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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末世求生手札02 拾荒不可亂撿

作者:叁洞陸捌│2017-04-06 09:46:47│巴幣:36│人氣:815
  一位長官曾經說過,廢土上的東西不管是甚麼,撿回來就對了。


  包含我眼前這東西嗎?


  眼前的景象,我的確是愣了兩秒。


  一個女孩子。


  留著一頭及肩白髮的女孩子。


  「……這三小?」


  肌膚潔白,有如陶瓷娃娃般美麗的輪廓與纖細的身形,帶著神秘的氣質,她就這麼倒在地上,沉睡著。


  這可是不可多得的稀有資源啊,要知道在這片廢土中會出現的只有滿臉鬍渣的摳腳大漢、流浪者、一堆想把你生吞活剝的核後生物,這麼清秀的女性可是比乾淨水還少的存在。


  仔細一看,在她的鎖骨之間刺著一串英文字──Grey。


  她穿著綠色病人服,纖瘦的身子倒在地上,是這裡的倖存者?不,這裡已經荒廢的數十年,而且這裡也不是避難所,這裡是化武機構,負責毀滅世界的死亡工廠。


  世界毀滅超過半個世紀了,這個已經報廢的化武機構會有這麼個清秀的美女也是奇蹟,這不尋常沒錯,不過我多加探討也沒什麼用,這片廢土上光怪陸離的事多到數不清,況且我可能比她還沒頭緒呢。


  「喂喂,活著吧?」


  「嗚……。」


  她發出呻吟,睜開那藍色眼眸,撐起身子。


  那眼神給人一種深邃而捉摸不定的感覺,像是脫離這個末日的虛幻,隱藏在迷霧當中的氣息。


  「你是……誰?」


  「自治體警備軍裝甲步兵中隊所屬,林文鶇中尉。」


  「妳呢?所屬,單位,階級?」


  「我……不知道。」


  「名字呢?」


  「格蕾。」


  「知道這裡是甚麼地方嗎?」


  她考慮了一下「不知道。」

 
  怪哉,我當自治警那麼多年,還以為稀奇古怪的事件遇得夠多了,這個絕對是最離奇的一個,在舊政府的生物兵工廠裡面,遇到一個白髮藍瞳的少女,我都想把這段經歷寄給民營電台聽他們唬爛廢土上有外星人了。


  「妳對這裡有印象嗎?」


  「沒有……。」少女露出沒落的神情,雖然很對不起她,但我還是得繼續追問下去,否則要帶她回哪根本沒有眉目。


  「妳有自己的記憶嗎?」


  「……?」


  「看來是沒有,連自己是誰,在甚麼地方,以前幹過甚麼都不知道?」我嘆了口氣,無計可施地搖頭,連個線索都沒有,不過這女孩子似乎沒有受到感染的跡象,活得好好的,還能講話呢。


  「不知道……。」


  「好吧,總之──等等,退到牆邊,快點喔,被流彈掃到要止血很麻煩喔。」


  我似乎有點嚇到她了,不過現在我管不了這麼多,野獸的腳步與低吼從入口傳來,牠們豪不在乎的踩碎玻璃狂奔,似乎是循著我的蹤跡竄進來這所設施,撇開外面的屍體,我是腳底沾滿人血,飄散新鮮生息的午餐。



  而且他們可能不長眼地撞碎一堆帶細菌病毒的玻璃罐也說不定。


  這間房間似乎是整棟兵工廠最隱密的一間,被高科技設備環繞,只有單一出口,這種房間倒是很好死守,對方又是沒有手榴彈的蠢貨,機關槍往門口撒的火網足以活活鋸斷牠們的身體。


