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當波拉環顧四周的時候,發現旁邊除了熟識的朋友與村人之外,還有十五名兇神惡煞的男人。他們手持武器,看起來好不嚇人。
「波拉,妳昨天不是離開了嗎?」喬尼問:「怎麼又跑回來了?」
「因為呀~」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說:「我差點忘了嘛,酒—」
「酒!!!!!????」
「你們做的葡萄酒很好喝,所以我想跟你們要幾罐。你瞧,旅行這種辛苦事,總要有些好酒帶在路上喝,才不會無聊……」
「……」
「話又說回來,這些人是誰啊?感覺怪裡怪氣的……奇怪,吉莉雅,妳在哭嗎?誰欺負妳了?」
包括奴隸販子在內,所有人都沒有預見如此唐突的超展開。他們的臉上不外呼掛著「啥?」的表情。
過了幾秒後,身穿盔甲的奴隸販頭頭才大夢初醒般地回神過來。
「沒想到,這鄉下村子還有這麼漂亮的女人……」他說。
「嘿嘿,這樣講人家會害羞啦~」波拉雙手捧著臉傻笑。
「把她帶過來,我要連她也一起賣掉!」
「賣掉?那是什麼意思?」
這時候,一名身穿鎖子甲的男人踏出步伐,朝銀髮少女的方向逼近。
「波拉,快點逃啊!」
吉莉雅急切喊道,但銀髮少女仍一副傻傻的站在原地。
「唉,等等等等,你突然靠這麼近的話—哇、哇哇哇哇哇哇!」
從波拉嘴裡發出的,是滑稽又可愛的喊叫;但她手中所做出動作,卻和滑稽這二字八竿子打不著。
「什—」
當對方靠近之時,波拉的上半身迅速貼向男子的胸口。在對方足以反應之前,她微微彎下腰,右手手掌伸向他的左腿下方,輕輕一舉,男人便整個人往後仰倒而去。
碰!
—地一聲,那男人的後腦直接撞上地面,頓時昏了過去。
「對對對對對對不起!」波拉滿臉驚慌,試圖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因為他突然靠得很近,我緊張了一下—」
「臭女人!」
「怎麼又來啦!?」
另一位大漢從旁衝出,從後頭一把環抱住少女,將她的腰身牢牢扣住—至少,那人是這麼以為的。
因為下個瞬間,波拉雙腿彎曲微蹲,使得對方失去平衡重心。同時,她伸出一隻手抓住偷襲之人的食指,並往上拗向詭異的方向。
「呃,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指斷裂的聲響,與大男人的慘叫同時響起。
波拉不只輕易從熊抱中爭拖,她反轉身子(將對方的手臂和食指拗斷的情況下)來到他的身後,用一隻腳勾住對方左小腿,並用另一隻手將他往下壓。
碰!
又是聲巨響,大漢的臉部直接撞擊佈滿石塊的地面,鼻子鮮血直噴。他只能倒在地上痛得打滾。
「你們這樣撲上來,我會被嚇到啦!」波拉滿臉驚說道。
「這女的不是普通人!」頭頭大喊。
見狀,奴隸販子們全都拔出武器,現場的氣氛變得更加險惡。
「什、人家很普通啦!」她一邊跺腳一邊鼓起臉頰抗議。
「普通的女人怎麼能夠把男人打趴在地上?」
「呃,這都只是反射動作,反射動作啦!痛,嗚,頭好痛……」
忽然間,波拉只感到頭痛欲裂,簡直比宿醉之後引起的疼痛還要強烈十倍,讓她連站都站不穩。
「好像想起什麼事情……」
她低下頭,看著那兩個被自己擊倒的男人,感到心中熱血彭派,燃起一股小孩子特有的興奮感。
波拉彎下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雙手長劍,自然而然地擺出左腳在前,右腳在後的姿勢。她高舉長劍,將其移動至右肩上方一側,劍身置於腦後,乍看下有點像一名持傘的貴婦。
喬尼這輩子沒有揮過劍,更從未見過真實的戰鬥場面—可是,他卻看得出波拉絕非一名外行。
此時此刻,她的右手掌抓住十字護手下方的劍柄,左手則捧起劍柄底端。充滿自信的表情與穩健的持劍姿態,從容優雅、輕而易舉;那種熟練的感覺,彷彿是經過大量鍛鍊而來、甚至是與生俱來的力量。
「喂喂,小姐。我勸妳放下武器,小心會受傷喲。」
