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開會場時大約是下午的4點,街上已經開始出現一些回家部的學生。鈴谷拖著我的手從會場把我拉出來那一刻起就沒有鬆開過,就像一放手我就會跑掉似的。而我也彷彿表示著會努力回應她的感情似的,用力地緊緊的握回去。
我們經過車站,在迎面的前方碰上一群正在討論等下去哪玩而忘了看路的高中生。在發現我們和他們的前進路線對上的瞬間,鈴谷立即緊張的拉著我偏離了他們的行進路線。因為如此我們避免了碰撞。
「不好意思呢,連這地方也要讓妳操心了。」
「不會啦,只是我對這些有點過敏罷了。」
在經過他們之後,我對自己沒能盡到約會時男生應當的責任而愧疚地說。而鈴谷卻輕描淡寫地說著減輕我罪惡感的回應。
接著我像是要挽回過失似的,加倍留心著路面。
我留意到路上的學生開始變多,而已經超過十年與上學無緣的我這才意識到現在是放學時間。
「總覺得學生好像愈來愈多了?」
「嗯,好像是呢。」
「話說我看妳們應該也是高中生吧?怎麼妳們好像都不用上課似的……」
沒想到我這句無意間的提問使鈴谷握著我的手明顯地動搖,她這反應讓我不禁把句子中斷了。就在我正思考著這反應的原因,她鬆開了我的手。輕快地走前了幾步,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說呢,提督!鈴谷雖然有著JK屬性,但您也別把我當作是小孩子好不好?」
「妳知道我說的明明是……妳而不是鈴谷,況且高中生已經不算是小孩子了不是嗎?」
我反駁著她那滿是槽點的話,卻意識到自己一直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反而玲子的名字我就聽過了好幾次。所以之後我又補上了一句︰「所以妳也差不多該告訴我了吧?」
但我沒注意到這時鈴谷的表情變得更加的僵硬了。
「您是指什麼……?」
「名字啦,名字。」
而她聽到我回答之後,像是鬆了口氣似的,以稍微輕佻的語氣回答著我。
「秘——密!那又不重要。」
「不對吧!妳想想怎可能有人會不知道約會對象的名字的啦。」
「不對吧?我的名字提督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嗎?再說……提督您是忘了我的要求是什麼了嗎?」
忘了?我怎會忘了,我現在不就跟妳在約會了嗎?等等,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提督提督的叫著我,該不會……
「請提督和鈴谷去約會!這是我的要求,一個字也沒改。所以我是鈴谷!我的名字提督不需要知道!以上。」
彷彿是提示著我一樣,鈴谷伸著一隻手指的重複了她的要求,接著厚顏無恥地說著天大的歪理作為總結。
「該不會妳是在演戲吧……」
「您真是失禮呢!您就這麼不想跟鈴谷去約會嗎?就這麼的不信任鈴谷嗎?」
我扶著額頭把我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然而鈴谷的反應卻是瞪大了眼的盯著我,非常的生氣。是呢……『她對我的好感是真的』這一點我已經十分肯定的了,事到如今我還在質疑她有什麼用呢?該不如說,如果演戲就是她的要求,那麼我有什麼原因不去實現她這要求呢?
「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妳的。」
我再次的搖了搖頭,把所有多餘的猜疑都拋於腦後,神情認真地說出了道歉的話。
「不!我才……」
鈴谷像是被我認真的神情嚇到,突然變得手足無措。但這只持續了一刻,她低下頭口中微微動著,彷彿把下半句說了下去。
「嗯?」
「不!我才不原諒您!」
她像是把剛才的那句再說一次,但這次的語氣卻比之前的強勢,而且賭氣的成份明顯更高。既然不是真的生氣的話,我的應付方法可多著呢。
「那麼妳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呢?鈴谷大人。」
「嗯,這稱呼我喜歡!多叫幾次來聽聽。」
「鈴——谷大人、鈴谷——大人、鈴谷大——人!」
「哈哈哈哈!這、這算什麼!哈哈!」
結果才沒叫幾下她就忍不住即時捧腹大笑。看,我那些作品可不是白寫的!只是很多人望著的啦,所以別笑得這麼大聲好嗎?
