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要充滿不合理,才叫做異世界不是嗎?
第八戰,十六強的最後一戰。
終於到了最後一戰,但場邊卻激不起之前該有的激昂,群眾被剛才白毛那種壓倒性的實力徹底壓垮,就彷彿一群在牢籠內的囚鳥,發現這籠子根本沒有出口一樣。
就連負責拉攏氣氛的佛伊斯,都表現出心神不寧的模樣,那眼神中挾帶的擺盪,就像他現在搖晃不定的心情,幾乎全寫在臉上。
第八戰,由燈林的烏德,對上王城的劍手索特。
烏德一如往常的黑色披風幾乎檔住了全身,不管空拍機怎麼環繞,頂多就只能拍到他那如野獸般的眼眸。
而他的對手索特,是一名持有細劍的劍士,如果拿我那個世界的武器來舉例的話,大概就像是西洋劍那樣的武器。
打響戰鬥的鳴槍聲乍然激起,索特持劍衝出,不同於一般的斬劍,索特更偏向於刺擊,每道衝出的細劍就宛如長槍,具有威力,卻多了股細膩。
怒滔般的猛攻不停朝烏德壓上,也許是因為看見前面幾個參賽者的比賽,索特的動作很明顯想要快點決出勝負,他很清楚這些來自不同國家的參賽者,各個都是怪物級別的角色。
如果一開始不使出全力應戰,很有可能就會在下一秒倒下不起。
明明索特的攻勢相當精湛,但來自場外的呼援聲卻幾乎沒有。就連佛伊斯的播報也僅限於普通的訴說戰況。
自從白毛那戰結束之後,整個場內的氣氛就沉入了無盡深淵。
我仔細凝看畫面中的烏德,對於這傢伙的謎團,我心中充滿了無限的疑惑。
在巷口轉角遇見他的那次,還有他對我說的那句話。
『這一切,都是薩洛德的指示。』
「薩洛德……」我喃喃唸著。
烏德這傢伙既然身為燈林的參賽者,那麼受到薩洛德的指引也沒什麼不對。如果為了我身上的魔具而來,那也算有跡可循……
我搔起頭,讓腦中的回憶倒轉,『只是…樹人那傢伙曾對我說過,一旦我使用了魔具,那我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想到這,腦中忽然亮起了一道警示。
我依稀記得樹人還曾提過一件事……
『除非使用者死亡,不然那枚紋章將永遠寄宿在那名使用者身上。』
那在燈林內的記憶就像漫畫中的回憶篇湧上,當時那兩名亞獸人就是為了讓我逃離樹人的獵殺,才會拼了命的救我出燈林。
因為當時,樹人要拿到這魔具的唯一方法,就是殺了我。
我捏起頭皮,那源源不絕的情緒漫了出來,在逃出燈林後,我運氣好遇到了蒂妲她們。
被收留,被教導,被訓練,在那段時間我甚至覺得我是角村的一份子。
「可是……」
我捏緊雙拳,拼命想壓抑胸口那膨脹的悸動。
「可是…當初拯救我這條命的人,是那兩名亞獸人才對啊……」
在燈林內當奴隸的日子一幕幕浮現,雖然嘴上都稱我奴隸,但牠們並沒有如同奴隸一般對待我……
我能活用赫姆,擊敗南猿,甚至到現在能來王城參加比賽。有很大部分,都是多虧了我這副身體和強韌的精神力。
而這一切的基礎,都是當初與牠們在燈林裡狩獵時,所鍛鍊出來的。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淡忘這一切的?』
對人類來說,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會被大腦藏起,可是那些過往,真的有這麼痛苦嗎?
我陷入沉思,卻被佛伊斯宣告勝利的聲音給叫了回來。
「勝者────烏德!」
我把視線拉回螢幕,烏德轉身離開的腳下還纏著些許銀屑,而他的對手索特則是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衣服被刮出無數血痕,就連手上的銀劍,也削到僅剩劍柄的部分。
紫色光輪逐漸消逝,在劍柄消失的同時,纏在烏德腳下的銀屑也跟著一併消失了。
「那傢伙的赫姆到底是怎麼回事……」
嚴樵擦去額頭上冒出的冷汗,「這次武神祭的選手,都比往年還要強的多啊……」
***
第一輪比賽宣告結束,根據佛伊斯賽後的規則說明,第二輪的八強賽,對手會在比賽當天亂數選出,而開賽日期則是一個禮拜後。
回到殿王樓的房間裡,在簡單盥洗後,我把那身佈滿塵土腥血的輕裝洗了一下。
浴缸裡清澈的水被染成暗紅,那一波波汙濁的水紋,都顯露著每場以死相搏的戰鬥。
裸著上身,那雙臂弓起時的肌肉變得鼓脹,跟以前拼命想擠二頭肌卻擠不出來的那種感覺完全不同。
端看水面映照的臉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身體變得結實,眼神也變得堅毅許多。
『是因為有目標想要完成的關係嗎?』
跟以前漫無目地的頹廢模樣比起來,現在的我似乎真的變了不少。
『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
這句話的含意,對我來說,已經沒有那麼簡單了。
秉著那股想法,我繼續搓揉那輕裝上殘留的血水。忽然間,『喀』的一聲,浴室房門被外力給拉了開來。
「呦!」
黃毛嘻嘻的笑著,沒錯,就是露出兩排牙齒的那種詭異嘻笑。
「出去。」
送了他一個簡單扼要的回覆後,我只撇了一眼就回頭將浴缸內的水塞拔掉,打算換缸水再重洗一遍。
「喂喂喂,我可是特地來祝賀你晉級的耶!」
「祝賀總該敲個門在進來吧。」
黃毛無辜的指向門口,「我看門沒鎖我就───」
「好好好…」我擺頭無奈的說道:「不過不只我晉級,是我們兩個都晉級了。」
「對啊!所以───」
「所以!」我搶過黃毛的發言權,「你下一戰的敵人很有可能就是我。」
不知怎麼著,看到黃毛無言以對的靜默,我心中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爽感。
不過這傢伙也不算個壞人,至少在王城的這段時間,他也陪我做了不少事。看他愣在那的模樣,我朝他擺了擺手,在我洗好這件衣服之前,要他先去客廳的沙發坐坐。
「律。」
那熟悉女性的聲音赫然冒出,赤色髮絲隨之晃過門框。
「……艾娜?」
聽到我的聲音,艾娜也探出頭來,杵在門框旁。
「妳怎麼───」
「幸好耶羅有回競技場找我」她靠上門框說道:「你們有專車接送我可沒有。」
看她略顯不悅的表情,我只能尷尬的淺笑回應,畢竟剛才一路上我都在思考那兩名亞獸人的事情,還有關於《流浪者》那本書的故事情節。
一時之間湧上的東西實在太多,雖然我知道這不能當成忘記艾娜的藉口,但光要整理現在的思緒就已經有點困難了……更何況───
『…』
『……!』
我看著他們倆,突然一個想法衝過腦海,就像名偵探柯◯解開線索時,那道貫穿太陽穴的電流一樣。
我扶膝站了起來,給了自己一個自嘲的憨笑。明明答案就這麼簡單,為什麼我要思考這麼多呢?
我早該知道,早該知道的。不管我怎麼思考,都只會停留在原地罷了。
「───艾娜。」
我靠上門邊,然後一手抓住她的肩。突然,一股充滿殺意的視線盯了過來,面對黃毛的怒視,我果斷打了張無視牌,雙眼繼續凝視艾娜。
對我來說,只有行動才是最正確的方法不是嗎?
「我想回角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