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這是我的故事,一個真實故事,儘管我無法向任何人證明它曾經發生過。
這個故事敘述了一個人,一名出現在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時期,為我帶來了能暫時擺脫絕望的微光的人。那個人告訴我,我所做的事情,為遙遠的未來創造了希望。
我是個說故事的人,至少我曾經如此認為,幕然回首,那已經成為一場遙遠的,褪色的夢。
這是我的最後一篇故事了。
所以,請找個舒服的地方,坐下來,聽我訴說吧。
很久很久以前,我遇到一個人,經歷了一件事。我即將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這故事訴說著過去,訴說著過去的終點。
同時,令人訝異的,它也關乎未來。
關乎著從美夢醒清醒過後的未來。
致過去、致未來、致夢想、致所有曾經有夢的人
本文:
我被綁架了。
事情必須從一間小小的套房開始說起。
時間是晚上,我在這間我自己租的房間裡,嘆了一口氣,關掉那個已經盯了三個小時的電腦螢幕。接著,我就這麼望著一片漆黑的螢幕,一動也不動。
過了幾分鐘,我又嘆了一口氣,再度打開螢幕。
營幕顯示著一個開啟的word檔,這個檔案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增加一個字元了。
再五分鐘,我告訴自己,再嘗試五分鐘就好。我將手放在鍵盤上,就放在我平常開始打字前擺的那個位置。接下來……沒有接下來。手指沒有動,也動不了。於是又開始了,那盯著電腦螢幕不放的旅程。
有人說,故事會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發展情節。
也有人說,靈感會自己敲出聲音。
但這間只有我一個人存在的房間裏,悄然無聲。
靈感已經讓我已經寂寞很久了。
上次能夠振筆疾書,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故事依然沒有浮現,取而代之的是胡思亂想:自己的年紀、存款的數字、早已飛黃騰達的昔日同窗、分手的前女友、還沒倒的垃圾、洗衣籃裡滿溢出來的髒衣服……
而糾結在這些想法之間的,是純粹的感情。
空虛感、自厭感、無力感……這些帶著濃稠黑色的感情。
這種事情,我還能做多久?這個問題,我已經問過自己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嘆了一口氣,回想起來,這幾天好像常常嘆氣啊。
要不要去找一份正經的工作算了?總不能一直都在打一些短期的兼職啊,未來有一個保鮮期,我的保鮮期已經快過了,屬於我的未來展望即將腐朽、酸敗。
大學的好友,那個曾經只穿著一條內褲道小七買東西的人,現在已經是副理了啊,還娶了一個漂亮的老婆,生了兩個孩子,最近還在社群網站炫耀著剛買的BMW休旅車。
而我還住在一間破舊的公寓套房裡,垃圾沒倒,衣服沒洗,身上的內褲已經連續穿了三天,現在正在電腦螢幕前做無謂的掙扎。
我一無所有。
思緒至此,我倒抽了一口氣,毫無來由的顫慄讓我開始渾身發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剛好看到螢幕右下角的時間剛好過了五分鐘。
我把電腦營幕給按掉,接著抓起鑰匙,逃命般的離開公寓。
大街上,夜風蕭瑟,現在正是日夜溫差大的季節,出門時沒有穿外套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幾位匆匆走過的路人瞄了我一眼。我觀察著路人。這是長年養成的習慣了,觀察。我想,這些人在此時此刻的擦身而過之後,恐怕這一生就不會在見面了。
我想我可以把這個想法寫下來。心念一動,我將手伸進口袋裡,接著才發現匆匆出門的我,忘了帶筆記本,也忘了帶筆。
算了,就算寫下來了,寫下來之後呢?
我開始從另外一個角度觀察著跟我擦身而過的這些人,他們看起來都好像有一個地方可以去,跟我比起來,他們看起來都好有自信。
我低著頭,怕不小心跟任何人對上眼光。
把自己給拖出門了,但是,要去哪裡呢?我思忖著,突然想起明天的早餐還沒買,於是在下一個轉角轉了一個彎,踏上了一條種滿木棉樹的人行道。從這裡過去,就是我常去的那間便利商店。
夜晚的霓虹燈五彩斑斕,但從我眼裡一切看出去,都是灰色的。
為了夢想,我拋棄了一切,結果呢?
