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場外愛情故事》～那一首以野為名的詩～

作者：草壁英彥│2017-06-29 19:43:49│巴幣：16│人氣：1145

　　《場外愛情故事》

　　我在講桌前面愣住了。

　　我就讀的這所大學，有所謂「核心通識」的要求，也就是在應付自己系上的學分條件的同時，也必須要滿足學校在通識課程方面的條件，才能成功通過畢業門檻。

　　而這項條件設置的一個特色，就是跨領域修課──例如文學院的人必須去修理學院開的通識課程，理學院的學生也要點個幾堂文學院的通識課才能畢業，名義上是要求學生們不要侷限於一個領域，要多方涉獵、才能開拓自己的視野，增加學識上的廣度。

　　實際成效如何我是不清楚啦，但大部分的學生都是嫌這個條件很麻煩的，因此每年到了畢業與選課的時候，都會有人群起向校方抗議這個惱人的條件……但目前是還沒有改變，因此，為了順利拿到畢業證書，我還是得花費心思來點系上以外的課。

　　於是，搶課的結果，就讀物理系的我，最終只搶到了這門由中文系所開的《現代詩》。

　　……媽的，廢物文組的廢課。

　　我的國文成績也不算是爛到拿不上檯面，但跟這些擅長風花雪月、吟詩作對的文青們相比，我就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也根本不想跟他們相提並論了，至少我是真的不懂他們哪來這種傷春悲秋的閒情雅致，老是寫出一堆違反物理原則的句子，一看就是在豪洨，學這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價值啊？

　　肯定是多年的國學教育戕害，讓我對中文反感到了極致，因此，雖然我也是個偶爾會看看小說的人，但我對文組實在是敬謝不敏，尤其對新詩這東西討厭到了極點──每次考什麼新詩重組之類的低能題目，我永遠直接猜B，連多考慮一下都懶，要扣分就給你扣，別妄想可以傷害我的腦細胞。

　　……偏偏就是這樣的我，受限於該死的核心通識與畢業門檻，以及只能聽天由命的選課系統，導致我淪落到不得不來修這門《現代詩》。

　　教授在台上講得口沫橫飛，旁邊的同學們聽得頻頻點頭，好像教授說得頭頭是道，聽在我耳裡卻全是胡說八道。

　　還好，可能因為是通識的緣故，教授不怎麼嚴厲，我上課睡覺也不太有人管──反正索性趴下去睡覺的也不只我一個。

　　文學院都是這個樣子嗎？散發一股慵懶的氣息，好像這樣頹廢糜爛的方式就可以懶懶地混完大學四年，我是不知道我對文學院是否有誤解啦，但走在文學院裡頭就是讓我有這種感覺。

　　無論我們學校的文學院蓋得多古色古香，走在路上也不乏跟抱著一堆書、看起來很認真的妹子擦肩而過，我還是對勞什子文學沒什麼好感，這堂《現代詩》我也是要上不上的，意興闌珊，睡過頭或突然發懶就乾脆翹課了，科科。

　　真要說文學院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女生的數量遠遠超過我們理工科系吧……想想也是廢話；但我發現這也沒什麼了不起，因為女生也不見得就會來找男生攀談，她們自成一國，根本沒打算來跟我交流。

　　我也沒打算跟她們交流。要不是後來聽說這堂課很涼、作業有交基本上就會過，不然我寧可直接退選、下學期再去搶別的通識就好了，才不會來這裡聽台上的教授講一些亂七八糟的五四三勒。

　　說是這樣說，當作業題目發下來的時候，我還是很傻眼。

　　這堂課最令我惱火的一點，就是每週都要交作業，教授每週都會介紹一種作詩的風格與手法，再列出一些精選的新詩出來讓我們讀，我忍著想把講義撕掉的衝動翻了一下，絕大部分的詩光是入眼都讓我頭昏眼花，完全無法集中精神思考作者在寫三小，何況什麼推敲用詞和語法、或者解讀意境什麼的……境你老木，還不都是藍色窗簾？

　　因此，每週寫作業我都特別頭痛，都是絞盡腦汁才好不容易隨便掰一首出來，然後還能得到教授與助教很認真地講評我的用字遣詞哪裡還不錯，哪裡太白話、哪裡可以再隱晦一點增加詩意……我只覺得詩意個毛，寫到別人都看不懂就是你們對詩意的定義逆。

　　好吧，雖然教授跟助教都很尊重包容友善理解，和理學院那些說一不二、說當就當的機車糟老頭們不一樣，而且偶爾教授或助教稱讚我的詩寫得不錯、說我有天分的時候，我還是會有點開心又有點錯愕……我隨便亂寫都能被說寫得不錯，文組也太好混了吧？

　　……我果然不懂文組思維。

　　總是抱著這種念頭的我，卻懷揣著「這週不知道會得到什麼講評」的心情，走到講桌前來翻找我的那份作業卷；結果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的名字，抽起了我的卷後，那個字卻映入我的眼簾。

