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一清早忽然接到電話,除了暑輔每個禮拜的十六堂課外,還得幫忙接新生班的班導,緊急狀況,我說好,匆匆趕到學校,班上加加減減共三十五人,一對三十五。
另外還有兩個九年級的班,為方便識別,姑且將新生班稱為A,九年級兩個班分別是為B與C。
A班很有趣,基本上所有要求包括自備筆記本、每次上課前考幾個生難字詞、上課不要玩手機之類的,都能很好的做到。熱情、有話直說、對學習抱持一定的態度與堅持──基本上在真正跨入青春期之前的美好或多或少都仍保留著。
B班一開始非常靦腆,但又是那種每個人其實都有強烈特色的性格,只是不敢在課堂上發言的模式,會在寫短文的時候問你喜不喜歡嘻哈,問你有沒有看過某某漫畫或玩過某某遊戲,下課要不要一起訂飲料、一起打球,近似於朋友的關係。
C班對我來說比較棘手,世故、熱愛捉弄人、明顯就是來學校交友消磨時間,其中有幾天晚上備課時,甚至會擔心如果明日全班睡成一片,沒有半個人搭理我怎麼辦。
因此就學習熱誠與態度來粗略編排,大抵是A>B>C。
共通點則是專注時間很短,頂多三五分鐘,尤其面對無趣的教材與中文字詞等基本功時。
換作是以前的我,大概會生氣吧?
於是我開始去想,為什麼以前的我會生氣,現在卻不會,是哪裡的思維有了不同改變。
我喜歡自己創造詞彙,姑且將此稱之為「教育工作者的傲慢」。
還記得之前李家同在演講時,因為台下大學生走光光,憤而教訓仍留在座位的學生這件事嗎?我想這就是源自於教育工作者的傲慢。很多時候,我們常會覺得「這些東西很重要,多少學一下啊!」、「這其實也不難,多少知道一些東西也不會少塊肉。」、「為什麼放棄學習呢?」、「為什麼放棄變得更好?」……諸如此類,繁不及備載。
同時有許多不同面向的疑問,或可一項一項來談。
首先,到底什麼是重要的?對老師來說重要的不外乎是學習態度、用心程度、以及最後真的學到什麼。但對大多數人似乎不是這樣,我知道有些人將成績擺在這些之前,我是成績至下派的,對我來說成績並不代表什麼,就只是個能知道自己學了多少的單位量表罷了,有時還很不準。但還是很多人將此奉為圭臬就是,暫且不提。
基本上學習態度可以泛用在每一件事情上,並不單指學科上的努力,每一件新的事物都需要一定的學習態度,才有辦法越做越好,當有了好的學習態度之後,若有興趣的人便會自己用心去深究與延伸,最終體認或學習到些什麼。
但培養學習態度這件事跟學科掛勾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們覺得重要的東西不知不覺變成「這些東西要讓你們學會」,內容是什麼、之後會不會用到、對學生來說有沒有意義,在此刻都變成次要之物。
會不會寫「撲朔迷離」這四個字很重要嗎?知道「羞澀」的意思與延伸補充的「阮囊羞澀」想表達什麼會不會更重要?但大多時候我們似乎都聚焦在瑣碎的事物之上,真要說學這些字詞有什麼用,一時也說不出足以說服人的道理來。
為了驗證這件事,我稍稍做了觀察,單純解釋字詞意思與該怎麼寫,學生的專注力頂多只能維持三分鐘,但以典故包裝成語,A班明顯興趣提升很多,B班幾乎全班目光都集中過來了,而C班除了少數有在上課的外,連第二天就吵著要出去打球、問我要不要抽菸的那幾個也會花些時間聽,雖然很短,但至少他們有花心思在這上面。
我知道這會招來「照你這樣說,就全順著學生的意就好了啊,他們不會因此變的更好」的質疑。
所以我說,這是來自教育工作者的傲慢。
我們對文字有興趣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對文字有興趣,就像我不會花時間在我無法理解的數學題目之上,而且永遠背不起化學元素表與週期一樣。
我想我們要做的,是試圖用各種方法幫助學生,而不是拯救。
我以前是拯救派的。覺得為什麼不聽老師的話,老師是過來人啊,為什麼要這麼傲慢呢?殊不知真正傲慢的反而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