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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第六章-03-揭竿起義

K.I | 2017-04-11 17:12:51 | 巴幣 16 | 人氣 3159

完結.《鷹之道》(2016)
資料夾簡介
與命運死搏, 和機會戰鬥。


  這一天到了。從將人民聚集起來,並且第一次肇事解放城鎮地區開始算起,這是第三天。

  梁雙和他的護衛大軍果然在這一天早上便回城,由於夏侯雲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確實,因此沒有多少消息傳進梁雙耳裡。一整個上午,反抗軍人民都在暗處,監視著梁雙大軍的一舉一動。
  儘管如此,梁雙仍時不時的會左顧右盼,有幾次還直接看向了他們躲著的地方,使他們甚是緊張。在不知道是否已被發現的情況下,還是確定了梁雙在傍晚時,回到他那雍容華貴的奢侈大府。


  「--雲大人?」
  一名百姓呼喚著他,但他卻發懵似的呆看著前方。

  「--侯雲大人?」
  那人重複叫了一次,不過雲似乎還是沒聽到。

  「夏侯雲大人!」
  他大叫,雲這才從呆滯中驚醒了過來。「嗯,怎麼了?」

  「夏侯雲大人,戌時快到了,不知我們何時要行動?」

  「戌時到了嗎……」雲看向已黯淡的天空,想著一些事,「再等一會兒吧。」


  他轉身過去,看向城門哨站上的烽火台,等著有人去點燃它。但過了好一陣子,哨站上仍一點動靜也沒有,由於衛兵早已被撂倒,也因此沒有半個人在上面走動。


  「戌時一刻已到了,夏侯雲大人,我們要出發了嗎?」

  雲這才移開一直盯著哨站塔上的視線,「再等一下吧。」

  夥計道:「可是眾人都已經聚集在此了,若不快點行動,恐怕會被發現的。」


  轉頭一看,夏侯雲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大量的人民真的聚在廣場中央,手持著一些有攻擊性的器具,一副渴望自由的樣子,蓄勢待發。

  「我其實沒想過會真的有這麼多人來……」夏侯雲騎上馬,接著轉向面對眾人,稍微清了清嗓子後,大聲的說道:「各位,請肅靜一下。」
  剛說完沒多久,此起彼落的人聲對談便迅速的安靜下來。
  「我們今天會在此地,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自由!」

  「自由!」全體人民舉手高聲覆誦。

  「我們將會憑我們自己本來就有的力量,推翻梁雙的殘虐暴政,讓所有西城百姓都能自由自在,安居樂業的生活著!」

  眾人紛紛贊同的喊道,「好啊!」、「是啊!」、「我們要自由!」、「好!」

  「因此,請各位務必相信自己。」夏侯雲拔出長刀,高舉起來,有這麼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在出征前訓勉的文錦一樣,「待哨站烽火台的火燃起,我們便出發前往討伐暴君王梁雙,逐出所有惡劣軍閥,讓西城成為能夠立命安身的好城!」

  「那個--」一名百姓突然舉起手,一副想提出意見的樣子。

  「怎麼了嗎?」雲關切問道。

  「烽火台的火已經點燃了耶……」

  「啊?」

  回頭一看,果真,烽火台已燃起熊熊烈火。而站在那巨型篝火旁的,是一名穿著隱密,戴著兜帽,但隱約能看出是女子的人。


  「哼--」雲轉過回來,再次面向大眾,「各位,時刻到了!」

  「時候到了!」他們再次跟著覆誦。

  「把梁雙逐出,還西城自由,殺--!」在殺聲大吼之下,夏侯雲帶領著幾近萬人的反抗軍百姓,往縣城大府的方向衝去。


  而在城牆哨站上,烽火台一旁的女子,則是帶著擔心又害怕的神情看著下面湧動的人潮,同時心中暗暗的嘆道:「還真是個傻子……」




  城門已被人民佔據,所有大門都已緊閉深鎖,確保就算梁雙現在驚覺,也不可能逃出城外了。而所有大街小巷上,百姓與官兵的衝突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戰事一觸即發,殺聲紛紛四起。

  「你們這些造反的……啊--」許多士兵都還來不及咒罵他們,就慘遭夏侯雲擊倒。

  「往縣城府去!」大量人潮不斷的往西城中心,也就是縣城大府那移動。

  沒多久將整座廣大的城池被人海包圍,但由於大門已緊閉也沒有破城工具,眾人也只得在外大小聲的喊,無法突破進去。


  「夏侯雲大人,這該怎麼辦才好,梁雙緊閉大門不出啊!」

  「那就讓他關著,我們進去就好!」雲不顧其他,一個箭步上前,找了幾個借力點,踩上箱子,蹬上牆壁,又靠著同伴的支撐,沒幾下便躍上圍牆,原本還擔心跳躍力道不夠會因此墜落,所幸他的手剛好抓住牆上邊緣。

  翻牆了進去,守衛一見到夏侯雲,嚇的說不出話來。

  「你們是不是該喊個『來人啊』或者『殺死他』之類的?」他故意戲謔的嘲諷那些啞口無言的衛兵。
  他們還真的結結巴巴的呼不出:「殺……殺……」

  「殺你個大頭!」木刀一出,那話還卡在喉嚨的士兵就被打暈在地了。


  「來人啊,殺死他!」一旁的衛兵勇敢的大喊,然後帶著其他人衝向夏侯雲。

  「這就對了。」木色幻影瞬閃數陣,才剛衝上了的那幾個便也跟著昏倒於地。


  不久後,縣城府大門從裡面被打開,站在門內,並且站立著的,僅僅夏侯雲一人。「進來吧!奪回所有屬於你們的東西。」

  「呀--!」
  在鼓舞激勵下,百姓衝入府中,就像在爭奪著什麼奇珍異寶一樣。

  「那他會在哪裡呢……」
  夏侯雲自言自語著,思考著梁雙究竟在哪。隨後便攀上屋頂,在上面跳躍穿梭,想尋找他覺得最可能的地方。



  如此寬大的豪華府中,要在這麼多房舍裡找到一個人的所在也並非容易。此時,他發現有一處大廳是人民尚未到達附近,並且傳來一些咒罵聲的地方。

  他更往那大廳靠近,那侮辱的字眼和恐嚇的詞語越來越清晰。

  「你這垃圾!」罵聲之後,是一陣令人發寒的骨頭碎裂聲。「給我的茶居然冷了,你這人渣怎麼做的事!」仔細看清楚後,坐在正席上的人便是梁雙,而有一名僕人被打到跪在地上,兩旁是被梁雙命令要虐待他的士兵。「今天我是剛出遊完所以心情好,我不會像殺了你父母那樣殺了你,但是你身上的一些部位……恐怕就得割一些下來作為我的補償了!」

