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成為主角,也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但在這種極限的情況下,能擠出這種想法的我,也算是不愧對主角這個名稱了。
我不明所以的點頭,然後看著那倒躺在我眼前的物體。
正確來說,那並不是物體,而是人類。
──是剛才被艾娜打暈的魁儡人類。
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我們一路打過來的魁儡多不勝數,在回頭路上遇到一兩個其實也不為過。
黑紫色的衣袍,肢體僵硬到無法隨意動作的魁儡,這樣的存在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並不只是個普通的軀體。
就像人在荒郊野外遇到困難時,會利用身邊的任何物品一樣。
在這種死路一條的環境中,唯一能利用的也只有三樣事物。
周圍環繞的樹、精疲力盡的艾娜、被打暈動彈不得的魁儡。
如果我剛才的突發奇想能實現的話,那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拼死一搏了。
我走向那具魁儡,將他身上的衣袍褪了下來。
「你要幹嘛?」
艾娜喘吁吁的氣息依舊不太穩定,照這情況來看,就算在繼續跑下去,被追到也是遲早的事情。
「反正被追到也是死」我拿起那件衣服,晾在艾娜眼前,「就來試試看吧。」
她茫然的看著我,直到我將那件衣袍遞給她之後,我才開口繼續說道,
「待會我所說的一切,妳可要牢牢的記住。」
***
黑紫色的長袍帶了點鐵鏽味,在攻擊那些人類魁儡的時候,都不曾想過這些味道穿在身上會這麼刺鼻。
不過,這些感想都不是我發出來的。
畢竟穿上這件黑袍的人不是我。
「這味道真的有夠難聞……」
艾娜抱怨說道,讓那黑紫色的衣袍蓋上身軀。
「沒辦法,在跑下去也沒用,那噁心的傢伙只是不打算追擊而已。」
我瞄了一眼艾娜後方的樹叢,那子彈射擊的聲音似乎停了下來。
拉下她額上的斗篷,那僅剩半張臉的模樣,就像我們剛才一路上打暈的那些人類魁儡。
「他還在享受玩弄我們的樂趣。」
我起身,將艾娜安置在樹旁。
「這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機會。」
樹林間一片寧靜,在看似祥和的氣氛之下,我的心跳卻比向心儀女生告白時,還來的更加緊張。該怎麼說才好呢,在那種死路一條的窘境下求生存,僅僅只要出一步差錯就會喪命的情況下,就連呼吸都顯得多餘。
我躲在樹上看著倚在樹旁的艾娜,那一動也不動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在演戲還是真的累了,不過我想這兩者應該都是正確答案吧。
腳步聲跨過樹叢的聲響很張揚,倒不如說那傢伙故意把動作拉的很大,就好像怕我們沒發現他一樣,噁心的笑容依舊掛在嘴邊,就算沒有實質聽見他那「呵呵呵呵」的噁爛笑聲,腦中也會不受控制的自動撥放。
「你們在哪啊??」
「還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吧??」
「我的實驗很有趣哦,而且一點也不會痛的呵呵呵呵────」
為了能更好的遮蔽自己,我在他說話的期間,跟著做了些移動,好讓樹枝帶來的微微震動能不那麼引人注意。
從葉縫中看下去的他,正緩緩的朝我們靠近,剛才手上的那把銀色手槍似乎被他收了起來。
「我勸你們兩個,還是別耍些小聰明比較好喲。」
晃過一道垂吊的藤蔓,他跨過了那魁儡之前製作的發射台。
而艾娜,就在那發射台旁的樹幹後方。
那畫面令我冷汗直冒,我甚至不敢嚥下分泌在口腔中的唾液,深怕那細微的聲響會引起他的注意。
接著,他走向樹幹,似乎發現了艾娜的存在,好奇的朝樹幹旁看了一下。
