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便利商店前時，我發現了在身後跟蹤我的那個男人。
他戴著帽子和墨鏡，一身灰色外套，背著後背包，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後。
又來了啊。
我佯裝不知情，繼續向前走。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第一次他跟了我三十分鐘，在我進入大學教室時離開。第二次跟了快兩小時，從我宿舍跟到打工的地方，又跟到餐廳。不知道這一次會跟多久。
我走到一個位在一片大草地內咖啡廳後，點了拿鐵和鬆餅，用螢幕的反光窺看身後的那名男子。
他脫下墨鏡，看了菜單很久。
我滑開螢幕鎖，點進LINE群，猶豫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前兩次她知道這個男人只是默默的跟在我身後什麼事都沒做後，只回了句有新動靜再告訴我，接著就沒反應了，真的是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咖啡送了上來，我在螢幕上慢慢的打字。
妳男友又來找我了
忽然間，木製地板傳來了腳步聲，我挺直上身，發現那個男人正慢慢朝我走來，按下傳送鍵後，我趕緊把手機拿到桌下。
「嗨。」他拉開我身旁的椅子。「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我挑起眉毛，也裝出驚訝的表情。
「還記得我嗎？」
「記得啊。范家駿。」我念出他的名字。
范家駿望向我身後，嘴邊泛起笑意。「這個咖啡廳視野真不錯呢，你常常來這裡？」
「是啊，蠻常來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我低頭一看，只見艾利亞傳了一個驚嘆號的表情符號過來。
范家駿打開砂糖罐，用湯匙攪了攪砂糖。我望向他臉上的黑眼圈和沒刮乾淨的鬍渣。「怎麼了？最近很憔悴喔。」我指了指他的臉。
為了跟蹤我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有必要嗎？
「喔，沒什麼，我只是在煩惱某些事。」他聳了聳肩。「對了，你最近跟艾利亞還有在見面嗎？」
「沒什麼在見面了，怎麼了嗎？」
「我記得你們是朋友，感情蠻好的。」他露出疑惑的神情。
又一個新訊息傳進來。
艾利亞：怎樣了？沒事吧？
很有事，妳男友來找我攤牌了。
「是蠻好的啊，不過我最近都在忙打工，沒事不會特別去找她。」
「是嗎，這樣喔。」
服務生走到身旁，端上我點的鬆餅。腿上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艾利亞：說一下你那邊的情況啊，現在怎麼樣了？
我空出一隻手，快速的敲打鍵盤。
還好
范家駿看向我，伸長脖子，輕咳了一聲。
我若無其事的把眼神移到他身上。他微微張開嘴，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很快又抿緊唇。
我注意到他傾下身時，脖子上一條延伸至胸口的銀鍊晃動起來。彷彿感覺到我的視線，他把鍊子拉起來，讓我看繫在上面的戒指。
「之前我和艾莉亞一起去墾丁玩了一天。這是我送她的禮物。」他說，眼神帶著炫耀的意味。
我乾笑了幾聲。「你送她戒指？」
「對啊。我想說我們交往這麼久了都沒有戴過情侶戒，再過不久就是我們交往一周年的紀念日了，所以決定買一個來當紀念。」他緩緩的把戒指取下來，套在左手食指上。
這麼閃？我把蜂蜜倒在鬆餅上，壓抑上揚的唇角。