  「不……不要啊--」那僕人嚴重驚嚇,立即苦苦哀嚎的求饒著。

  「你們倆,把他給我……」梁雙話尚未說完,兩道重重的敲擊聲連響,那倆衛兵便突然倒地不起。

  「從人渣司令到人渣獄長,我原本還在想為什麼這整個城都是人渣在掌權,現在我總算知道,是因為城主本身也是個人渣啊。」用著輕鬆的口吻說著,一邊緩緩的步向坐在王座的梁雙,此人正是夏侯雲。

  「你……」梁雙被他嚇得有些哽咽,隨後向他大喊:「你好大的膽子,你誰啊!」

  「我?我是來把你的屁股從那寶座上踢下來的狂人啊。」

  「你這傢伙--來人啊,給我殺了他!」

  夏侯雲一邊將木刀收回腰間,一邊將他的長刀拔出,同時對他說道:「要的話你就拿起武器,像個男人一樣跟我打;或者你就繼續坐在那鬼叫,像隻牲畜一樣被我一刀砍死。」

  梁雙慌得立馬高呼:「來人啊,衛兵!衛兵--!」

  雲卻仍冷酷的瞪著他,「沒有人會來的,只剩下我和你而已。」

  「你這該死的傢伙我詛咒你不得好死!給我快去死吧,死吧!人渣--」梁雙語無倫次的一陣亂罵之後,拔起一旁的小刀,丟向夏侯雲,但被他輕鬆躲過,只是回頭過來時,梁雙已經拔腿逃跑,往另一邊的門出口奔去。

  「真是--」雲立即上前追了過去。


  剛開始,夏侯雲有好幾次就快抓到梁雙,但梁雙不斷的放倒路上的箱子、物品等等的,屢次拖延到雲的追擊。但雲也不是不會追人,在翻過矮牆或奔跳攀躍的動作時,總是比梁雙流暢非常多,讓他們倆的距離也不斷縮短。


  「現在束手就擒,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雲一邊跑著,一邊向梁雙發出最後通牒。

  「你去死吧!人渣!垃圾--」梁雙則是一邊辱罵回應著,一邊將身上能丟的東西都往後丟向雲。


  兩人追逐過一段路後,來到了有反抗軍百姓的地方。剛看到一群人民在暴動,梁雙陷入了短暫的震驚,他也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而後方的夏侯雲則是從來沒停過,眼見就要抓到他之時,卻總是會有小狀況突發讓他措手不及。

  眾人見雲在追的是梁雙,夏侯雲還沒開口,就有人替他高喊,於是便有更多人加入了追逐梁雙的行列,而街道上已滿是倒下的官兵。

  「哼!」夏侯雲想起他還有更好的辦法,於是便從懷中抽出一把飛刀,瞄準了梁雙的腳,隨後奮力擲出。

  「嗚哇--」飛刀精準的擊中梁雙的腳踝,他慘叫了一聲,隨後跌倒在地。

  「把他抓起來!」、「抓起來--」、「抓住梁雙!」
  在反抗軍大眾的憤怒高喊之下,倒地的梁雙被直接抓了起來,四肢與頭都分別被人狠狠扣住。

  「放開我!你們這些死傢伙!」


  「再見了,梁雙。」夏侯雲對他笑了笑,隨後將手上的長刀收回腰際刀鞘。


  「我要把你們全都殺了!全都殺了!還不快放開我!放開我啊--你們這些垃圾!」
  儘管梁雙失去理智的驚慌亂罵,仍然沒有一人理會他,他就這麼在眾人的怒火中,被遊街帶走。


  看著這一切的夏侯雲,回頭望向那烽火台,見王異仍站在那邊,自己心裡默默地說道:「還真是個傻子……」接著馬上起步,往城牆的方向奔去。



  沒過多久,夏侯雲便輕鬆的登上城牆哨站,走到了王異的身旁,「就像我說的,妳果然來了啊。」

  「別誤會,是天氣冷,我來點個火取暖而已。」王異仍故意說著誰都能聽出來的謊言。

  「是麼?那我也是來取暖的。」雲將手靠近烽火,彷彿真的在取暖一般,「對了,趙英呢?」

  「我讓她先躲在藥坊地窖裡睡了。」她慢慢走向雲,然後支支吾吾的說著:「那個什麼──謝……謝了……」

  「謝什麼。」雲頭也沒回的,繼續在篝火旁搓手試圖生熱:「我也不完全是為了妳才造反的,看著這麼多人活在水深火熱裡我自己也不舒服,何況我也說過,這種事情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我之前還解放過被假戰爭迫害的大城鎮呢。」

  「其實我還想問,為何那些百姓在完全沒受過嚴格訓練的情況下,居然能完成這麼多秘密攻擊還有衝突戰鬥?」

  「不是我們太強,是他們太弱了。」夏侯雲理所當然地回道,「不是說過了嗎,這麼久以來都沒有人敢反抗,他們便以為再也不會有人反抗,於是就鬆懈的異常嚴重,這時候平常天天做苦工的人民,才是最強最壯的一方。」

  「別說梁雙了,連我們百姓可能都沒想過,西城最後居然是因為一個陌生的外來人才莫名其妙的而得救。」王異微笑,對著雲說道。

  「我以前也沒想過,我也終於有能保護他人的一天。」夏侯雲說著說著,好像又想起了些關於過去的事,還有過去的人,「也許這樣在九泉之下與他們相見時,就多少能夠驕傲的抬頭挺胸了呢……」

  「換你在胡說些什麼呢?」王異好奇的問。

  「啊,沒什麼,自言自語罷了。」

  兩人安靜的取暖了一會,突然,城鎮中央那又傳來紛亂的吵鬧聲。


  放眼望去,在市集廣場上,點燃了一大陣的火焰,而在人潮之中,看見有一根長木柱被眾人扛著,隨後被立在那極大的篝火上。再仔細一看,那根佇立於烈焰之上的木柱,上面還五花大綁著一個人--是梁雙。