分手後,前女友曾經發了一封簡訊給我,她說我總有一天會為我所做的決定後悔,後悔得痛徹心扉,她說她會祝福我會失去一切。那時我冷笑兩聲,從未擁有過的,又談何失去呢?然而,我未來的成就還很難說。
為了夢想,我和女友分手;為了夢想,我辭了工作;為了夢想,成就的結果就是現在的我。
每走一步,腳步就越來越沉重。
事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一輛疾駛而來黑色的廂型車在我身旁停了下來,輪胎發出刺耳的煞車聲,把我嚇了一跳,接著車門打開,幾隻手從車內伸出,就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不分由說就把我拉進車內。
在車子裡,我大叫,並不斷掙扎,但一雙手按住我的頭,另一雙手壓住我的腳,又有人用一條手帕蒙住我的嘴。手帕冰冰涼涼的,這就是我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記憶。
在失去意識之前,我還是想辦法理解了發生了什麼事。
出於我無法想像的原因,我被綁架了。
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朦朧中,我似乎聽見有人說話。
「為什麼要用乙醚?神經震撼槍不是更好?」
「閉嘴,不准質疑中將的決定。」
這就是事情發生的過程。
*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坐在一家麥當勞裡頭,這加麥當勞我常來,裡頭的裝潢我瞭若指掌,一眼就認出來了。
就連這個位置,也是我平常坐的那個位置。
為什麼……
「你醒了。」聲音傳來,直到這時,這時我才發現我不孤單。
我抬頭,發現面前坐著一名男人。男人頭髮花白,戴著黑色墨鏡,沒被墨鏡蓋住的臉佈滿皺紋。他身穿黑色西裝,表情嚴肅。男人翹著一隻腳,手指輕敲著桌面,渾身散發出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場。
記憶開始恢復。黑色箱型車,打開的車門,將我拖進車裡的手,朦朧中的對話。接著是令我的背起滿雞皮疙瘩的事實。
我被綁架了。
「抱歉,用這種粗暴的方式將您帶來這裡。」男人的聲音沙啞,但又有如大提琴一般的平靜低沉。「但情況緊急,我們別無選擇。」
這時,另一個穿著相同西裝的人端了一杯咖啡過來,恭恭敬敬的放在男人的面前。
「謝謝你,勞思菲徳。」男人說。
「還需要什麼嗎?」
「不用,去警戒吧。」
「是。」
我的眼睛隨著這名叫做勞思菲德的人離開,他看起來像是男人的下屬,這時我才發現,除了眼前的男人以外,或坐或站,麥當勞裡頭還有許多跟男人一樣,穿著西裝,帶著墨鏡的人。它們表情緊繃,不時望向窗外,連帶的連我也感染了他們身上散發的緊張感。
為什麼要綁架我?
或許,作為開場的問題,這是最適當的,但我卻問了另一個,基於我的好奇心。
「你是誰?」
男人搖搖頭,「抱歉,我無法告訴你我的名字,如果真的需要一個稱呼的話,稱呼我為黑衣人吧。」
我吞了吞口水,我也只能這麼做,剛醒來的我腦袋昏昏沉沉的,什麼也做不了,更何況我正被自己綁架的這個事實嚇得動也動不了。
黑衣人說:「也許你並不知道,但你現在正在被追殺,被來自未來的組織。」
未來?我歪著頭,無法理解。
「跟威脅你生命的人一樣,」黑衣人說:「我們同樣來自未來,為了保護你,同時,我們有一個請求。」
我小心翼翼的選擇接下來的問題,「為什麼找上我?」
「因為你是我們的最後希望。」
一開始只是一頭霧水的我,現在更是被他說的話搞得冷汗直流,不管他們誰,我很確定他們找錯人了。我緊張的搓著手,在褲子上抹了抹不斷流出來的手汗。好不容易,我擠出笑容。
「呃……這是某個整人節目對吧,一定是的。」我的聲音有點顫抖,「別裝傻啦,說吧,攝影機在那裏?」
黑衣人只是靜靜的看著我,表情依然嚴肅。
這時,剛剛替他端來咖啡的那名勞思菲德,匆匆忙忙的跑過來。
「中將,他們來了。」
黑衣人點點頭,說:「做好準備。」
勞思菲德轉身大吼:「快,所有人就警戒位置,做好準備,不要被那些家伙得逞了!」
除了黑衣人以外的人,全都在勞思菲德下達命令的那一刻開始匆忙的跑動起來。原本的緊張感在一瞬間轉為風雨欲來的肅殺,有些人將桌子翻倒,做成掩護,有些人躲在外頭的花壇,還有些人身旁飄著不名的圓盤,圓盤在那些人身邊放出一到淡藍色的薄模,薄膜一閃即逝。
看著眼前的慌亂,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怎麼回事?」
說著,我站了起來。
但黑衣人立刻過來將我壓回椅子上,「坐好,護罩的範圍沒有很寬。」他的聲音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有一種可以直接將你內心穿透的力量,我內心一震,乖乖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張著嘴,心裡冒出黑衣人剛剛脫口而出的字眼。
護罩?
