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被拋飛,摔下山徑旁的山坡,不停地與山壁的撞擊,無法控制身體墜下。不知道翻滾了多久,在最後一隻薄弱的樹枝無法支撐而將讓她們摔下時,伊蒂絲的胸前發出的光芒,緩慢落在草地上。
「莎夏!莎夏……」
伊蒂絲這才發現摔出摩托車時,莎夏一直護著她,有許多次掉落與樹幹的撞擊都讓莎夏的身體給吸收了,她因此暈了過去。
「這……這是什麼啊!」
伊蒂絲一眼望出去,眼前的景像讓她驚駭地全身顫抖。
她們被一堆人給包圍,眼前除了穿著軍服的帝國軍士兵,還有穿著一般的平民。但他們除了服裝破爛不堪還滲著血外,毫無血色甚至殘破不堪,看不出任何活著的痕跡。
或許早已經無法用「他們」來形容。
似乎嗅到了什麼,痀僂著身子漸漸縮小包圍的圈子,四周的腐敗氣息也越來越重,伊蒂絲看出他們根本早已死亡,行屍走肉的沒有任何靈魂。
伊蒂絲只能害怕地把身子向後縮,能離開那噁心的腐臭越遠越好。那毫無協調宛如木偶般的動作把雙手舉高,像是要捉住她們
「唔……沒、沒事吧?」
莎夏捂著方才撞傷的額頭撐起身子,身邊的伊蒂絲看來沒什麼大礙,這讓莎夏放了一些心。抬起頭,這才見到眼前的危險。
「這是……!竟然又出現啦!」莎夏的臉上放出找到獵物般的笑容,像是會面了熟悉的老朋友。
「莎、莎夏認識它……它們?」危險就在眼前,讓伊蒂絲語氣顫抖一句完整的話都吐不出來。
「我來拖住牠們,然後妳快點跑。」
站起身子,莎夏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卡賓槍還在一旁沒有被弄丟,她拍了拍槍口,確認在前面的刺刀是否牢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生物對希薇造成傷害。
「可是妳……」
「我沒事!一定要把你安全的送回去!讓我把包圍打開。」
莎夏腳尖一踢,身體一個旋轉再把卡賓槍翻轉,「啪!」的一聲用槍托往最角落的兩個「人」的頭上揮擊過去!
包圍她們的人形物應聲倒地發出骨頭折斷的聲音,腐爛的嘴裡早已不牢固的牙齒噴飛。
接著莎夏抓回槍托,再一個閃身突刺過去,刺刀卡進人形物的肋骨裡,「唔——喔!」人形物想擺脫殺下的刺刀,拖著她甩動著。
莎夏只露出淡淡地笑,踢出腳的瞬間拉動槍機、瞄準,對著最靠近她的人形物開頭就是一槍!
點二二口徑的小型子彈雖然無法在標準射程內造成敵人太大傷害,但是幾乎零距離的射擊仍在人形物的腹部開了一個洞,而令人意外地,竟然貫穿了那軟爛的腐肉同時撕裂了背後另一隻人形物的身體。
這下包圍的突破夠大了,沒有繼續戀戰的莎夏拉著伊蒂絲的手往奔跑出去!
其他的人形物見到自己的同夥倒下,斯吼著往莎夏與伊蒂絲追去!
「那些……還是人嗎?」
跑著的莎夏回頭看去,人形物本來還生硬的動作突然變得利落,有快速狂奔著,也有用四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爬行的,伊蒂絲喘著氣被莎夏拖著跑,害怕地讓雙眼蹦出淚水。
莎夏停住腳步,一個快速的轉身瞄準,槍聲大作,後追跑在最前頭的人形物被擊中胸口。就著黎明微弱的天光可以發現那是穿著帝國軍服的高壯男人。
本來該是符合莎夏期待而倒下,但那它竟然卻完全無視自己的槍傷甚至開始癒合。
槍擊只是惹毛了牠們,用極快的速度朝她們倆奔來,尖牙大張,唾液四處飛散。
「快跑!」見情況不對,莎夏對著伊蒂絲大喊。她趕緊將步槍重新上膛,又對著黑色生物繼續開槍。
「哇啊!」身旁的矮樹一陣晃動,人形物一躍就把莎夏給撲倒,竟然是自己剛剛開槍擊退的兩隻人形怪物。
