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04、劃下休止符的自由之歌(下)
警方雖然權力大得很，但要談起打擊犯罪這件事情的效率，恐怕再怎麼樣都不會比地下組織來的迅速。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清官難管家務事，渡鴉內部自己的惡鬥與分歧，怎麼會是父親管的著的呢？
他起身，慵懶地拉直了腰。洗過澡之後其實不太想出門的，但他實在是很好奇、膽敢狙殺他的白癡究竟長什麼樣子啊。
簡單披上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外套就打算出門。在接觸電子門鎖的那一瞬，智慧管家提出了警告。
「提問：現在是門禁時間，天抉先生要去哪裡？」
「散個步吧。」隨口應答管家的制式問題，同時駭進程式，變更管家的設定，在這四小時內停止所有運作與紀錄。
機械終究是太過死板了，要靠這點東西綁住他是不可能的。
此時穿著樸素的他，再怎麼看都只是個一般人爾爾。
艾麗榭爾是有宵禁的，在夜晚隨便出門被抓到的話，可是會被當作嫌疑犯好好「關心」一頓的。因此，在中央廣場的鄰近大道上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影，也讓天抉顯得形影單隻。透過複眼的計算，他避過了裝有監視器的道路，獨自一人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前往赴約的地方。
拉下帽沿，低垂著頭走過銀白的街道，不去看廣場的燭燈周圍也著蝶影飄搖。但那可不是精心設計的藝術裝飾，而是人死後，骨質所散發出來的磷火，這是艾麗榭爾施行宵禁的另一個原因──那些殺人的證據總會在暗夜降臨的時候，放出的詭譎磷光……
天抉選擇撇過眼神，不去看那些以血腥的事實構築而成的繁華錯像。要說是心冷、更多的是無奈吧……曾經象徵自由的中央廣場，在近幾日內到底死了多少人？
為了避過所有監視器，天抉繞過了一般人會走的大路，來到久未修理的小巷。轉過彎之後，眼前所見好像變成另一個世界，從高科技的強化玻璃路面，延伸成碎石磚鋪成的道路，坑坑巴巴、久未清理；古老卻是真實的路樹咬著地面，成了破壞路面的元兇，讓這路走起來特別艱辛。
架得散亂的招牌全無美感，昏紅的燈光彷彿要將夜空點燃。他注意到四周的人漸漸地變得多了起來。是啊，這裡可是晚上才會有故事的合法風化區啊。
無法在社會爭取存在的流氓聚眾閒聊、粗製濫造的私廠生化人被遺棄在路邊、幾個穿著妖豔的女人對他獻媚，意圖找他搭話，卻在天抉褪去帽沿，認出兇神的五官之後，紛紛嚇得落荒而逃。
巷子的盡頭，是一家古老的酒店。
「Twinkle Lullaby」，明明已經掛上打烊的牌子了，但天抉彷彿是常客一般，再平常不過地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巴洛克式的建築、精緻的玫瑰花窗、與令人迷醉的古典樂。幾個人圍在圓桌聚賭，聽到門上掛著的鈴鐺聲，紛紛轉移注意力，數道視線同時射向了他。
「晚──……！」
天抉還沒能來得及說出招呼詞，猛地偏頭閃過投射物。
好險反應得快。他抽著眉角，兩指拔下嵌進木門的撲克牌。
這真是相當粗暴的招呼方式啊，但他其實不意外，這裡就是這麼直爽的場所，沒有做作、沒有偽裝。想到這裡他輕聲地笑了，翻過卡面端量，是黑桃Ace，在部分遊戲規則中，是相當有利的牌。
「終於回來了啊！」把牌當作武器射的少年完全沒有悔意，而是慵懶地將手跨在椅背，向天抉揮手指示：「等你等好久了，大哥，來救個援吧？」
天抉默默地帶著牌走到他旁邊，將手搭在桌沿，瞄了一眼牌、再瞄一眼當前戰況。要打架之前總得先確認自己打的是什麼仗。
「大老二？」
「是啊，已經進入尾聲，大牌都已經丟進海裡了。」
大牌都丟了，只剩下手上這張Ace，還有少年牌組裡的一張，共計兩張，單就這點來看是優勢沒錯，但是少年手上的牌還有8張……左右兩家手上的牌都快要丟完了，對家的牌則多得像條龍。一比較起來，少年位居第三。
局勢不利，天抉隨即得出結論，但也不是沒有救……他需要更多的資訊。
「你輸了幾局了？」
「連輸五六局有……欸不對，你怎麼這麼鐵口直斷覺得我是輸的？」
「你贏的話就不會這麼熱切地招呼我吧？」
天抉毫不留情的一句話直接刺碎少年的玻璃心，也讓整桌的人忍不住哄堂大笑。還笑得出來啊，精神不錯，等等你們就知道了。
「好啦洵葉，你還剩那麼多牌，叫誰來也沒有用的！」
天抉觀望著對手的表情，看起來都是自信過度了。至於坐在對桌的人頻頻發抖，雙手拿牌的角度相當不自然。說起來，天抉以前從來沒看過這個人呢？新來的？不、不是……從他帶滿敵意與恐懼的眼神，他已經猜出他的身分了。
打牌三缺一是玩不下去的。估計那孩子只是來充數的，屏除目標。
「我相信大哥會幫我贏回來的，是吧大哥？」
「那還真是感謝你的信任了。」天抉打發似地揉了揉洵葉的頭。「我大概有點頭緒了，就幫你試試吧。」