  夏侯雲微微揚起了眉頭,「看來還沒結束。」

  王異問:「怎麼了嗎?」

  「妳在這等我一會。」隨後夏侯雲便迅速的從城牆上躍下,落在附近一處較高的屋頂,隨後奔躍於上,往中央廣場的方向前進。



  達到廣場那,人潮擁擠的幾乎無法前進,而火勢越燒越旺,隨著木柱下方逐漸蔓延至上,就快要燒到梁雙。而他看上去渾身是傷,可見已經被眾人狠狠的報復過一番。

  「放我下來!我才是西城的主人!你們這些死老百姓都給我去死吧!去死吧--」被綁在那等死的他仍不斷發瘋似的叫囂著,「西城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們不可能奪走的--快給我去死吧!」

  儘管如此,夏侯雲仍盡快的推開人民,試圖到達中央。

  「你們忘了那些想反抗我的人都怎麼死的嗎?你們也會被我挖眼睛、割舌頭!我要把你們這些人渣都煮來吃!快放我下來啊--」


  終於行至廣場中央,但夏侯雲卻是馬上拔出長刀,迅雷不及掩耳的斬斷那根木柱。木柱因斷裂而傾倒崩塌,綁在上面的梁雙摔下來時,表情展現出萬分的驚慌。

  「砰--!」
  好大一聲,斷柱與被綁住的梁雙同時落地,正好摔著他的身體。


  「幹嘛呢?」、「那不是夏侯雲大人嗎?」、「他在做什麼啊……」眾人對於夏侯雲的此舉感到十分不解,又看到他割斷綁梁雙於木柱的繩子後,不禁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各位,請聽我說。」夏侯雲轉身面對群眾,將刀收回,然後說道:「我此舉並非為了拯救梁雙,而是為了拯救各位。」

  聽夏侯雲這麼一說,大家更不明白了,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雜。

  「我雖然並非本地人,但我也了解,我們憎恨梁雙,就是因為他的暴虐無道。」雲大聲的繼續對眾人說道,「但如果我們卻用一樣的方式對待他,將他折磨後燒死,我們豈不成了惡名昭彰的暴民?」

  眾人開始思考,不少人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很快就有回應的聲音從人群穿出:「是他們先這樣對待我們的,我們只是在為受過他暴政的人報仇!」

  「是啊!」、「沒錯!」、「就是!」也有人附和剛剛那人說的話。


  「我絕非要大家原諒他,而是希望我們要是憎恨他,就不要成為他那樣的人。」夏侯雲繼續解釋,當他開口時,大家馬上安靜了下來,他說道:「我不想讓各位在報復之餘,成為了自己最為痛恨的人;而是想讓各位成為值得後世稱頌,為了自由挺身而出的英勇西城人民啊!」


  他說完,眾人也開始思考,然而這次第一個傳來的回應是:「好!」

  「說得好!」、「好啊!」這次得到的是全體萬人的正面回應,所有人紛紛拍手叫好。

  而同時,倒在夏侯雲身後的梁雙,緩緩的爬起來,他顛簸的走向雲,口中還念念有詞,「我的……都是我的……」

  夏侯雲查覺到背後有動靜,轉過身看,是梁雙在吃力的走向自己。

  「是我的……我的--!」梁雙發瘋似的大叫,然後朝夏侯雲開始揮拳,只是他的拳又慢又偏,導致沒有一擊擊中,甚至雲連動都沒動就閃過了。

  但看著他這樣,夏侯雲非但沒有嘲笑他,反而可以從他那兜帽的陰影下,看出幾絲憐憫的表情。

  「西城……是我的!」梁雙無力的倚靠在夏侯雲身上,而雲也試著想攙扶他,「去死……去死吧……」他又將雲的手甩開,然後兩手掐住雲的脖子,蚍蜉撼樹的意志想殺他。「是我的--西城是我的!你去死吧!」
  雲也沒有激烈掙脫,因為梁雙的手勁已相當無力,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傷害。


  這時,旁邊一名百姓看不下去,提刀衝上前,狠狠的往梁雙的背砍了下去。
  「嗚啊--!」他慘叫了一聲,鮮血瞬間從背後濺出,隨後緩緩的倒在地上。



  就在此時,時間彷彿凍結了,兩人也彷彿置身於另一個空間,一切都變得好像那麼安靜。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啊……」

  「快嗎?我也這麼想。」夏侯雲走過去,慢慢的蹲在梁雙身旁,「但他們,肯定不這麼覺得。」

  「一夜之間,你就奪走了我的一切……」

  「如果這些東西真的是你的,那是我怎麼奪都奪不走的。」

  「是嗎……咳--」梁雙從口中吐出了一口血,但露出了像孩子般的幸福微笑。「我也曾經是想為西城出一份力……想為西城做事……但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了……」

  雲握起了梁雙的手,眼神交雜著幾分哀傷,「也許你之後走的路是錯的,但至少你的出發點,是想守護大家的。」

  「現在看來……我真的很對不起所有人啊……」梁雙用盡最後的力氣,舉起另一隻手,微微的指向那不斷熊熊燃燒著的烈焰,「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要化成風……繼續留在西城……」

  「好,」夏侯雲對他用溫柔的語氣說著,「在另一個世界那,守護西城吧。」

  「這次我……不會再走錯了……」

  「嗯。」雲對梁雙安心的微笑了,並且握緊了他的手,「那,就交給你吧。」

  「謝謝你……讓我在最後……變回一個凡人……」

  「也要謝謝你,願意在這最後一刻,走上正確的路。」

  「呵呵……可以的話……好想回到最初的一開……始……」
  最後一句話說完,他的手隨之鬆開,不再有任何氣息,就這麼在夏侯雲的懷中,既痛苦,又安詳的逝去了。

  「希望你能夠在最後選的路上,成為你真正想成為的人--好好的休息吧。」
  替梁雙闔上雙眼,時間彷彿繼續流動了,周圍吵雜的議論聲這才能傳入他的耳裡。



  夏侯雲將梁雙的遺體抱起,緩緩的走向那燃燒的烈火,然後非常緩慢且溫柔的將他放入。

  「永別了,西城的暴君王。」

  接著,雲轉向眾人,高舉右手,大喊道:「各位,從今天開始,西城縣重獲自由了!」

  「自由--!」百姓全體也舉起手,隨之狂歡覆誦,然後開心的大聲唱起歌來。

  歌聲與歡呼之中,夏侯雲悄悄的離開廣場,迅速的回到了哨站烽火台那。但當他到達時,王異已不在,但附近壓著一張紙條,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夏侯子鷹,到我舍來。」




