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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幸運禮物？》
在今晚，肯特米郡的冒險者公會支部裡面，瀰漫著一股有點飢餓的氛圍。
很顯然的，是由於冒險者人數一下子增加太多，基本糧食的生產卻仍不見起色，種種不利因素相加起來的結果，就是持續往『見底』狀態邁進的存糧。
倒不是說，這幾天辛勞耕作的努力，就完全沒有收穫任何作物。實際上的情形，是這些勤勉播下的種子，都長成了有點奇怪的東西。
比如小蝦一樣活蹦亂跳的穀物、在夜晚會牽雜草一起散步的秧苗、在處理之前，沒事就愛萌萌亂叫的巨型磨菇等等。 （註：參見 的創作）
除去大約可以食用的部分，剩下一半以上毒性不明的收成，還要再等阿斯嘉特本部回傳的鑑別報告。
由於大雪封山，緊急運送補給而來的隊伍，被卡在半路，儲備在支部地窖裡的糧食存量，這下也就顯得更吃緊了。
起先，還只是宵夜及下午填肚子的點心被取消。到後來，慢慢地，三餐變成了兩餐，兩餐變成了一餐。就連那可憐剩下來的一餐，也淪落成沒什麼配料的米麥雜糧粥品，吃是還可以吃得飽，但實在談不上什麼滋味。
有點受不了這種情況的冒險者們，在出身當地的某人提議下，在這天令人唏噓的晚飯結束後，決定前往高地北面的樹林裡，打些『好料的』回來補補牙祭。
然而，同樣都是成長於魔法變質地帶的生物，難道動物就沒有產生不明毒性物質的危險嗎？
依據一些當地人的說法，是沒問題，因為『動物遠比植物的變異程度來得小』，而且『很少有人吃完覺得有怎樣』，至於判別能否食用的標準，則是『不要長得太怪就行了』，聽起來意外地簡單？
因為白天還要進行農務的關係，看樣子，也只能選在晚上的時段去進行狩獵。
於是，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在經過十分隨興的自由編組以後，興沖沖抓起武器的冒險者們，接受夥伴施予的『夜視魔法』以後，就浩浩蕩蕩地，朝向夜晚寧靜的樹林所在之地出發。
與來自阿斯嘉特城的凱爾‧凡納分成一組的，是一位身形高挑、有著搶眼紅髮與綠眸的女子，本職就是來自北方冰磧丘陵的女獵手，名字叫做『閃雨』氏族的薇蒂莎。
由於出生在千百種奇異生物棲息的北陸地帶，自小以狩獵維生，無論使起普通的小刀與弓矢，或產自南方的先進火弩彈藥，她都有精準擊殺野外生物的好本事，也很擅於追蹤林裡獵物的行跡，可說是今晚最被冒險者們寄予厚望的同伴。
只不過，根據她本人的堅持，比起多人合作圍獵的模式，她還比較擅長單獨狩獵的隱密。因此，在與大夥一同抵達林外的時候，她表示自己想要一人自由行動，之後再返回營裡會合就好。
另一方面，她卻也表示，她自己非常地不想浪費體力，老遠把捕獲的獵物給拖回營地。所以，她倒是希望，可以派個幫忙搬運重物的人手給她。
於是，這差事，就落到了還算有點力氣，對打獵卻沒什麼經驗的凱爾，這年輕人的頭上。
雖不知能否派上用場，但考量到林裡可能出現的危險，凱爾仍是順手帶了把砍柴用的手斧防身。
那樹林，是位於曲折斷崖底下的一片狹長林帶，不算很遠，若從營地的門口算起，大概走完數百步的距離以後，就到達了。
這裡的地勢頗低，林裡有常湧的泉流，大致長著與人同高的矮樹叢，偶爾才能看到比較高聳的林木。
稍微勘查了林裡的環境，薇蒂莎停在佈滿荊棘的一處林間空地，伸手指指一棵樹皮具有臘狀質感、伴生著褐色羊齒植物的高大樹木，告訴凱爾，就留在這裡等她。
十分明白今天晚上的任務，就只有等待與扛東西回去而已，凱爾盡量耐住性子，乖乖等在這棵樹的旁邊。
保險起見，他不敢伸手去碰視野裡出現的任何玩意，也不太敢四處踱步，或隨便靠在什麼東西的上頭。
