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這場預料不到的敵襲讓許多人頭皮發麻，隨著會場裡的混亂結束貴族們爭先恐後的離開。
直到這時莉莉安才看到老艾布特，他在最上層的燈塔處抽煙斗遠望正不斷離開這的馬車，莉莉安在樓下看著他的背影，有點想拆了這人的腦袋看裡頭的運作。
「莉莉安，再休息一下吧。」看她才剛包紮好傷口就要起來，愛葛莎輕輕抱住莉莉安要她坐下，旁邊的伽米爾雖然已經把頭洗乾淨了但身上的衣服仍沾染血跡，即使如此克萊兒還是緊緊抱著他的手臂不放，她在看到伽米爾這樣子時真的差點嚇昏，以為他被打得頭破血流。
奧斯頓正協助皇家衛隊處理之後的事，雖然戰鬥還沒結束，但從探子傳來的情報是離勝利不遠。
蘭卡凡被傑米森逼得逃往翡翠森林，每個人聽見這消息幾乎同時歡呼，只有女王靜靜點頭希望能順利看見傑米森帶著蘭卡凡的頭回來，這才是真正的結束。
「他回去了啊……」當查理斯王子聽見柏特萊姆已經離開時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他緊緊牽著女王的手，心不在焉地聽著他舅舅——崔佛尼亞國王說話。伽米爾從談話間知道國王也有派兵守城鎮，所以蘭卡凡他們逃跑時沒有騷動到鎮上的活動。
等傑米森帶著蘭卡凡的頭顱回來就結束了。
老艾布特抽著煙斗凝視遠方的月，莉莉安看著地上的影子。
留在場內的貴族逐漸減少，倒是修補師傅正慢慢增加。
僕人們正接力倒水沖刷場內的地板，一波又一波淡化的血水流出去，當伽米爾回過神時水已經清澈了，而坐在旁邊隔一段距離的莉莉安也不見了。
「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克萊兒離開前再三叮嚀，伽米爾點頭後看愛葛莎正在協助奧斯頓處理事情，便喊了聲去找莉莉安也不管他們有沒有聽見就往走廊走去。
他與許多僕人擦身而過，原本漸漸淡化的空氣逐漸轉成濃濃藥味。
他沒有走進秋宴廳找莉莉安，裡頭正有許多傷患直接躺在地上休息。
伽米爾憑著直覺來到最少人使用的冬宴廳，放眼望去雖然這裡的藥味比較淡卻多了份死寂。地上擺著一具具屍體，不管是暗殺者還是衛士與傭兵，在這不分地位高低排成一列列。
有些傷患正跪在地上跟躺著的人小聲說話，伽米爾看到莉莉安站在最角落的一塊區域。那裡人最少、躺著多半是面目全非的死屍，莉莉安凝視其中一具已經蓋起白布的身影，伽米爾看過去那塊白布明顯比其他人都來的小，底下的人如果不是侏儒就是孩童。
「莉莉安。」
他站過去卻沒有被糾正該加敬稱。
莉莉安沉默許久後才回過頭，看了眼伽米爾，「走吧。」
奧斯頓已經把事情大略處理過一遍，伽米爾跑出去時迎面上一股涼風。
高高的月與涼涼的風……他深呼吸，鼻腔裡終於不再是腥味。
「走囉，回去休息了。」奧斯頓催促著，等他們終於回到菲爾羅斯城堡後伽米爾才喘口氣。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伽米爾以為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結果卻在比平常還要早的時間被人吵醒來。
他困難地睜開眼睛，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時被一群僕人團團包圍住，伽米爾一秒想到蘭卡凡以為他找上門，正想摸枕頭底下的小刀時被人拉起來坐著，只見醫生摸摸自己的白鬍鬚後開始仔細檢查伽米爾全身上下，他這才搞清楚原來是愛葛莎吩咐醫生替他全身檢查。