想法剛冒出來,接著就是一聲槍響,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音,一顆子彈穿透玻璃,差點就打到我。我說的差點,是我的眼睛正斜眼看著一顆飄浮在空中的子彈,停在距離我太陽穴的兩公分處。從子彈的方向看過去,可以看見一個留在玻璃落地窗上的大彈孔。
我叫一聲,嚇得跌在地上。
媽媽咪呀我的佛陀耶穌基督。這就是我當下的感想。
黑衣人幽幽的說:「我沒說謊吧,真的有人想要取你的性命。」
我看著那顆原本會打進我太陽穴的子彈,子彈仍在那裡,在空中的子彈像是被靜止住了一樣,不對,就是被靜止住了。
我心想:他沒說謊,他們真的來自未來。
這時我想起了黑衣人剛剛說的話,護罩沒有很寬。我趕緊爬起來,躲回我的椅子裡。
子彈依然在漂浮著,以子上的我進距離的觀察著這顆子彈。子彈的形狀很奇怪,上頭有著如符文一般的複雜刻紋,刻紋還微微透著紅光。我鼓起勇氣,碰了碰子彈,因為我的碰觸,子彈在空中飄了幾公分。一顆瞄準我太陽穴的子彈畢竟有些毛毛的,我用兩根手指的捏起子彈,小心翼翼的將它拋向天花板。
「明智的選擇。」黑衣人說。
話音一落,子彈消失了,幾乎就在那瞬間,轟的一聲,天花板開一個大洞。
我大叫一聲。
黑衣人說:「這種特殊的子彈能夠穿透一般的能量場護罩,數量稀少,價格昂貴。不過在時間速度護罩面前,一點用處也沒有。」他舉起咖啡,對我說:「你很幸運,成為的這個裝置在這個時間點的第一個使用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我根本沒搞懂黑衣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因此我只是看著他悠閒的喝了一口咖啡。
外頭突然傳來陣陣吶喊,我看見馬路對面,許多穿著灰色斗篷的人,朝著這間麥當勞衝過來。
我聽見勞思菲德大吼:「守護人類的未來!」
「守護人類的未來!」其他人立刻附和。
麥當勞裡的西裝大軍接著也朝著那些人衝過去,戰鬥開始了。
外頭槍聲大作,喊叫聲跟腳步聲此起彼落,然後是更多的子彈被打進麥當勞裡,麥當勞的落地窗多了好幾時發的彈孔,以及更多被時間速度護罩停下來的子彈。黑衣人彈了個響指,子彈改變了方向,接著過了不久,這些子彈回復了時間速度,射向天花板。
砰!砰!砰!
麥當勞的天花板多了好幾個大洞,我心想,這下可賠慘了。
「這是向量改變儀,我改變了子彈慣性速度的方向。」黑衣人解釋。
接著外頭的停車場傳來一聲大叫,一個人衝破了玻璃,飛進了麥當勞裡頭,是黑衣人的手下。那個人渾身是血,躺在地板上喘著氣。黑衣人搖搖頭,下了指令:「沒時間治療了,先把他送回時光洞!」
黑衣人一說完,那個人就消失了。
我問道:「看起來很嚴重耶,還救得回來嗎?」
那個人的手跟腳都斷了,胸口靠近心臟的地方還有一個大洞。
黑衣人表情陰沉,「行動總是會伴隨著犧牲。」也許是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他接著又補充:「但是不用擔心,只要海馬迴沒受傷,我們就有辦法帶他回來,我們每個人都有完整大腦神經節點的資料備份。」
戰鬥依然在進行著,更多的吶喊,更多的人倒了下來,更多的血。
看著這一切,我害怕的想躲進桌子底下,但黑衣人搖搖頭,說沒有必要。
「我的人會解決一切。」黑衣人說:「參與這次任務的人都是我手下最厲害的精英,放心,你很安全。」
我決定相信他。
結束了,就在最後一聲槍響,伴隨著最後一聲喊叫,一切回歸寂靜。
我看著掛在牆上的時鐘,想知道過了多久,但時鐘的秒針沒有在動,我看了看手錶,電子錶的秒數被定格在四十三。
這時我又發現剛剛沒注意到的一件事,整間麥當勞的客人,包含櫃台的員工,通通都是靜止不動的,一名正在奔跑的小孩,就這麼停在了半空中。時間被靜止了嗎?我心想。
黑衣人的屬下進來報告。「通通都解決了。」黑衣人點點頭,接著做出一個命令的手勢,其他人一領會,從麥當勞的門口魚貫離開,在外頭戒備著,只有勞思菲德留了下來。他還站在原地,站在黑衣人旁邊。
「讓我們獨處一下。」黑衣人對他說。
勞思菲德一臉不情願,「我會在櫃台那裏。」
「好吧,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安心的話。」
