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14.Not不存在(下)
呼呼呼呼──
明明日一手壓住裙子，一手壓住秀髮。
「風一陣一陣，還真的是還滿大的呀。」
難道空之上剛剛說了那麼多，是想提醒她裙子要飛起來了嗎？
不想還好，一想明明日的臉頰立刻就紅了起來。
她夾緊雙腿，高聲喊道：
「內褲子小姐，快點出來，把內褲還給我呀！」
不過還是……
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一旁看著的空之上，假裝思考的以拳輕抵下巴。
「真是不科學呀～剛剛那樣情急之下的隱藏，可以撐那麼久嗎？從她取走外套開始計算，應該也過五分鐘的時間了吧？如果穿起了衣服，沒道理可以撐那麼久呀～」
空之上在離明明日有段距離的地方，來回踱步、來回踱步，然後跨一大步變到了明明日的身旁。
「明明日，累了吧，累了就原地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累？還好呀，而且現在坐下有點──哇啊！」
沒有理會她的意願，空之上用念動力重重的將明明日給壓下，使她跌坐向地。
這樣的突然跌坐，理應會摔得很痛，但奇怪的是，明明日並沒有感覺到半點痛感。相反地，似乎有股軟中帶硬、硬中帶彈性的奇妙觸感，撐住了她。
凹凸不平，好像在某些部份還帶一點溼潤，無法理解到底是什麼東西……
總之觸感實在太詭異了，正常的人應該都會反射性的彈起身子，明明日自然也不例外，而且還附加了：「呀啊──！」的一大聲。
受驚的明明日想知道讓自己尖叫的物體究竟是何物好壓壓驚，但又深怕將頭向下一探，要是看到的是可怕的東西或噁心的東西該怎麼辦？心靈應該會受到二次傷害吧？
看好可怕，不看也好可怕。看了有可能不可怕，但不看一直會很可怕。
不管了的明明日把心一橫，向下一看。
「…………」
她不知道該說是還好有看，還是該說有看還好，她坐到的東西是──
「內褲子小姐……為什麼妳會躺在這兒？」
躺在地上的內褲子臉上沾了點因遭受屁股衝擊而流出的鼻血，模樣有點難堪。但這樣的她卻朝向天空比了個讚。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呼呼嗲嘻。」
接著她雙手一癱、頭一撇，闔上了眼睛，就像是斷了氣一樣。
空之上明白她是演的，於是思考了一下該怎麼處置。普通過份的做法是趁機踢她兩腳，把她給踢醒，但空之上哪是那種惡人呢？他決定──朝她的肚子重踩下去！
「噗啊──」
內褲子痛得彈了起來，並在與空之上對到眼的瞬間自知理虧的跪拜在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空之上先生的明明日小姐的粉嫩──嗯咳。總之我是為了更加清楚我的能力呀！還有身體都被看光光了，想要繼續的維持不存在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我現在可以大聲的說，我需要不存在！這樣才可以看更多的小褲．噗啊──」
力道一樣，但空之上這次是踩頭，使她整個人如狗吃屎般的黏貼在地板之上，不帶憐憫。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再次收到對不起的空之上收回了腳。
而重穫自由的內褲子緩緩的抬起了頭，伸手擦一下自己的鼻血，恢復成跪姿。
「對不起，但除了道歉之外，我沒有辦法再給你更多的了～像是……露出胸部什麼的。至少、現在，沒有辦法……」
空之上看了她一眼，無聲的表示道：（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不過內褲子沒有讀懂，只是覺得可怕的瑟縮一下。
卻又不知為什麼的，補上了：
「還有……謝謝。」
「為何道謝？」空之上真心不解，「難道妳有隱性的被虐屬性來著？」
「呼呼、呼呼呼呼……應該是沒有的吧。只是……經過了這段奇幻冒險，我好像對我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瞭解。還有，對於自己，也是……人生諮詢呀～後天能力者的超能力就等於是自己的心，你說過的吧？」
空之上沒有回答她，只是保持著一貫的微笑。內褲子看著、看著，也露出了微笑。帶著那股獲得認同的笑容，她挺起胸膛，以雙手捧住自己心窩。
繼續說道：「讓我變得透明的，是心中的羞恥、難受、痛苦與無奈。我不想要面對它們，於是我變成了不存在之人。從頭就誤會了，導致一切全是誤會……內褲打從開始就不是我不存在的原因，也不是超能力的條件。」
空之上多鉤起了一段嘴角，「似乎是呢～看來……我也說錯了呀～」
