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王之章‧暴風雨的前夕
說起來在圓桌武士之中大概只有我厭惡著我們的王。
不知從何時開始，就連加雷斯也毫無保留地認同了王，我最初曾以為即使天地變異唯獨她不會改變對王的對抗心。任何人都有可能認同卡美洛王，唯獨那個孩子應該是最不可能的...但是那也只是我個人的誤解。
當我注意到的時候，依舊厭惡著王的人，就只剩下我一個。
要說明我為何厭惡著王的理由其實很單純，總結起來就是因為忌妒罷了。
那一位外表嬌小的少女做到了我所做不到的事，替這片土地帶來了豐饒以及珍貴的和平，而且在短短五六年之間，卡美洛已然成長為世界的霸主。
我沒有她那樣的才能與王者器量，但是即便是這樣我也拼盡了全力思考著如何能讓國家走在通往和平與強盛的道路上。
然而對我來說拼盡了全力的成果卻連她所達到的成就的一半都沒有，真是一件讓人難以釋懷的結果。
明明我比誰都還要看重這個國家的治理，卻輕易地輸給了一位當初被我指責為暴君的少女。因此雖然感到自身的醜陋，但是我卻沒有辦法認同她。
「阿格凡卿，你說你有重要的事情報告，卻一直盯著我不說話...個人覺得這樣很失禮喔。」
「抱歉，稍微走神了。」
「真是難得，你居然會主動找我談話。像這樣單獨與阿格凡卿對談的情況稍微讓我想起了那時候的事呢。」
少女似乎想起了那時的事，也是我第一次與她進行關於國家治理的問答。我認為少女的想法對國的治理毫無益處，一個國家並非由少數天才所組成的，她的方案雖然合於情理，但是那是基於某些關鍵之處的執行者必須是超越常人的天才才有可能被實行。
天才的誕生並不能被人為掌控，而且也無法預測誕生出的才能剛好符合實際需求。簡單來說，沒有比這種方案更依賴運氣的方式了。
我認為的治理應該是更需要花費時間與努力去經營，而且必須建立在一般人都能夠勝任的範疇，因為每個位置上的人都能夠被取代，所以才能夠長久地維持住國家的穩定。
「陛下，容我提醒，那時候加赫雷斯也在場。像這樣單獨談話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這麼說來也是。畢竟阿格凡卿...如果不是必要的話不會選擇與我單獨會面的。」
少女中途的停頓，那是想說我討厭她的這件事實吧。對我這樣的平凡人而言，單獨面對像她這樣充滿可能性的天才實在太過痛苦了。光是跟在她的身邊，我就有著身為人類的自己變得劣化的感受。
就以這層面上的意義來說，我覺得加雷斯能夠跟王和平相處感到不可思議。
「這麼想的話，我突然對於阿格凡卿你想要談的事情感到十分感興趣。」
「...不是什麼有趣的話題，我只是想提出抱怨而已。」
「喔？」
「首先，雖然不清楚陛下您的打算，但是現在還有必要繼續擴充兵力嗎？把這部份的經費先拿去做其他建設的話應該會更有效率吧。」
少女的表情稍微產生了一點變化，只不過她沒有簡單地承認，而是提出了反問：
「目前用於軍隊的經費上並沒有增加，為了維持訓練的精度與武器、裝備的維修，這樣的費用應該是必要的，不是嗎？」
「確實維持軍隊的武力很重要，但是訓練新兵的費用與訓練老兵的費用天差地遠，將一個不懂戰爭的士兵鍛鍊起來的必需資源，拿來當作標準也太奇怪了...實際上從建國以來，卡美洛的軍用經費幾乎都沒有變化過。」
「建國初期大部分的士兵都沒有實際經歷過戰爭的經驗，只是普通的獵戶或是平民，因此在資源上的投入相當多...但是現在的軍隊之中幾乎沒有新兵，每一位士兵都是歷經多次戰爭的沙場老兵。」
「培養一位新兵的資源可以養活三個老兵，以這樣的比例來計算的話...至少有超過一半以上的軍事費用下落不明，我想請問陛下...您到底在想些什麼。」
卡美洛王國已經是世界霸主的情況下還花費這麼多經費去增加新的軍隊，這已經超過了維持週遭各國和平所需要的程度了。因此我心中不禁對於她的目地產生了質疑。
少女露出了讚嘆的神情說：「真是了不起...在沒有明確帳目的情況下你憑著自己的估算，就掌握了經費的流向與開銷嗎。阿格凡卿，你是第一個發覺到這件事的人。」
「大部分的人都沒有注意到。畢竟軍事的經費並沒有明顯增加，頂多只是有些波動的程度...大多數的人都不會意識到隨著經驗累積與技術設備的成熟，所需要的資金成本也會下降這件事。」
「詳細的帳目只有我有權限知道，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是注意到了『沒有減少就是增加』的這件事。」
沒有半點愧疚或心虛的模樣，我想對於少女而言這樣的行為也應該有著她認為的必要性吧。但是我無法信任她，我一直覺得她的身上存在著暴君的潛質以及可能性。
「明明擁有了平定天下的武力，您追求在這之上的武力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平定天下...嗎？這個國家真的安穩平定了嗎？」
「您的意思是？」
「阿格凡卿，你對於前幾天的宴會中闖入的『那位騎士』有什麼看法？」
被這樣一問，我立即回想起那一天的事，那個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的騎士。