勞斯菲德離開了,離開前,他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
麥當勞理頭滿地瘡痍,但其他客人依然被定格在原本的位置上,對周遭的變化恍若未知,但令我驚訝的是,除了一些家俱跟裝潢以外,似乎沒有人受到傷害。
「事情終於結束了。現在我們可以來談一談了。」黑衣人斜眼看著我,從墨鏡的空隙中,我看見一雙銳利的眼神,「首先,有什麼想問的嗎?」
想問的問題當然很多,但是開口的機會到來的時候,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呃,」我想了一下,最後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沒有人受傷呢。」
我指的是被定住的那些顧客,他們應該都是我們時代的人。子彈亂飛的麥當勞裡,居然沒有一顆子彈打到這些人,我覺得有些驚訝。
「首先,他們的目標是你。再來,傷害這個時代的生命,特別是人類,很容易就對未來的產生太多的影響,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很大的風險。因此,除了你這個存在之外,我們不會對這個時間點留下我們來過的痕跡,」黑衣人頓了頓,接著露出苦笑,「畢竟雙方都有不能失去的東西。」
接著我看了看那片剛剛破掉的玻璃,碎玻璃散了一地,看起來很危險。
「呃,這片玻璃你們要怎麼辦?」我問:「不能留下痕跡,對吧?」
「我們會處理。」黑衣人回答:「這你不用擔心。」
這不算是回答,但是黑衣人的語氣告訴我這個問題到此為止。
接下來這個問題,純粹出自於我的好奇心。
「店裡的人都沒有在動,你們把時間靜止了嗎?」
黑衣人微微一笑,「時間無法靜止,這裡是時間的斷面。」
「斷面?」
「一直以來,人類都認為時間是連續不斷的,但是時光洞的發現告訴我們事情並不是如此,連續的時間偶爾會出現斷面,那是時間波跟命運弦交插干擾偶爾會出現的特殊現象,但我們可以用人工的方式製造出時間斷面,然後躲進來。」黑衣人伸出手揮向麥當勞,「這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
我細細咀嚼著黑衣人說的話。
一陣沉默。
於是黑衣人又問了:「還有問題嗎?我們時間不多。」
直覺告訴我,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
我咬著嘴唇,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其實在顫抖,外頭的屍體讓我無法忽視,一切都讓我無法忽視,同時,又無法理解。
太多了,沒辦法理解的的實在是太多了。
因此我一股腦兒將腦袋裡的想法傾吐出來。
「他們為什麼想殺我?你們又是為什麼想要保護我?你們是誰?他們又是誰?來自未來是怎麼一回事?搞什麼阿,為什麼會有人在我面前死掉啦?」我越說越激動,情緒開始失控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大吼。
激動過後,我無力的癱在椅子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的最後話語在麥當勞裡迴盪,黑衣人看著我,沒有說話。
接著,「終於進入正題了。」黑衣人靜靜的說了這麼一句。
接著他站起來,兩隻手撐著桌面,近距離的盯著我看。隔著墨鏡,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我仍然被他強大的存在感壓迫,得靠在椅背上才不至於癱倒。我的背冷汗直流。
黑衣人問道:「你正在再寫一篇小說對吧?那篇小說已經寫了很久了,但是一直都沒完成。」我驚訝得睜大雙眼,他們怎麼知道的?我從來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寫小說,而且……
我張著嘴,但是發不出聲音。
黑衣人輕聲問道:「你有,對吧?」
終於,我遲疑的點了點頭。
「對,那故事是關於——」
黑衣人打斷我,「不要跟我說內容,我只要知道你有在寫,這樣就夠了。」
停頓了一陣子之後,黑衣人才又繼續,「在你身邊發生的這一切,都跟你正在創作的那篇故事有關。」
這下我更迷糊了。
「這跟我的小說有什麼關係,那只是一篇爛故事,而且……而且……」
