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欸?你要知道他的事情做什麼?」阿琴對胡璃的話產生了反應,姿態立刻端正了起來。
「關於那廝……咱已經處理好了。」胡璃用手勢示意我站在一旁等待,同時繼續和阿琴對話。
「那、那是,魂飛魄散了嗎?」阿琴的臉色一暗。
胡璃也捕捉到了那瞬間,她旋即補充說明到:
「沒,目前正在符裡鎮著,因為要渡化所以咱才來的。」
「欸!?已經抓住了嗎?那我……」聞言,阿琴又突然開心了起來,這自然也沒有逃過胡璃的法眼。
「鎮著是鎮著,但是就這樣放出來被帶去陰間是不可能的,那鬼如此凶厲,不要說被鬼差帶走,鬼差被撕成碎片也不是不可能。」
「……唔……果然不行嗎。」
阿琴嘆了一口氣,飄到了神桌旁,坐在上頭,胡璃也坐下了。
我只是在一旁噤聲看著。
「……可以不要讓他魂飛魄散嗎?」
「咱在一般狀況下是不會把靈物弄到魂飛魄散的,那是造大殺孽啊。」
我大概也明白其中的緣由。
這靈在這世上經歷一世又一世的輪迴,靠的便是那靈魂,有了靈魂,過完了這一世,也還有機會過下一世的生活。
但是,一旦魂飛魄散,就什麼也沒了。再度輪迴、再度生活、再度獲得幸福……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這不是殺孽,什麼又是殺孽?小時候,父親曾不少次糾正過電視的劇情,同時這樣跟我說。
「看汝的反應,汝和此人有什麼關係嗎?」
「恩……」阿琴沉吟了幾秒,抬起頭看著笑咪咪的胡璃,緩緩開口,
「……他……是我的堂兄……」
*
那是我還沒死之前的事情……十三年了,1997年的事情。
我的老家位於台東,在我大學以前我都住在那裡,不只我,我的家人、還有大伯、小叔……反正,台東是家鄉,幾個家族都住在那邊。
感情聯繫也維持的很好,小時候同輩的孩子們都時常玩在一起。
而我的堂兄是同輩之中最年長的,大了我十歲。
名字,叫做甄世均。
他是個憨厚老實的人,同時也是很溫柔、個性木訥的人,和我們玩在一起的時候,也時常被我們戲弄,他也不會生氣,總是笑咪咪的。
他在高中畢業以後,去台北念書……我也是因為受了他影響才跑來台北,還跟他念同一所大學,成了他的學妹。
……
他過去幾年以後,有一天,我們接到了一通電話。
他走了,而且,死因是他酒駕開車撞上了分隔島,大家哭泣的同時疑問著酒駕的原因,我也不例外。
直到我後來過勞死死後,當上了土地神,發現他居然成為了厲鬼,我有特別去跟許多別的轄區的土地神調閱堂兄的資料,才把他死亡被後的事情拼湊出來。
他來到了台北,大學畢業以後,喜歡上了一個離異的單親母親。
單親母親為了養活她的女兒,營業著Pliza西式餐廳,起初的時候生意十分的困難,堂哥也時常接濟她。
堂哥不在乎她有個孩子,他願意照顧這對母女一輩子。
母女被始亂終棄,無家可歸,堂哥留下了他們,讓他們過來和他一起住。
單親母親生意不好,需要很多的錢,堂哥找了很多份兼職支撐著她們,
單親母親身體不好,他便四處帶著她看醫生。
單親母親上班的地方太遠,堂哥就買了一台二手車,天天在上班之前接送她。
堂哥為人真的很忠厚老實,總是對他所喜歡的人非常的好,不論是對我們,還是那個單親母親。
後來,這段苦日子過去了,單親母親以女強人的形象在公司立足,地位步步高升……堂哥呢?
長期的超時工作搞壞了他的身體,他所屬的公司周轉失敗,裁員風波以後,堂哥失業了,房子沒了、存款沒了,什麼也沒了,還欠下了一身的債務。
單親母親一直為了不破壞女強人這個形象,她從不讓公司的人知道她背後還有堂哥的存在。
雖然堂哥失業了,他還是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從零做起,但是因為一身疾病的關係,收入不如之前多,開銷也變大,單親母親的脾氣也越來越不好。
……最後一根稻草,是那一天,是個下雨天,是單親母親的生日。
堂哥帶著一束鮮花,悄悄地來到餐廳,然後,就看見單親母親和一個男人,在雨中,在傘下擁吻。
最後,堂哥在下著大雨的夜裡,喝得爛醉,在駕車的途中發生了車禍去世了。
成了厲鬼,入不了魂輪迴,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他人。
*
「那對母女後來怎麼樣了?有被纏上嗎?」胡璃嗑著瓜子,一手將瓜子殼丟到垃圾筒裡面。
「並沒有,我也感到奇怪,一般來說,厲鬼應該是會去報仇才對……」
「這麼聽來恨意不完全針對她們,亦或是,依舊不想傷害她們?只是結局不對就……就果來算,是對愛意遭到背叛而生之恨……嘖,麻煩。」
只見吃著瓜子的胡璃空出了右手,掐算著什麼,同時喃喃自語著。
「也罷,這樣也行,話說回來,這聽上去還真像是八點檔呢。」
雖然對掐算感到有些好奇,但是我依舊注意力放在瓜子上。
那瓜子是已經供完的東西,剛剛聽著這個爛俗莫名的故事的時候,胡璃就這樣順手抓了一把吃了起來。
別這樣,雖然真的很像八點檔,但是也不要配瓜子啊!很失禮欸!
「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堂哥就被聚陰地的氣場吸引過去了……恩?等等,那個瓜子……罷了,吃吧,當作陪我聊天的謝禮。」阿琴嘆氣,笑了起來。
「汝的堂兄……咱只能說,癡人吶,感情這種東西,既然愛過,儘管最後遺憾了,但也曾經是美好的,何必因愛成癡,因癡成恨?……不過,咱也沒資格說就是了。」瓜子殼堆在大腿上,胡璃評價了一句。
「……算上我的話,我們甄家年紀輕輕就去世的人,就有兩個了。」
「嘛,聽到這裡要怎麼解決咱已經有個底了。」胡璃站了起來,抓著自己的衣角甩動,抖落上頭的瓜子殼。
這種隨便的抖法,最後的結果就是地板需要清掃了。
我蹲了下來開始撿拾掉到地上的那些,不想給人家添太大的麻煩。
「但是在這之前,咱最後問個問題。」
「什麼問題?」
「那個單親母親和孩子的名字、生辰八字,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