雖然這麼想很不道德，但我很想說，你們能打的這麼火熱其實有一半是因為我的功勞。
※※※
我和艾莉亞早在高中時就認識了。那時我高一，她高二。兩人都是學校攝影社的社員。
艾莉亞是相貌突出又懂得打扮的女人，在我們學校算是校花等級的正妹。一頭髮尾微微內捲的黑色長髮、白皙纖長的手腳、剪裁的恰到好處的白衣黑裙，走在校園內總是能吸引到最多的目光。
當時，我對她最大的印象是來自一則八卦。艾莉亞的男朋友在兩人交往三個月後劈腿了，對象是同校的另一個學姊。發現男友偷吃後，她只是默默的和他分手，既沒有哭鬧也沒有去找第三者（應該是這樣吧，學長是這樣跟我說的）。
然後我加入攝影社後，艾莉亞開始和攝影社社長交往，沒想到還不到兩個月，就被人發現他同時在和另一個學妹搞曖昧。
那天放學後，我拿著手機到社辦思考要怎麼完成攝影社老師交待的作業，推開門時，發現艾莉亞坐在木桌前，一臉認真的凝視窗外，像在思索著什麼。
我想起在同學間流傳的八卦。攝影社社長和學妹在臉書的曖昧對話。
艾莉亞看到我，愣了一下。我有些尷尬的低下頭，拉開她前面的椅子。
她該不會正在為社長偷吃的事傷心吧？我這樣是不是打擾到她了？我一邊滑手機一邊胡思亂想。
忽然間，艾莉亞回頭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說什麼，遲疑的移開視線。
果然，她想要一個人獨處的空間，我打擾到她了。
我立刻起身，背起書包打算離去。然而，艾莉亞叫住了我。
「等一下，羅恩淳……」
我回過身，她拿起放在腿上的折價卷，說：「你想吃冰淇淋嗎？買一送一的優惠只到今天為止，要不要跟我合買？」
※※※
「太好啦，我還以為日期是到明天，好險提早發現。原本想說找不到人的話就要一個人吃兩份了呢。」艾莉亞心滿意足的吃著巧克力黑旋風口味的冰淇淋。
我點的是焦糖抹茶，兩個人一邊吃著一邊並肩從冰淇淋店往學校的方向慢慢走去。
「所以妳剛剛一直在煩惱這個問題？」
「嗯，對啊。」她望向我。「怎麼了嗎？」
「沒事。」我還以為妳是在為了男友的事傷心。
艾莉亞像是看清了我的想法，喀茲一聲咬碎巧克力脆片。「分手後只想著要吃冰淇淋會很奇怪嗎？」
「不會啊……還好……」
「其實我，沒有什麼感覺耶。」她頓了頓，舔了舔嘴唇。「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曖昧簡訊的時候，我並不會很難過，只是覺得……是這樣喔。」
我瞪大眼睛，吞下甜膩的焦糖糖水。
「也就是說，其實妳並沒有很愛他？」
「或許吧。」她聳了聳肩。「我上一個前男友劈腿的時候，看到他和別的女生摟摟抱我也很心碎，但久了就覺得還好，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們兩人回到社辦，把吃剩的甜筒丟到垃圾桶，繼續聊了很久的天。
艾莉亞說，她大學決定要念設計系，打算在接下來的時間努力準備考試。
「我已經有想考的大學了。」她報出某間外縣市大學的名稱。「這是我的第一志願。」
一年後，她成功考上那間學校。
畢業前，她特地來我的班上找我。
「學弟，如果你之後也考上和我一樣的學校記得來找我喔，學姊可以帶你去玩。」
我很快升上三年級，面臨升學壓力。原本沒有特別想考哪間學校，也沒有想讀的科系，艾莉亞的那句話卻讓我湧起了一股想繼續和她讀同一所學校的念頭。
於是我把那所大學視為自己的第一志願，不論什麼科系都好，只要是那所大學的都填，最上了行銷管理系。
搬到學校的宿舍後，我立刻打了通電話給艾莉亞。
「不錯喔，學弟。」聽到我的好消息，艾莉亞發出清脆的笑聲。「晚上有空嗎？一起來吃個飯吧。」
我花了十分鐘找到艾莉亞指定的餐廳，推開厚重的玻璃大門，在紅色沙發坐椅上尋找她的身影。