對於奴隸販子頭頭的警告,波拉根本沒把話聽進耳裡。劍柄堅硬如鐵、冰冷如石的觸感,不知為何令人她感到異常安心。
「好棒……」
波拉微微一笑,似乎帶著一絲期待—至於期待的是什麼,就連她自己都不太確定。
「老大,該怎麼辦?」一名禿頭奴隸販子問道。
「你去教訓她一頓,讓這女人瞭解自己值幾兩重。」頭頭再三叮嚀:「但千萬別打傷臉蛋,我可不想要一個破相的奴隸。」
「遵命。」
語畢,那名禿子舔了舔上唇,從腰際間拔出一把傳統的長劍。劍鋒削薄,晃過如水波般的冷光,散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銀色的劍身、護手,以及黑色的劍柄……全都簡單得不可思議,沒有雕刻和點綴,完全沒有任何裝飾。單純得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一支武器。
殺人用的武器;就跟波拉手中持有的一模一樣。
「可別怪我不客氣啦!」
話音一落,禿子讓持劍的雙手擺在胸口前,並任由劍身抵在自己右肩肩頭,好像一副在休息的模樣。
緊接著,禿子往前一個箭步,長劍呈半月形的弧度從側身劈砍過去,直逼波拉的左手臂。他似乎是打算砍傷她持劍的手,迫使對方丟下武器。
「……好……」
波拉的嘴唇,在這短短一瞬間動了幾下。
「好慢。」
這句話,並沒有任何人聽見。
因為在電光石火間,波拉扛在右肩膀上的長劍揮砍下來—不是朝著敵人的身體,而是瞄準他的劍身。
匡啷—金屬撞擊發出的輕脆聲響,響徹鐵灰色的天際。
當兩把長劍對撞之際,波拉改變了敵人的攻擊角度。只見禿子的劍往波拉左方飛去,劍尖於少女的肩膀處擦身而過。
「這動作?!」
禿子還來不及趕到到吃驚,波拉已經大幅度抬起雙手手臂。劍柄迅速來到白皙的臉頰旁邊,幾乎與她的目光呈水平線。
「Zornhaw—」
那聲低喃,同樣沒有傳入對方耳裡。
少女踏出優雅且致命的一步,那動作迅速威猛得不自然,步伐輕盈得難以想像。當她的右腳踏出去那瞬間,長劍也跟著突刺。
嘰—!
兩隻劍身摩擦發時,發出又尖又刺耳的噪音。
向前突刺的劍尖刺穿禿子的喉嚨,大量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咳啊?!!!!!!!!」
隨之伴隨而來的,是對方帶有鮮血色澤的慘叫。
波拉向後退回長劍之時,對方的身子立即垮下,瞪大的雙眼還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不過很快地,那雙眼眸光芒散去,靈魂也離開那人的身體。
這場交手,在一眨眼間就結束了。
接著,波拉重新擺好架式,長劍再度回到她的肩頭上。
「當對手從你頂上進攻時,忿怒一擊將以劍之彼端威脅著他 (Whostrikes at you above, the Wrath stroke threatens him with the point.)。」
與此同時,她的嘴裡呢喃自語著—
「切記,無論是砍擊、突刺、作勢、優柔婉約或剛強;無論是開始或結尾,全都在轉瞬間完成。(Note:strike, thrust, posture, soft or hard, instantly, and before and after.) 」
少女的話語,或許對喬瓦尼等人不具任何意義,卻當場令頭頭的表情失去了餘裕。
「那是Zornhaw—怒之擊,萊茵河那頭的劍術招式。這、這不可能啊!」他不敢置信高喊:「一個女人家怎麼可能懂得劍術?!」
「我也不知道。」波拉老實承認:「感覺起來……就像身體早已記住的反射條件,產生動作。呵呵,但這感覺,還真不壞吶。」
少女的嘴角流洩出一抹撫媚動人的淺笑,但那雙朦朧的眼眸中卻完全不帶一絲笑意,反而透露出更多的輕蔑與藐視。
「波…波拉?」
依舊趴在地上的喬尼忍不住喊了對方的名子,但是聲音卻細到只有她自己才聽的見。眼前所發生的事情超出農民們所能理解的範圍。就連那一群兇神惡煞般的奴隸販子們也感到一陣顫慄,彷彿眼前站著的並非是一名女子,而是他們無法理解的生物!
