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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LPCE、以妳之名

作者:凍結│2016-05-24 22:07:36│巴幣:149│人氣:384


  「如果所有人都反對,我們卻執意在一起,這樣不是挺浪漫的嗎?」──艾迪
  「你確定不是你做實驗做到頭殼壞了嗎?」──伊芙
 
 
  你的隻字片語猶如詛咒,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這裡跟「那裡」很像。一樣安靜、一樣冷漠,與你認真時的神情有幾分相似;同時,也難受得令人窒息。
 
  「伊芙!」她凝視前方,琥珀色的眼眸空洞地盯著眼前巨大的觸手。
 
  「該死!」見少女沒有閃躲的意思,艾索德趕緊揮出一發劍氣,抵消了大部分的攻擊。緊迫盯人的氛圍使他握住劍柄的手不自覺沁出幾滴汗水。
 
  毫無反應。歐貝莉亞護在她身前,幾發手榴彈清除剩餘的魔物。身後的少女仍舊不為所動。眾人的咒罵聲伴隨一波波刀光劍影,貝西莫斯的偵查大致上告一段落。
 
  「這種程度的地區我們來偵查就夠了,讓她來這幹嘛!重溫舊痛?」艾索德的臉色冷了幾分,話語中毫不掩飾他的不滿。
 
  「上頭的交代王女必須隨行。」雷文淡淡回了話,卻說得咬牙切齒。
 
  「又是哪個神經病?伊芙要是有個萬一,他有幾條命都不夠賠!」愛莎不悅地捏著眼前的胖蝙蝠,眼神盈滿怒意。
 
  「沒辦法,伊芙再繼續待在這會很不妙。剩下的收尾就交給我跟雷文,你們先帶她回去休息。」
 
  簡單道了再見後,蕾娜昂首,確定愛莎消失在她的視野後,她屏氣凝神,翠綠的箭矢劃破天際。巨響驚動躲在暗處的魔物,它們頓時蜂擁而上。她的雙手凝聚自然之力,箭矢閃著耀眼的璀璨光輝,向著前方射出。
 
  沒過多少時間,眼前已屍橫遍野。屍臭味使她的眉頭皺成一團,她仍機械式地反覆射箭,臉色驀地刷白。
  一個閃神,眼前頓時閃過一道銀白色的刀痕。她倒抽一口氣,而後愣愣地看著那個擋在她身前的,高大挺拔的背影。不過半晌,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蕾娜有些反胃地摀住鼻。臉色又白了幾分。
 
  「妳還是老樣子,喜歡逞強。明明精靈最受不了這種味道,對這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妳應該跟他們一起回去。」雷文有些無奈,說話的同時順手斬了幾隻快步竄到他身旁的魔物。
 
  她苦笑,手上的箭偏了方向,在斑駁不堪的牆面上留下顯著痕跡。她當然知道,自己最不能在什麼地方她怎能不清楚?但她捨不得,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能讓伊芙繼續留在這。觸景傷情往往致命,看伊芙剛剛的表情就知道。
 
  ──這裡跟「那裡」太像了,是嗎。
 
 
  我會永遠在這,回應你的呼喚。
 
  『伊芙妳在幹嘛?我好無聊,陪我玩。』
  『真搞不懂國家聘你這種科學家幹嘛,滾。』
 
  男子瀟灑地無視她的白眼,死皮賴臉地趴在她身上蹭來蹭去。嗯,殺傷力非凡。伊芙撇頭,某王女的臉上忽地染上不知名的紅暈。
 
  『艾迪,我真的要忙了。等等再陪你?』她妥協地放柔語氣,對自己這麼容易屈服這點感到挫敗。
  『啊!妳就想盡辦法趕男友走!工作重要還是我重要!』
  『我不理你了哦?』她瞇起眼,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嗚……好啦。但妳今天工作以外的時間都要給我,我全包了!』她還來不及反應,唇瓣已經被親上一口。
  『真是,永遠都這麼胡來。』
 
