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賴劍聖與武士之女
「…姆呼…」
下午,白君騫與克莉克兩人暫時回去,輪到我和雪音兩人照顧還在昏迷狀態的凜香。
我正在看書,而雪音則是無聊的隨意把玩著自己的能力,到處噴雪,搞得我全身冷了起來。
「喂,我說啊,現在已經是十月了,妳是雪女,但我只是人類啊,很冷耶。」
我皺起眉頭,看著結霜的桌子與面無表情的雪女。
「…冷…死…你…。」雪音用不亞於冰雪的冰冷語氣說道:「…竟然…在…女孩子…的…身上…留下…那種…疤痕…」
唔哇!這傢伙…
「沒辦法啊,誰叫她要跑來殺我。」我嘆了口氣,看著雪女吐出來的霜雪,「而且君騫的回暖不是已經把傷疤治好了?」
「…哼…」
雪女輕輕別過頭,真是搞不懂她。
這時,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聽得一清二楚的我嚇了一跳。
「…唔…」
那女人醒了。
我和雪女不約而同的走到稻矢凜香身旁。
「…這裡是…」她緩緩睜開眼鏡,發現了我,急忙坐起身來,「你、你是!和田信光!」
「以前是和田,現在是柳生了。」
我搔了搔頭說道,但咬緊牙關的她似乎沒有聽進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同情我,還是憐憫我?」那是不帶感情、充滿怨懟的聲調,「為什麼要救我?」
我瞄向雪女,看到她故意撇開頭,迴避我的視線。
看來她完全不想幫我說話啊…只能靠自己了。
「妳問我為什麼要救妳…因為妳那時候快死了啊。」
我實話實說,唔,這女人的視線比她的劍還銳利,盯著我渾身不自在。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在戰場上救了身為敵人的我?」
凜香冷冷地說,我下意識的避開她的視線,實在太刺眼了。
「只是順手救了妳一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開什麼玩笑!」
隨著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突然這麼吼道。
「你!你把武士的尊嚴當成什麼了!」我嚇了跳,看見她露出棉被的手正緊緊握拳,「士可殺、不可辱!在戰場上接受敵人的救濟,對武士來說,是何等奇恥大辱!我們寧可堂堂正正的戰死!而在戰場上,不是殺死敵人,就是被敵人殺死!對於沒有這種覺悟的你,別說劍聖,你連作為一個武士的資格都沒有!」
「…的確,我只不過…是名揮舞著棍棒的無賴而已。」
我找不到話能反駁她,我也是來自櫻雪國,我也是揮舞著太刀戰鬥,但…沒有人會承認,就跟這個劍聖的名號一樣。
「…我是武士之女,去年,父親大人在樂屋城戰敗,於城內自刃,當時,便是託我為他介錯的,而我也…確實揮刀了。」
什麼!
這個女人…竟然親手…結束自己父親的生命…
「…那一刻,我永遠忘不了…如今,我也戰敗了,沒臉回去見松本大人了…」似悲似恨的眼神盯著我前方的地板,好像在和我訴說,又好像在自言自語,「…我也想切腹謝罪。」
這、這傢伙…!
「…劍聖柳生,如果我託你幫我斷頭…你敢嗎?」
平淡的問題,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抬頭望向我。
「…這…我…」
我一時不知所措,支支吾吾。
「…哼,你果然沒有這份覺悟。」凜香有些寞落的低下頭,淺笑,「…既然如此…」
留話未完,她輕輕閉上雙眼。
「別了。」
難、難道她想!
我緊張起來,只見她微啟雙唇,慢慢張開嘴巴,
然後…微微伸出舌頭。
糟了!
「不可以啊!」
她潔白的牙齒迅速咬下!
說時遲那時快,當我反應過來時…
「好痛!」
我的手指正位於她的口腔,卡在她的上排牙齒與舌頭之間,承受著必死的咬合力。
「…唔…!」
原來,在她準備咬舌自盡的那一瞬間,我踏出一步,將手指伸入她的嘴中,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當時明明沒想這麼多,動作居然比思考還快。
「妳啊,不要動不動就做這種事、不准隨隨便便輕賤自己的生命!」
我厲聲說道,但手指卻被她緊緊咬住,抽不回來。
而她則是羞紅了臉,不知所措的咬得更緊。
「喂!很痛啊!妳鬆口啊!手指要被妳咬斷了啊啊啊!」
這女人,正用著打算一口氣將我的手指和她的舌頭一起咬斷的力道,而我則是奮力向上扳…情況一時僵持。
不知情的人看到還會以為她在抵抗正要為她檢查牙齒的我…雪女不要看戲來幫忙啊!