  嘎啊啊啊啊──。


  牠的咆哮就足夠讓我聞到那血盆大口裡的惡臭,我站在門的正前方,扣下板機,子彈直接銼掉牠的銳氣,還有腦袋。



  「區區土狗也敢跟裝甲步兵挑釁?不過是乙級的,等到你們進化出個甲級個體再來吧!」
  

  我將牠的屍體踢向一旁,濕黏的腸子從腹腔滑出,另一隻從拐角衝出的土狗照樣被我打成篩子,淒厲的哀號下,原本潔白的牆壁在哀號與槍聲的交響樂中漆上一片片血紅。


  對這群喜好血腥的野獸沒甚麼好留情的。


  裝甲步兵跟牠們同是──循著血腥味獵殺。


  只要會流血,能殺死,能掠奪,能摧毀,我們只會咧開獠牙,攻擊,攻擊,攻擊,消滅一切,征服一切,像是貪得無厭的狼,渴求獵物與鮮血,祈禱下一場戰鬥與搏殺。


  我們的訓練就是如此,如同狼群訓練幼仔,教導他們如何成為一匹戰鬥中毫無任何感覺與罪惡的獵殺機器。


  裝甲步兵特別是這方面的菁英。


  「很帶種,對,很棒很棒喔。」


  我被訓練成狼,不是專屬於人類的獵犬,為了自己而提起機槍,為了滿足自己的野性而戰,裝甲步兵,又被其他人稱為--狼人,遊跡荒野,在不止息的狩獵與鬥爭中咆嘯的人形野獸。


  至少我是這麼定義。

  硝煙自防火帽飄散,機槍停止撕裂空氣的咆哮,土狗的屍體堆成一座小丘,就像河流的沖積扇一樣擴散開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土狗馬上被我掏出的大口徑左輪手槍轟擊腦門,碎成一攤爛肉。


  「對,很棒。」彈鏈正好打光,我從背包的出彈口抽了另一條五十發彈鏈,一次頂多連放五十發是我們的規則,否則膛線很容易磨損,最後只會害死自己。


  我轉頭看向那個被我安置在角落的女孩子,初生小鹿般的雙腿正嘗試扶穩身軀,一臉茫然地看著那成堆的屍丘。


  「那……那個,這……這是?」


  「就現狀而言……走吧,還是妳想繼續待在這個鬼地方?」我抽出掛在背包上的備用槍管,將散熱護套的卡榫扳開,抽出舊的槍管替換,過程不過五秒,算是多年來訓練的成果。


  她用力搖晃腦袋,看來似乎是否定的樣子。


  「我也是,我可不想再待在這個鬼地方一分一秒。」


  看著她張嘴呼吸的笨拙樣子,我忍不住損了她一句。


  「還有,不要用嘴巴呼吸,用鼻子。」


  「試著去習慣這血腥和腐臭的世界。」


  她沒有回話,只是默默的點點頭,像是小雞一樣跟在我身後。

  
  一路搜索,只有通訊設備被破壞,能夠儲存資料的電腦主機只有硬碟被拔除,這意味著與這間研究所有關連的資料都被湮滅了證據,在這裡所生產的病毒武器,以及運用方法都淹埋在歷史的沙塵裡。


  不知道該說是可惜還是慶幸,不過第二次相互毀滅的那一天似乎不會那麼快來。

  通訊設備毀損,也就意味我沒有目的在待在這個毒窟裡,比起待在這裡吸不乾淨的空氣,我還寧願出去跟那群怪物拚個你死我活。


  「對了,差點忘記做一件事。」


  我拿出背包內的C4塑膠炸藥。


  --只要出了問題,C4炸彈都能搞定。


  不知這句話出自哪位擁有睿智的古人,不過這坨白色的小可愛的確能清除我不少的問題,例如這一座現時不該被任何勢力發現的舊政府軍生物武器實驗室。


  我他媽才不管我申報上去有多少軍功,我死都不想看見這東西的彈頭在北盆或大墩市的上空爆炸的樣子。


  我提過我的背包有足足一公斤的C4炸藥吧?,把炸藥黏上柱子插上雷管,除了這種精細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的爆破工作,我還得看著那位少女不要對雷管毛手毛腳。


  「喂!那個不要亂碰,那是雷管!雷管!手會被炸飛!」


  「對……對不起!」


  梁柱都埋設好炸藥,我倆走出隧道將導線牽到自強號脫軌的隧道口。


  一出隧道口,那一股令人倒胃的腐爛腥氣隨著海風撲在臉上,我戴著防毒面具就皺著眉頭,何況是那名少女,她摀著鼻子,忍著乾嘔,翻騰的胃酸、鼻涕與淚水似乎快被這股臭氣嗆了出來。