「差不多該走了吧?」
「嗯!是呢。」
我說著把手伸向了她。而她也總算是止住了笑聲,眼角含淚的抓住我的手。然後她出奇不意的拉了我一下,讓我向前的走了半步。就在這時候,她已經抱緊了我剛伸出的手臂。我感覺到在身體靠得更近的同時,我們之間也彷彿沒有了之前存在著的無形隔膜。
如果說我和玲子之間是靠著拳打腳踢來交流的話,那我和鈴谷的交流一定就是演戲了。
是因為貼得更近了嗎?感覺她傳來的體溫有點兒燙。
「所以說,再叫幾聲吧?」
「不要!」
「好嘛?」
「才不要!我不想妳因為笑到窒息而死掉。」
「怕什麼!幫我人工呼吸不就好了!」
「不——要!」
接著我們就這樣說著這些有的沒的,真正的開始了我們的約會。
我們穿過車站,來到商店街。現在因為是放學時間,街上比平常顯得更加擠擁。我不禁讓鈴谷正抱著的手臂向內一縮,把她拉得更貼近我的身邊。
「抱緊了喔。」
「嗯!」
她愉快的回應著,而我帶著她展開了腳步向街上的人群穿插而過。突然間鈴谷拉著我的手臂指向路邊一間賣可麗餅的店,那店門口正排著很長的一條隊伍。
「提督提督!可麗餅可麗餅!」
她指著一名剛剛從店員手上接過可麗餅的學生手舞足蹈地說。
「要試試看嗎?這麼多人排隊我猜應該不錯吃的。」
「可以嗎?鈴谷可以嗎?」
她雙眼發光的看著我,讓我不禁覺得這場面有點似曾相識。這應該是我作品中的其中一幕吧?
「嗯,有何不可?」
我記得劇中大概是這麼回答的吧?
「那我們快去排隊吧!GO!」
接著鈴谷幹勁十足的強行拉著我走到隊伍的尾端,在等待的期間還興致勃勃地看著餐牌考慮著接下來要吃什麼味道。我說!接下來妳不是應該興奮地歡呼接著再向我撒嬌的嗎?難道是我會錯意了?妳不是在演戲?
最後我們各自買了芒果和草莓口味的可麗餅。因為邊走邊吃實在不方便,所以我們決定找個位置坐下來把它們先解決掉。但街上真的太過多人了,我們一路走到商店街盡頭的公園一角才找到可以坐下的位置,而這裡距離我們昨天去的咖啡店已經不遠。
公園內盡是跟我們一樣的,到處也坐著一對對的男女。而坐在身旁的鈴谷,也已經急不及待的開始吃著手上的可麗餅,臉上露出一臉滿足到要升仙的表情來。喂,別只因為一塊可麗餅就升仙了啊!這樣怎對得起其他用盡畢生修煉才走上仙道的一眾神靈啊!
我再看了一下四周,當中也不乏正在親熱的男女……嗯,看來我們是誤闖到一個約會聖地了來著?
