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漠然的臉出現在鏡子裡,有些鬍渣,眼神微瞇。
你剛醒。記憶裡做了場不真實的夢。
夢本來就是不真實的--你又突然為自己腦海裡的註解失笑,走到書桌電腦前,看著右下角的顯示時間。
十二月三十一,九時整點。
這是一年的最後一天。
開啟臉書瀏覽訊息,學長和你曾經欣賞的那位同學剛換了封面相片,你撇了撇嘴,手指還是老實給了喜歡,好像你真的很喜歡這樣的畫面,看別的男人輕吻著她的額頭她的臉。
你臉一紅,似是追憶起某位武田。可胸口依然是悶的,看來冬天讓你穿了太多衣服,沉重的衣物給了你難言的鬱悶,卻沒解決你的手腳冰冷。
突然的敲門聲讓你聳起肩,毛巾沾水擦了擦臉就匆忙走到門前。
抱歉我剛醒--你準備好的說詞還未出口,就驚訝的張大了嘴。
你最起初最起初的那段記憶,依稀帶著柿子花微微的豐滿香氣,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你揉揉眼睛動了動鼻子,才憶起那個豐滿不是香氣,而是美好的星期一,然後愣在當場,看著她望著你。
好久不見--你和她同時說出了同一句話,你尷尬,她微羞的低下臉,然後在短暫的停頓後,輕聲說出你這輩子聽過的第一句最悅耳的話。
陪我跨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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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少緊張,不懂出手汗是怎樣的感覺,就在她默默將手放入你掌心的瞬間,你有了如此機會。
一路無話,你拙於言辭她是懂的,於是體貼的陪著你沉默。
那是好多年前,你有一樣的錯覺,她沒有變,在你眼裡仍舊是那樣的清麗唯美,你不明白為何她在此時拜訪了你,但你了解不管怎樣的是非又或者對或不對,她在你身邊,你不配。
她優雅,你庸俗;她溫柔,你粗魯;她體貼,你愚蠢。
你們走進了電影院,一種不急不徐的速度,像你的故作鎮定,像她的全無所謂。
黑暗中,人聲隱約,微光隨著音響乍現,充斥了你的視野。而她摸上扶手蓋在你掌上的另一隻手,讓你空白的不只眼前,還有腦海。
想知道我為什麼會來找你嗎?
你聽見她耳邊輕語,曾經你最喜歡她這麼做,會不自然又帶點期待的繃緊神經。
你搖頭,幅度很小,她注意到了。
但她並不在意,在你耳邊說起故事,她的故事。
那個故事的主角是你和她,多年前的記憶一般,每個值得讓人感念的瞬間都是來自於她,她塑造角色,她營造情境,她產生感情,她因此動人。
她說陽光明媚,你看見青藤爬進窗沿;說春風輕漾,你感受有人撫摸你的眉;說鳥兒鳴叫,你聽見初夏;說石徑蜿蜒,你瞥見盡頭有位姑娘--從火堆裡看見疲憊,從黑暗裡看見迷惘,從月光裡看見懷念--這樣的敘述方式剛剛好,從片段裡你捕捉了一切,她擁你入懷,你難得的覺得溫暖。
春有風箏夏有魚,秋有傲菊冬有梅;你看春風不悲,聽夏蟬不憂,聞秋穗不喜,享冬糧不急;女孩看男孩在水一方,男孩眼前沒有人,他放眼更遠的方向;夫砍柴為籬,婦擷禾為米,兩棵桃樹在旁,一杯清酒如水--你在她訴說的一切裡找到自己的投影,每磚每瓦你鋪上了泥,每顰每笑你嘲斷了腰--她輕聲入耳,你開心地不得所以。
於是,故事裡你陷入沉睡,依稀夢裡,身旁的溫度卻是真實。
直到,她說著說著流下淚,滴在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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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微濕,初晨的光照在你的臉,你家的狗兩腳跨到床沿,舔著你的雙頰,口水不斷蔓延。
你眨了眨眼想了想,牠是公的。怒幹一聲,你掀被而起,徹底醒了。
走進浴室,少年漠然的臉出現在鏡子裡,有些鬍渣,眼神微瞇。
你剛醒。記憶裡做了場不真實的夢。
夢本來就是不真實的--你又突然為自己腦海裡的註解失笑,走到書桌電腦前,看著右下角的顯示時間。
今天,是一月一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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