  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身影,那張平時總是面無表情的精緻臉龐,微微地、揚起了寵溺的笑靨。
 
 
 
  不知道自己何時起的床,臉上濕濕的。也罷,早就習慣了──只要夢到那個人、夢到艾迪,臉上總是會變得很精彩。
  稍微整理一下後,她終於注意起四周。這是她的房間,一向務實的她不喜歡過於華麗的裝飾。她的床是純白色,有如羽翼般純潔、簡單大方。沒有任何花邊讓她感到很放鬆。
 
  『啊,伊芙的床看起來無憂無慮、很舒服的樣子。好羨慕。』躺在伊芙的床上,他的聲音有些慵懶。
  『難道床應該要有煩惱嗎,不要因為想偷懶就找藉口。』她伸手揉亂艾迪的頭髮,他的髮色很漂亮,是跟床單一樣的純白。他的眼睛也是,和自己充滿混濁的眼睛不同;他的紫眸是清澈的、純淨的,是很令人安心的眼神。
 
  以前,她是很喜歡的;如今,卻無法直視了。如他髮色一般的純白、如他眼眸一般的純淨。全都、無法直視了。
 
  ──簡直像個詛咒。
 
  「伊芙。」思緒瞬間被拉回,她盯著房門,有朝氣的男聲再次響起:「伊芙,我可以進去嗎?」
  簡單應了「好」之後,沒過多久就聽到開門的聲音。
 
  「好一點了嗎?聽說妳失神的狀況很嚴重。」她點頭。
  「抱歉,身為妳的護衛,我應該陪妳去的。」澄略帶歉意地低頭。
  「別這麼說,你也有自己的任務要處理。」
  「伊芙,我們是伙伴哦。撐不下去的話一定要說!」
 
  他誠懇的嗓音似是打氣,她愣愣地抬頭,少年對他露齒一笑。那是很溫暖的笑容、是能夠驅逐一切陰霾的救贖。
  伊芙的視線落在他略短的金髮,再緩緩下移,正視那爽朗的笑。曾幾何時,他已經比自己高了呢?當年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如今成了她最信任、最忠心的護衛,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少年已經成長,變得能夠保護她了。
 
  澄離開後,她有些欣慰,也莫名的有股惆悵。在她停滯不前的這段時間裡,究竟這個世界改變了多少?不,不對,應該說
  ──她錯過了多少?
 
  或許,很多事在不知不覺中起了變化。究竟她被困在絕望的牢籠裡時,有多少人在這裡默默支持、給她力量。
 
  『伊芙。』
 
  憶起了他的聲音、他的笑容。
 
  『妳笑起來那麼好看,要常常笑啊。』
 
  她想要放下、想走出來、想坦然接受自己逃避多年的真相。很想,很想。
 
 
  我說了千言萬語只要你一句回答。你卻給了我一個我永遠摸不著邊際的微笑。
 
  「王女殿下,由我來報告今早剛收到的情報:上次魔物闖進我國的事件,風波已大致平息。收害者的家屬們都已收到王宮配發下去的賠償金,雖然失去親人的傷痛沒辦法那麼快平復,但整體上是往好的方面發展。」
  「我知道了,你下去忙你的吧。」
 
  簡單點個頭,伊芙繼續埋首於工作。她突然想到當時鎮壓魔物時,一對自己來不及保護的情侶,她就遲了那麼一步,只要再快一點、快一點的話……或許就不會看到兩人鮮血四濺、血肉模糊地在她面前倒下。冰冷的遺體如她往常的表情,沒有溫度;然而那時,她卻只想放聲尖叫,悔恨多過驚慌、多過失措。無數句責罵自己的「為什麼」,至今仍無法忘懷。
  她唯一想不透的是,當時那對男女緊緊相擁,男子的後背有道怵目驚心的傷口,由背部直接貫穿心臟。大概是為了保護女朋友吧?相較之下女子的傷並沒有那麼嚴重,卻仍因失血過多致死。
 
  為什麼?明明就知道會死的,明明知道就算替對方擋下那一擊,她還是會死的。為什麼、最後,卻笑了呢?
 