  像是好奇心使然,她眼珠子都沒有轉一下,皺著眉頭,像是思索著甚麼,朝著「曾經是」我同袍的屍水不斷地瞧,到底有甚麼好看的?。


  「在這裡等我一下。」


  「你……要做甚麼?」


  「幫妳拿一套裝備,還是妳想那副樣子亂跑?」

  
  她稍微檢視一下自身的狀況,蒼白臉頰略顯微紅地把病人服下拉,想遮住涼颼颼的大腿。


  自強車上堪用的裝備很多,有一節車廂被稱作「移動武管室」,滿滿的突擊步槍,機關槍,彈鍊全存放在裡面,散發出一股擦槍油抹上金屬特有的噁心氣味。

  T04突擊步槍是戰後自治警開發的武器,漆黑深沉內斂的外表,洗鍊的強化塑料外殼,不採用5.56口徑彈頭,而是用制止力和破壞力更強的7.62公厘口徑彈,跟M3機槍使用的口徑一樣,畢竟主旨是打爛怪物的腦袋,口徑不夠只是在幫牠們搔癢。


  「嗚……。」她踮著腳尖,避開地上那發黑發紫的膠狀物質跟著過來。


  「別過來。」我阻止道,一旦被感染就糟了。


  「請問這些腐爛的……我好像有印象……但是……」


  「妳不可能有印象,這是我愉快的人類同袍們,曾經的。」


  「啊……對……對不起。」


  「不必,死傷乃家常便飯。」


  我輕描淡寫帶過,隨後爬入東倒西歪的車廂,翻找一般兵的作戰服和防毒面具,這種一般兵的面具與我戴的全裝甲化面具不同,有更好的全景視野,不過那一層強化塑膠不能防彈,畢竟成本夠低,效用又高,理當能量產。


  不過,當我拎著裝備從車廂裡走出來,格蕾的神色變得非常怪異。


  如果說剛剛她完全無法進入狀況,那現在就像是了解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那朵狂風中虛幻飄渺的白花,秀髮在海風吹拂下飛舞,臉色慘白,像是喪失了支撐往一旁倒去。


  「喂,妳怎麼了?」我衝上前,把裝備扔到一旁摟住她的腰。


  「抱歉,我只是……想起來了一點點東西。」

 
  她慘白的臉色讓我感覺不會是甚麼好消息。


  「想起甚麼?」


  她的雙臂環抱著纖腰,像是有股從骨髓冒出的惡寒竄出,語氣中帶著顫抖,恐懼,凝重的悲傷。


  「MFV-2099-33型……。」


  「33型?」


  「P4兵工廠生物實驗室研發,2099年實驗成功,第三十三號實驗品,通稱V33,V33的感染力和增值速度不是天然病毒可以比擬的,為了確保投放毒劑後能夠迅速占領區域,V33活性化後的生命週期並不長,暴露在大氣中只要超過半小時就會迅速死亡。」

  
  「簡單來說……殺死您同伴的是……病毒武器。」


  「那為什麼他們會被融化?我卻好運的逃過一劫?」


  「這是為了確認繁殖力而製造的實驗品系……為了確保病毒本身的傳染力,V33可以長時間保存在融化的遺體內,只要是非靈長類的生物都可以攜帶他們,透過糞便或其他各種方式傳播到其他環境,再次循環,這個階段並非氣膠,你沒有碰到遺體就不會被傳染。」


  「妳為什麼知道這麼清楚……妳──。」

  「喂……嘖,別哭啊,把一切說明清楚。」我晃了晃她的肩膀,血和內臟狂噴的場景比女孩子流眼淚好處理多了,她在眼眶打轉的淚珠就讓人手忙腳亂的。


  「因為我是……。」


  我有預感,她說的絕對不會是好消息,她摀著臉啜泣,就像數百年前那些曾經後悔開發出核子武器的科學家,當時他們滿懷希望,認為這種武器將會作為壓著世界大國簽訂和平條約、相互制衡的紙鎮。


  「我想起來了……我是曾經協助政府軍研究的科學家……。」


  「V33的關鍵技術,是我提供給政府軍的。」她抱著頭,彷彿過了無數年後,終於親眼目睹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業果。