許久不見，艾莉亞的變化之大就像黑白素描塗上彩色水彩般鮮明。她把頭髮挑染成桃紅色，臉上畫了淡妝，身穿黑色夾克外套和牛仔褲。望向我時，那雙睫毛纖長的眼睛彷彿在放電。
艾莉亞朝我揮了揮手。我到她面前坐下後，她指著身旁的男子說：「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男朋友。范家駿。」
男子露出淺笑，對我點了一下頭。
我掩藏住內心的驚訝，很快露出笑容。如果說艾莉亞是鮮明的紅色水彩畫的話，那范家駿就像樸素又不起眼的靜物畫吧。
不長不短的普通髮型、有點厚的黑框眼鏡、皺巴巴的白色襯衫和長褲。他和艾莉亞以前交往過的男性差太多了。艾莉亞的前男友不是外型亮眼，就是自命不凡，有著領導者的領袖魅力。相比之下范家駿實在太樸素了。
點完餐後，我和艾莉亞聊起天來，范家駿沒有加入談話，只是在女友提到他時偶爾附和一兩句。一頓飯吃完，我們兩人的眼神完全沒有交接。
艾莉亞為什麼會想和他交往呢？我忍不住疑惑起來。
開學後，我到一家餐廳當晚班工讀生，艾莉亞聽說後常常到店裡光顧，有時候還會等我下班一起到外面買宵夜。有一天，我把心中的疑惑告訴了她。
「妳男友和妳之前交往的對像差蠻多的呢。」
「嗯，是啊。」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我會這麼說。「他雖然話比較少，可是人挺好的，很溫柔。」
說完後，她又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而且，我有能維持感情的絕招。」
那個所謂的維持感情的絕招是什麼，她過不久就告訴了我答案。
那天晚上十一點，另一個工讀生先離開，我一個人做著最後的清理工作。艾莉亞倚著櫃檯，看我把洗好的餐盤放到櫃子疊好。店裡燈光半熄，只有我們兩個人。
然後，她和我說起她和朋友討論出的一套愛情理論。
適量的偷情有助於加溫戀情。
聽到這句話，我呆住了。
艾莉亞右手托著下巴，長長的指甲劃過臉頰。
「很多情侶會分手的原因不就是缺乏新鮮感嗎？」她彷彿女王般在半黑暗的店裡高傲的揚起唇角。「像那個小雪，你現在很迷她，但等你們真的交往後熟悉了彼此，她對你就失去了魅力吧？」
小雪是我在聯誼時遇到的中文系女生，我曾經跟艾莉亞說過我想追她。
「就算是男女朋友，也會有無法忍受的缺點，激情消失以後，缺點會開始被無限放大。這個時候，偷情就是再度燃起愛火的手段。」她繞過櫃檯，走到掛在牆面上的一幅畫前。我忍不住盯著她的背影。
「像是覺得對方不夠體貼啦，這時候如果遇到了別的很體貼的異性，就很容易移情別戀。很多劈腿的人心態就是這樣，因為對方無法百分之百符合自己的喜好，才會在別人身上尋找剩下的部分滿足自己。」
聽起來劈腿就是自私自利和只顧自己的行為嘛。「所以妳認為人會劈腿是很正常的事？」
艾莉亞轉過身，像早就知道我會這麼說般迎向我的視線。
「是啊。不可否認的，這就是人性。和劈腿的對象偷情後，時間久了，新鮮感也會消失。這個時候如果再回去看舊情人，會發現很多偷情對象沒有的優點，反而會重燃愛火，比之前更愛他呢。這樣看來，偷情對一段開始乏力的戀情其實大有助益。」
「妳的意思是如果妳男友和別的女人上床，之後發覺妳比較好，所以又回來找妳，妳也無所謂？」
「對啊。如果他愛上她的話那我也認了，代表我不夠好。不過他試過別的女人後如果發覺了還是我比較好，比以前更珍惜我的話，我反而要感謝那個小三呢。」她抬高下顎，走路的姿態讓人完全無法懷疑她話語的真實性。「畢竟我對自己還挺有自信的。」