如此一來，少了些足以轉移注意力的事物，等待的時間就顯得更漫長與乏味。在重複了好一陣子的搓手、叉腰、轉轉脖子之類沒有意義的舉動以後，凱爾眨眨眼睛，開始感覺腳邊出現了一點騷動的異狀。
剛一低頭，他馬上就嚇了好大一跳。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凱爾腳邊的…四周，滿滿的，擠得到處都是，大概有多達三十幾隻，體型幼小可愛的動物，正彼此磨蹭、翻滾著玩耍，隱約還發出一點呼嚕嚕嚕嚕叫著的細小哈氣聲響。
看樣子，是一整窩外表相當類似、毛色灰褐間雜的野貓。
有點不知所措地站了一會，凱爾試著往野貓們占據的範圍以外挪動，但小貓卻也隨他的腳步而挪著，有些還伸爪去扒他抬起的靴子，真不曉得到底什麼情況。
然後，這些異常活潑的小貓們，忽然停止了彼此嬉戲、玩耍般的舉動，紛紛直起四足，豎起毛茸茸的尾巴。還有超過一半以上的貓隻，都露出了拱背、威嚇的神態，反覆展露嘴裡嘶叫時的尖牙，並朝上仰起圓滾滾的貓頭，直直瞪向了不禁舉起斧頭來戒備的凱爾。
不曉得，是否因為夜視魔法的關係…那些貓咪瞪視著他的眼珠，看起來像是沒有瞳孔存在、色彩十分濃濁的墨綠色。
而後，野貓們看似溫軟的毛皮，竟開始在夜晚的空氣裡『消融』──就好像裝盛在鐵鍋裡加熱的石臘，先融解成透明的液體，液體又在溫度更高的火焰裡頭蒸散──完全地消褪無蹤。
就在他的腳邊，幾乎所有野貓的外形，瞬間都變了樣，都在這夜裡詭異地『融解』，直到剩下許多光溜溜的骨架。
而這些…就像骷髏復活一樣的貓咪骨架，仍在他的周圍，活生生地站著、走著，不時地仰頭瞪著他，偶爾喵喵地叫著，眼裡散發鬼火一樣破碎的磷光。
幸好，還不到一百次脈搏飛快跳動的時間，遠在凱爾做出逃跑或掄起斧頭去砍的決定之前，這些骷髏一樣的小貓們，古怪地喵叫了一陣，然後發出鞋底踩裂冰稜的細響，逐一崩解、粉碎為凋零的塵土。
但這並非結束，而是某種『傳送魔法』的開始…
在那飄揚成一圈的塵土底下，交替漫起一層薄紅的餘煙。這煙靄，並未如柴火悶燃的輕煙般散去，而是沉沉地堆積在地表，像霧，直到佔滿整個夜視魔法燃亮的視野，猶如一片蓋眼的深紅帷幕。
等到紅霧轉淡，兩眼能再次視物的時候，出現在凱爾眼前的景象，是一個完全密不透風，幾乎什麼也沒有，簡陋、冰冷如地底洞穴一般的石室。
這石室裡充斥的荒涼，帶給他的感覺，有種目睹幻影，或作夢一般的虛無感。就只有近在他眼前的一張木頭矮桌，以及桌上放著的物品，才給人一點比較真實的感覺。
放在那矮桌之上的物品，只有兩樣東西，也就是一張整齊折好的白色紙頁，以及一罐裝滿純白液體的玻璃瓶。
在對折紙張的最上方，十分潦草地寫著一行文字，讀起來好像是：
『給 貓咪選中的幸運之人』。
展開紙張以後，寫在紙上的內容則是：
恭喜了！這是貓咪帶給你的幸運信！
正在讀這封信的，不管你是誰，你已經被關在這裡了──再也不能夠離開。
除非，你可以完成以下兩者之一。
看到桌上白色的藥劑了嗎？
第一，喝下它。
那麼，你馬上就可以離開。
第二，帶它離開，用它來培育一塊田裡的大麥。
動手種植的期限，是十天以內。
若你選擇了第二種，就拿起藥劑，用『你的血』在這卷紙上，寫下你自己的名字。
但是，若你食言，沒有遵照約定，完成你的選擇，你與你最親近的二十個人，會變成骷髏貓咪愛吃的晚餐肉排喲！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第三條路──慢慢餓死在空蕩蕩的這裡，我會把你歸回美好的大地懷抱。
像你們飢餓的人血，是大地最好的肥料喲！
選擇在你，我都可以。
但是，勸你照辦，否則後果就自己負責了喔！
這是一張完全沒有署上名字的信，有著非常隨興所至的字體，相當考驗別人在辨別信上文字的能力。