黑紫色的斗篷長袍,只露出半張臉的艾娜。透過偽裝,旁邊還有發射台當做掩飾,如果這傢伙沒有特別去詳細每個魁儡的樣子,那現在他就有很大的可能會把艾娜當成一具戰敗的魁儡,而不是我們兩個。
靠在樹旁,艾娜就像死人一般靜止不動,他折腰看著艾娜,那幾近扭曲的噁爛身影讓我感到反胃。我捏緊拳頭,在這剎那,只要一瞬間的閃神,就很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雖然只有短短數秒鐘的時間,但光是如此緊繃的集中力,就足夠把我的精神榨乾。
他緩緩抬起頭來,失落的表情掛在臉上,他轉身扭回那奇怪的身姿,背對著艾娜搖了搖頭。
然後那指上的銀白色指環,又再次凝成那把銀白色的手槍。
「所以我說過了……」那紫色的光輪繞過槍膛,對準艾娜,「別跟我耍小聰明比較好喲。」
「是嗎?」
艾娜回敬一個揚起的嘴角,她高舉右手,那赤紅色的赫姆早已在她手中凝聚成一顆球狀的能量體,她維持著那勉強的笑容,讓那顆能量體朝上方的樹叢發射。
這是最後,也是艾娜竭盡全力的最後一點赫姆。
樹叢竄入光芒,雖然焚燒的程度不足以穿過樹叢到天際,但至少已經成功的達到了目的。
到目前為止都還在計畫之內。
看準時機,我朝下方奮力一跳。
赤色光芒耀上那傢伙的臉孔,那不悅的表情變得更加扭曲。
「盡是一些小聰明。」
他舉槍,把那填充完畢的槍膛對著艾娜發射赫姆的方向。
而那個方位,就是艾娜剛才利用赫姆打穿的上方樹叢。
「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嗎?」擊扣板機,他猖狂大笑。
悶聲貫進肉體的聲音從樹頂落下,那聲音的源頭,就來自於剛才艾娜打穿的上方樹叢,那一路灑落的鮮血,隨著悶聲擊中的聲響往下噴濺。
隨後,一具染有腥紅色血液的人型軀體跟著落下。
「人類還真是個愚蠢的生物。」
「哦?是嗎?」
在那聲槍擊之後,我驟然從他身後落下,趁他把注意力放在那樹叢洞口落下的物體時,迅速從後方緊緊扣住他的脖頸。
「炎衣!」
胸口一陣熾熱,那赤紅色的赫姆在一瞬間繞上全身,流暢的程度連我當下都有點錯愕。
「人類?」他驚慌的扯回笑容,雙眼瞪著那具從艾娜上方樹叢落下的光溜軀體。
「那──」
「怎麼?你最愛的人類魁儡,總不會忘了吧?」
赤色赫姆逐漸焚燒那傢伙的純黑衣袍,我一手抓住那剛擊發後的銀色手槍,「這東西再怎麼快,也需要填充子彈的時間。」
我捏緊那把手槍,讓大部分的集中力壓上那隻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原本赤色的赫姆在集中注意力的瞬間,顏色竟然變的更加濃烈。
濃煙向上漫延,就像握著雪糕一樣,那手槍在我掌中逐漸溶化,他死命的掙扎晃動,試圖扳開我那扣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但每當他一碰到炎衣的瞬間,那炙熱的赫姆就會將他的手給狠狠逼退。
那脖頸上頭的燒痕逐漸加深,手中的槍支也溶去大半
他仰頭望天,雙眸向上翻白。
忽然,他奮力朝天發出了一聲鳴叫。
那刺耳的音頻足以媲美用指甲刮黑板的不適音,我雖沒被這音頻弄的放手,但腦中搖晃不適的暈眩感也開始產生,我使勁掐緊那鎖脖的手臂,才讓那噁心至極的音頻停了下來。
溶到剩下三分之一的銀槍落地,他掙扎的力氣從我手臂上消失。
在我放手之後,他雙膝一跪倒了下去,那脖子上燒到冒泡的肌膚呈現焦黑,眼神也完全翻白。
我癱坐在地,那滿身大汗的緊繃感瞬間獲得釋放。我望著眼前的艾娜,只見她想嘗試站起,卻連扶起身子的力量都沒有。
在經過了兩三次的努力後,她似乎放棄了起身的動作。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
然後,在我們正打算給對方一個微笑的同時,一聲巨響又赫然從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