她一個閃身先是用槍托打退了一隻,另一隻又從另一側接近,她把刺刀朝前橫著一劈,把對手的脖子給削下才停止動作。躺在地上的莎夏往背後躍去製造彼此的空檔。
被拖慢了逃跑的速度,距離已經近到要肉搏的程度。
伊蒂絲被如此的情形給嚇傻了,恐懼讓她無法動彈。呆立在原地看著陷入苦戰的莎夏,捂著臉的雙手顫抖不已。
「連跑都不會嗎!」
見到伊蒂絲這麼呆立著,情急之下的莎夏對著她用夾雜著羅西亞方言的話吼道。
她只能盡力地格擋,給伊蒂絲更多的空間能夠逃開。數量太多了,飽和的攻擊讓她快擋不住,若是自己真的不支而被包圍,這樣就真的逃跑不了。
伊蒂絲宛如大夢初醒,顧不得莎夏了,心裡滿滿愧疚地轉身拔腿朝著山下狂奔,「對不起……拜託……誰來救救我們啊——」
她跑得兩肺欲炸,喘著氣,祈求能夠遇到誰都好,那生物帶給她的是本能性地極大恐懼,她無法也不敢回頭,彷彿有什麼在追著自己,陰暗的山路拐了個彎,日光乍現,已經能隱約見到山腳下的壕溝與營帳,「那裏一定有人!」
念頭剛落,右腳的綁腿鬆脫被樹枝一絆,重摔在地的她滾了好幾圈,逃跑至此的她心中滿是絕望,腳步聲與引擎聲漸漸逼近,有什麼東西似朝著這裡而來。
「誰來……救救我啊……」
精疲力竭的莎夏仍然與那人形物繼續著白刃戰,人形物的動作單調,沒有太多的動作變化,卻好像沒有任何痛覺般地無法把它們給癱瘓,順手槍頭一揮!她砍下了其中一隻的手臂。
「真難纏呢,這就是他們口中『殺不死的士兵』嗎?」
一隻人形物朝她而來,一腳踹倒使力一躍,逐漸脫力的她只能藉著落下的速度製造攻擊力道,「什麼——」這次卻在落下時不經意地被捉住左腳。
「呃啊——!」被狠狠一摔,被緊捉住小腿而無法無法掙脫的她使力揮出槍間的刺刀卻揮了個空,接著狠狠地往一旁的樹幹一撞。
撞擊讓全身脫力,卡賓槍也被撞飛了出去。
「伊蒂絲……該逃出去了吧……」
顫抖地喘著氣靠著山壁的莎夏這麼想,眼睜睜地看著黑色生物朝她漸次逼進,腐敗氣息在眼前鋪天蓋地,手腕被粗暴地捉住往其他人形物拖去,她能逃出包圍的可能已被捻熄。
——可惡,任務沒有完成呢……
腦中那任務未完的懸念,她仍自由的另一隻手從後腰刀套裡抽出另一把短刀。刀柄斑駁,手臂長度的刀身有著特殊紋路的刀刃。
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她看著被緊抓的手腕。
刀刃一揮,鮮血灑了出來,在血肉落地的「啪搭」聲響起的同時,她卻瞬間感受到人形物首次發出的情緒——是驚恐。
幾秒的時間,人形物的背後槍聲大作!
莎夏喘氣咬著牙,閉不起來的雙眼瞪著黑色生物嘶吼著。唾液四濺,黏稠的牙齦、尖銳的利牙,腐敗的氣味在她眼前開出一片片暗紅色的血花!
伴隨著速劃過空氣的尖銳颼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接著是撞擊軟體的低沉頓聲,眼前的人形物一個個被撕成碎片倒下在莎夏眼前。
開槍的那是莎夏在昨天還遇過的戰車,它把包圍住莎夏的人形物全部擊退,戰車的掩護下還有一整個小隊的王國軍士兵。
「快點!下面還有人!」
顧不得自己,被解救後只愣住幾秒的莎夏,慌張地對著前來搭救的戰車指著伊蒂絲逃離時所在的方向,那是不知從哪裡出現的王國軍戰車。
方才的戰鬥撞傷身子的痛楚這才漸漸湧現,莎夏艱難地撐起身子想隨著來支援的部隊繼續戰鬥。
「妳拼成這樣,可會讓我有點怕啊。」從身後的戰車砲塔,有男子的聲音說道,「休息一下吧?」
那有些熟悉的聲音的主人從砲塔裡探出頭來,翠綠色雙眼以及鼠灰色微捲的頭髮——是切斯洛.道森少尉,他們兩天前才見過面。
「看妳這樣,都快倒在地上了。」他一派輕鬆的神情斜倚著戰車砲塔,說出的話語有點風涼引起莎夏的瞪視。
「快救人啊!少尉!」著急的莎夏對眼前的切斯洛感到不解與不耐,怎麼有人能這麼悠哉!
