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氣,悠作離開杏佳的房間後,略走幾步後來到了另一位少女的房門外。
同樣地敲了幾下門發出叩叩的聲音,但他卻聽不到來自裡頭傳出的回應。
原本還有點擔心,畢竟上樓時末咲的確是說著要提早睡,所以在這時候冒然打擾的話不曉得會不會造成困擾──卻在這時候,隔著層門板內傳出了輕聲的答覆。
「……悠?門沒鎖。」
一聲招呼過後,悠作緩緩地轉動門把,當踏進房間內部時,第一眼注意到了是遠較其他人還要來得少的家具。
悠作鮮少走進這位少女的房間,畢竟大多數時候他不願意擅自闖入主人不在的私人領域。
張眼望去,除了頭頂上的日光燈外,少女如同精緻的人偶般,靜靜坐在床沿並點亮了床旁的一盞散發著黃橙色燈光的檯燈。
直到悠作走進房間內,末咲未曾抬起頭看向這闖入自己生活領域的人來。
可能是信賴,又或者是疏忽,但很快的悠作就知道了答案。
因為末咲的眼光,始終看著放在燈光下的那張相片。
「這張照片,我記得沒錯不是……」
「嗯,整理雜物……要來的。」
她的聲音,悠作聽起來似乎少了平常那僅是因不感興趣而顯得冷漠的口吻。
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凝視著相片中的人物,不知為何,他覺得現在的末咲多了種人類特有的味道。
──感情。
鮮少表露感情的她,悠作看著那目光未曾改變過的少女,突然覺得現在的末咲內心裡似乎正洋溢著澎湃的情感。
一瞬間,悠作望著那位少女,竟不知為何居然看得恍神。
「……有什麼事?」
直到末咲回過頭來,臉上僅微薄地顯露著困惑的目光才讓悠作清醒過來。
「那個……今天的事情……」
被反過來詢問著,悠作一時間語塞而不曉得該怎麼說出來意。
但她卻搖了搖頭。
「……沒生氣。」
回到了往常的說話聲調,他心中卻覺得有些遺憾。
「是嗎?那就好。不只是我,其他人也都很擔心妳們。」
「……我知道。」
再度回到了以往那拒於人外的態度,悠作開始想著要怎麼去突破這層無形的心牆。
隨之,視線落在那張相片之上。
「那張照片……妳在看誰呢?」
原本以為她會回答了在悠作印象中,理所當然的選擇清十郎才是。
然而,少女卻蹙起了眉頭。
「跟你沒關係。」
彷彿似曾相似的話語,悠作想起了曾經與末咲發生過的那件事情──那一夜,與美麗的歌聲。
難道自己,又在無意間冒犯了她的內心嗎?
懷抱著疑問,悠作決定繼續挑戰著少女的極限。
「裡面的人好像都笑得很開心。說不定當時,在場的人都覺得能與這些人站在一起,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
她並未回答。
但卻伸出手輕輕碰觸著照片上的人們。
「……我不曉得,什麼是幸福。」
「是嗎?難道妳不覺得,跟其他人在一起──像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不開心嗎?」
少女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卻僅維持了一瞬間。
她緩緩地闔起雙眼,默想著腦海中的片刻回憶。
「……不討厭,跟你在一起。」
對悠作來說,這應該就是來自末咲這位少女最大的讚美詞了。
「謝謝。」
所以他道謝了,因為她的那句話。
不擅長表露情緒,說不定這正是末咲刻意製造出來的假象,目的就是為了隱藏更加重要的事物。
而這問題的答案,應該就在那張照片之上。
「我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妳會在毫無理由的情況下跟杏佳吵架。可以的話,能不能跟我說說為什麼。」
原先還是一如往常的沉默,但少女那緊閉著雙眼的面容,卻出現了掙扎。
之後,她發出了嘆息。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冷淡的說著,末咲轉過頭來看著露出訝異表情的悠作。
「明明不能喜歡上別人的,可是……可是我卻希望悠能夠只看著我一個人,所以我開始嫉妒杏佳,因為她知道的悠,比我知道的悠還多,只是這樣而已。」
人生之中,這還是悠作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末咲那赤裸裸的告白,讓他的思考一瞬間就被眼前的少女剝奪了。
「這、這種時候……我該說謝謝嗎?」
就連悠作自己也很清楚,這可以算的上是最糟糕的答案之一。
但她卻再度搖了搖頭。
「……我,不能喜歡上別人。」
視線,回歸到那張照片之上。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做。」
這沉靜,且冷淡的口吻,悠作的心中彷彿被巨錘擊中似地受到強烈的震撼。
因為她的表情,看起來相當地悲傷,以及深刻的痛楚。
那是明白絕對不可以去做的事情,了解那是內心設下的禁觸之地後,卻還是違背了自身所許下的諾言才會露出的表情。
「末咲……」
悠作走近了那位少女身邊,並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
「我很榮幸,妳能喜歡我。如果妳想發洩情緒的話,都可以敲我房間的門,看是要摸頭還是一起唱歌,我隨時奉陪。」
並不像以往會掙扎著要求悠作放開自己,末咲僅僅是點了點頭,並轉過了視線不讓悠作看到現在臉上的表情。
離開了她的房間,悠作很清楚自己為什麼現在要選擇放手。
那是因為,他很清楚名為末咲的少女,現在的煩惱已經不是悠作能幫她解決的了。
打破自身設下的戒律,那等同於否決了自己的存在。
換言之,現在末咲最大的困擾,就是必須要面對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