直著一雙眼睛，默默地看完以後，凱爾把信放回原處，在石室裡走著，繞了幾圈，用斧柄敲敲牆面堅固的石材，燃後閉起眼睛，開始尋找著空氣流動的『那種感覺』。
這是他在無數地底坑道的空間裡，用實際經驗而累積學來的技巧。無論多麼微小、不明顯的氣流變化，他都能蠻敏銳地感覺出來，從而找到最接近出口的地方。
但是，現在，他完全沒感到任何氣流吹撫的氣息，這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此地為徹底密閉的環境，或許會有逐漸窒息而死的可能。另一種，則是這裡屬於魔法創造的空間，有著與外界獨立存在的特別領域，因而沒有彼此互換的氣流。
凱爾猜想這裡，應該是屬於後面的那一種。
但不管哪一種情況，若想在很短的時間裡面，憑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恐怕是很難逃離這裡的。
至少，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仔細檢查幾遍石室以後，凱爾回到低矮的桌子前，又垂頭考慮了一會，這才拿起罐裡白色的藥劑，同時橫著手上的斧頭，小心用斧尾扎破了小拇指，往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若是直接喝下藥劑，似乎也太冒險了。所以他選擇把藥帶走，回去種植信上指示的什麼大麥。
才一簽完自己名字的血字，視野裡，一片薄紅的煙靄，馬上又浮現出來了。
等到紅霧散去，眼前仍是原來的那個林間空地。
若不是手上拿著純白的藥劑瓶罐，剛剛所經歷的一切，就好像一場虛假的幻覺一般…
沒再等多久，名叫薇蒂莎的女獵人就回來了。
她腰上別了三隻肥美的兔子，肩膀掛著體型異常巨大的麋鹿，腕上垂下好幾隻胖嘟嘟的小鼴鼠，實在地展現出一副滿載而歸的情況。
燃而，展露在她臉上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滿載而歸的自滿、得意，或任何一丁點類似喜悅的感覺。
相反地，她臉上壓抑著頗為憤怒的情緒，不發一語地沉著臉，舉止有點粗暴地，把獵物交到凱爾伸來的手上。
「結束了、要回去了嗎？」凱爾問道，而她僅是點了點頭。
「怎麼了…妳還好吧？」
她點點頭。
「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搖搖頭。
一路全無交談的冷漠裡，凱爾又試著開口問了一、兩句，都只換回薇蒂莎更加氣惱與無視的表情，她撇頭咕噥了幾個非常含糊的喉音，聽不出到底是說了什麼。
不曉得是不是凱爾自己的想像，女獵人那一串模糊嘟囔的嗓音，聽起來，竟然很像剛才呼嚕嚕作響的貓叫聲。
返回營地以後，終於碰頭了的冒險者們發覺，收起武器了的夥伴手上，許多人…都拿著裝滿純白液體的罐子。
有點面面相覷地，交換著各自遭遇到的怪事。
原來，從樹林返回的人們裡面，至少也有十名以上的冒險者，都帶回白色的藥劑，以及用藥去田裡種植大麥的任務，聽起來十足地詭異。
而每個人攬下任務的情形，似乎不太一樣，但同樣都有藏在某種恐嚇、勸誘、引導，或請求之下的『那兩種選擇』，即是『喝下』或『帶走』，否則就無法順利地脫身離開。
似乎有很多人覺得，冒然喝下這種效果不明的藥水，根本過於危險，寧可選擇回來進行培植大麥的實驗。
但似乎也有些人，覺得種什麼麥子的，實在很煩，乾脆仰起頭來，把藥水幾口地吞進肚裡了事，比如一路上拒絕講話的女獵人薇蒂莎就是…
後來才曉得，這藥水直接飲入人體作用的主要結果，是使人喪失正常說話的能力。
只要開口出聲，大多會冒出動物激烈的吼叫，每個人吼出的聲響還有點不一樣。