  『你覺得,為一個人而死是什麼感覺?』
 
  伊芙按住胸口,硬是壓抑不斷湧上的痛苦。
 
  『這個嘛,我沒有這麼做過所以不知道耶。』
 
  她是機器人,但能做到大部分的人類都能做到的事。
  ──譬如流淚。
 
  『沒關係,就說說看嘛。我有點好奇。』
 
  再怎麼像,她終究不是人,有些東西不透過學習,是永遠不會懂的。
  ──譬如情感。
 
  『嘛,雖然死掉很難過啦,但如果這樣能保護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的話,哪怕會喪命,他應該也是很高興的吧?』
 
  ──譬如誓死守護某件事物的決心。
 
  『什麼意思?』
 
  對於她的疑惑,少年僅是莞爾,沉默。
 
  倘若能早點知道情感是這麼沉重的東西的話,她就不會想學了。是不是只要這樣、是不是只要什麼都不知道,就不會心痛了呢?
 
  『什麼意思?回答我。』
  『就……字面上的意思嘛。伊芙總有一天會懂的!當然我覺得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啦。』
 
  伊芙單手握拳,不明白這股莫名的緊繃感從何而來。銀白的髮絲微微垂掛胸前,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索性閉眼。
 
 
  ──『就……字面上的意思嘛。伊芙總有一天會懂的!當然我覺得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啦。』
 
  他說我總有一天會懂、他希望我永遠別懂。
 
  「艾迪。」
 
  ──『嘛,雖然死掉很難過啦,但如果這樣能保護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的話,哪怕會喪命,他應該也是很高興的吧?』
 
  會很、高興嗎?
 
  告訴我好不好?告訴我為什麼好不好?
 
  「艾迪。」
 
  她喃喃唸著這個名字,手上的公文已在同一頁佇足許久。至於上頭的內容,早已模糊不清。
 
 
  你會永遠在我記憶裡長存。

  『殺了他。』
 
  誰?
 
  『快殺了他。』
 
  誰在說話?
 
  「伊芙?」
 
  那是什麼聲音?為何出現在腦海裡還莫名熟悉?
 
  「伊芙!」
  「啊?」她猛然抬頭,對上好幾雙疑惑的眼睛,她選擇沉默。
  「我剛剛問妳,這次的討伐妳有要參加嗎?地點在秘境班德。妳的身體還可以嗎?」對上愛莎擔憂的目光,她有些心虛。只是愣愣地點頭,胡謅幾句不相干的話後就離開了。
 
  「真的沒問題嗎?那裡不是什麼好地方,連魔物都特別陰險。」見伊芙走遠後,蕾娜壓低聲音問了幾句。
  「沒辦法了,她都說沒問題了。就只能讓她去了。」
  「到時見機行事吧,希望別出什麼事。」
 
 
  沒問題,一定沒問題的。伊芙,妳不可能躲得了一輩子的。這一次,妳不該再逃避了。
 
 
  『伊芙,這次要去秘境班德視察嗎?』她已經徹底無視眼前這人為什麼可以偷懶偷得這麼光明正大了,反正也習慣了。
  『嗯。』她點頭。
  『我有材料要去那裡一趟,跟你們一起吧。』見她沒有責怪的意思,少年更是厚臉皮地直接躺在床上,不負眾望地獲得白眼一枚。
  『也好,一個人去很危險。』伊芙拿了張秘境班德的調查資料起來端詳,其實除了BOSS比較麻煩之外,其它的魔物只要小心一點都不足為懼。
 
  『到時回來後,伊芙要陪我去吃冰嗎?最近商店賣了新口味!』
  『好啊。你的進度都做完的話,我就跟你去。』
  『嗚、小氣鬼!』
  『是、是──我最小氣了,所以請你順便請我吧。』
  『啊!怎麼可以這樣!不公平!』
 
  她笑彎了嘴,順便忽略了後頭頻頻傳來的抱怨聲,不自覺地有些期待。
 
  ──『好啊。』
 
  我記得你最後沒有帶我去吃冰呢,是為什麼呢?
 