我猶豫了一下,無數毫無結果的夜晚閃過我的腦袋,接著說出那個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我已經好幾個星期寫不出來了。」
沒有一個以寫作為志業的人,會對他人承認自己寫不出來。
黑衣人說:「但是你會完成它。」
我喃喃的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為什麼?」
我自暴自棄,「我沒有才華。」
沉默在麥當勞裡迴盪,黑衣人看著我,聽了我的話,緊繃的肩膀微微垂了下來。
黑衣人輕聲說:「這跟你的才華無關。」
他說話的語氣,有點溫柔。
但我那時的我看不見這一點,只是顧著反駁。當時我覺得黑衣人只是以局外人的角度說一些跟自己無關痛癢的好聽話。
「當然有關,一切都跟才華有關!」
我槌著桌子,好像這樣就可以發洩長久以來的鬱悶。
「再說,我寫不寫得出來,又干你們什麼事?」
無視我的情緒,黑衣人平靜的開口。
「你錯了,你的小說,是我們現在的一切。」黑衣人說:「事實上,你現在所撰寫的這篇故事,在未來會被稱作死星殘簡。」
我皺起眉頭,看著他。
「一切都必須從我的時代開始說起。」
黑衣人嘆了一口氣,接著他開始解釋。
「我所來自的時間點,是個絕對秩序與絕對混亂並存的時代,那個時代,我們有辦法控制時間,也可以觀測因果,人類幾乎通曉了一切的知識,獲得了能控制一切未知數的科技,但即使如此,依然改變不了歷史的巨輪。命運依舊隱藏在迷霧之中,我們對未來依然一無所知。儘管當時時光機以經被打造出來,但是我們對『命運』這件事,依然所知甚少。
「於是我們打造了因果機,那是個碩大無朋的行星級機械裝置,質量就跟這顆星球差不多。我們花了一萬年才將這台儀器打造出來。因果機的唯一目的就是蒐集人類文明範圍內自古以來的一切變數,並以此計算出命運的可能性。因果機十分複雜,超然於一切的起因與結果,甚至連放置的空間也十分特殊,不受時間與邏輯的規範,它是我們那個時代科學的最後終點,是運用科學所打造出來最接近神的存在。」黑衣人諷刺的笑了笑,「異維度裡的機械神明。」
我眨了眨眼睛,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喝了一口咖啡之後,他繼續:「我們用因果機,研究起了命運,研究起了時光旅行的影響。成果很豐碩,我們發現命運並不能用單純的邏輯觀點進行解釋,瞭解到這一點的我們,後來甚至找到了祖父悖論的解答——喔,不用問我,我不會說的。」
無視我的好奇,黑衣人又繼續。
「當時,研究的主題主要在於過去的改變對現在的影響,但很快的這樣的研究再也不能讓我們滿足,於是我們開始延伸了我們的研究範圍,一直延伸到了未來。我們想知道人類文明發展的軌跡。我們想知道,人類最後能夠到達的極限,我們想找到,這個極限是不是真的存在。於是一項規模前所未有的計劃開始展開,為的都是找出這個答案。
「結論出來了,根據因果機計算出來的結果,我們想知道人類的極限,而答案就是當下。人類已經走到了最高點,不會再繼續前進了,累積數十萬年的文明已經開始漸漸走向盡頭,我們從因果機當中得知,直到最後,某一個確切的日子裡,末日災難會發生,一切都在瞬間消失,不復存在。那個結果,被稱做「最後的末世預言」。
「花了許多心力,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星際社會幾乎立刻陷入動盪。因為這個結論,人類分成了存續派跟破滅派,存續派主張人類應該找到方法,延續文明的壽命;而破滅派則主張我們應該接受現實,直到大限之日的來臨。兩派相互對立,一開始只是理念上的不合,但後來卻演變成了戰爭。」
說道這裡,黑衣人的聲音低了下來。
「那天的日子已經很接近了,而我們正在輸掉這場戰爭。人類正失去未來。」
我靜靜的聽著。
「我們需要一個契機。」黑衣人說:「不久前,我們找到方法到達了被破滅派控制的因果機,在極為龐大的犧牲過後,設法取得了短短的使用時間,我們目只有一個,就是知道因果機在得到這個初始結論的時候,有沒有漏掉了什麼東西。」
說道這裡,黑衣人停頓了幾秒鐘。
「有的,那就是死星殘簡。人類的命運函數裡,仍然存在的唯一的未知變數。但是我們並不知道它在哪裏,根據因果機的提示,我們開始出發找尋找。」
我問道:「所以,後來你們找到了?」沒有問出口的問題是:那個死星殘簡是我的小說?