　　「野火在群草間延燒」。

　　對關鍵字的敏感，令我不禁認真地讀起那首詩，然後啞然失聲。

　　
　　〈你曾是一枚隕石落在我心的曠野〉　方碧玉

　　野火在群草間延燒
　　格外顯眼　籠一幕長夜
　　炸裂漫天璀璨似一季鮮花
　　彈落朵朵殘瓣　像寫一束詩篇

　　我願以祈禱的口吻吟詠你
　　的每個華麗，像某種讚嘆
　　最寂寞卻不過無論如何綻放耳語
　　愛　也傳不進你的心裡

　　斷

　　What？

　　我他媽看了三小？

　　雖然現代詩的特色好像就是超高自由度，但是……在現代詩的課堂上寫詩也就算了，你他媽的居然交一首野格詩，有病是不是啊？你以為你在參加一年一度的飲冰室茶集廢文大賽嗎？

　　而且看這句子，這好像還是一種悲嘆的情詩？看那姓名，還好像是個妹子？

　　看著這首驚人的作品，我像是被雷打到一樣地僵在講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首詩……最後那個清晰鮮明的「斷」，斬釘截鐵地給了整首詩一個乾淨俐落的結尾，也像把削鐵如泥的刀，砍斷了我腦袋裡紊亂的思緒。

　　直到一隻手伸過來，然後將那張卷抽了回去。

　　我連忙抬起頭來，看著那隻手的主人一個轉身，瀟灑地拂袖而去，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呆樣。

　　──還真的是個妹子。（應該吧）

　　一身草綠色的雪紡紗長裙連身洋裝，上頭繡著柔軟的雪白色蕾絲，一頭烏黑的秀髮用淺藍色髮帶紮起了兩束麻花辮，隨著她迴身時甩過兩道優美的弧線；洋溢青春氣息的帆布鞋，一副散發知性感的乳白色膠框眼鏡，與一雙拈起作業卷的纖細手臂。

　　她不是時下定義的那種染著新潮的髮色、用濃厚的化妝品堆疊起來的正妹，嚴格說來長得也很普通，搭上白色的膠框眼鏡，看起來傻裡傻氣的，然後又留這種俗氣的頭髮，前額的瀏海都快蓋住眼睛了，看起來簡直像個書呆子一樣。

　　不施胭脂的臉，沒有半分飾品點綴的打扮，給人一種文靜、內向的感覺。

　　……卻偏偏寫了一首野味十足的詩？

　　這差距讓我實在難以接受發生在眼前的事，有種超現實的感覺。

　　不對，仔細想想，這堂課那麼鬆，搞不好那不是她自己寫的作品、而是隨便請別人幫她寫的啊……搞不好是哪個場外人發在板上的文吧？場外那麼亂，什麼奇奇怪怪的人都有，寫首莫名其妙的野格詩，好像也不是多特別的事。

　　出現在這樣一個文靜的女孩子身上是有點奇怪啦，雖然這堂課沒什麼自我介紹、也沒有分組合作這種事，所以同學之間彼此都不熟，但她應該是中文系的吧……

　　雖然和其他下課了就聚在一起聊天、吵鬧起來一點不比男人遜色的女生不同，她沒有參與任何討論、也不與誰有任何交流，只是逕自走到教室最旁邊那排、一個很角落的位子，坐下。

　　看這樣子，還是個邊緣人啊？還是自閉類型的？

　　其實也都窩在教室後半的位子、沒什麼資格說人家的我，也拿著作業卷回到我的位子上坐好，大概是都故意往後面坐的緣故，我跟她的位子其實只差了幾排而已。我還沒邊緣到刻意去挑角落的位子坐，反正當著教授的面睡覺他又不會抓。

　　這樣也好，這樣更適合我過去搭訕。

　　是的，搭訕──雖然這樣很奇怪，但憑著這首歌，她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於是拿著作業卷的我沒有直接回位子坐下，只是繞過了整個教室，然後繞到最旁邊那排的後面，接著裝作若無其事地，慢慢走到她的後面去……

　　仔細想想，也搞不好是男朋友代筆的啊，然後這女人拿來交作業而已，反正這課那麼廢，叫男朋友代筆也沒差吧？然後她男朋友剛好是個場外人，隨便寫了首詩替她應付，她又看不懂野的涵義，然後就傻傻地交了……也是有可能的吧？

　　……管他的，反正就試探一下，就像插一張石蕊試紙下去，是酸是鹼，一看反應出來的顏色就知道了。

　　我調整著自己呼吸，慢慢在她的背後停下，然後緩緩開口──

　　

　　「野。」

　　「斷。」

　　當機立斷的回答。

　　她驚慌失措地回頭，迎上我同樣錯愕的表情……與露出勝利笑容的嘴角。

　　我想，遇到一個場外人了。

　　‧聽說網路言情小說最後都要附一句話才像樣，我也只好尬廣跟上了。

當年修現代詩的時候真的遇到同學寫野格詩，
媽的，讓自稱地表最野的我有一種被銃康了的屈辱。

這篇本來想寫成長篇，想寫個理組少年與文組少女相識、然後一起加入調酒社的故事。
但我不喜歡寫言情，算了= =

《野格炸彈》的官方MV又被拿掉啦，靠夭，我真的很喜歡這首歌欸，
我都預備好哪天去面試要是面試官問我有什麼才藝，
我就跟他說「我可以不看歌詞背出整首野格炸彈」然後秀他滿臉了。

其實我覺得鍾翔宇是個挺有才華的歌手，
而《野格炸彈》最讓我欣賞的一點就是它的ㄎㄧㄤ度，
不像一堆夜店歌只會吹捧自己、認為自己屌最大、妹都往自己身上貼，
「自以為VIP人家問你是哪位」、「講了半天人家說我廢話真多欸」
這種詼諧戲謔的自嘲歌曲不是人人都會敢寫敢唱的，
這反而讓我對他特別有好感。他的《狗咬豬》野是很不錯的作品。

大家都只想當桐人，殊不知現實中能屈能伸的才是最後能功成名就的。
這種能拿自己開玩笑的幽默，才是最高級的幽默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