有的人，嘴裡還長出巨大、滑稽的犬齒。
感覺受到羞辱與戲弄的冒險者們，一個個的情緒都變得很火爆，引發不少動手又動腳的爭執，一時給支部帶來令人頭痛的混亂。
所幸，這藥水的效果，只維持大約一天左右。
煩悶地睡一覺起床的冒險者，明顯變異的外表與行為，大致都恢復正常了。
接下來，要處理的，是以藥劑來種植大麥的難題。
由於保存的穀種數量有限，幾次討論之後的結果，許多人提議把帶回的藥劑蒐集起來，集中進行幾次比較大規模的試驗。
這些灑了藥劑的種子，生長的速度很快。如此而結出頭一批結穗的麥實，即使是在完全無風的田野中，也會像貓尾巴一樣蜷曲地甩動。
還不只是這樣而已…
當人們走進這田裡的時候，會聽見麥子發出一種咿噢咿噢的叫聲。而且，越接近收割的時刻，不停貓叫著的田野，還演變成野貓在交配時節的銳響，田間一片嬰兒同聲哭喊那樣的大合唱，聽得人耳朵發毛，白天煩躁，晚上也很難好好地睡上一覺。
總算順利收成以後，這些麥粒金黃、外觀飽滿，仔細去看，一顆顆有如小貓形狀的大麥，仍會不時扭動，發出輕微喵叫的合音。
但是，無論以何種方式來烹調，這些有著貓形的大麥穀粒，都一樣是令人無法入喉的難吃。
有人把它釀成水酒，酒裡仍有一股難嚥的苦澀，混著腐爛洋蔥那樣辛辣的臭味，就連營裡最貪杯的酒鬼，也完全抵死不喝。
因此，使用那種藥劑栽植，幾批收成下來的大麥，雖然產量快也充足，但到最後，似乎也只能拿去充作牲口槽裡的飼料而已。
就連牲口也嫌它好難吃。
有一天，在存放乾燥穀物的倉庫門上，被黏了一張折起的白紙。
在紙張朝外的一面，寫著『試驗結束，你們的表現，還可以』，以及『送你們一點冬天的小禮物吧！』，這兩行字，同樣沒有任何的署名。
有許多人都猜測，這應該是出自那行事詭異的女鍊金術師，『農神』米卡流斯之手，但也沒什麼確切的證據。
紙張裡，寫著釀製某種不含酒精、以大麥濾液為基底的飲品配方，還夾帶一小包釀造用的菌種，紙上同樣寫明菌種培植的方法，以及釀造時須注意的事項。
另外，也附了一小則『穀物濃粥』的食譜，說是用釀好的麥汁去烹調，能煮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美味…
依紙上記載的配方，釀出色澤明亮、質地濃稠的大麥飲料，喝起來的氣味香醇，口感柔滑而順喉。
有時，在喝完以後，入眠之時，有些本身就很喜愛貓咪的冒險者，還會作些有關可愛貓咪的美夢。
據說，睡醒之後的感覺非常『療癒』。而且，似乎沒什麼其他不好的副作用。
若是依照信上所附的食譜配方，將剛剛釀好的麥汁成品，加入穀物、肉桂與牛奶，熬煮成熱騰騰的濃粥，不只有魚湯一樣鮮美的好味道，吃完也有著令人納悶的飽足感，更增加冒險者們在田裡農作時的力氣。
如此，這事情就可以告個段落了…
嗯，才怪。
自此以後，時不時出現在支部的營地內，以及公會所屬的田野上，一張張沒有署上名字的信，伴隨各種藥罐子的組合，仍在大夥繁重的農作生活裡，演變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實驗。
像這樣，硬是要送來這種找人麻煩的『禮物』，不知到底是敵是友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怪人啊？
到目前為止，這仍是許多肯特米支部的冒險者心裡，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
(END)
創作內容
【RPG公會】【冬臨之刻－肯特米任務A】誰的幸運禮物？
【RPG公會】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