黑衣人搖搖頭,「沒有,我們的確設法找到了當時已經從歷史記錄當中消失的地球,但經過大規模的搜尋之後,什麼也沒發現。」
「為什麼?」我問:「既然沒有找到,那就代表東西不存在,不存在的東西又怎麼……」
「錯,死星殘簡的確是存在的。」黑衣人說。
「但是你們沒找到不是嗎?」
他笑了笑,「那是因為死星殘簡根本不在當時的地球上,我們根本就找錯地方了。死星殘簡的確切位置……」說著,黑衣人伸出手,指著我的額頭,「就在這裡。」
我驚訝得睜大眼睛。
「死星殘簡就在你的腦袋裡,我們會找不到的原因,就在於你從來就沒把它給寫出來。這也是為什麼死星殘簡直到現在仍然是未知變數的原因。」
「那麼,假設……」我思考了一下,其實開口的當下我還沒想到要說什麼。「假設我把它寫出來了……」
「你的小說就會被留存到未來,跨越歷史,跨越一段難以想像的漫漫時光。」
「然後呢?」
「然後這篇故事會被某個人閱讀。」
我等著黑衣人繼續說下去,但他沒有。我愣了愣。
「被閱讀,就這樣?」
「沒錯。」黑衣人笑了笑,「這不就是創作存在的意義嗎?」
我啞口無言。
「一旦死星殘簡被正確的人閱讀到,命運函數將會重新洗牌。」說著,黑衣人又喝了一口咖啡。
接著又來了,那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
「然後呢?」我問道。
令我訝異的,黑衣人聽了我的問題,遺憾的搖了搖頭。
「我們也不知道,因果機並沒有告訴我們這麼多。」
「什麼意思?」
「我們原本的目標,就只有找到它,散撥出去,然後等待。」
這就是……他剛剛是怎麼說的,最後希望?感覺有點消極,而且……
「聽起來有點薄弱。」我說。
「希望都是這個樣子的。」黑衣人感嘆道:「潘朵拉的盒子裡,本來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說這句話的時候,黑衣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長期累積的疲憊感。
「再多說一些。」我催促道。
黑衣人這時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壁上眼睛,他吁了一口長長的氣。
「不能再多說了,在說下去,命運弦就會開始共鳴,影響到這個時間點,況且……」他張開眼睛,看像滿目瘡痍的麥當勞,若有所思,「命運弦一共鳴,全知樹就會有所反應,那時真理議會會發現我們。自從簽下協約之後,干預過去就成為絕對的禁忌,只是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這樣的風險我們可以承受。」
即使如此,我還是繼續追問:「全知樹是什麼?」
黑衣人焦躁的搖搖頭,不再繼續說下去。
他望著我。
「總之,這就是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請求你將這篇故事完成。滅世軍的攻勢越來越強烈,守軍已經漸漸撐不下去了,希望之門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開始漸漸緊閉。你的故事是我們唯一的救贖了。」
黑衣人越說越激動,到最後,他做了一件令我想不到的事情。
這名帶著白髮,臉頰與額頭間鑿刻著堅毅的皺紋,有著強烈威嚴,年齡比我大上一輪的老人,走到我面前,跪了下來。他的額頭磕在大理石地板上,咚的一下,沉沉的聲音傳進了我耳裡。
「求求你。」黑衣人說:「可以……可以請你將那篇故事給完成嗎?」
接著,是一段令人屏息的間白。
我看著黑衣人,不知所措。
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下跪,讓我難為情的移開目光,結果視線剛好與勞斯菲德對上,黑衣人唯一留在麥當勞裡頭的下屬。他正咬著嘴唇,雙拳緊緊的握著,看起來一臉的心疼。他想過來,但是又因為職責,而不願意打擾我們。
他的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吧,也許比我還小?
我再度看著仍然卑微的跪在地上的老人。
這個人的地位一定很高吧。我記得剛剛勞斯菲德叫了他「中將」。
而這樣的人,正拉下臉,跪著向我求助。我之前打工的那間店的老闆絕對不可能對我做這種事情。他是個自尊心很高的人。
這個人自尊心當然也很高,但是他願意為了正確的目標,做出任何必要的犧牲。黑衣人的舉動,給了我這種感覺。
相較之下,我那在電腦螢幕前的掙扎,顯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這時,我想起了他在談起我的小說時對我說的話。這跟才華無關。那時的溫柔,直到現在我才開始察覺。儘管只有一點點,但很難相信那時候他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是假的,這個人,都自身難保了,卻還在關心他人。
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真正想做的事。
於是,我心中浮現了再試試看的念頭。
這次不要只試五分鐘了,一直試到完成為止吧。
最後,儘管仍然帶著猶豫,我還是點了點頭。
但黑衣人仍然跪著,這時我才想起他頭磕在地上,看不到我點頭。
「好啦,我都答應你了,起來啦。」