「真是大膽啊……」
我無意間的說出了內心的感嘆,沒想到這卻挑起了鈴谷的機關。
「喔?沒想到提督竟然這麼有興趣呢……」
不知不覺鈴谷已經停下了吃可麗餅的動作,意有所指的正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而殘留在她嘴角上的奶油使她那小惡魔似的微笑更添幾分可愛。
「妳看,嘴角髒了喔……」我掩飾著動搖轉身在斜背包裡找尋面紙。
「那……您就幫我抹掉吧……」
甜軟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被嚇了一跳的我無意間把頭轉了回去。這時一陣淡淡的奶油香味流入了毫無防備的嘴巴之中,我的意識彷彿隨著時間也一起停止。在停止的世界中只有口中那異物的蠕動支配著全身的神經,使我雙手不禁地抓住了前方那柔弱的雙肩。
隨著奶油香味的淡化,時間的魔法也跟著消失,停止的時間重新流動。而口中的異物也消失無蹤……
「感謝款待……」
就在我還回味著魔法的餘韻,向我施展魔法的小惡魔說著宣佈勝利的話語。臉蛋變得比平常要紅的看著我靦腆地展露著笑容。我恢復正常的五感向大腦傳遞著各種的違和感,而其中雙手的觸感使我最為在意。
「不好!」
本來握在我手中的可麗餅被我剛才無意的丟下,結果掉在了我們之間。充滿奶油的可麗餅頓時變成了奶油炸彈,讓我們的衣服都抹上了一片白。
「抱歉!對不起!」
我道歉著馬上重新拿出面紙,抹著我們大腿附近的重災區。這時我看到的東西讓我不禁停下了動作。
不久前不過是個紅印的地方,現在已經是一大片的青腫。而鈴谷像是注意到我的視線,把手不經意的遮蔽著那片青腫。
我抬頭望向鈴谷,只見她的臉依然一片通紅,但那種遊刃有餘的氣勢已經不復存在。
「這是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我用冷靜的語氣問著她。我知道這是剛才在我昏迷時為了枕著我的頭而做成的印痕,但這種印痕放著不管是不會變成這樣的!現在她的情況彷彿就像是內出血似的,也許她的臉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她根本就在發燒!
然而她卻沒有回答。
「來!還好這裡離醫院很近,我們去醫院!」
「不!不要!我不要回醫院!」
就在我伸出手想觸碰她的時候,她終於大聲喊道。我伸出的手像是被她喝止了地停在空中,但下一刻我重新命令讓手再次動起來。
「不要!不要!」
但她的反抗變得更是激烈,雙手揮舞著的使我難以接近。我用強的總算是抓住了她的手,但她發出的聲音已經引起四周的注意,停下來圍觀的人也愈來愈多。
「求求您!我不要回醫院!再一會!再給我一會!」
她像是絕望地哀求著我。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抗拒,但她愈是這樣我就愈覺得不妥。
「先生!你這樣……」
「閉嘴!別礙著!……」
一名看不過去的路人出言阻止卻被我怒吼回去,但突然間我本來已經紅腫的臉頰又被人打了一拳,讓我跌倒在地,抓住鈴谷的手也就此放開。
「住手!別打!」
而本來正極力反抗的鈴谷現在卻在制止路人的暴行。但上來幫手的人愈來愈多,我被按倒在地,動彈不得。同一時間,鈴谷像是突然斷了氣的全身脫力暈倒在地。
「鈴谷!鈴谷!」
我拼命地大叫想要爬起來。而壓制住我的人彷彿因為鈴谷倒下而不知所措,被我死命地掙脫開去。我爬起來衝向已經倒下的鈴谷,把她抱在懷中。只見她已經滿頭大汗,體溫也已經不是正常地高。
「該死!」
等不及叫救護車了!這裡是行人區,等車輛從醫院開過來再讓救護員跑過來一來一回實在太久了!下一刻我就當機立斷地,抱著鈴谷向醫院跑去。
『是的,這不是我的作品。』
好輕、好燙、好痛、好礙事……好遲鈍!我好遲鈍!為什麼我發現不到!明明有很多機會只要我肯追問下去,至少事情不會去到現在這田地!為什麼我就是發現不到!
『是的,她們不是我的角色。』
狂風迎臉而來,把被打的臉頰吹得滿是刺痛。風景隨時間轉變,好奇的路人也不斷投來目光。但我現在無視著這一切,只為手上抱著的少女燃燒著雙腳的疾走狂奔。
在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我終於來到醫院的急診室。也許是因為剛才公園的路人通報,在我踏入大門的那一刻,熟練的醫護人員已經準備好要接收眼前的兩名病人。對,是兩名。
『她們也是和我一樣生存在同一世界裡的人。』
「請救救她……」
我不知道這句有沒有被說出口,因為下一秒黑暗再次的向我突襲而來。一直被壓抑的疲勞、痛楚不約而同地在我體內牽起了革命,把我的意識抽走。
『為什麼,我就沒有更早地察覺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