「可……可惡,快上!連個女人都打不過,是要丟光我的臉嗎?!」
「遵命!」
一聲令下,兩名奴隸販子持劍走上前。從他們極為相似的外表來判斷,這兩人似乎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弟弟,就讓我來教訓這自以為是的女人吧。」其中一人說。
「依我看輪不到哥哥上場,她就被我打趴在地上。」另一個人打趣道。
不過這一次,波拉率先出擊。
「到底是誰教訓誰,還不知道呢。」
她瞄準雙胞胎哥哥,揮出直接了當的砍擊。
「哈,愚蠢的女人!」
對方輕鬆格檔開少女的攻勢。接著,他抬起手臂至臉龐的高度,接著朝波拉的肩膀猛刺過去。
「愚蠢。」
會響起兩聲愚蠢,並不是因為雙胞胎哥哥忘了自己剛才所說過的話,也不是因為他想罵對方兩次—
那是,出自於波拉之口。
在敵人發動突刺的瞬間,波拉的身體往右下方大幅放低身體的重心,並借用反作用力將對方長劍往身體左上方推開。
而這輕輕一推,敵人的劍完全喪失目標。
「糟糕!」
雙胞胎哥哥試圖往後退開,但一切都太遲了。
由於波拉的手先行抵禦住攻擊,然後才開始移動步伐。也因為如此,她對自身和敵人之間的距離具有控制權;是要往前進多少步,抑或向旁移動幾公分,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簡而言直,對手根本沒有逃跑餘地。
「Absetzen—反轉。」
同一時間,波拉再度抬高雙手。她轉動長劍,讓劍身、劍柄以及目光三者呈水平線。右手大姆指支撐住擺成水平面的劍身下方,讓劍尖處穩穩地指向敵人最脆弱的咽喉。
然後,她出手了。
「咳啊?!!!!!!!!!」
來自喉嚨深處的鮮血與慘叫,再次噴灑到大地之上。
雙胞胎兄長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見銳利的長劍以平刺刺穿自己,命喪黃泉……
「學著向側身移動(Learn to set aside)—」波拉說:「當敵人向你使用突刺時,抵擋並予以反擊。(Who thrusts at you, your point hitsand counters his.)……你們還太嫩了。」
「哥哥?!」見到兄長倒下的瞬間,雙胞胎弟弟發出了怒吼:「這個臭婊子!!!」
年輕男人踏出右腳,從下而上劃出道圓弧形閃光,揮出憤怒一擊;鋒利的長劍朝著波拉上半身招呼。
波拉迅速高舉雙手、然後揮下長劍,擋下敵人的攻擊。
「妳以為這就結束了?」
在鋼鐵撞擊的剎一那,對方改變了身體重心。
雙胞胎弟弟往左側踏出一步,轉動靈活的手腕,他手中的長劍立刻以逆時針方向改變軌跡,朝著波拉毫無防備的左側腦砍過去。
「想得美—」
波拉也不是省油的燈。
眨眼之間,她的身體已經向右轉,並同時擺直長劍,讓劍身直指天際,劍刃則面向敵人—
匡啷!
致命的鋼鐵二度相撞,波拉擋下敵人的攻勢。
看似再簡單不過的交手動作,只要稍有一絲猶豫不決或判斷錯誤,都足以讓雙方任何一人喪命於劍下。
就像現在這個當下。
「什—呃啊!?!」
也許是刻板印象使然吧?男人打從一開始,就無法將肉搏戰與女人這兩個詞彙劃上等號。
所以當波拉向上架開對方的長劍,並改以左手持劍,右手臂上迎,衝上前勾住雙胞胎弟弟的胸口之時,後者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他甚至沒料到這女人會動用手腳!
一股衝擊襲來,當場將雙胞胎弟弟甩向地面。
他掙扎地想要爬起來—
「臭女人,看我怎麼—」
「拜拜。」
波拉倏地揮砍下手中長劍,精准斬斷對方的頭顱;猩熱的血液不只濺到滿地都是,甚至還噴灑在少女的身上。
「世界上不存在劍的決鬥,而只有拿著劍的戰鬥。切記。(Thereis no such thing as sword fighting. You are fighting with a sword. Rememberthat. )
波拉一邊以平穩的口吻說道,一邊甩掉長劍上的血滴。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這名少女已經取走三條人命。
「嗚啊,這跟切蔬菜的感覺很類似呢~難怪我這~麼擅長。」
「切菜……啊!」
忽然間,吉莉雅憶起波拉當初一起相處的景象;原來她所擅長的並非切菜,而是使用利器!