  「艾迪,你從來不說謊的。」
 
  她躺在床上凝視天花板,喃喃念了幾句後,沉沉睡去。
 
  ──你從來不說謊的,那是你第一次爽約;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這種感覺熟稔得彷彿你在我身邊。

  今天伊芙很早就醒了,昨天很罕見地沒有失眠。
 
  「就是今天了。」她瞥了一眼書桌上的月曆,今天的日期上有個打叉的記號,旁邊還有行小字寫著「秘境班德偵查」。噢,其實這次是名符其實的打架。那樣寫純粹是個人習慣。
 
  「祝我一切順利。」她離開床,望著月曆呢喃一聲。
 
  『伊芙,一定要小心哦!別忘了回來之後我們要去吃冰。』艾迪興奮的口吻讓她不禁產生「她們其實是要去玩的」的幻覺。
 
  『你的重點是冰不是我吧?』她苦笑了聲,滿臉黑線看了他一眼。少年咧嘴笑得開懷,沒有絲毫的緊張感,甚至稱得上從容。伊芙這下真的無語了。
 
  『你也是,希望一切順利。』她勉為其難地從不斷抽蓄的嘴中擠出勉勵的話。語落,她看見少年揚起嘴角,而後又在彈指間恢復成原先的輕浮樣。她很肯定沒看錯,艾迪剛剛笑了,雖然只有一瞬間──一個她看不透的複雜笑容。
 
 
  踏出房門前,她憶起了那天出發前艾迪回給她的複雜笑容。到了現在,她還是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妳必須來這裡見我,這是妳擺脫不了的宿命;同時,也是妳所要付出的代價。』
 
  她頓時頭痛欲裂,腦海中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響。該死的,又是這個聲音!跟上次相比,這次她能肯定說話的是位男性。充滿挑釁的話中還參雜了狂妄的笑聲,實在很想揮他一拳叫他閉嘴。
 
  「伊芙,我們要出發了。」不遠處傳來澄的叫喚,她收起揍人的念頭關上房門,拖著沉重的身體往大廳走去。
 
  ──『伊芙,一定要小心哦!別忘了回來之後我們要去吃冰。』
 
  對不起,這次……恐怕得食言了。
 
 
  秘境班德從來就不是正常人應該來的地方。這裡大部分的地都已經腐朽,有些魔物甚至是直接從墳墓被召喚出來。放眼望去看不見任何完好的建築,是名符其實的廢墟。
 
  「臭死了,這裡的屍體到底幾百年沒清!還好本小姐有備而來。」愛莎厭惡地捏著鼻子,用單手架起隔絕術法。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的,總之可以正常呼吸了。
 
  她其實並不討厭這裡。這裡,有「他」的味道。偶爾艾迪從秘境班德收集材料回來時,身上會殘留一些氣息。只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呵呵,納斯德女王,您還是來了。吾在此等候您的大駕。』
 
  又是那個討人厭的聲音,跟早上比起來又更清楚了些。她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她邁開步伐,迎戰多到數不清的魔物。琥珀色的眼眸閃過一絲亮光,她指揮僕人開始攻擊。
  前線的戰況在艾索德跟雷文支援下形成膠著戰,而後方傳來的爆炸聲響也大得無法忽視。伊芙不自覺蹙眉。這裡的魔物不但難纏,攻擊的時機如果不對還會再生。這場仗不容許絲毫的失誤,否則將無法全身而退。
 