「母親，您太大驚小怪了啦……」在餐桌上時伽米爾咕噥一聲，愛葛莎捏著他的臉、兩人坐的比平常還近，「哪有，我是怕昨晚太匆忙沒檢查仔細，這下確定你沒事就好囉。」
「吼。」伽米爾故意嘟嘴，他想爬回床上繼續睡，直到看見莉莉安往餐桌走來才提起精神。
「早。」
「早安，妳的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地方會痛？會痛不能勉強喔！一定要乖乖躺下來休息。」
「嗯。」面對愛葛莎一大早的關心她一如往常的冷靜，但是伽米爾還是覺得莉莉安變了。
「後續的處理工作就交給男人們去處理吧。」愛葛莎充滿喜悅的臉龐凝望莉莉安，「聽父親說，傑米森在早上時帶著蘭卡凡的人頭去見女王了，這下子荷比諾國的政權會定下來了吧？還有還有伽米爾你真的不能再去翡翠森林知不知道？」愛葛莎說到一半突然話鋒一轉，伽米爾含著湯匙看他，他才正想舀一口湯來喝。
「傑米森出去翡翠森林時渾身是傷，聽人說就算在戰場上傑米森也從來沒傷那麼嚴重過，所以你不能再進去了。」她板起一張臉，伽米爾緩緩點頭時莉莉安卻說話了，「不，他總有一天得進去。將來伽米爾一定得進森林巡邏，傑米森會弄得渾身是傷是因為對那環境不熟。」
「咦？」他聽見這句瞪大眼，愛葛莎像是被戳破的皮球吐氣，「好吧，你只能在有莉莉安或者爺爺的陪伴下進去，在還沒熟悉那裡頭之前都別再隨意踏入好嗎？」
「父親不知道路？」他舀了口湯喝，瞬間覺得昨晚的拼命都是值得的。
「只有繼承人知道。」莉莉安意有所指說著，等都吃差不多後愛葛莎從口袋抽出兩張票，擺在伽米爾的眼前。
「呃……」他看著這紅與黃色交錯的門票，上頭大大寫著＂怪怪奇＂這三個字，旁邊還有一個人正朝火把噴氣卻灑出許多五顏六色的彩帶，這不管怎麼看都是馬戲團的門票，愛葛莎在他愣著時柔音解釋，「其實昨天要買時只剩兩張了，所以當時只有我跟你父親一起去看，莉莉安則先回來。我們看完表演都覺得不錯，就先買了今天的票讓你和莉莉安去看。」
「我們？」他驚得湯匙都放回碗裡了，雖然小時候對馬戲團恐懼的記憶襲來，但是一想到是跟莉莉安單獨兩人，他的心跳忍不住加快，甚至有些渴望能現在去看。
他看了門票上的表演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才開演就有些洩氣，愛葛莎揉揉他的肩膀補充，「鎮上的慶典還會幾天才結束，昨晚辛苦你了，就跟莉莉安一起去玩吧。」
「母親不來嗎？」他雖然高興可是跟莉莉安獨處還是有些緊張，昨晚是因為情況特殊，現在他跟她兩個人一起去鎮上逛……這是約會吧？想到這伽米爾覺得脖子熱起來。
「我想有事情要忙。」她笑著搔亂伽米爾的頭髮後下餐桌，「你們好好休息。」
「妳忙時也記得要找時間歇息。」莉莉安只回這句，伽米爾看著桌上的馬戲團門票傻笑。
「少爺，這東西是否直接送到您的房間？」老管家在等愛葛莎離開後才站出來，伽米爾看見他手上的東西才想起來奧斯頓昨天買了紫晶桔梗花雕給自己，他連忙點頭，看著老管家將紫晶小心翼翼帶往自己的房間。
美好的早晨、美好的開始，但是莉莉安一直悶悶不樂的。
伽米爾特意帶了頂帽子遮掩髮色，當他們到鎮上時莉莉安很難得主動牽起他的手。
隔著一層手套的溫度，伽米爾還是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即使莉莉安沒說出來。
在鎮上買了聽說有鹹味的蜂蜜三明治，伽米爾跟莉莉安一起去旁邊的大湖上划船。