難道其他事情也—
「這女人不正常呀,老大!」
「魔鬼……她鐵定用跟魔鬼做了什麼契約,才能有這等的力量!」
「她是魔女!」
「魔女!」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什麼叫做「恐懼」的奴隸販子們,現在卻感到一陣強烈不安。習慣了欺善怕惡的他們,通常只要一看到比自己強的對手就會閃得遠遠的。這本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然而,應當是比自己還要弱的女人,卻在他們眼前一再殺掉自己的同伴。
除了使用魔法之外,這又該如何解釋?!
「夠了,你們這群廢物!」
奴隸販頭頭厲聲說道。
「讓我來解決這臭娘們!」
他站出來,自腰際間拔出專屬的長劍。由於全身身副鎧甲,散發出的殺氣顯得格外濃厚。
過去,喬瓦尼一直以為所謂的劍士決鬥,便是兩個拿著長劍的人互瞪著對方,目光緊盯彼此且不敢有絲毫鬆懈。無論是率先發動攻擊或採舉守勢,都會於轉眼間分出勝負。
他只對了一半。
持劍之人的生死,確實都決定在短短幾秒之間;思考過久、猶豫過頭、反應過慢、裝備過重……上述任何一種原因都能輕易至人於死地。
但,劍士真正的戰鬥方式卻和喬瓦尼想像的相差甚遠。
舉例來說,波拉與奴隸販子頭頭—這兩人並非呆呆地站在原地瞪視彼此,而是不斷地在移動,變換自己的步伐。
他們倆有時前進、有時後退、左側移步、右側移步與單腳原地踏步,隨時隨地都在尋找彼此架式中的弱點,或是可利用的破綻。手持長劍的兩人緩緩踏出步伐,小心翼翼地繞著彼此。
顯然,他們倆都不敢小看對手。
男人也從波拉的腳步中,看出她絕對不是一名外行,反倒更像……更像一名身經百戰的騎士!
他搖了搖頭,甩開這可笑的雜念;軟弱的女人和強悍的騎士—哈,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組合,簡直不可思議。
「妳……究竟是誰?」他問。
「很抱歉~我完~全想不起來。」波拉的口吻聽來隨變,但率真得一點不像在開玩笑。「我只知道,和你們打起來似乎讓我想起不少事情。或許—」
「或許?」
「或許把你宰了,就能想起來了呢~」銀髮少女燦笑道。
駭人聽聞的話語,卻令頭盔下的那張臉也跟著露出一抹微笑。
「妳果真是個—」
接著,奴隸販頭頭出手了。
「魔女啊!」
僅僅是心臟鼓動一拍的時間,手持雙手長劍的盔甲戰士邁開步伐,迅速奔上前。他的右手掌抓住護手下方的劍柄,左手則抓住劍柄底端,並朝向一臉淡然的波拉猛力揮下武器。
「她笑了……」
那一剎那,盔甲戰士向銀髮少女展開攻擊。
那一剎那,喬瓦尼的眼睛捕捉到了少女微微翹起的嘴角,盪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愚蠢。」
她的向左腳後滑了一步,身子稍稍後傾,輕易躲開這一擊,席捲而來的強風吹起淡金色的髮絲,卻無法傷到她一根寒毛。
「換我了。」
喬瓦尼以為波拉會揮砍長劍,可是銀髮少女卻做出出乎預料的舉動—她的左手手掌離開劍柄,徒手握住劍身前端,彷彿將雙手劍當作長槍一般使用。
「手指不會被割傷嗎……」
見到這一幕,農民們都不禁直冒冷汗,下意識地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確保它們健在。但從波拉自信滿滿的表情看來,她完全沒把這種可能性考慮進去。
「不是裝模作樣……」奴隸販頭頭低喃道。
眼前這個女人清楚明白,砍擊無法對板甲造成絲毫傷害;唯有以重擊或突刺板甲接合處的弱點,方能夠擊敗全身穿著盔甲的對手。
這個念頭才剛自腦袋一閃即逝,波拉已經迅速往前踏出一步,劍尖瞄準男人的頭盔下方,宛如野獸的利牙般突刺過去!