  「……我的老天。」


  沉默片刻,我緩緩應答道「好吧。」


  我很快認清現況,少女所說的並不會讓我太過驚訝,廢土總是各種鳥事的發生地,應該說我每次搭上火車,大多就是要去某個地方,查明某件鳥事的真相,然後把那些替我添麻煩的混球一鍋端了,就算有一天縱貫山脈被炸掉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那妳還有想起其他東西嗎?」


  「沒有印象……我只記得V33是我做出來的怪物,其他東西我完全……想不起來……。」


  「好吧,也只好這樣了,唉……反正該哀悼的也哀悼過了。」

  
  眼下我再繼續追問這名失憶少女更沒有效益可言,有些事慢慢來就好了,何必求急呢,又不是甚麼大事。


  死人當然不是甚麼大事,自治警整天出任務都在受傷,死人,敢做這個殺人斂財的爛差事,領這份死薪水就要承擔這種死得不明不白的風險。


  我嘆了口沉悶的氣,出自無奈,出自惋惜,出自慶幸,無奈V33是眼前的少女所製造,一方面為同僚受到的苦難所惋惜,同時慶幸只奪走這數百條人命。

  要是這班列車沒有因為地震停下,迅速復駛抵達高港,等著我們的會是全城陷入恐慌的屠殺。


  「為什麼?」她啜泣著,低著頭,顯露出濃烈的自我厭惡「你不生氣嗎,為什麼不……責怪我。」


  「喔?這言論有趣,搞得好像我罵妳兩句還是揍妳兩拳就可以解決一切一樣。」


  「甚麼?啊嗚。」我彈了她的額頭一下,害得她忍不住疼地叫了一聲。


  「這王八東西有一部份是妳的傑作,妳有責任,活人的責任就是想辦法幫那些死人擦屁股。」


  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只好笨拙地表達自己的看法「我的確挺不爽的,死了整車的人,鐵路又堵住,高港的支援又慢得要死……但,妳又不是針對自治警來的,只是外力造成的意外,讓一狗票人融成這攤噁心的肉醬。」


  「責任不是妳一個人的,不要想有一個人扛起所有事情的愚蠢想法。」


  「那你要我怎麼辦才好!如果只是這些讓人痛苦的回憶……如果我不否定自己的作為。」

 
  「講不聽。」啪的響亮一聲打在額頭上,她又呻吟了一聲「否定自己的過去,就是否定自己。」


  「妳當時只是盡責而已,如果不是舊政府的要求,也不會有這種武器的誕生,更不會有P4兵工出現,不管是誰,是友軍也好,敵人也好,我佩服對自己的職位盡責盡忠的人,唯一的差別只在我也會盡責弄死自治警的敵人。」

 
  「我還記得當時提供的技術做出V33時的心情……那個時候我感到很高興,因為自己的理論得到證明,這樣的我……還有資格認同自己嗎?」

 
  「妳是想要再被往腦袋摁一下就對了。」這傢伙還真讓我煩躁難耐,看她遮著額頭躲我手指的樣子才想她應該學乖了。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服她那樣鑽牛角尖的思考方式,或許跟她失憶的恐懼有關吧,不知道自己是誰,連自己要信奉的價值觀,自己的個性都不了解,知道自己研究過這麼恐怖的武器,誰都會無法認同,甚至是感到恐懼吧。


  沒錯,感到恐懼,這種情感是多麼難能可貴。


  我嘆了口氣,用最簡單明白的方式告訴她「我不知道要如何評斷一個人的功過,我只是為了餬口飯而參軍的死老百姓罷了,如果妳認為妳曾經的所作所為是徹底的原罪,那就贖罪,這麼簡單。」


  「贖罪?」她像是看到希望的曙光一樣,一雙水潤的藍瞳盯著我,那略微紅潤的臉頰,抿著嘴唇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極了惹人憐愛的小動物。


  「對啦,贖罪。」我將連接銅線的引爆器交給格蕾。


  格蕾半信半疑地接過引爆器,聽從我的指導「按下中間那個紅色的鈕,把P4重新埋回土裡。」


  「這裡會被炸掉?」

 
  「當然,這座設施被發現的下場比起未爆的核啞彈還嚴重,既然被我發現,那我也沒有理由讓它繼續留在世界上。」既然知道V33的毒性,這東西在西部三都中擴散開來,對這座島絕對是毀滅性的災難。


  「核啞彈?」


  「就是未爆的核彈,據說這座島當時被戰術核轟炸的時候有幾顆未爆彈殘留,不過後來也是失蹤了,天曉得是到哪裡去了,希望別被愛國者陣線那群傢伙回收就好了。」


  「愛國者陣線?」她歪著頭,這下可好了,愛國者、紅潮、自治警,可是本島在世界末日後的三大流氓組織,沒聽過各佔據北中南的地頭蛇也要看過地頭蛇走路吧?