「先冷靜一下吧。」切斯洛仍對莎夏的著急不為所動。
「莎夏!還好……趕上了呢!」
伊蒂絲從另一側繞過戰車跑來,她除了身上些許小擦傷與衣服被泥土弄髒外,並沒有什麼大礙,她還以為莎夏出了什麼事呢。而這下,原本繃緊神經的莎夏才鬆了口氣,無力地靠座在山壁邊。
「還好吧?還能走路嗎?」切斯洛跳下戰車的砲塔,對著蹲坐在地的莎夏問道。
切斯洛準備伸手把莎夏拉起,卻被她輕輕地揮手別開,被切斯洛的雙眼直鉤鉤地看著的莎夏竟有些害羞了起來,她雙頰微紅,躲避切斯洛的視線。
很少與其他男性如此接近的莎夏腦中頓時一團亂了起來,這感覺讓她像是接錯線的唱機,跳針似的支支吾吾地,「這、我、我很健康……喔不,是我很好!……謝謝你。」話尾小聲地幾乎只有自己聽見。
「對了!我的車子!」她想起倒地的機車,一拐一拐地回到剛才摔出去的地方。
「……還真是。」切斯洛看著莎夏的背影,他感受到莎夏對於他的倔強脾氣,還有幾分防衛心態。
「還能走路的話快帶她下山了,陣地的人在找她。」切斯洛再次向莎夏說道。
這時,一名傳令士匆忙地從山坡上跑下,帶來了帝國軍增援變多的消息。
「……隊長,還有帝國軍帶著野戰砲支援。距離我方車群剩下五百米。三台成契型姿態,應該是發現我們的蹤跡!」
「戰車準備應戰,步兵班掩護利特維雅下士撤退,我們的目的是帶著人離開,別戀戰。」
切斯洛的心中竟然有些躍躍欲試,這是自己生涯裡第一次與帝國軍隊的遭遇,不同於那些只是用戰車砲打打沒有反擊能力的靶子而已。
隨著莎夏那摩托車的引擎聲遠去,山區地帶隨擊槍聲四起,其中伴隨著砲彈的爆炸聲。
接下來就交給他了吧,莎夏這麼想著。
畢竟與帝國軍戰鬥本來就不是自己的任務,而那些與自己戰鬥差點要了她命的人形物更是宛如某種陰影般的讓她在意極了,宛如想淡忘掉的回憶裡有一塊,正被逐漸地拼湊而出。
在莎夏離開後沒多久,切斯洛站在廢棄的倉庫門口,白色牆壁有一旁被燻黑,數名帝國軍士兵被集中在倉庫門口,他們全部因為受傷而失去了行動力,據說是在黑暗中被騎著摩托車的士兵打傷的。
或多或少地咒罵著自己的命運,戰場上被打殘可比直接捐軀還要來得絕望,一名帶頭的軍士膝蓋中彈,這輩子可得杵著拐杖了,更別說那氣勢恢宏的入侵卻隨即被俘的恥辱。
「年輕人,你看著吧,帝國的鐵蹄會把你們的王國採到一點都不剩!
「我絕對會等著,讓你們嚐嚐癱倒在地上的滋味!還個騎車的,我一定要啃了你啊啊啊!!!」
切斯洛沒有理會,也絲毫不在意帝國兵的叫囂,只是繼續清點與收尾著方才的戰場,比起俘虜,他更在意有沒有能用上的資源,還有些能解開他疑惑的線索。
「隊長,戰果統計,擊毀兩座野戰砲,一輛戰車脫逃,敵方士兵多數撤退,傷者數量約一個小隊。」
切斯洛的副手得做出統計向上呈報,語氣掩蓋不住喜悅。小隊的士氣更是因此沸騰,她們是這隻剛在此編成的單位理最快拿取戰績的。
「隊長,該怎麼處置他們?」
「押回去吧,算俘虜人頭軍餉會變多啊!」一名老兵插嘴建議。
「不了,看他們這個樣,也沒辦法再成為士兵了。
「我想知道的問不到,把他們丟在這裡自己想辦法就好。」
對這些建議,切斯洛自己沒有太多興趣,俘虜敵人換取軍餉上的獎賞,切斯洛打從心底覺得這牴觸了自己某方面的底限,而最大的理由,在於這跟自己任務的目的不盡相同,他不想節外生枝。
「快離開這裡,清點俘虜浪費的時間引來帝國援軍那就麻煩了,我們得撤退了。」
這是自己第一場與帝國部隊的遭遇,感覺還有些不真實。儘管切斯洛一直保持冷靜,但在被砲口指著的當下還是讓自己冷汗直流,勝利的喜悅與對與王的恐懼交錯。
切斯洛整理思緒,又突然想起今天的遭遇。
突然出現的人形物,那絕不是活人、傳令士莎夏被派出偵查的目標、那白衣被稱做伊蒂絲的女孩、以及突然出現的帝國軍部隊。
營部要他這次上山進行的護送任務並沒有讓他預期會碰到這些,卻又有著詭異的關聯性,「這背後,是不是藏著什麼?」
看著遠方的山坡,另一頭是帝國軍的勢力範圍,他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