咯喳—奴隸販頭頭的反射神經似乎比預期要快。他在劍尖觸逼近前一刻往後跳開,頓時拉開和莎拉之間的距離。
「嘖。」
波拉彎著膝蓋,保持突刺姿勢。她的目光,絲毫沒有離開過對手。她的腦子飛快的運轉,極力地尋找空隙。
再一次,奴隸販頭頭展開攻擊。
他擺出像是拔刀的姿態,由右至左、由下而上揮出來勢洶洶的斬擊,彷彿路徑上沒有事物能阻擋他的長劍。
不過他的攻擊又一次落空。
面對直逼而來的利刃,波拉流暢地壓低自己的身子躲開攻擊,並以劍尖對準因使出迴轉斬擊而門戶大開的右腋下,接著猛刺過去。
「竟然不怕—?!」
可是奴隸販頭頭並沒有退卻,反而迎上前試圖衝撞莎拉。
波拉一看見對手移動左腿,立刻便放棄攻擊念頭。她的後腳隨即一瞪,整個人往後翻滾一圈,當下離開對手的範圍。
要不是反應夠快,她可能早就被對方給撞飛了吧?
如今,這兩人再次回到對峙時的狀態—奴隸販頭頭保持砍擊姿態,波拉則保持突刺姿勢。
殺氣,瀰漫於四周的空氣中。
「好厲害……」
在旁觀看的吉莉雅驚愕得瞪大雙眼,就連嘴巴都張得開開的,幾乎忘了自己被抓一事。
波拉明明是個女孩子,竟能夠和身穿盔甲、訓練有素的男人交手而無所畏懼。反觀她自己,簡直跟一隻軟弱無力的小綿羊沒兩樣,只能任這群無賴宰割。
一想到這,吉莉雅心裡頭越加沉重。
果然,喬尼和波拉結為連理—
「不好意思呀,吉莉雅~」
不知何時,波拉的目光正瞥向吉莉雅。
或許是為了安撫吉莉雅的不安,她用笨拙的口吻說:「再耐心等我一下,等我解決掉這壞傢伙後,馬上就去救妳,讓妳和喬尼團圓~那個,妳果然擦了我送的香皂吧?看妳皮膚光光亮亮的~超漂亮喲~」
「波拉……」
她的言行舉止偶爾蠢憨,偶爾聰明,有時既荒唐又可愛,但絕對充滿真誠,讓人不由得深信她所說的話。
而且,波拉貌似對吉莉雅動了動眉毛,甚至偷偷送出某種眼神。
「喂喂喂,與其擔心別人,不如先擔心自己吧。」奴隸販頭頭冷笑道。「妳就不怕我拿她當作籌碼嗎?」
「我不擔心。」波拉說:「因為我會在那之前幹掉你。」
「喔,真的嗎?那就讓我見識妳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喂,把那褐髮女人的手指給我砍—」
「就是現在,吉莉雅!」
趁著所有人分心的之際,吉莉雅朝向抓住自己的壞人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呃啊?!」
慘叫響起的同時,褐髮少女從對方懷中脫身,並死命地往喬瓦尼的身邊跑去。看見自己的商品跑掉,奴隸販頭頭確實瞬間分了神。
「與其擔心商品,不如先擔心自己吧,呵。」
剎時,波拉以迅雷不及掩耳,踏出步伐來到奴隸販頭頭面前,劍尖彼端直逼對方的喉嚨。
「打不贏就耍些小聰明……只可惜,那是沒用的。」
奴隸販頭頭飛快回過神—或許太快了,甚至比波拉原本計算得還要快上數秒吧?只見他朝波拉的左肩揮下長劍,動作中沒有一絲累贅。
那是絕對躲不開的一擊。
「女人就乖乖待在家生孩子,別出來舞刀弄劍!」
「生孩子?女人?哎呀,我好像想起什麼了~」
從波拉嘴裡吐出的,則是完全答不上邊的句子。
然後,她接住了。
「什……什麼……」
正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波拉伸出左手,白皙纖細的手指抓住了劍刃。長劍猶如石化般在她頭頂上停止下來,無法移動半分。
「怎麼—可能!」
奴隸販頭頭的身體反射性地往後抽回長劍。
但—
「還給你。」
這動作卻成為他犯下的致命錯誤。
因為,波拉在這時候放開了手指。
「糟糕了!」
由於力道過猛,身穿盔甲的戰士整個人往後仰,一時間無法穩住重心。
即便僅僅是一秒鐘的空檔,都足以創造勝利的契機。
「再見了~」
就在波拉開口之時,她以逆時針方向反轉雙手長劍,劍柄直指對手眉間,兩手手掌則雙雙握住了劍身,毫不懼怕劍刃抵住手指的冰冷觸感—
她躍起身子,高舉長劍,劍柄尾端以宛如重鎚的態勢,朝向戴著鋼鐵頭盔的頭頂猛力敲下去。
匡瑯!