  儘管夜已深,外頭的吵鬧絲毫沒有減弱。門被緩緩的推開,夏侯雲探了探頭,見裏頭有燭光,便自然的進了屋裡。

  「王異?」輕呼著她的名字,因為雲看到她就坐在桌前,桌上擺著小酒罈和一對小酒杯。

  「你來了。」她對他露出了以前從來沒看過的溫柔微笑。

  「嗯,」雲慢慢的走向他,心裡有些不解,「怎麼了嗎?」

  「外面天冷,我煮了些酒,一起喝吧。」在王異的盛情邀約下,雲就疑惑的看著她,然後慢慢的坐在她對面。

  「妳哪來的酒?」夏侯雲問道。

  「從以前就一直都有,不過藏得連我自己都快忘了。」王異一邊替他斟酒,一邊回應道。

  他馬上接過酒,一飲而盡。「有什麼想說的吧?」

「很難看出來嗎--」王異稍稍的飲用一小口,笑笑地說。今晚的王異與先前嚴肅又固執的樣子相去甚遠,完全就是變了個人。「記不記得你剛來的那幾天晚上,你有說過你為什麼要來到這嗎?」

  夏侯雲稍微想了一下,「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怎麼了?」

  「你說你是為了來尋找有關當年董卓麾下的涼州軍,還有發生在西涼的戰事,以及有關文錦和蔣文那兩人的事。」

  「喔--對,應該吧。」雲馬上想起有這麼一回事,「話說回來,既然這邊已經解放了,我也很快的就會離開這,繼續追尋那些事的真相。」

  「真是執著的傢伙,」王異看著雲,笑笑的回道:「那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知道呢?」

  「啊?」他質疑了一會,「妳喝多了吧,不是說什麼都不知道麼?」

  「那是當時我還不能確認能不能信任你,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是我和整個西城的恩人,這也算是一點報答。」

  「妳最好是知道,當時連我都還沒出世呢。」

  「信不信隨你,身為西涼豪族王氏之女,我說的話還沒被人不信過呢。」

  「妳自己聽聽妳說的話,妳之前還說妳是漢中的豪族呢。」雲不以為意的反諷,但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呃--西涼?」

  「是啊。」看著王異充滿自信的笑容,雲開始動搖了起來。

  「這個--能再多說點嗎?」

  「剛剛想說,現在不想了。」王異淘氣了起來。

  「喂!哪有人這樣的,我都冒著生命危險的跑進跑出了,快告訴我!」雲立刻激動了起來,拍了下桌子,整個身體向她前傾。

  「行了,別這麼激動嘛。」她推回雲的身子,然後說道:「不過,你得先跟我說說你的事。」

  「為什麼啊?」雲就像熱在頭上卻突然被潑水一樣。

  「之前我也跟你說過我的過去了,沒道理我說了你卻不隻字未提呀,何況你不說的話,我要如何完全的信任你呢?」王異雙手抱胸,故作驕傲高姿態的模樣。

  「好--行……」夏侯雲咬牙切齒,心理肯定罵了許多汙穢字眼,「那我說完後,妳可一定要告訴我妳知道的所有事情啊!」

  「一定會的。」

  「啊,麻煩死了……」雲清了清喉嚨,隨後開始說道:「在二十多年前,我出生在濮陽郊外,一個與鄴城邊界相交的村莊--」



  接下來,夏侯雲敘述了從他懂事開始,他所了解的父親。接著從被呂石襲擊村莊,說到被夏侯惇收養、接觸涼鬼兵團、屢次跟隨出兵征戰,再來講到他被陷害、從刑場上逃出生天,後來便是這兩年的流浪事蹟,最後來到西城這的緣由。


  「--然後我就坐在這,等著聽在我講完後妳要告訴我的那些事。」夏侯雲說完,王異的面色有些許的驚訝與同情,也許是因為她的過去也並不美滿,「我說完了,現在妳總可以相信我了吧?」

  「嗯,當然。」王異點了點頭。

  「說吧,快說吧--」夏侯雲又激動的整個人快貼上她的臉。

  「你先坐好……」她被雲的衝動有些嚇道。他這也才注意到自己過火了點,馬上回復原來的坐姿。「我父親他們頂著漢中豪族的名,實際上一族全是西涼之人,當時我父親他也是文錦的同伴之一。」

  「什麼意思?」

  「為了完美的隱藏於董卓的祕密軍隊中,每個有勢力、有實力的人,都會掩蓋自己的真實身分,而我父親就是其中一個,他在涼州兵團底下擔任副參謀,也就是說有許多出戰行動都是他策畫的。」

  「原來妳爹也曾在那兵團中。」雲又問道:「但這跟文錦有什麼關係嗎?」

  「關係是不大,但接下來我要說的,你可能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

  「妳只管說便是。」

  「在涼州兵團中,有三個人是被稱為西涼最惡暴徒的,他們四處帶兵搶奪資源,襲擊運輸隊與村莊,只為了自己獲得更多的利益,殺人如草菅,完全毫無道義可言,甚至謠傳他們根本是以殺人和掠奪為樂,但可悲的是,也沒有人能夠制住他們。」

  「那麼那三人是?」

  「第一位便是文錦,他是涼州軍的秘密主力,在戰鬥上有極為卓越的判斷與表現,對於人才的運用也是相當準確,因此備受軍中人士的敬重與愛戴,但他卻是個幾乎泯滅人性的惡人,我父親形容他為一匹豺狼,現在聽你這麼說後,果然不為過。」

