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仍然持續著陰雨的天氣,就連必須要為了社團出門的少女們,都覺得那潮濕的天氣相當難受。
住在這容易受到濕氣影響的國家,會因為這種天氣感到開心的人,多半只有生產雨具或者是防霉商品的人們而已吧。
前一晚仍因下雨和霉氣,氣氛仍顯得低迷的少女們,直到睡前還是不斷地討論著這些話題,然而卻在今天,悠作下樓後進入客廳的瞬間,就察覺到了當下蔓延著一股異樣的氣氛。
坐到了慣用的那張沙發上,卻不經意地發現到眼前的景象似乎與平常不太一樣。
總是兩小無猜感情甚好地坐在一起杏佳與末咲,今天坐在中間的卻成了紗緒。
不管是現在膨漲著臉頰,平常總是會跟自己打招呼的杏佳,自從他走入客廳後完全不發一語,就連坐在離自己最近的位置上,末咲也比平常那寡言的作風令她感覺起來更加地冷淡。
在這風雨欲來的氣氛之中,悠作沒辦法依靠坐在兩人中間一臉慌張表情的紗緒,他反射性地朝著桌子的另一邊,也就是茗的位置看去時,她卻只是嘆了口氣,搖搖頭要悠作先別開口。
雖然不曉得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但他還是決定靜觀其變。
沉默,就這麼持續了幾個小時。
赤島家中的人們聚集在客廳時,總是會聊著各種事情並一起開心地笑著。
然而今天,始終沒有人率先開口。
外頭的雨,至今仍下個不停。
客廳裡的時間似乎停止了流動,在這緩慢且難受的氣氛之中,彷彿有種撞上了冰冷的棉花所做的圍牆似地,既柔軟卻又拒人於外。
許久之後,按捺不住這氣氛的悠作決定按照輪值,前往廚房進行料理的準備。
卻在他站起來時,末咲也隨之起身。
「……睡回籠覺。午餐,不吃了。」
一個人默默地說完,末咲刻意從悠作身旁走過,繞著沙發的後方離開客廳,悠作注意到她那總是柔順地攤在身體背後的長髮,今天似乎有些雜亂的感覺。
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之中,悠作始終沒辦法走出下一步。
倏地,杏佳發出了聲嘆息。
「……悠哥,不好意思。我也不覺得餓……先回房保養廚具了。」
杏佳頹著背同樣消失在門外,她那原本就矮了悠作一個頭的身高,不知為何看起來比平常還要嬌小。
直到兩人都離開客廳後,紗緒這才放鬆地整個人躺臥在空蕩蕩的沙發上。
「嗚嗚~~這種氣氛,真的很討厭……」
「唉……紗緒妳別說了,沒有人會喜歡碰到這種事情吧。」
悠作面對著這兩人的態度,心中雖然有著許多的疑問,但他還是決定遵守料理輪值的規定前往廚房。
至少,可以讓自己逃離客廳裡那仍殘留著的難受氣氛。
直到午餐結束,上樓的末咲與杏佳還是未曾露臉。
或許正如她們所說,兩人都待在各自房間裡面吧,但悠作沒辦法提起勇氣去敲敲那兩扇緊閉的門扉,至少在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之前。
自從那兩個好友離開後,客廳中仍然持續蔓延著凝重的氣氛,一起坐在客廳中享用午餐的另外兩位少女,臉上的表情也未曾放鬆過。
算了算差不多是時候了,悠作這才問了整件事情的起因。
「老實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們吵架。雖然我們幾個彼此間多少都會有一些小小的爭執,但像這樣鬧到連話都不說的情況,還真的是……」
茗面露難色地望著天花板上,彷彿能因為這樣就能看穿天花板的阻攔,去窺知那兩位親友的心境。
「可是……這一次真的就連我們也沒有辦法幫誰說話,畢竟原因是出在悠作先生與清十郎伯父身上。」
紗緒說著的同時還不住地往這瞄了幾眼,但悠作很清楚,這是她正在用眼神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因為這樣就責怪任何人──包含悠作自身。
光是聽她們兩人這麼說著,悠作還是無法理解樓上的兩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爭吵。
尤其是這件事情還提到了鮮少回到家中的父親,更顯得事態並不正常。
「早上,我剛下樓的時候她們還是跟平常一樣開心的聊著天……」
因為陰雨連綿的緣故,隨興的大和便宣布今天不需要參加社團訓練,所以當茗下樓的時候,比較早起床的杏佳與末咲兩人就已經待在客廳了。
起初,她只是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聊天的內容,原本以為今天不過是個跟以往一樣,極其普通的假日早晨而已。
然而,就在她們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大起來的時候,茗這才驚覺到事情似乎並非想像如此。
「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清十郎叔叔的問題!」
「……不是,都是悠的錯!」
杏佳與末咲吵著吵著,甚至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視著對方。
在這不經意之間,茗還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開口詢問起大概,卻只得到兩個人的無視,只得繼續保持緘默,從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破碎爭論中,試圖將破碎的言語重新組合成爭吵的理由。
看似,兩人一開始聊天的內容,還是為了前陣子讀書會的時候,因為悠作不小心以夢話的方式說出了與杏佳聊天時的內容,原本末咲只是為了四位少女們之中,只有她不曉得這件事情而稍稍鬧了下彆扭,然而卻在杏佳因為好友鬧起彆扭而略覺不滿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脫口而出了一句話,造成了兩人間關係的決裂點。
「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每次都把悠哥丟在家裡,悠哥也不會討厭這樣的叔叔!」
即便悠作早就向所有人解釋清楚,有關那篇夾在相簿中的作文的事情,但似乎對於家庭多少有著些負面印象的杏佳,看似心底仍然在意著這件事情。
然而比起其他人,更加重視清十郎的末咲一聽到這句話,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馬上就為了杏佳的這句話而憤怒地做出反擊。
「清十郎先生絕對有他的考量!如果不是因為悠的話,從一開始清十郎先生就可以過更自由的生活!」
分處在兩者的立場,其實都各有其道理,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使是稍後才走進客廳的紗緒,同樣無法辦法阻止兩人的爭吵。
悠作聽完了茗跟紗緒的說明,不禁嘆了口氣。
的確,以前的悠作曾經有過那麼段時間,因為清十郎放任這個家的態度,透過文字來發洩著心中的不滿,然而也為了這篇文章,他頭一次看到了清十郎露出了沮喪與悔恨的表情。
到現在仍歷歷在目的,當時父親口中所述說的口吻,是那麼地沉重,重得讓他至今還是難以去諒解,年幼的自己所做出的輕率舉動。
「……但是,我們也不能夠就這樣讓她們繼續下去。總之,我還是先找個時間跟她們兩個人好好的談過一遍再說,畢竟絕對不能夠讓腳步停下,像這樣什麼也不做,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他臉上認真的神情,讓在客廳中的少女們都不認為這句話只是開玩笑的。
但考慮到原因有一半是出在悠作的身上,所以茗還是要他暫時間讓爭吵的少女們先冷靜下來,至少在氣頭上,不管是誰去勸說都只會得到反效果。
認同也理解這番話,但悠作還是無法就這樣放任她們下去,只得和其他兩人一樣,默默望著客廳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