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好聽。』
我對她的第一個想法。
沒有特別的形容詞浮現腦海，僅僅是單純地被吸引著。
進入高中第一天，其實也不算正式的第一天。
新生訓練，就是在暑期的尾段提早進入未來高中，意思意思地上幾堂課，然後聽聽演講、看看社團表演，與其說是新生訓練，或許比較像高中三日體驗營。
暫時的班級、暫時的老師、暫時的課程，我以為這三天大概又是，可有可無、暫時的緣分。
第一天進入新環境多少都會欣喜或緊張，教室裡低聲鼓譟的氣氛也感染到了我，我低頭看著小說卻難得地投入不了書中故事，算了，下課後再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書吧，我嘆了口氣，乾脆地趴下睡覺。
「我是顏沐柔，今年高二升高三，這三天是你們的輔導學姊。」溫柔的聲線。
『聲音很好聽。』我下意識這麼想。
第一次，純粹被某樣事物給吸引，我緩緩抬頭。
黑板上「顏沐柔」三個字映入我的眼簾，不是少女特有的秀氣字體，也不是輕狂得讓人無法辨認的草寫，而是簡單的、沒有一點歪斜的，甚至工整到有些固執的板書。
我看向輕輕彈了彈粉筆灰的那隻手，白皙細長而指節分明，如同那樣好看的字，讓我找不到適當的形容。
那一瞬間，好幾秒鐘或者好幾十秒，總之在我無法估計的時間裡，有種陌生的感覺忽然襲來，說不出的情緒卡在胸口，腦袋空白得彷彿斷訊，無法思考只隱隱約約覺得空氣稀薄。
明明是難受的，自己卻有些沉溺。
我醒了神卻還是疑惑，於是努力地端詳著學姊，試著找出剛剛異常的原因。
清爽的長直黑髮，深邃的眼睛，和煦的笑容，稍微高挑的身材，一切模範學姊的外觀好像都具備了，老實說並不特別令人驚艷，外表和氣質都給人溫溫的感覺，可是微暖的溫度也讓人不自覺想要親近。
「不管是這段期間還是之後，有甚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她的目光掃過眾人，碰巧和我對上視線，朝我微微一笑。
我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至少我認為我是面無表情。
漂亮又溫柔的學姊，午休和下課時間自然是被學弟妹們團團包圍，好奇心充沛的一群少年少女，即使一人一問也是難以招架的，聊社團、聊老師、聊營養午餐，沒半天就跟學姊勾肩搭臂或是「小柔」、「小柔」的親暱叫喚了。
我在座位上，只是遠遠看著。
『這樣的人總是很受歡迎吧。』我暗自佩服著學姊的耐心，無論哪個學弟開了稍微過火的玩笑，還是學妹們打探著八卦，她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一一化解，偶爾也幽默地調侃回去，讓人一下子就忘了距離。
「學姊真的沒有男朋友嗎？」一個問題倏然丟出，整間吵鬧教室竟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學姊身上，學姊有些不知所措，羞澀地傻笑了兩聲。
「當然有，我就是她男朋友。」爽朗的聲音打破寂靜，一個學長帶著完美的陽光笑容，不疾不徐地走進教室。
在學弟妹自動分開的道路上，他笑著走向講台，然後一把將臉紅到耳根的學姊摟在懷裡，「我叫劉毅均，是輔導學長也是你們學姊的男朋友，哪個臭小子想打學姊主意的給我想清楚啦。」
「放開啦。」學姊小聲咕噥著，面上笑容卻很是燦爛。
學長身高一八零，據說是足球隊王牌，還是濃眉大眼的帥哥，一下子就讓學弟們心涼了一片，可是親和的個性還是很快就和學弟妹們打成一片。
不太意外學姊有男朋友，而且也不關我的事，我打開書本，發現好像已經習慣了吵雜的環境，漸漸能專心在小說的字裡行間，果然一開始那種奇異的感覺只是錯覺。
我沒有喜歡過人。
知道有一種感情叫「愛情」，但無論是對男還是女，我從沒有經歷過書中描寫的怦然心動，甚至也沒有過對誰憧憬，在乎的人是有，只是很少，家人、朋友，僅此而已。
或許連「自己」也不在乎，因為說實在的，我並不認識自己。
我唯一親近的朋友是青梅竹馬，方景，哥哥一樣的存在，雖然總是一副悠哉的樣子，很聰明、很善於交際，可是內心其實甚麼都不在乎，很懶、很沒耐性，跟我很像。
太多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沒有那個耐心去應對成千上萬的其他人，所以就不應對了，只是想用全力對我們在乎的那些人好，只是單純地想要將自己的所有給值得付出的人。
學姊則相反，是我永遠無法理解的那種人。
對誰都是一視同仁的溫柔，彷彿是把日行一善當作座右銘，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個性，但其實有一點固執，對於正確的事情，不只嚴以待己更也希望別人同樣良善，雖然不強硬，可是也讓人找不到理由反對，即使真的想吵架，她那從來都沒有一點波瀾的淡雅笑容更是完全澆熄別人的戰鬥慾望。
越不明白的事情，人大概就越好奇吧。
我的目光不自覺跟著學姊，莫名地多了幾分留意。
「阿！」一個同學笑鬧間忽然驚叫了一聲。
她踩空了一階，差點摔下樓梯，幸好學姊在後面及時撐住。
「妳沒事吧？」學姊一如往常地笑了笑，溫和如水。
「樓梯嬉戲可是很危險的，下禮拜可沒有學姊接住妳囉。」學長在一旁也開玩笑道。
「謝謝學姊，阿抱歉抱歉下次不會了。」同學傻笑了兩聲，致歉後又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一瞬間，我卻瞥見學姊少見地輕皺了眉，隨即又回復了神色。
學姊甚麼都沒說，還是跟著我們去下一堂課，下堂課教室在七樓，電梯恰巧壞了，學長走到隊伍最前方帶著全班走教學樓另一頭的樓梯。
我看著學姊很自然地從隊伍中間慢慢落到後方，我也跟著放慢腳步，越走越緩。
走到教學樓另一端，要上樓前，我輕拍了前面同學：「我是4號，麻煩幫我跟學長說，我不舒服，學姊帶我去保健室休息。」
「記得保健室在旁邊而已，那妳趕快去休息吧。」熱心的同學點了點頭就奔向樓上找學長了。
我轉頭，逕自往保健室的方向走，「那就麻煩學姊了。」
我走在前頭，可是配合著學姊的速度，走得很慢很慢，學姊在我身後一步柔聲問著：「妳哪裡不舒服？胃痛？頭痛？」
我懶得回答。
「妳知道，翹課是不好的吧？」她笑著說。
「我經痛。」
「喔。」
然後我們就不再說話了。
直到保健室阿姨問我怎麼了，我才冷冷說到：「我經痛，她扭到腳。」
不想看學姊詫異的眼神，我獲得示意就趕快到裡面病床上躺著。
唉關心別人果然很累。
創作內容
租賃愛情 01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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