該做的清理工作都已經做完，我靜靜站在櫃檯後，想出言反駁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再說，一方如果劈腿了，對另一方就會有罪惡感，為了補償他反而更能包容他的缺點，付出更多的愛意。這對被劈腿的人來說也算是好事吧？」艾莉亞走到我面前，手肘撐著檯面，直視我的眼睛。
有一瞬間，我幾乎快被她的眼神勾去。
她笑出聲音。「人就是這種生物啊，要有比較和競爭才能激盪出更多火花。」下一秒，她收起笑容，靠近我耳邊，像要訴說秘密般壓低聲音。
「我就是用這種方法，即使和男友交往超過半年了，還依然像熱戀期一樣愛他喔。」
我屏住呼吸，聽見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聲。艾莉亞的臉和空無一人的店內空間映入眼簾。回過神時，我忽然發覺此刻的自己和艾莉亞彷彿是在偷情。
在那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自然而然的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
手機震了一下，拉回我的注意力。
艾莉亞：怎麼樣？我男友有說什麼嗎？
我把視線移到范家駿臉上，只見他抿著唇，目光銳利的盯著我。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到底是什麼時後被發現的？我們明明隱瞞的很好啊。再說，都已經過三個月了，到底是哪裡遺落了蛛絲馬跡……
「你的背包很好看呢。」他望向我掛在椅背上的黑色背包。
「嗯，是嗎。」
「是在哪買的？」他舔了舔嘴唇。
「路上的一家商店……」
「『特集亞』？」范家駿直接說出店名。
「呃……」我有點嚇到，他像在欣賞我的表情般彎起嘴角。
「是不是六月二十一號那天和別人一起去買的？」
我的記憶被拋回了數個月之前，一股冰冷的恐懼沿著脊椎往上爬，額際沁出了冷汗。
不，在這裡露出馬腳就輸了。不過就是個背包，被他看出來又能怎樣？
我眨了眨眼，拿起涼掉的咖啡。
「你怎麼突然對我的背包有興趣了？」
「沒什麼，只是前幾天發現了一個東西。」范家駿打開皮夾，緩緩拿出一張紙片。
我過了幾秒才發現那是一張發票，意識到的瞬間，心臟像是遭到了重擊。
不會吧，居然是從這裡洩漏出去的。都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發票了……
我雙手交握，佯裝鎮定。過去的畫面又在心裡翻騰起來。
※※※
成為艾莉亞的偷情對像後，她到我店裡的次數並沒有變多，而是和往常一樣，一個禮拜大約三、四天會帶著筆電來店裡，一邊畫設計圖一邊用餐。然後，營業時間快要結束時，另一個工讀生為了要接女友每次都會提早十分鐘離開，由我負責最後的關店工作。當店裡只剩下我們兩個時，艾莉亞會起身，走到櫃檯內的我身邊。
如果我還在收拾物品，艾莉亞會熱情如火的勾住我的手臂，把頭靠在我肩上，用甜膩的聲音說：「還沒下班啊？羅店員。」有時後甚至還會動作粗魯的把我壓到牆上，墊起腳尖，雙唇直接和我交纏起來。
那時候有點晚了，路上沒什麼人，但偶爾還是會有零星的路人走過店門前，在這種有可能會被誰看到的地方偷情感覺實在很刺激。
艾莉亞會跟我聊到她男友，為了不露餡，我們每次聊到他都用『路人甲』代稱。
「上次我和他去聽音樂會，他居然中途睡著了，還打鼾，有夠蠢。還有一次，我想去美術館看畫展，他居然說那東西很無聊，搞不懂有什麼好看的。」她說到氣的捶了一下桌子。
六月中時，艾莉亞打了通電話給我，語氣興奮的說：「欸，你知道嗎？台中美術館有展出日本浮世繪的畫展耶。陪我去看好不好？」
「不叫路人甲陪妳去？」
「那傢伙一定會說有必要為了這種東西特地跑到台中嗎？之類的屁話，煩死了。」
那時後正好遇到期末考，我翻了一下行事曆，六月二十一號那天早上考完會計後下午就沒事了，晚上也不用打工。告訴艾莉亞日期後，她立刻表示贊同。