  「妳連這個也不知道?那新納粹總知道吧?」


  「新納粹……?」


  「啊--算了,反正愛國者就是獨裁法西斯猴子,紅潮是游泳過來的社會主義渾球,反正都是順從者活,不服者亡。」我想了想,冷冷地笑了笑「其實這三個都一樣就對了,打著不同口號,做著差不多的鳥事。」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了。」她帶著困惑怯縮的語氣,懷抱著罪惡感,對一切感到不解,無助而惶恐。


  「我只有一小段的記憶……有一天,天空落下一道道紅光,我只記得到這裡而已。」


  看來格蕾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戰前倖存者。


  戰前距離現在已經超過半個世紀,姑且不論她為什麼可以活那麼久,撐過核轟炸,核冬天,糧食危機,還有沒人幫忙取名子的王八颱風,沉睡在P4兵工廠裡,長得這麼漂亮,還穿著看起來有點性感的淺綠色病人服。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那戰前來的小姐,告訴我戰前的世界長怎樣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不過那是……讓我覺得很溫暖的地方,時不時都會有火車通過這裡……我知道那些列車永遠不會知道我們存在,但聽到列車呼嘯的聲音,我就知道,那些人有著不一樣的故事,用不同的看法乘上那列火車。」
 

  她露出祥和的表情,戰前也許世界是那樣的地方吧,充滿陽光與希望,和樂,欣欣向榮,就算偶有失意,但仍有一片晴朗藍天能夠眺望的地方。


  「是嗎?是吧。」


  所以她甚麼都不曉得,從這朦朧的眼神大概就料到了,如果要為她下個註腳,大概就是:無依無靠的失憶少女吧。


  不過擁有V33關鍵技術的她或許是生物領域的超級天才也說不定。


  天才歸天才,怎麼想都覺得她這副狼狽模樣在外面絕對活不過一小時,不,甚至連十分鐘我都很懷疑。


  「妳知道爆炸是甚麼嗎?」


  「請不要把我當成傻瓜。」她微微瞇起眼,像是不服我過度看低她的常識水平「V33是會傷害許多人的東西,我要親手把它給埋葬,永遠不得見光。」


  「沒錯,但引爆還是交給我來吧。」我回心轉意,因為讓她操作引爆器看起來是很危險的選項,雖然引爆不是高技術工作,不過她的常識等級可以讓自治警的裝甲步兵產生退意,可不簡單。


  「不行!這是我的工作!」


  「這個例外好不好。」


  「不行!」


  她就像搶到玩具的小孩子,不論怎麼樣都把引爆器抱在懷裡。


  「唉,算了,要用就用。」我嘆了口氣,反正想一想也是不需要用常識的工作,「聽我倒數喔,到一的時候就按下中間的紅色按鈕,把炸彈引爆。」


  她點頭如搗蒜,聽得很用力的樣子,就不知道實際操作起來會不會讓我想用鋼盔往她腦袋敲下去。


  「三。」


  「二。」


  「一。」


  「引爆。」


  砰轟!

 
  隧道深處的怒吼證明我埋炸藥的功夫還沒退步,我現在只擔心這份炸藥量會把南迴鐵路整個封起來。


  洞口傳出風的低鳴,否定了我的悲觀假設。


  「這樣子,就可以了吧?」她怯怯地說著,望著南迴隧道,深怕P4兵工沒有徹底躺回它應屬的墳墓裡。


  「理論上是沒錯。」


  「……這樣子就……就行了?」她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掌,顫抖著,不只是擔心,還有恐懼。