  「原來如此--」夏侯雲馬上又繼續問:「那還有兩人是誰?」

  「第二位,他叫做呂石。」

  「呂石?」雲有些訝異,但也不至於完全出乎意料。


  「不錯。」王異說道,「就我父親所說,呂石雖然是個殺人不眨眼,說話口沒遮攔的瘋癲之人,但對同伴是非常重情義的,即使在掠奪後也都只拿走少少的財寶,大多數都分給其他同夥,而且會不顧一切的隻身闖入敵營,只為了救出危難的同伴。」

  「這就奇怪了……」他思考了一下,接著立刻追問:「第三人呢?」

  「第三人……」王異遲疑的低下了頭,稍微看向他,好像認為是什麼不太該說的話。

  「是啊,妳剛剛不是說有三人嗎,那第三人是誰?」

  「第三人的話……」

  「沒什麼好隱瞞的吧,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有什麼就說吧,我會相信妳的。」

  「第三人,就是蔣文。」

  此話剛出,夏侯雲的雙眼瞪大,面部表情也在發抖,看得出心中起伏非常大。

  同時想起,在當年與呂石正面對決時,他向自己說了句「『你的眼神就跟那傢伙一模一樣』」,說的「那傢伙」就是指自己的父親蔣文。



  但,雲也很快的平息下來,似乎沒有當初看到姜武的信時,那樣的反應激烈。

  「你接受這個事實了?」王異問。

  「從我透過恩師姜武而知道文錦和我父親曾一同在西涼多年的事後,我心裡就開始不斷猜想著各種可能,知道的當下真的是覺得像在作夢,但現在……我也不知道了。」夏侯雲說完,馬上又直接吞了杯酒。

  「文錦、呂石、還有蔣文,他們三人可以說是讓董卓成為西涼最大軍閥,數次擊敗死敵馬騰的關鍵,可惜的是由於是秘密軍隊,因此傳出來的事情是少之又少,只有像我這些局內人的兒女多少知道一些。」

  「還有什麼嗎?妳知不知道為何呂石要殺我父親?還是妳知道為何文錦明知我是他夥伴蔣文的兒子卻還要陷害我?」雲再次的激動追問道,問的問題甚至有些不理智。

  「我也只大概知道這樣,因為之後董卓便離開了西域一帶,涼州兵團也跟著他走,除了我父親和少數的部隊。」

  「啊……」他的臉上立即浮現出失落,「還是謝謝妳了,不過妳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涼州兵團離開後,我父親帶著少數兵力留下,是為了阻止西涼軍的馬騰與馬超的追擊,那些事是在我出嫁前他告訴我的,無奈最後還是被馬超那人渣攻破,還將我父親和有整個王氏一族都虜後抄斬了……」說到這,王異的語氣又帶著點悲傷和怒意。

  「馬超?」雲聽到這個名字,立刻起了些反應。

  「難道你見過他嗎?」王異馬上急著追問。

  「之前我在流浪的時候有到關中之地過,那時潼關一帶正值與曹軍的大戰,我有在那時候遇上他,也和他打過,只是當時的情況很複雜。」見王異也因想起往事而難過,不禁起了憐憫之心,決定先不討論會讓她痛心的馬超,給她倒了杯酒,說道:「妳也挺不容易的,那些有的沒的就暫時忘掉吧,來。」

  「有一天我一定要親手除掉他,為父親報仇……」她接過酒,也變得魯莽的一口吞下,「有關文錦和蔣文他們的事,我知道的就這樣了,如果你還想知道更多的話,恐怕就得找到當年的當事人們才行了。」

  「至少我能在有生之年知道我父親的真正過去,也算是值得了。」他接著喝了杯,然後說道,「對了,我突然想起我的盤纏快用盡了,就讓我待在這一段時間賺錢吧,否則我沒法繼續流浪呢。」

  「行。」王異點了點頭,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堅決拒絕,「那就順便兼任我和趙英的護衛吧,呵呵。」

  「誰要保護妳這討人厭的傢伙--」雲玩笑的說道,然後給雙方的斟滿了酒,「待會妳自己去接妳女兒回來,我累到快動不了了。」

  「那怎麼行?我一個弱女子在外很危險的。」王異也笑笑的諷道。

  「會去烽火台上取暖的弱女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管了不管了!」雲說完馬上躺在地上,開始裝睡。

  「真是個幼稚的傢伙呢……」她微微遮著臉,露出了至今他見過她最敞開心胸的笑容。



  在這解放的狂歡之夜,整個城縣宛如日不落一般,不眠不休的高歌歡唱,如喜慶節日般的慶祝著。


  梁雙勢力被推翻後,西城百姓很快的立了位備受愛戴的人選成為了新的縣太爺。儘管在這之前,反叛朝廷的梁雙已與州郡官員透過金錢和兵力和解,但他的暴政,卻是天水郡官員不追究西城起義的最大原因。

  西城開始慢慢在天水太守的支援下,恢復以往的繁榮,房舍開始重建,各行各業也在做起,糧食的問題更是暫時解決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而夏侯雲則是在這兩個月裡,整理了所有已知有關文錦、呂石、和他的父親蔣文的資料,並驅逐了所有還留在西城的貪官汙吏,同時也好好的擔任了王異母女的「護衛」。



  這一天,有一匹小護衛隊來到了西城,直往王異家的方向來。
  「什麼--」夏侯雲疑惑的想確認道,「你說誰要來接走她?」

  「是趙昂大人,也就是王異夫人的夫君。」

  「誰呀?」在伙房做飯的王異聽到門口的聲音,便走過來探個究竟。

  「是王異夫人嗎?」那名使者一見到她便認出。

  「失禮了。」王異馬上行禮,然後謙卑的回道,「妾身正是。」

  「夫人,趙大人得知梁雙已死,西城被解放,立即派我等來接您過去,他還要我等向您表達歉意,說這麼多年來不聞不問全是因為被梁雙壟斷消息,希望您能盡快回到他身旁。」

  「哼……」夏侯雲聽了後不以為意,不屑的站在一邊。

  「敢問是真的嗎?」王異顯得有些感動,立即抱住一旁的女兒趙英,「英兒啊,我們可以回到妳父親身邊了!」

  「是的,而且他希望妳們越快啟程越好,因為他即將前往冀城任軍職,而且貴子趙月也會一同前往。」

  「趙月!」她聽到這名字,更是驚喜,「我的月兒啊--」

  「我等會在路口的客棧稍事休息,當您準備好時就去那找我們,我們會立刻出發。」

  「是--是!太感謝您了!」在熱烈的道謝之下,使者離開了,王異則是開心的抱著女兒。


  夏侯雲則是沒多說什麼,就默默的走向房。他收拾著行囊,把小型武器、用品、乾糧、王異送的小酒壺、以及一些東西塞進袋中,動作快的莫名其妙,好像很急於要走一樣。

  「你在做什麼?」王異發現了雲的行徑,忍不住問道。

  「準備走人呀。」他沒有停下手邊的事,一邊回道,「錢我也從那些腐敗官員身上奪了不少,可以繼續我的旅行了。」

  「其實,我就是想來問你這事的。」

  夏侯雲停了下來,看向王異,然後才問:「問什麼?」

  「我想問問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呵呵,」他繼續回到收拾的動作,「沒什麼,大概就是繼續這樣四處奔走吧。」