「是呢。畢竟連自己都不瞭解的自己，別人是不會瞭解的吧？」
「這個嘛～別人眼中的自己，和自己心中的自己，衝突在所難免。不過呢～確實是那樣的吧。自己也不瞭解自己的話，別人要怎麼知道正確答案是哪個答案呢？」
「是的。」內褲子重重的點一下頭。
「那麼現在的妳，可以解答了嗎？」
閉上眼睛，內褲子仔細思考。
「我喜歡內褲是假，我喜歡內褲是真。從前如此，並不代表以後如此。我不清楚這算瞭解還是不瞭解，但我可以肯定，並不是因為『進行變態的行為所以我不存在』，而是，剛剛那樣的心情……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全裸的。
噗通、噗通的。
心跳不已？
可是並不是變態，而是……
少女的心。
內褲子張開了眼睛。
「從羞恥轉變為害羞，條件是讓心臟加速跳動的感覺吧？」
空之上表示同意，「看來是這樣的呢。」
這讓內褲子笑容又加大了幾分，然後像是想到什麼重要事情般的說道：
「對了，都到這時刻了，有一件事不做是不行的吧？」
她站起身，開始解開身上大衣的釦子，一顆，兩顆，由上而下、近乎全開，只留住最下面的一顆，遮掩下體。然後稍稍敞開了大衣，露出了一大片的膚色，以及一點山峰之上的小粉紅，若隱若現。
「嗚嗚嗚，喔喔喔～！」
正面看著的空之上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從旁窺視的明明日臉紅心跳了起來。
難、難道她想以身相許？
還、還是想要再這種地方做那種事情？
太、太不知羞恥了吧～
明明日的腦袋內有如存在著千萬之馬，他們東奔西跑、一秒千里，跑得她好想大叫：「快點停下來！」
不過她沒有喊出任何聲音，制止自己的胡思亂想，同時制止內褲子的不雅行為。
只是看著……
畢竟她的釦子沒有全開，到底是真的不雅還是假的不雅，明明日根本不知道。只覺難道是那樣，又覺得不太像那樣。
她決定把手擋在眼前，打個碼，順便安撫一下腦內的馬，但她的手指卻是完美的敞開，有打碼跟沒打碼一樣，敬邀腦內的馬，一塊地看下去。
內褲子有了動作，她嫵媚的滑過她那大的過份的胸部（明明日視角），順著巨大的弧摸進了胸部的下緣（明明日視角），托、撥、彈、搜，這傢伙是在刺激我嗎？（明明日視角），然後她掏出一個好大的、好大的……
槍？
S&W 5904，是刑警的手槍。
遞給了空之上。
接著說道：「好手槍，不射嗎？」
空之上瞇眼看向了她，「妳什麼時候又偷了這個……」
內褲子一臉無辜，「冤枉呀大人！不是偷、不是搶，是刑警先生倒地的時候，滾在地上的呀！ 20歲對槍來說，也是老年了呀！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它一個人飢寒交迫的，好可憐呀，所以我只好收下他、給它溫暖，觸感喀拉喀拉的，好棒、好棒，受不了啊～好想要讓它射出來，呼呼呼呼，呼呼嗲嘻。」
「…………」
「對不起，一談到槍就把持不住了。這個，先前空之上先生將槍指著我，不是要射擊的嗎？那麼就這樣不射了，真的可以嗎？」
「原來是指那個呀～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吧？」
空之上正面、反面把玩了一下槍，然後握住槍管，將握把對向內褲子，遞回給她。
「如果妳是想看它擊發子彈的模樣，趁刑警昏迷時自己射上一發不就得了嗎？只是到時候會多背幾條罪名而已～」
內褲子退了一步，堅持不拿。
「不一樣，那不一樣。罪名什麼的我無所謂，但是不行，由我來不行。大概……是因為我當膽小鬼太久了吧。所以，拜託──空之上先生！請按照你原本的意思，將子彈射向我吧！」
看在對方如此堅持的份上，空之上將槍正握，擺起了射擊姿勢，然後說道：
「好吧，就依妳吧。不過先和妳說一下，我沒有受過射擊訓練喔～」
「咦咦？」
「那個時候我是想，如果失手打死妳那也就算了。」
「咦咦咦咦咦！是這樣的嗎？」內褲子感到了一點驚恐。
「對於不存在的人來說，死了也不可惜吧？」
「我、我不知道，沒有答案……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想感受一下……」
那個接近死亡的瞬間。
空之上明白似的笑了一下。
「那麼妳準備好了嗎？」
「嗯嗯，隨時可以。」
內褲子閉上眼睛。
在心中詢問自己。
死了之後會見到的，是一片的黑嗎？
黑暗的黑？
閉上眼睛的黑？
那些黑與能夠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洞相比，是真正的黑嗎？
亦或是……
死亡根本不是黑色。
黑色只是人們心中的一種想法。
奇怪……
為什麼完全沒有動靜？