  如果讓她這樣低落下去,我絕對會很煩躁,這個世界已經夠負面了,不缺更多負能量,我也不想吸收。


  嘖,好煩。


  怎麼讓這傢伙打起精神呢……。


  「聽著,這個世界已經夠糟了,妳這樣並不會讓自己,也不會讓我比較高興,我能理解妳很害怕,如果我剛睡醒發現自己忘了一堆東西,又莫名其妙背了幾百條過失致死罪也會這樣想。」


  「如果那麼想要贖罪,我就代那些已死的傢伙來好好的處理妳,給妳三個選擇吧,死刑,勞改營,就地流放。」


  「請……由您定奪。」


  「那我想結局很明顯了。」我把腰間的M500大口徑左輪手槍上膛,撞針向後扳的響聲,咖搭一聲,彈藥室閉合的金屬撞擊聲讓她緊閉起雙眼,纖細的身軀不自禁地顫抖著。


  碰──。


  「……咦?」


  她睜開眼,看到的是已經瞄準她額頭的手指,這個距離,已經來不及躲開了,我似有似無的露出一股賤笑,像在嘲弄她的單純。


  啪!


  「嗚啊!」


  「對,就是這個矛盾的表情,很符合我的期待嘛哈哈哈。」


  看著她糾結又眼泛淚光,丟臉、錯愕、不解與疑惑全在臉上揪在一團,我忍不住放聲冷笑幾聲。


  「你!你一直在愚弄我!」


  「畢竟被這東西打到會斷成兩截啊。」我竊笑,把大口徑手槍收回槍套。


  「為什麼不自己決定?畢竟這團死人用過失致死也有點牽強,可能是儲存設施老舊跟硬體損壞導致的,妳睡死了半世紀,也沒辦法維護設備吧。」


  「我是V33實驗計畫的技術提供跟負責人……如果這個世界都是那些怪物……已經變得那麼殘破不堪……如果這個世界變成這樣與P4兵工製造的一切有關係,我……我覺得我會有什麼地方壞掉,好可怕……我沒想過會變成這樣子,這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她抱著腦袋縮起身子,被沉重的罪惡感、迷惘、徬徨與未知壓得喘不過氣,淚珠在她發紅的眼眶中打轉,好似在被刺激一些就會決堤。


  看來這傢伙已經忍到極限了,離崩潰只差臨門一腳。


  「罪惡感這種東西只是看妳想不想自己原諒自己,就像詛咒一樣,午夜夢迴妳仍無法忘卻妳的所作所為,只有在妳認為自己做得夠多時,噩夢才會停止,看著他們,記住他們,這些枉死的軍人,貢獻吧,贖罪吧,將它永遠擺在心底。」


  「如果妳原諒不了自己,我幫妳原諒,我是自治警裝甲步兵,被大總統下放決策權的重要單位,在廢土上就算是裁決權也掌握在我們手上。」


  「可是──。」


  我覺得這女孩子很有意思,不是姿色這種可笑的理由,雖然她真的挺漂亮的。


  這傢伙完全沒有換個方式思考的打算,跟她講話像鬼打牆一樣,不過能有這點對於道德的執著也表示她的本質並不壞吧,在這片廢土上能正眼面對自己作為的人可不多,就這點反倒讓人有點尊敬。


  在命如草芥的廢土,我很欣賞為了貫徹意志不顧生死的瘋子,只有這樣,我才能在人人苟活的廢土上看見一絲人類存在的價值,就像這個醒來卻能立刻直視自己過錯的白髮女孩。


  沒錯……非常讓人尊敬與嚮往。


  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或許這是上帝對我這個殺人如麻劊子手的唯一悲憫。


  「沒甚麼好可是的,如果妳因為片段的記憶而感到不知所措,就去找回來,我相信妳會在廢土上需要一個嚮導,當然,這趟不是免費的,妳也得幫我做點事。」



  「可是!可是──」


  「我可是殺人兇手啊!毀滅這麼多生命的兇手啊!如果V33有被使用過的紀錄,那我的記憶,就只是協助作惡的證明而已啊!如果以前我的記憶只是這些東西,那不如替我定罪算了。」


  「如果你的記憶盡是這樣的記憶!你還想找嗎?」


  「當然。」


  「為什麼啊!」


  「因為那是我存在過的證明,我不會否定自己做過什麼,但我還活著,我不能改變過去,但我能阻止這種慘劇再發生一次。」


  「而且自己想想,妳那麼弱,連槍都不會用,連甚麼東西會把妳當午餐都不曉得,說不定被奴隸販子賣去花街還會跟人家點頭道謝呢,放妳這樣子的女孩子在荒野亂晃像話嗎?這片土地沒有法律喔,妳覺得妳的運氣好到遇到的人都像本裝甲步兵一樣六根清淨?