「好，那我們就約這天吧。」
「和我單獨去玩，不怕被路人甲發現？」
「沒差啦，我騙他說最近要準備期末考，很忙，沒空理他也沒空見面。」
就這樣，我們兩人南下去台中玩了一天，逛完美術館後搭公車去附近逛街，正好遇到一家在做特價的店鋪，背包全面下殺五折。艾莉亞深受吸引，我也看到了喜歡的款式。在櫃檯結帳的小姐似乎認為我們是情侶，笑容滿面的把我們的包包裝在一起。發票最後被艾莉亞拿去了。
美術館之行結束後過了幾天，艾莉亞漸漸開始疏遠我。就像當初自然而然的親密起來，暑假開始後沒過多久，我們自然而然的恢復成了普通朋友的關係。
進入八月時，她向我提了『分手』。
「我覺得我們還是當普通朋友吧。」
地點在即將打烊的餐廳，我站在櫃檯後看著艾莉亞盯著電腦螢幕的側臉。她面無表情的移動滑鼠。
「對我失去新鮮感了嗎？」
「嗯……」她沉吟了一聲，沒有否認。「跟你在一起還蠻開心的，不過我覺得我們的關係還是到今天為止吧，之後就當普通朋友。」
我感到些許的失落，但也只是吐出一口氣。「知道了，我會把和妳之間的事當成祕密。」
「謝啦，好朋友。」艾莉亞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在那之後過了三個月，我們幾乎沒有連絡，就算碰面也只是簡單的打招呼。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當初對她的悸動已經慢慢消失殆盡。而艾莉亞和她男友的感情又開始火熱起來，發在臉書上的親密照幾乎快閃瞎我的眼睛。
我還以為這件事不會被人提起，沒想到居然在這個時候……
范家駿大概是在無意間發現那張發票，想起艾莉亞的謊話，然後開始懷疑在那段時間剛好換了新背包的我。
不過就是個背包，其實也可以用謊話圓過去，不過我剛才的表情大概已經露餡了。
范家駿雙手環在胸前，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我。
「六月二十一號那天，你去台中了對吧？」
「對啊。」
「玩得開心嗎？」
我深吸一口氣。
「我是跟朋友出去玩了沒錯啊。怎麼了？單純的朋友也讓你這麼介意嗎？」
「在期末考期間特地去台中遊玩的對象，這不是普通的朋友吧？」
「那又怎樣，是對方約我去的。」我一說完，范家駿的臉色起了微妙的變化。
我立刻閉上嘴。完了，這不就直接承認我和艾莉亞有一腿。
范家駿的嘴角抿成了一直線，緩緩吸了一口氣。
「是嗎，我知道了……」他閉起眼睛，很快又張開，接著站起身。
我愣愣的看著他背對我走遠，趕緊拿起手機，傳送訊息給艾莉亞。
完了！妳男友發現了！！！
※※※
艾莉亞：好，我知道了。
結果她只傳了不鹹不淡的一句話過來。
我還以為他們之間會出現男女戰爭，吵架、鬧分手之類的，不過什麼都沒有。
過了三天後，他們發在臉書上的親密照還是一樣刺眼，似乎甜蜜如常。
奇怪了，范家駿不是抓到了艾莉亞偷吃的證據才來找我嗎？不是確認了我和她有一腿？怎麼表現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禁不住好奇，開始跟蹤他們。校園裡，范家駿和艾莉亞笑容燦爛的挽著手、談笑風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們的感情好像變得更好了。
我的疑惑越擴越大，有天在路上和他們撞個正著，范家駿繃著臉，輕輕點了一下頭。艾莉亞露出微笑，對我眨了眨眼。我點頭致意，很快和他們擦身而過。
走了幾步後，我回過身，看著他們互相依偎的背影，一個想法忽然蹦出腦袋。
該不會……
我追上前，瞪大眼睛，很想直接追問她。那兩人牽著手穿過馬路，我走到樹蔭下，拿出手機，撥打艾莉亞的號碼。
