病症發作起來,並不會對患者產生何種不良的影響,反倒是能逼真到這種程度,已經可以當成是一門技術了。
而且,今天聚集眾人的目的,就是為了玩樂。
既然如此,曹茵茵實在是沒有必要去特別責備兩人才是。
一說完,曹茵茵就是一聲嘆息,陸中原捱著來自她的一聲「真是個濫好人」的感想後,便回過頭去向夏侯姊妹使了個眼神。
「…………!」
說是感激,陸中原不太能清楚的理解,夏侯姊妹避開自己使那眼色的理由為何。
但從她們臉上綻放出的小小笑容,陸中原知道兩姊妹心中的罪惡感已然拭去泰半。
「……全然毫無自覺地招惹桃花嗎?」
一旁的曹茵茵似乎說了些什麼話,但本人似乎並不打算被其他人聽聞,陸中原也未能清楚聽見的情況下,很快地就被吞沒在眾人歡談的聲音當中。
只不過,在這之後曹茵茵看起來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樣子,對於陸中原接下來幾句日常對談,僅止於「嗯」或「喔」這類隨口答應的程度。
他並不曉得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又惹得這位曹家大小姐不高興,但因為還有其他的住戶與客人需要照料,陸中原很快地就向曹茵茵和夏侯姊妹道別,要她們繼續享受這場宴會。
「嗯──小草的想法,果然還是很難理解……」
口中喃喃自語地,陸中原還是搞不清楚是又搞砸了什麼,惹得曹茵茵的情緒直線下滑。
雖說這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但他還是比較希望看到曹茵茵臉上,能夠露出享受著宴會而浮現笑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