  「你這個大變態!變態!」


  我像是開玩笑般痛快笑著「不過最主要還是──」


  「我很敬佩……妳的精神吧?」


  我轉移話題般地乾笑著「哈哈哈,在這片廢土上能攔住裝甲步兵的人可沒幾個,到高港之後我再向上層反應單獨執行外勘任務就好了,以我的績效他們一定准的。」


  「所以,放心吧。」


  我想對她伸出援手……或許是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還有救的表現吧?


  狼人還有想變回人的慾望嗎?

  
  我不知道。


  「那個眼神是怎樣?不放心嗎?拜託,妳有幸遇到堪稱廢土絞肉機的自治警裝甲步兵耶,友軍作夢都想遇到我們,至於敵人──那就是他們的噩夢了。」


  這絕對是我這輩子最溫柔的一次,廢土的奇遇,神秘的白髮少女,先前那樣宛如死水不曾流動的生活,只為了流血而流血的生活,在毀滅的世界創造更多毀滅的生活,鐵灰色沾上血漬的生活。


  不得不說──有些厭煩。


  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提起機槍,破壞,不帶任何憐憫,不帶任何感情,無視護目鏡眼前迸裂的火光,跨過被撕成碎片的屍塊,我得到了甚麼?


  從出生就被教育,已經完全忽視死亡的人們,認為死亡是理所當然的人們,已經對掠奪生命感到麻痺,那麼,我們還算是保有人性嗎。


  白色頭髮,空白記憶,宛如白紙般的少女,對生命保有熱誠,對死亡留存熱度,對自己的過錯痛徹懺悔,這股在心頭的感覺大概就是所謂的尊敬吧?當有人達成了自己無法做到的理想,而萌發出的好感。


  她的人性,想替她保護。


  她的情感,不該被這個世界抹滅。


  不想讓她……對這個世界失望。


  不想再次失去……相似的東西。


  「所以,笑一個?好嗎?」我把手放在她柔軟的白髮上,那雙略帶憂愁的藍色瞳孔終於露出看到希望的光芒。


  「……好……謝謝。」

 
  不得不說,這小妮子笑起來還挺可愛的,如果不要整天愁著一張苦瓜臉,絕對是個絕世美女。


  她就這麼順著勢頭抱了我一下子,之後又後悔的紅著臉頰發出慘叫,這又是後話了。


  真可惜啊,穿著外骨骼披著複合裝甲,沒辦法感受那可以一手掌握的柔軟。



--作者後記--

  在這裡想跟各位說個抱歉,最近因為課業問題所以更新速度不會太快,而且chrome瀏覽器竟然給我掛掉!連不上巴哈!已經超過一個禮拜了(躺

  搞到最後下載火狐來用,嗯?IE?那是甚麼?沒聽過的孩子呢。

  總之在此請各位多多支持,您的回復就是我繼續創作的原動力,謝謝各位!





*: 9/15日進行微更改 角色心境,臺詞進行潤色。

*:2018/11/5號 進行微更改 角色心境,臺詞進行潤色。

*:2019/04/6號 進行微更改 角色心境,臺詞潤色。

*:老天,這絕對是我寫過最不滿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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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Алекс
頭鄉[e29]

04-06 10:10

叁洞陸捌
感謝支持[e16]04-06 19:20
Reineke
活活鋸斷“他們”的身體、“它”的咆哮就足夠讓我聞到、另一“支”從拐角衝出的土狗、妳是想要“在”被往腦袋摁一下就對了
→牠們、牠、隻、再

05-15 18:05

叁洞陸捌
我的老天,錯字好多[e28]05-16 16:19
Reineke
以我的績效他們一定“準”的
→准

05-15 18:26

叁洞陸捌
感謝除錯[e3]05-16 16:19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18喜歡★abcd333086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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