  「那如果,我希望你跟著我們一起走呢?」

  「啊?」夏侯雲又停下,這次是因為有些許的驚訝。

  「你的戰鬥和謀略能力都非常卓越,我夫君也即將擔任軍職,你這樣的人才肯定是求之不得,不如就一起前往,這樣以後還有個穩定的居處,豈不甚好?」

  「行了。」他又回到收拾,「別說笑了,妳個有夫之婦與夫君多年不見,突然就帶著我這麼英俊瀟灑的男人回去,沒被懷疑才怪。」

  「這你倒不用擔心,我自有方法解決。」

  說到這,夏侯雲已收拾完畢,打包完成,「那我倒是挺好奇,說說看。」

  「到時候你便知,你只管選擇要不要即可。」

  「好啊,我就看你怎麼處理。」雲笑笑的說,然後便走進伙房準備吃飯。



  幾天後,王異便帶著女兒趙英與夏侯雲,在夫君趙昂所派的護衛隊下離開了西城。

  在夏侯雲即將出城門之時,有大量百姓立即放下手邊工作,衝至城門口歡送他,場面甚是感人。雲也向百姓揮揮手,即使出了城數里,還是能聽到人民大喊著感謝與道別的話語。


  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是太短,但清晨啟程,傍晚便到達了目的地。由於趙昂即將前往冀城就職,因此在此建立了一個臨時官舍,隨時會離開前往任職。

  「到!」護衛隊長喊道,「夫人,前面便是趙昂大人的官舍了。」

  「嗯,你們先過去吧,妾身想先走走。」王異說道。

  「可是--」

  「我還有這名護衛呢。」她指了指一旁已經在打瞌睡的夏侯雲。


  王異拍了拍,叫醒了雲,也把睡著的女兒喚醒,然後下了馬車。
  「真是的,有車可以直接進去,為什麼偏要用走的啊。」夏侯雲伸了伸懶腰,小小的抱怨著。

  「因為我就是想走走呀。」

  一旁趙英打了個哈欠,咳了兩聲,然後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娘,孩兒好渴。」

  「待會就有東西可以喝了。」她溫柔的輕撫趙英的小手。

  「可是您手上不是還有小壺嗎?」她指著王異另一手拿的小瓶子。

  「這東西可不是給妳喝的喔,乖。」


  王異打開了那小瓶子,手微微的顫抖著,看了看那瓶子,又看了看她女兒,然後望向夏侯雲,最後她突然直接將嘴湊上,一飲而盡。


  「嗯?」夏侯雲多少看得出到一些不對勁,但她很快地便已經喝完。

  「我說過我會有辦法的……」王異的手漸漸無力,手上的瓶子掉落於地,破裂而碎,灑出了裏頭殘餘的液體,居然是綠色的毒藥水,「這樣的話,什麼都不用再顧慮了呢……」

  「喂--!」雲驚聲大喊道。

  「能在最後回到這,讓趙英回到他父親身旁,我也就沒有任何遺憾了……」她話說道一半,咳了好大一聲,同時咳出了一大口鮮血,「把你也託給他……也算是一種報恩了吧……呵呵……」

  「妳在胡說什麼東西!」夏侯雲馬上衝上前去,王異正因毒性發作而癱軟無力,倒在雲的懷中。

  「娘!」聽不懂她的話的趙英,看到母親倒下才發覺事情不妙。

  「妳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要--」

  「我已經沒有臉面對夫君……和月兒了……」

  「娘--!」趙英哭了起來,一邊大喊著。

  「英兒乖……你就要跟父親重聚在一起了呢……」

  「別胡說,妳這傢伙不會死的!」夏侯雲激動的搖晃王異,試圖保持她的清醒。

  「替我……訓練月兒……還有……照顧好英兒……」她的語氣越來越虛弱,眼睛也快要闔上。

  「別睡啊!千萬別睡啊!」


  就在此時,夏侯雲突然想起,行囊裡那王異送給他的酒壺,裡面裝有西城藥坊老闆所送他的解毒湯藥。

  「有了--」急忙的打開行囊,他很快的翻出了那小酒壺,二話不說的打開壺蓋,然後強行灌入王異口中。「醒醒啊!醒醒!」不想要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夏侯雲一邊搖晃著王異,同時一邊大吼著她的名字,「王異!王異--」

  「娘!醒醒呀……」趙英也跟著叫道。

  儘管解藥已喝下,但那毒藥的毒性似乎更早發作,使的王異口中流出的血仍未停下,而且雙眼已經閉上。

  「喂--喂!」雲更為激烈的搖動著她的身子,但她早已沒再有任何回應。夏侯雲低下了頭,一旁的趙英嚎啕大哭了起來,悲傷充斥在周圍的空氣中。

  「王異--!」





  眼睛逐漸睜開,模糊的能看見天花板。

  口中感到一股腥味,雖然有點難受,但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想著想著,眼前的景象,和所躺著的床鋪,卻是如此的陌生,因此她馬上坐了起來。

  「這裡……是哪?地獄嗎?」



  門外,夏侯雲拉起兜帽,蹲在那,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夏侯雲,夏侯子鷹--是嗎?」一個成熟穩重的聲音呼叫著他,雲這才發覺到有人在他面前,抬頭一看,是個儀表堂堂,且大概與自己年齡相近的男子。