可惡,還有什麼能說服她…
「活著就會有希望,死了什麼都沒了啊!」
「沒了尊嚴就不是武士…但沒了命,妳就什麼都不是了啊!」
「就算沒臉回去,妳也還有活著的理由,不是嗎!」
我激動的大喊,但凜香仍是閉緊雙眼,像個小孩子一樣緊咬不放。
直到…
我說出了那句話。
「妳死了以後,要由誰來守護小公主!」
我費盡心力的想出,喊出,凜香聞言之後隨即猛然睜眼。
我感覺到手指的痛覺慢慢減緩…甚至,她的牙齒開始發抖了起來。
「…常言道,好死不如歹活,苟且偷生也好、苟延殘喘也罷…請妳…就當作是為了那個還被師叔作為人質的小公主…忍辱負重的活下去吧。」
我語氣柔和地說著,凜香的身體不斷顫抖,然後鼻子紅了起來。
我沒有安慰女孩子的經驗,但是我發現這些話從我口中說出卻毫不做作,十分自然。
這傢伙的遭遇,恐怕比我還可憐。
雖然她口口聲聲說要殺我,關係和我敵對,但是仔細一想,她其實內心非常脆弱,而且對於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少女來說,這些…太重了。
她沒有我的樂天與不拘小節,那認真盡責與剛硬的個性反而壓抑她太久了。
「對不起,我對安慰別人不是很拿手…但是妳的遭遇,只怕比我慘上好幾倍,那時,親手揮下弒親的刀刃的妳,一定很想大聲哭出來吧?」
她沒有回話,沒有試圖發出聲音,但是,一顆淚珠從她熱紅的眼眶中留了下來。
「雖然我沒資格、也沒立場這麼說…但是我還是必須講…」我蹲了下來,另一隻手無意識的摸上她的頭部,溫柔的撫摸她的頭髮,「…辛苦妳了。」
一句辛苦妳了,徹底斬開她的心房,淚腺,潰堤。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凜香開始大哭,我還是平靜的撫摸著她的秀髮,就像…哄著小孩一樣。
「…哭吧、將這些年來的份,全部哭出來吧。」
就這樣哭了好幾分鐘左右,眼淚都快被哭乾了。
等到哭聲漸緩,我才將放在她嘴裡的手指慢慢抽出。
之後,她用手遮住雙眼,將頭轉到另一邊去,背對著我。
好像感到非常羞恥的樣子。
我看著從她的口中伸出的手指,上面沾滿了她的唾液。
這...
現在要去洗掉嗎…
就在我這麼想著的同時,突然一陣寒氣吹來,將我的手指整隻冰凍。
「…幹嘛把我的手冰凍?」
我轉頭看像雪女,而她看起來完全心不在焉。
「…別想…去舔…你這…罪惡…的…男人…」
什麼啊,有聽沒有懂。
我為什麼要去舔這女人的口水啊,而且我為什麼是罪惡的男人啊。
「…柳生…信光…」
這時,背對我的凜香用著還有點咽嗚的聲音小聲說道。
「…謝謝你,讓我找回了…活下去的…目的…」但是,有別於先前的冰冷,現在的語氣似乎沒有那麼鋒利了,「…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們之間的關係…化敵為友了。」
呃。
像是下定決心,凜香強穩情緒的挺直身體。
接著猛然翻開蓋在身上的被子,站起身來,眼部還殘留著淚痕,指著我說道:「柳生信光!我和你的關係還是敵人!今後,我會進行刻苦的修行,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回來向你挑戰,親手奪回劍聖的名號,以我的性命與尊嚴發誓!」
看似威風凜凜的宣誓台詞,但是…我卻感覺不到有何威勢。
一旁的雪女,也微微張開小嘴,並用小手擋在前面。
因為…凜香身上…只有上半身纏著胸布…下半身則是…褌,也就是所謂的兜檔布,而且是白色的。
其他地方皆是赤裸裸的,嗯,身體在纖細中又相當結實呢。
嗯,看來早上克莉克她們有確實幫她換藥呢。
「那個…妳的…是不是有點…稍微…」
我含蓄地指著她的身體說道,而她則是「嗯?」了一聲,看了自己的身軀…
然後就是…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可、可惡!柳、柳生信光!你這個下流的男人!下流、淫蕩、無恥、不要臉!不、不要看啦!你這笨蛋!」凜香整張臉瞬間紅透,急忙抓起棉被遮住自己的身體,「柳生信光你!難道趁我昏迷的時候…對我做了…」
「我才沒有!」
我馬上否認,但是又不知不覺地望著她看。
「你!你還看!我、我的貞潔…被你這傢伙…」可惡雪女妳不要發呆也幫我說句話啊!我自暴自棄的轉過頭去,面壁,「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對不起,小女不孝,被敵人玷汙了…我已經…嫁不出去了…請容許我…切腹謝罪…」
「就跟妳說我沒做…!妳說什麼、住手!」
凜香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摸來的小太刀,然後拔了出來。
「唉…我真是命苦啊。」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撲上去搶奪脇差。
「救、救命啊!我要被…!」
「妳給我冷靜一點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今以後,我的周圍來了個同鄉、又敵對的少女。
我的苦日子,好像已經看不到盡頭了。
唉,真是無奈啊…
真想叫師叔把她領回去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