幾秒後，電話接通了。
「喂？小蔓，你突然打給我幹嘛？」
故意用女性朋友的名字叫我，是為了避免誤會？我瞇起眼睛。
「艾莉亞，妳和男友的感情很好嘛。」
「是啊，當然很好囉。怎麼，羨慕啊？」
「是不是應該感謝我的幫忙呢？」
「小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個時候就不用再裝了。「妳是故意的吧。」
「……」
「妳那個愛情理論是怎麼說的啊，適當的偷情有助於加溫戀情？」老實說，我到現在都還不確定這是她為自己的行為開脫的藉口，還是真心如此認為。
「現在想起來，他會因為那張發票就發現我實在很奇怪。妳不是那麼粗心的女人，怎麼可能讓這麼明顯的線索有機會出現在男友面前。」
「……」電話那端出現小聲的：等我一下，我有話要和朋友說。一陣腳步聲過去後，艾莉亞的嗓音再度出現。
「好了，你可以開始說了。」
「那張發票是妳故意讓男友發現的吧，妳想讓他知道我們的關係。」
「……」
「他也劈腿了？」我問。
「我不懂你為什麼能想到那裡去。」
「好吧。首先，妳男友之前一直跟蹤我，為了確認我們的關係感到心力交瘁的樣子，我以為是發現女友劈腿的自然反應，後來想想，也可能是別種原因。就像妳那個愛情理論說的，一方如果劈腿了，對另一方會產生罪惡感。」
艾莉亞持續沉默。
「他之前帶妳去墾丁玩了對吧？還送妳戒指。這很可能是因為劈腿懷抱著罪惡感所做的補償行為。」
她笑出聲音。「知道的這麼詳細啊。」
「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故意這麼做？被罪惡感壓迫的劈腿男如果發現另一方也曾有過出軌行為的話，應該會鬆了一口氣吧。太好了，原來不是只有我出錯，原來對方也有犯錯的時候啊。那我罪也是可以被原諒的。」那時候，范家駿閉上眼睛時是不是在想著：太好了，原來不是只有我犯錯？
「對啊，就像你說的那樣。」她說。「大約兩個月前，家駿忽然變的有點奇怪，我猜他精神出軌了，對方是哪個女生我不知道，不過一個月後，他又變的熱情起來，對我比平常還好，甚至送我情侶戒。總之，他試過那個女生後覺得我比較好，決定選擇我了。」
還真有自信啊。
「我是很開心啦，也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有點感謝那個小三呢。不過家駿似乎還是很有罪惡感，甚至壓力大到掉頭髮了。我很心疼他，又不能明講我根本不在意這種事，只好用別種方法……他發現你的存在後失眠的困擾消失了，我們的感情還比以前更好了呢。」
「所以我被妳當成取悅男友的工具了？」
「別這麼說嘛，這代表你對我們很有影響力啊。」
「那艾莉亞，我以後能繼續擴大對妳的影響力嗎？」
「羅恩淳，你作為一個偷情對象是很不錯啦，不過男朋友的話還是算了。」
「哈哈。我開玩笑的。」
「我剛剛也是開玩笑的呦。」笑嘻嘻的這麼說完後，艾莉亞掛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朝學校旁邊的商店街走去。熾熱的太陽照的我幾乎快睜不開眼。
搞了半天，我和范家駿的行為全都在她的操弄中嘛。
話說回來，真的有這種事嗎？適當的偷情有助於加溫戀情？
我抬起手隔檔刺眼的陽光，和路上的行人擦肩而過，走入擁擠的人潮。
不過她說的罪惡感倒是真的……
我拿起手機，打電話給一個女人。
「喂，小雪，我們好久沒見面了，我好想妳喔。今天一起出來吃飯好不好？」
黑熊娃娃屋的招牌映入眼簾。
「對了，我有一個禮物想送妳喔……」
＜全文完＞
創作內容
長篇奇幻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