  「怎麼了嗎?」

  「我聽趙英說了,你是個又聰明又勇敢的人。」他蹲在夏侯雲的一邊,用著一模一樣的方式,「也多虧了你,我才有辦法再見到她們。」

  「所以你是--」

  他親切又有禮的行拜過,「敝人趙偉章,在此見過夏侯大人。」

  雲也回敬,「夏侯子鷹,見過趙昂大人。」

  「我了解王異的心思,他希望我在前往冀城之時,有個能夠信任又有能力的人,因此才把你帶來給我。」

  夏侯雲沉默了下來,看著眼前的趙昂沒有回話。

  「這梁雙與我們也曾是很好的朋友,無奈他卻被自己的心蒙蔽了雙眼,把一切的禮義和情誼都親手毀滅了,走上了這樣暴虐的路……」趙昂說著說著,臉色也漸露感慨,突然想起了梁雙的事,不禁嘆道。「看曾經有義氣又聰穎的他,也落得這個結局,讓我覺得或許這世上沒有真正的親人與朋友,只有真正的利益和權力呢--」

  「這樣啊……」夏侯雲點了點頭,思考了一下有關王異的事後,又抬起頭對照昂說道:「你也挺不容易,在外這麼多年,還是靠自己升到這樣的軍職。」

  「哪裡哪裡,」趙昂笑道,「當初沒帶走她們母女,的確是我的疏失,所以現在我想要補償她們。」

  「不過我要是你,至少我會先帶走孩子,讓一個婦人辛苦養小孩可不是什麼好事。」雲話說到這,面容顯得有些慍色。

  「沒錯,我知道這是我的錯,也因此,我想要藉此報答你照顧王異她們的恩情。」

  趙昂拍了拍雲的肩膀,說道:「我想要把王異讓給你,你覺得如何?」


  夏侯雲呆看了趙昂幾秒,隨後眼神更轉怒目而視,撥開了他的手。

  「趙大人,你想報答我這我心領了,但是『人』,可不是能拿來買賣或贈送的東西。」夏侯雲低沉的說道,「你可知道王異,還有你們的孩子,她們努力的活著就是想要一起回到你身邊嗎?現在你居然就不顧她們真正的感受,就想把她們甩開?」

  看著越說越激動的夏侯雲,趙昂突然笑了笑,回道:「哈哈!別這麼緊張,我只是說笑呢。」聽到這句,雲的情緒才平穩下來,「王異和我可是舊識,而且如你所說我們可是有孩子的,我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手呢。」

  夏侯雲的眼神死著,斜眼看著語氣玩鬧著的他,沒有回話。

  「不過報答你這事,可不是說笑--」趙昂說道,「我聽趙英說你是個浪人,居無定所的,不如就擔任我的副將,一方面能讓你有個好定處,一方面還能展現你的長才,這樣總可以了吧?」
剛剛單純因為說笑就動怒的雲,這下也不好拒絕了--儘管他還是比較喜歡自由點。

  「好--吧……」他很潦草的行了個禮。

  「以後咱倆就如同兄弟了,千萬別叫我大人,直接叫我偉章或趙昂即可。」



  「你們……」王異從房裡走了出來,見到他們兩人在說話。

  「王異,妳終於醒了--」趙昂馬上站起,前去關心王異。

  「我不是已經……那個了嗎?」她似乎還訝異於自己活著這件事情。

  「子鷹說妳是因為體力不支才昏倒的,所幸他身上剛好有一些能補充體力的湯飲,便救了妳一命。

  「你……」王異看向夏侯雲,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

  「子鷹,幾天後我們便會前往冀城,從今日開始,你就是和我們共同享樂與患難的同伴了,所以今晚以後,都一起吃飯吧。」趙昂發揮著領導人的魅力,邀請著夏侯雲。

  「吃飯的話,就--」

  「夫君,月兒呢?」王異看出雲有難言之隱,立即替他了話題。

  「趙月還在外面練武,晚點才會回來。」趙昂回答道。

  「跟小時候一樣,總是喜歡練些刀劍武術,看來是一點都沒變呢。」她微笑嘆道。

  「一點都沒變的還有他那豪邁的個性,還是做著想當俠客的美夢呢!」


  看著夫妻倆充滿幸福的聊著孩子,夏侯雲不禁想起了記憶中那許久未見的愛人。不知道她現在成親了沒,是否每天都過得安好。也因為想起了那個人,漸漸的又想起了夏侯惇、徐仁、以及所有以前的夥伴們,頓時一股辛酸湧上心頭。

  「我先去處理點事,你們先聊聊--」趙昂在走前,特別對王異說道:「王異,記得好好感謝恩人啊!」

  留下兩人在原地,王異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敢抬起頭直視夏侯雲。

  「謝謝你……」她緩緩的開口說道。

  「謝什麼?」

  「謝謝你沒有告訴他……其實是我試圖服毒自盡的事--」

  「沒什麼,不過你倒奇怪,就不謝謝我救了妳一命嗎?」雲冷笑道。

  「我本來就沒有想要活下去的意思,不過既然你救了我,我還是要跟你再說聲謝謝……」

  「道謝就免了,我比較想要知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別裝傻了,難道還要我說的嗎?」

  「有一天我會再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

  「喂,前幾天都還好好的,還裝得一副要跟丈夫和兒子重逢而很開心的樣子,結果走到官舍前就突然想喝下毒藥想自我了斷?這太弔詭了吧。」

  「不要逼我!」王異突然對他吼道,但很快的就發覺這樣自己不對,冷靜了下來,「真的很謝謝你救了我,又不讓夫君因此擔心,但有些事,還不能跟你說……」


  「子鷹哥哥--」聽到女孩的聲音,夏侯雲立刻停止對王異的追問,並且轉頭過去,一看,原來是趙英。

  「是趙英啊,妳怎麼跑出來了呢?」

  她嘟著嘴,雙眼無辜的說:「趙英好無聊,哥哥陪我玩。」

  這時雲看向了王異,給了他一個眼神,隨後王異也同樣以目光回應,「好啊,玩什麼呢?」


  王異硬是擠出了笑容,對雲和趙英他們說道:「你們倆感情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哈哈。」