內褲子按捺不住的睜開了一隻眼睛，想要窺探現實的色彩。
碰────
然後她驚了一下，身子也跟著抖了一下。
在她眼前的槍管，突然射出了子彈。不是鴿子也不是鮮花，不是魔術更不是玩笑。子彈千真萬確的飛了出來，筆直的朝著她的腦袋飛去。
當然，她看不見，那樣快速的東西是人應該都看不見。
反應過來之時，她唯一能夠感覺到的，是太陽穴附近的一陣灼熱。
太陽穴附近的一陣灼熱？
啪刷──
她將兩眼都張了開來，抬起頭，下意識的往後一看。
呼呼～
因側邊受到射擊而斷開的內褲，被風給捲了起來，離開了內褲子的頭頂，獲得了自由。
它開心的在空中飛舞，飄呀飄～飄呀飄～飛過了天橋，飛過了鐵道，飛過了鐵道之後的小公園。飛過了房屋，飛過了星，飛過了月。最終它飛進了黑暗的那頭，消失不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千萬情緒湧上心頭，讓內褲子一時無法言語。
只能就這樣的望著內褲消失的方向，望著、望著。
「這樣……妳滿意了嗎？」
空之上出聲詢問了她。
她想回答，卻答不出話。
眼淚從眼角滑下，一滴、兩滴，無法抑制、完全潰堤。
顫抖著、顫抖著，內褲子用手摀住了嘴，不停的顫抖著。
然後再次的低下頭，語帶著哽咽的說道：「果然……空之上先生並不是真正討厭不存在的吧？空之上先生有意見的，是明明想要存在，卻無視於自己的心，將自己躲藏進不存在裡的無用之人……那個膽小無用的我。」
「是呢～恭喜妳，畢業了。接下來的妳，就算想選擇留下這個不存在，也是基於妳思考後的結果，我無從表達意見。那麼如何？關於這個不存在，妳是想留著的呢，還是不想留著的呢？」
內褲子想要擦去眼淚再回話，但眼淚卻沒有因擦拭而停下。
奇怪呀，好奇怪呀～現在的她，體會到了一股從未見過的奇怪。
明明就不覺得悲傷，眼淚卻不聽使喚。
這就是活著，這就是感覺到了自己存在的證明嗎？
喜悅的淚水，不停落下。
她帶著它們，帶著這股誰也不能奪走的真實情感，開口的說：
「此刻的我，無疑是想存在著的。但後天能力者的超能力是源自於自己的心，如果它沒有消失，是否能能解讀成在我心中的某個深處希望它存在呢？也許留著這個不存在，會讓我遇到嶄新的存在理由，就像和你們一塊的奪下核彈一樣。所以我想，就這麼的順其自然。」
就在這個氣氛看起來挺溫馨的時刻，明明日插進了兩人之間。
「對不起，打擾一下……」
空之上看向她，假裝不認識她的問：
「怎麼了嗎，小妹妹？不小心和爸媽走散了嗎？旁邊剛好有位警察喔，需要請他帶妳回家嗎？」
明明日沒有對此表示意見，只是勾了勾手指，示意空之上靠過來一點，接著在他低下頭、將耳朵靠向自己之際，大聲喊出──
「剛剛飛走的那個，是我的內褲呀！」
然後撅起嘴、含著淚，滿腹委屈的咕噥道：
「你們就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問題的嗎？」
空之上攤了攤手，「唉唉，一條內褲解救了一位少女的命運，很划算的呀！而且妳不是自詡為正義使者嗎？這點小忙都不幫，太不正義了吧？妳看刑警就很大方的把槍借給了我們。」
「那個根本不是借的呀──！」
在明明日這麼高聲抗議後沒過多久，刑警和炸彈客先後的醒了過來。
見到滿天星斗和黯淡的城市，刑警還一度以為自己來到了什麼死後的世界亦或是還在作夢。
沒想到空之上還真的製造出了電磁脈衝……
而且還擊發了他的手槍！
檢討報告大概要寫到跟捷運一樣長了吧？
總之事件至此告了一個段落……
收到刑警聯絡的其他刑警陸續來到了復興崗站。
一組人馬壓走了炸彈客，另一組人馬則帶上內褲子。
就在上車的前一刻，內褲子停下腳步，望向了為他送別的空之上。
緩緩地張開了口：「那個，名字……」
「？」
「雖然你曾說過名稱什麼的並不重要，但是……下次見面的時候，能夠和你說嗎？我的名字──做為我存在的證明」
空之上回了她一個微笑，「雖然名字什麼的，我不是很有興趣……不過做為妳存在的證明，我可以考慮一下。」
「謝謝……」內褲子向他深深地一鞠躬，打從心底地深深感謝。
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一面的機會，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留下了約定、留下了紀錄、留下了回憶。
這樣的不存在，還能夠稱之為不存在嗎？
誰知道呢……
能夠判定的，也許只有存在的本身了──
你說是吧？
後話：
這次預告晚了一點，下回就是第一集的最終回唷！雖然這回看起來應該就像是結束了，下回也不太長就是～X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