聞言，對手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紛紛緊盯他抽換牌面的動作。相處了這麼久了，他們都知道，這是天抉假謙虛、降低他人戒心的起手式──實際上當他說出「試試看」的時候，通常早已經勝券在握。
「其實你做得不錯啊，至少搶回主導權。接下來的話……就是膽子夠不夠大、能不能夠堵別人的牌的問題了。」說著說著，天抉一邊將洵葉手中的另一張Ace抽出來，爽快地拋了出去，壓在黑桃K上。「對子。」
鴉雀無聲。
「都跳過嗎？那就繼續囉。」天抉輕聲詢問，但沒有要確認的意思，繼續將洵葉手上的牌按照他的意思陸續丟出。過程中完全沒有人要阻止他、也沒有人能阻止他，就這麼抽乾洵葉手上的牌，最後放上了黑桃四。結束。「下次先把小的牌出掉吧。洵葉。」
鄰座兩人這才從矇逼當中回過了神。欸等一下，前幾秒他們明明還勢在必得，怎麼天抉來不到兩分鐘，局勢馬上逆轉了？
「欸欸欸哪招？大哥你是偷看牌啊！」
「洵葉你不可以找軍師啊！這局不算！」
「爽啦！」被喚為洵葉的少年瘋也似地拍桌叫好：「你們願賭服輸啊，錢拿來錢拿來──」
鄰座兩人對天抉投以哀怨的眼神，眼睜睜地望著台上計數系統扣下了他們的電子貨幣。見狀，天抉輕聲笑了，賭博嘛，有輸有贏才是人生，倒是服氣點啊。
「這次贏的我下次請回去，記在牆上了。」天抉笑著，再干涉下去可能變成另一批人要崩潰了，也就不再插手。他對這種小資賭局其實沒什麼興趣，一邊揮手一邊走向吧檯，準備辦理正事，同時不忘提醒。「再打兩局就收了喔。今天是來開會的。」
「好──」
紅髮女人坐在吧檯邊看著他走來，撐頭迎以燦笑。看著大夥兒玩著入迷，她看起來倒是挺高興的。將桌上無主的高腳杯推向了天抉，裡頭早已斟滿了清黃色的檸檬雞尾酒──那是他最喜歡的酒類之一，女人完全掌握了他的喜好。而做為交換，天抉坐到她旁邊，抽手將晶片遞給了她。
「最近案子的情報，別透露給黑組了。」
「做得漂亮。不愧是渡鴉首席軍師。」
「小意思。」天抉略帶敷衍地說著。輕輕啜了一口雞尾酒便放著不動。用偷來的機密情報換取一杯酒，真要計較起來的話，這報酬簡直少得可以。「……小櫻呢？」
「下午在保養啊。現在應該在樓上睡覺吧。」
「這樣啊。」
「看你想得出神。」
「想自己的女友……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天抉完全大方地承認。
女人莫可奈何地笑了。這傢伙雖然聰明得很，對自己的事情卻是笨拙地可以，搞不好完全沒發現自己在精神上有多麼依賴綺櫻也說不定。嗯，年輕人的浪漫總是轟轟烈烈，而她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講再多都只會成為沒人要聽的說教，只能笑笑觀望。看戲的人永遠比戲裡的人要來得清楚。
「酒，你不喝完嗎？」
「不，抱歉。」
「真反常。記得你這酒鬼一碰到煩心事、不灌個整瓶是不會說話的。」
「我晚點要回去打報告。」
「可憐。」女人唏噓了聲，對著酒保說：「光頭，給他水吧。」
刺激性物質被挪開，換成了再普通不過的清水。
天抉愣愣看著，在某種意義上這真是讓人挺難過的。
「那這杯我就回收囉。」
「啊……好。」
女人接過了雞尾酒，將剩餘的物質一飲而盡，一邊打量著天抉的神情──什麼嘛，沒有變化。貝齒扣在酒杯邊緣，留下茜色的唇印。「瞧你皺眉皺到臉都要凹下去了，怎麼？工作不順利？」
「目前沒有問題。只是有點心累。」天抉低聲說著，光是從語氣就能聽出百般疲累。「……那個地方並不屬於我。」
「聽你的語氣，怎麼？被找碴了？」
「一半吧。」他滿不帶勁地晃了晃水杯，透明玻璃倒映出他抑鬱的神情。「萊爾跟先前情報中所提的性格一致、討厭生化人到一個極端的地步，居然直接砸電磁彈控制生化人的行動，我的複眼差點被他搞壞；K啊，雖然對我還不錯，但是玩笑總是開得太過火了，應付得很累。」
「你父親呢？」
「還沒能在工作場合講過話。」天抉深深地嘆了口氣。「簡直太誇張了那個大忙人。到底有幾個肝能用啊……」
「總長畢竟是眾所皆知的怪物。」
「是啊、是怪物呢。我目前的能力，根本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天抉，總長的強悍可不是與生俱來，是用經驗堆出來的。」女人發出了清脆的笑聲，拍了拍天抉的肩膀。「逼自己逼太緊會生病的喔。那些事情就先擺一邊，既然你已經『回家』了，就好好放鬆吧。渡鴉的大家都是你最強力的後盾。」
「你說的後盾應該不包含黑組的那些人吧？」
「這個……一個大家庭總會出幾隻逆子嘛。」女人尷尬地笑了。
一杯桃紅色的飲料突然被放到眼前。
「大叔？這個是？」
我大概主角這種偽善/壓抑性格不太討喜(?)
但請相信他是個乖孩子QQ只是有點混亂善良w
雖然想說至少這集發完之後再來談談每隻角色的一點設計理念
但還是忍不住多嘴幫主角先平反一下了XD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