湖上的小船比平時還多，伽米爾完美的控船技巧並沒有得到莉莉安的讚美，他發現她一直在恍神，感覺眼前的人像是空殼一樣魂飛了，不像以往會露出諷刺的微笑鄙視自己，甚至還沒說上任何一句酸言酸語。
他想是不是莉莉安在氣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但如果是，她早就不坐在這了。
「妳是……在想什麼嗎？」伽米爾在一處有樹影遮蔽的岸邊停下，莉莉安緩緩搖頭，伽米爾有些不安繼續問著，「還是妳在氣昨天下午的事情？」
「什麼事情？」莉莉安平淡的語調讓他驚訝，伽米爾可不認為自己當初說了那麼過份的話能被輕易原諒，結果莉莉安卻像是忘了，她無精打采地嘆氣脫下右手上的手套、手伸入冰冷的湖水裡輕輕拌著，產生一波波漣漪。
她彷彿還能聞見昨晚的血腥味，總覺得放入湖裡的手輕輕一撥，是一波又一波的淡淡鮮血渲染湖水。
或許有些人對死亡這件事情比較遲鈍，莉莉安看伽米爾能如此輕易接受昨晚的事情有些驚訝，她看過不少孩子，雖然當下能保持一定的鎮定，可是隔夜後幾乎沒有一個能睡得如此安穩。
這代表他冷血？不，莉莉安在心裡搖頭，她不認為愛葛莎與奧斯頓會養出一個沒血沒淚的孩子。
或許在昨晚時那頭小幼獅有什麼新領悟吧？
「你昨晚怎麼逃出來的。」她問了這句，揉揉眉間還記得伽米爾拿著劍從二樓跳下來刺殺曼達凡的賭命行為，如果當時曼達凡察覺往旁閃過，伽米爾一定會摔斷自己的雙腿甚至白白送命。春宴廳雖然只有兩樓，但是那裡採取挑高設計，從二樓跳下來跟從城堡的五樓跳下來差不多高。
「那個帕姆凱瑞司救我的。」說到柏特萊姆他不自然扯扯嘴角，沒想到自己會被他救，「我也不清楚他做了什麼，只知道他突然帶著一名皇家衛士殺進來，那傢伙的攻擊手法很詭異，他是用鉤子配鋼琴線。」說到這伽米爾覺得自己在講廢話，這點訊息莉莉安應該早就知道了。
結果他難得沒有被笑，伽米爾看著眼前女人沉重的表情反倒有些擔心，「總之，他跟那名皇家衛士的攻擊配合很好，兩三下就把我救出來，然後我們就趕過去找妳。」伽米爾咬牙，他昨晚聽莉莉安跟醫生說自己不確定有沒有被曼達凡踹斷肋骨就很氣，「他借了我一種線纏在劍上，然後先攻擊曼達凡——我想那段妳有看到，就是帕姆凱瑞司突然出現、拿線纏住他的那段。帕姆凱瑞司的用意並不是想將曼達凡困住，他是為了替我拖延時間才這麼做的。」
因為看莉莉安當時的情況很危急，他想都沒想只希望這劍能順利刺穿曼達凡的脖子。
「你把線纏劍身幹嘛？」莉莉安有注意到伽米爾一開始說的，他發現她有在專心聽露出高興的微笑，「這是我的主意，我覺得將融骨藥直接塗在劍身上有危險，所以跟帕姆凱瑞司要了他那種特殊線後纏在劍的這個位置上。」伽米爾比出在劍身偏中上的地方，「我將融骨藥塗在上頭，方便插進去後直接融掉他的喉嚨，可惜位置放的有些高，有一半幾乎沒用到……」
莉莉安聽到他語露可惜便抿緊唇，「即使他該死，也不能用這種口氣說話。」
「是。」伽米爾立刻低下頭，卻有種莉莉安終於回神的感覺。
他心裡小高興著，從昨晚開始就一直覺得體內有股不熟悉的感覺在漸漸湧出。
眼前的女人靜靜看著湖面，他也將自己的手泡進去，看著莉莉安攪動水面時產生的漣漪還沒傳達過來就逐漸平息。他握起手，想像自己在水裡牽住了莉莉安。
即使這份心意傳達給她，也像逐漸平緩的漣漪漸漸消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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