這時黑衣人才站起身,他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晃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我衝向前,及時扶住了他。這時我才發現他的手臂好細。直到黑衣人跟我道謝,說他沒事之後,我才放開手。
看他的表情,似乎鬆了一口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黑衣人不只看起來很開心,還有一種從長久的壓力下暫時解脫的放鬆感。
「只是一篇小說而已。」我難為情的騷了騷後腦勺。這就是所謂的Happy Ending吧。我心想。
但聽到我的話,黑衣人身上的放鬆感瞬間消失,又回到了那種威嚴得另人不敢不服的神情,「這不只是一篇小說,死星殘簡對人類的未來非常重要。你的決定我我們來說有著非常重大的意義,不僅僅只是我們,對全人類來說都是如此。」
都說這只是一篇小說而已了。
我想這麼反駁,但看到黑衣人這麼認真,我說不出這種玩笑話。
最後我只能說:「那篇小說不叫死星殘簡啦。」
不過也我不敢在繼續說下去,因為談起那篇小說,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的確,在這個時代的確不是。」黑衣人回答。
這時,勞思菲德走了過來,「中將。」他指了指手腕,上頭戴了一個很像手錶的東西,「時間到了。」
黑衣人點了點頭,「看來時光洞差不多要到極限了。」他走過來握住我的手,那是雙粗糙的手,而且正無力的顫抖著,「抱歉,我們該走了。」
手裡握著的那雙粗糙無力的手,讓我想說些什麼。
「好。」
結果,最後我只想到這個回答。
這時,麥當勞的門又被打開,原本在外頭待機的人們,又走了進來,他們在麥當勞的中間集結。
黑衣人邁開腳步,走向正在等著他的下屬們。
走到一半,「對了。」像想起什麼似的,他轉過身來看著我。
他說:「不管結果好不好,都請完成你的故事。我說的不是死星殘簡,而是包含死星殘簡,你所創作的所有故事。」黑衣人說:「不管寫得好不好,都請你努力的把它們給完成吧!」
接著他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後來成為我完成那篇小說的燃料。
他露出微笑,說:「只有努力這件事,可以超越才華。」
我壓抑住內心的激動,開玩笑的說:「這也是因果機證明出來的結論嗎?」
「這種事情不需要用到因果機,」黑衣人拉下墨鏡,露出雙眼。「答案自然會從歷史經驗當中推導出來。」接著他對我眨了眨眼睛。
我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勉強。
因為我看到黑衣人的眼睛不僅帶著疲憊的眼袋,左眼還瞎了,留下怵目驚心的空洞。
於是我知道黑衣人說的是真的,因為他自己本身就很努力。
黑衣人他們離開了,離開前,他們將麥當勞回復原狀,我不知道他們怎麼做的,但就像時間被倒轉一般,原本破裂的碎片這著麼回到集結起來,變回原本的樣子,那樣的畫面讓我看得目瞪口呆。完成之後,黑衣人還叫勞思菲德到內場外帶了一份大麥克套餐給我,說是要給我造成的一切困擾做個補償,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好好付錢。
黑衣人說,今天來找我的這些人或許還會再來,但是不用擔心,故事完成之前,他們都會在暗處保護這我,一旦我把作品完成,就安全了。
接著我問,完成的故事,我該怎麼處理。
「就跟著你的心意走吧,然後命運會接手完成一切。」
說完,黑衣人跟他的手下們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店內的時間再度流動,客人們愉快的聊天,店員在櫃台忙碌的結帳。
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
唯一的證明,就只有我桌上的這個牛皮紙袋,裏頭裝著我的大麥克套餐。
我噓了一口長長的氣,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自己,我不敢相信我所經歷的事情,又沒辦法相信它沒有發生過。
我拿起裝在牛皮紙袋,裡頭的大麥克後來變成了我的早餐。
回家吧,我心想,回家寫小說。
*
因為那一次短暫而奇怪的邂逅,我把放了好幾個月沒有動筆的小說給完成了,並按照原本的既定規劃放到了我的部落格上頭。因為到底只是在某種混亂的絕望情緒下寫出來的故事,劇情亂七八糟,角色毫無生氣,敘事也漏洞百出。
過了不久,我就把這篇小說給忘了。
後來我又有幾次不錯的靈感,也都試著提筆把故事給完成,但是寫著寫著,都只是一次次徒勞的嘗試。
努力可以超越才華。
在那的無數夜晚之中,靈感的訊號安靜無聲,只有這句話不斷在腦袋裡迴盪。
但依然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之後,我還是放棄寫小說了。
我找了一份工作,又過了不久,我交了一個女朋友。
我努力的工作,細心的經營跟女朋友的關係,時間冉冉流逝。
*
好幾年過去了。
有一天,我在新聞上面發現了我貼這篇故事的部落格即將關閉的消息,我想起我的帳號,那篇故事,以及那個黑衣人。
回到過去的黑衣人。他回到的那個過去現在也是我的過去了。
我打開電腦。
帳號還在,故事也還沒被刪掉,一切都還留在網路上。