  「我啊,一直都很跟孩子很有緣的。」夏侯雲將趙英抱起,一邊跟王異說,「快點弄飯啊,我快餓死了,還有別在裡面下毒啊。」



  更晚時分,趙昂、王異、趙英、以及夏侯雲圍成一桌。飯局還沒開始,門就被再次推開,是一名年輕的少年進來了。

  「父親,我回來了!」少年進飯廳,看到的除了父親,還有許久不見的母親與妹妹,「娘--小妹!」

  「月兒--」、「三哥!」王異與趙英同時回應道。

  「真是好久不見了!」那名少年肯定就是趙月,他馬上衝上前,給娘親和趙英各一個大大的擁抱。

  「月兒,注意禮節。」趙昂示意一旁有夏侯雲,讓趙月別太丟人。

  「喔!是。」他馬上也察覺自己太過開心,也發現有夏侯雲這麼一個人在,「您是?」

  「啊,初次見面,我姓夏侯,名--」

  「我知道!」趙月興奮的打斷了雲,「你就是西城的偉大解放者,夏侯子鷹對吧!太高興能見到你了--」趙月也給了夏侯雲一個擁抱,讓他有點嚇到,「真是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救出我娘親和小妹呢,以後還請你多關照啦。」

  「趙月,你這是做甚,休得無理。」在父親的教訓下,趙月吐了吐舌頭,然後拿了張凳子坐在桌旁。

  「娘啊,這幾年您一定不好過吧?看您瘦了好多啊!」

  「還行,但就是苦了英兒了;倒是你,這麼多年來已經長的又高又壯了,又聽說你已經成為一名出色的軍士,娘很是欣慰。」

  「哪裡哪裡,我這不是都為了讓父親和娘親驕傲嗎!」趙月高興的說著,「這些日子少了娘的照顧,真的也不太舒服啊。」

  趙昂笑了笑,插話道:「瞧你說的,你娘會以為我對你很差的,呵呵!」

  王異也笑回:「對他差一點也好,男孩子就是要吃點苦頭才能成長。」

  「既然你娘親都這麼說了,那後日我們去冀城就好,你一個人留在這駐守吧。」
  趙月聽到,臉色一沉,被這麼艱難的任務嚇到了。

  趙昂才又笑出來,「別這麼緊張,我只是說笑呢。」

  「啊哈哈,我就知道父親不會對我那樣的!」看著趙昂對趙月的父子相處,雲的心理又是一陣浮動。



  隔天一早,夏侯雲想出來走動走動,便走到官舍後的小院子,還沒踏入,就能聽到有人在練習揮刀發出的聲音。稍微一看,原來是趙月,昨天就有耳聞他喜歡練武,現在一看,果然不是虛聞。

  「這麼勤奮啊,一早就起來練刀劍,還沒吃早飯呢。」

  「喔!」趙月這才注意到夏侯雲原來就在身後,「子鷹大人,你也來練刀嗎?」

  「不是,我就是來散步的。」

  「不如咱們就來對練一次吧!」趙月興奮的邀請他。

  「這個的話應該就不用--」

  「我想看看子鷹大人那能夠一舉打倒暴君王梁雙的超群劍法,也想看看最近我的刀術有沒有進步,就陪我練個一次嘛!」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他又不是被什麼劍法打下來的……」

「求求你了!」趙月行了大禮拜託,還一度想要跪下,所幸夏侯雲夠快將他拉起來。「收我為徒弟吧--」

  「徒弟?我還真沒收過什麼徒弟……好啦,就陪你練個一次不成。」


  沒多久,兩人手上都已拿好木刀,形成對戰之姿。
  趙月的備戰姿勢宛如戰士一般的嚴謹認真;夏侯雲的姿態卻像是痞子一樣的悠哉隨意。

  「呀!」趙月衝向夏侯雲,一邊大吼著,做出劈砍之姿。

  「嗯?」夏侯雲似乎沒搞懂這個小夥子到底是真的想攻擊,還是在單純的鬼叫。

  就在趙月即將正面劈下之時,他突然切換姿勢,橫持木刀,立即橫斬出去,但這下剛要揮出,夏侯雲的腿早已伸出,將他踢飛數尺外。

  「什麼!」被擊退的趙月十分驚訝,沒想到自己的佯攻會被識破,「你是怎麼--」

  「太慢了,在戰場上肯定會沒命的。」雲以木刀指向趙月,說道,「這次別耍其他花招,正面跟我打。」

  趙月馬上重拾姿態,衝向雲,「接招--」

  夏侯雲仍是冷靜的死魚眼,手持上而下的高劈姿勢,趙月見雲如此,便也跟著要劈斬。但就在雙方要接觸的那一瞬間,夏侯雲迅雷不急掩耳的切換為單手橫打,然後揮出,輕鬆的就把趙月又打出了幾尺之外。

  「太天真了,不耍點花招是要怎麼在戰場上存活呢。」他將木刀放在肩上,說教般的說道,「攸關生死的戰鬥,是不論用什麼骯髒手段,都要戰勝並且存活下來的,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他心理其實想著,要是這麼說的話,趙月可能就會出於與自己的價值觀不同,不再來煩自己,進而得個清閒。

  「這……」趙月摀著被擊中的部位,疼痛的快說不出話來。

  對,就是這樣,罵我是個下流的傢伙,然後把我趕走吧!--夏侯雲的心理是這麼想著的。


  「這真是太感謝您了!」

  「好,既然這樣的話我那我就先走……啊?」

  「太感謝了,沒想到和您對練一場,就能學到這麼多戰場之道,希望以後還能繼續向您學習!以後您就是我的師父了--師父!」

  「我……這……不是,其實我這樣是不對的,因為……」雲自己被自己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個早晨真是受益良多,咱們一起去吃早飯吧,過早後再來練個幾場!」趙月就這麼高興的拖著夏侯雲回到房舍中,奔向香味飄來的食堂。



  第三天,趙昂已讓所有下人都準備好,即刻就要出發前往冀城。而出發前,夏侯雲這才驚覺這麼快就要走了,於是馬上開始收拾行囊。

  由於太急,在收小刀時不小心刮破了自己的手套,他便脫掉看看自己有無受傷,但他這也才發現,原來當初和玲綺共同戴上的那枚玉戒,自己從來都沒有拿下來過。

  他淺淺一笑,戴回手套,將行囊快速打包後,往門外的馬車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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