金屬敲擊聲,就像一口沉重的鐘回盪於耳膜裡。
對方的頭盔,當場凹陷下去一大塊。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當然耳,凹下去的也許並不只有頭盔。
男人抱住自己的頭,從頭盔呼吸孔處吐出淒厲慘叫。儘管外表上看不出來任何傷害,他的聲音卻透露出超越常人所能忍耐的痛楚。
不過,波拉的攻擊仍未結束。
匡瑯!
「住、住手— 」
匡瑯!
「停下、我給妳錢,多少都—」
匡瑯!
「別再—敲—」
匡瑯!
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堅硬的劍柄柄端處猛砸在對手頭盔上,波拉的動作中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仁慈。
即便當他倒下之後,波拉甚至直接跨在對方身上,繼續高舉劍柄不斷揮下、揮下、再揮下……
「是呀~我也沒料到自己這麼擅長槌東西。」
波拉敲槌衣物的畫面,莫名地閃過吉莉雅的眼前。
「或許我失去記憶之前,是個超級洗衣女僕,或者超級鐵匠!」
又或者,她是個完全不同於女僕或鐵匠的存在......吉莉雅暗心想,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直至對方沒辦法發出聲音,活活槌敲對方的腦袋致死為止,少女才終於停下了動作。
波拉望著胯下一動也不動的盔甲戰士。此刻,他的頭盔早已扭曲變形成一團廢鐵。慘不忍睹的模樣,讓人無法想像裡頭如何包覆一個人的頭顱。血……又或者是血外加腦袋裡的液體,緩緩自頭盔上的眼孔和呼吸孔流出來。
她自個兒點點頭,神情滿意。
「嘿咻~」
她一派輕鬆地站起身,拍拍粗布裙裝,然後轉身面向剩下的奴隸販子。
「還有誰要上來?」
這群男人們面面相覷。
「扁他!」
有個人在背後叫囂一聲,但沒有人真的膽敢動一步。
「你們這些人會以為,這傢伙不過是個弱女子。如果我們使用人海戰術,很快就可以把她打倒在地,頂多會有一兩個人受傷,而且傷勢很快就會復原。然後,我們就可以為所欲為,盡情姦淫擄掠。」
波拉說話的速度不僅不快不慢,語氣與音量也十足地適中,充分表達出他不是在開玩笑的心態。
「但我手上拿的是一把劍,而且我還很會耍這把劍。在你們搞清楚狀況前,我就足以砍死你們一票人。順帶一提,我砍人的速度出奇地快,也許你們每個人都會挨上我一劍。有誰想驗證看看的?」
沒人敢吭一聲。
「不過多虧了你們,我終於想起來了……」
波拉看了看地上好幾具死屍,又看了看緊抱在一起的喬瓦尼和吉莉雅兩人,向他們兩人愉快地招招手。
「吉莉雅,我想起來我是誰了喲!」她喊道,臉上很是開心,心也很是激動。「其實妳沒有說錯,我—」
「所有人放下武器!!!!!!」
話才說到一半,充滿威嚴的吶喊聲,便在空氣中盪漾起來;那聲音之堅定,彷彿從來就沒有人反抗過下達之人的命令。
眾人轉過頭,這才看見一名騎馬之人現身於此—他身穿全身式板甲,但明顯有常常經過保養與維修,黑色的表面閃閃發光。而陪伴在騎士身旁的,是二十名手持長槍、長劍,以及配戴胸甲的士兵。
「男、男爵大人!」
「是男爵大人啊!」
「男爵大人來救我們了!」
村民們看見騎馬之人後,紛紛揚起一陣陣歡呼。而奴隸販子們在看見自己被團團圍住後,則紛紛發出嘆息,乖乖丟下手邊的武器。
「男爵,他嗎……?」波拉狐疑地凝望對方。
被稱為男爵的那個人跳下馬,大步朝波拉的方向走去,連看都沒看奴隸販子們一眼,似乎根本不曾在乎過他們。
「等一等,男爵大人。那位女孩是—」
喬瓦尼強忍著疼痛不堪的身子,趕緊想要上前解釋清楚—
可是沒想到,那位尊貴不凡的男爵接下來做出的舉動,讓在場的農民們都傻眼了。
他
畢恭畢敬地
向這名年紀小自己二十多歲的銀髮少女
單膝下跪。
「我找您找得好苦啊……」
他的嗓音,清晰地傳入在場所有人耳裡。
「……魔女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