但已經是沾滿灰塵跟蜘蛛網的陳舊廢棄物了。
那篇故事的流量只有三十八個人,最後一個瀏覽人次大概是故事完成一個月後,之後完全掛零。啊,好懷念啊,沒想到我曾經寫過這種東西。
黑衣人說我的故事會改變世界,會流傳久遠。
我想,改變世界的那個人就在這三十八個人之中。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緣故,把故事存到了電腦裡頭,輾轉流傳;很久很久之後,故事又被另外一個人閱讀,而這個人又把它給保存下來,循環就這麼持續下去。直到有人把這篇小說的檔案保存在某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地球滅亡了,這篇故事於是又再度回到不見天日的時光。接著又過了很久很久,黑衣人來了,找到了它,又再度流傳出去。最後,某個人閱讀到了這篇故事,這個人受到了某種啟發,最後拯救了世界,成為英雄。
諷刺的是,這篇故事的作者,後來放棄了寫作。
我耐著性子又把故事讀了一次,故事不長,一下子就看完了。
其實還不錯,但也僅僅如此,這就是我的極限。
如果不是那個黑衣人,我應該會就這樣一無所知,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吧,忘記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寫故事的夢,也不會知道,這個夢將以間接不過的方式連接到未來的命運上。而連接這一切的關鍵點,將在十五分鐘後永遠從網路上抹除。
我的故事將會前往遙遠的未來,改變整個人類的命運;但那已經褪色的夢想,卻沒能改變此時此刻的自己。
我關掉電腦,離開書房。
未來的人們擁有一台時光機,可以讓他們越過光速的藩籬;而只能活在當下的我,就只有過去可以緬懷,只有回憶可以越過藩籬。回憶是這個時代唯一的時光機。但回憶並不能改變什麼。
那個毫無條件的相信自己的過去,已經結束了,現在的自己,就算想要提筆,也寫不出東西了吧。我就連自己當初拋棄夢想的原因,都拋棄了。就連當初是什麼讓自己沉溺於故事創作之中,也都忘記了。
我關上書房的門,連同回憶的門也一起關上。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現在的我,有一份好工作,買了一棟好房子,建立了自己溫暖的家。現在我的任務,早已不是完成夢想,而是守護這個我所愛的一切。我的家人。
睡覺前,我到嬰兒房吻了我女兒一下,她嫩嫩的臉頰帶著淡淡的奶香。才剛喝過奶,小家伙睡得正沉。她睡覺的時候喜歡嘟著嘴,我在公司會把她嘟嘴的照片拿給遇到的每個人看。「好可愛喔。」這句話總是可以帶給我滿滿的成就感。
「晚安。」我輕聲說道,然後關上房門。
我回到床上,老婆已經睡了,但她好像知道似的翻身過來抱住我,嘴裡不知道在夢囈些什麼。
我老婆是在工作場所認識的,當我跟她提起我曾經寫過小說時,她大笑了幾聲,大叫著:「我想看,我想看!」但是我告訴她沒有辦法,因為我把電腦裡的所有資料都刪掉了。
「晚安。」我在老婆耳邊輕聲呢喃。
老婆沒有回應,因為她不在這裡,她在夢鄉。
妳夢到了什麼呢?夢裡有我嗎?
我好想告訴我的枕邊人,我也曾經有夢,一個關於文字的夢。
我想,至少我的故事改變了未來,還讓我經歷了一段小小的冒險。
我苦笑,至少我拿到了一份免費的大麥克。
接著,我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的過去,我的夢。
晚安。
結語:
就這樣,結束了,這就是我的最後一個故事。
我再也沒有見過黑衣人,因此我不知道黑衣人的故事的結局是什麼。但我希望他們有找到死星殘簡,我希望他們有找到救贖的希望,我希望他們有等到屬於那個時代的英雄。
而就你們所知,就在我完成黑衣人交付的任務之後,我也再也沒有寫過任何一篇小說。直到有一天,我坐在電腦前,心想也許我可以將這篇故事寫下來。
於是我開始動筆。一開始很困難,但就像那句話說的,故事會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發展情節,靈感會自已敲出聲音。那晚,靈感的聲音不絕於耳。我一個人單獨的在書房內敲打鍵盤,但我不寂寞。
於是故事終究是完成了。在短短的一個晚上的時間,我享受著夢想的餘暉,那感覺真好。
現在,這篇故事就像是一艘小舟,在網路的大海中隨意漂流。
或許哪一天它會飄到某個小島的海岸上,也或許它會大浪襲捲就此沉沒海底,也或許,它會就這樣一直飄流下去,直達永恆。
但那已經不是我會去關心的事情了。
吾事已畢。接著就像黑衣人說的,命運會接手一切。
我想,這篇故事說不定才是真正的死星殘簡。
故事結束了,我從夢裡醒來了。
但,它是個好夢嘛?
是的,它曾經是。
而我也必須說,它有一個能夠令我接受的結局。
與黑衣人的相遇,究竟有沒有對我造成任何改變?
我必須老實說,這個問題我也曾經思考過許久,不過到最後,我依舊無法得到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解答。主觀意識蒙蔽了我的眼睛,總是讓我無法看清大局。最後我認定這答案不該由我來判斷。
所以我將這個責任交給其他人。
那些人就是留下來,細細傾聽的你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