一開始我們大部分的人都以為只是單純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在偶然間闖入宴會之中對我們圓桌武士提出挑戰，然而在高文卿正面應戰，並且斬下對面首級的時候...那件事就發生了。
無頭的屍體並未倒地，反而行動自如，在我們面前那個騎士將地上的首級撿起，然後接了回去。他對著錯愕不已的高文卿發起宣言，邀約他一年之後再戰，並且報上了自身的名號──死之女神座下不死騎士〈摩根勒菲的綠騎士〉！
說完之後，那位騎士就在綠色鬼火的環繞中消逝不見，仿佛我們所見到的只是一場白日幻夢一樣。
「被摩根勒菲盯上，在死亡女神的權能下，綠騎士將遠離一切死亡...不，本身就已經是死者的亡靈根本就沒有死亡的概念可言。殺也殺不死的綠騎士，這將會是高文卿面臨的嚴峻挑戰吧。」
少女王者感概地訴說著。
她注視著我說：「我的姐姐安娜‧摩高斯也在暗中有所行動的樣子，她沒有跟你們聯繫過嗎？阿格凡卿？」這句話讓我心頭一驚。
「我再向你確認一次，阿格凡卿...你認為這個國家『真的』安穩平定了嗎？」
我感覺到喉嚨有些乾澀，說不出半句反駁她的話。
「...所以，妳將一支軍隊藏在民間，化身為平民獵戶？之前頒布的公告，讓獵戶用猛獸與魔獸的皮毛與國家交換高額獎金的方案，也是為了以另一種方式編列經費轉移給那一支暗藏起來的軍隊吧？」
「喔...連這一點都看透了嗎？阿格凡卿，你還是改一下這種有話直說的個性吧，不然哪一天我可能會因為你知道得太多，對閣下起了殺意唷。」少女半開玩笑地說。
少來了...明明妳一次也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在妳的心中一次也不曾把我當作敵手，即便我對妳抱持著不忠的對抗心，妳也沒有放在心上過。
「陛下，妳對加雷斯所做的訓練...莫非也能夠運用在一般人身上嗎？」
「是呢，雖然說小加的努力程度與決心都不能成為比較的標準，但是降低了兩三個層次的話，一般人之中還是有許多人可以完成所有訓練的。」
我確認了這一點之後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在那之軍隊之中...該不會也有著相當於圓桌實力的騎士吧？」
「哈哈，如果能夠這麼簡單出現像你們這樣強大的騎士的話，那麼我也不必這麼辛苦了吧。」
這個人到底算計到了什麼地步呢，光是想想就讓人感到可怕。
「阿格凡卿，看樣子你總算是明白了。驅逐了不相干的外敵之後，這個國家終於能夠進行真格的內戰。恐怕未來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閣下都必須努力在自己的崗位上竭盡心力吧...畢竟暴風雨才正要開始呢。」
......
自從我從湖中婦人薇薇安那邊取得了誓約勝利之劍，這幾年我都在考慮著一些事情。
在亞瑟王傳說中摩根勒菲設計盜走了劍鞘阿瓦隆，破除了亞瑟王的加護之後居然是把劍鞘丟回了湖中，還給了湖中婦人...那麼為什麼湖中婦人不把劍鞘再一次地給予亞瑟王呢？
還有當亞瑟王臨死的時候，現身護送垂死亞瑟王前往的理想鄉阿瓦隆的女神之中不但有摩根勒菲，甚至還有湖中精靈的其中一人妙妮，有的傳說之中甚至連薇薇安也在其中。
從這些跡象中可以得知，摩根勒菲、湖中婦人、還有摩高斯...這幾個人的關係不是單純的對立，她們懷有某種明確的目的與遵守著自身的規則而行動的。
還有聖劍的反轉...也讓我在意。
總結傳說的結局，也就是說...亞瑟王的死反而讓死亡女神、湖中婦人以及摩高斯三人的利益達到了一致。
傳說殘留下的片面的訊息反而讓真相顯得更加撲朔迷離，不過可以確定的只有一件事，無論如何我的對手來自於這個國家的內部，強盛的卡美洛王國不會因外敵而亡。
那麼想像吧，努力思考著...擁有怎樣的實力才能毀滅掉這個時代最強大的王國卡美洛？
無論這片土地上的女神還是魔法使甚至是圓桌武士與人民，都能夠加以對抗，甚至於勝利的實力，在卡美洛正邁向強盛的這段時期，即便花費十年或二十年，我都要憑自己一人之力創立起足以顛覆整個國家的武力。
就像是建造出一個不遜色於卡美洛的地下王國──我要超越我自己費盡心力建立起的國家。
我所追求的，是能夠平定『亞瑟王終末』的實力，不管對手是女神還是誰，我都要取得勝利。
----------------------------------本章結束後的閒聊-------------------------------------
這一次是描述了高文與綠騎士的前半段故事，同時也是讓阿格凡刷刷存在感的章節。XD
亞瑟王傳說之中的疑點重重，特別是在女神與亞瑟王之間的關係更是混亂。如果說摩根勒菲與湖中婦人的行為都有其深意的話，這個傳說的真相也就更加詭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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