  或許,她註定要回來這裡。她隱約有種感覺,有股力量在呼喚她。就在秘境班德。除了那個討人厭的聲音,還有其他的東西。
 
  ──一道很溫暖的光。
 
  她昂首,對上幾雙銳利的眼神,而那些東西就在下一秒被歐貝倫砍下。
 
  『如果覺得害怕,就呼喚我的名字。不管妳在哪,我一定會保護妳。』
  『不要把本女王說得好像很弱似的,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總是得以防萬一嘛。』
 
  艾迪。
 
  『呵呵,就快到了。』
 
  離赫爾金越來越近,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拖著沉重的步伐,她一邊前進一邊清除礙事的魔物。已經沒有退路了。
 
  艾迪。
 
  ──『如果覺得害怕,就呼喚我的名字。不管妳在哪,我一定會保護妳。』
 
  請你保護我。
 
  剎那間她斬下最後一隻魔物,只剩最後了。她吞了口口水,一定是這裡了。她再次邁開步伐。
 
 
  妳是我存在的意義。
 
  「嘖,如果說是廢墟似乎還有點對不起廢墟這個詞。這還真不是普通臭。」
 
  踏入赫爾金的地盤後,雖然屍臭味稍微少了些;但取而代之的化學藥劑殘留的藥味也好聞不到哪去。愛莎厭惡地甩手,再次建構起隔絕術法。
 
  稍微環顧下周圍,她好像有點明白為何艾迪老往這跑了。伊芙抽抽嘴角,莫名覺得這樣的景象有些似曾相似,甚至還該死得懷念起來。她想起那個總是辯解自己不是研究痴的研究痴、說自己只是專研體術並不是泡在實驗室足不出戶的研究痴。
 
  『到底為什麼是研究痴啊?』她好像這麼問過。
  『啊啊,因為我怎麼樣都不想說自己是宅男啊!』一臉正經,臉色似乎還有點難看的艾迪這麼回答。
 
  她不自覺地笑出聲,那傢伙的回答永遠都這麼讓人出乎意料。
 
  『啊!伊芙妳不要笑啦!我很認真耶!』
  『是、是,你很認真。』
  『不要敷衍我!還有、不要再笑了!』
 
  她閉起雙眸,腦中閃過艾迪氣急敗壞地摀住自己嘴的畫面。她揚起嘴角;笑彎的眼睛裡卻莫名地噙著淚。
 
  驀地,陰冷的氣息襲來。艾爾小隊頓時成備戰狀態。
 
  「來了。」
 
  幾乎就在尾音消失的瞬間,起霧了。不過半晌,霧裡的黑影逐漸清晰,朦朧之際,幾句不大卻清楚的聲音滑入耳際。
 
  「恭候大駕,艾爾小隊的諸位。」
 
  在聲音落下的同時,一旁的殭屍群忽地湧上。他們咒罵一聲,開始往四方八面的魔物群執行剷除作業。
 
  赫爾金站在原地,拿著看起來像指揮棒的東西笑著。那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又是這個狂妄的笑聲,在腦中聽過無數次的討厭噪音,她蹙起眉頭。不知怎地,赫爾金對上她的視線。伊芙一愣,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還來不及思考,腦中曾出現的嗓音開始清晰起來──
 
  『妳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嗎?』
 
  什麼?
 
  『妳最親愛的那位,白頭髮的少年。』
 
  她瞪大雙眸。
 
  『不記得了嗎?這怎麼行呢。』
 
  什麼不記得?我忘記了什麼?
 
  「伊芙,不要聽他亂說!他最擅長迷惑人心!」
 
  察覺到伊芙的異樣,眾人臉色一沉。伊芙的瞳孔逐漸失了色彩,空洞的眼眸直勾勾地望向赫爾金。
 
  想要靠近她,伊芙一個人太危險。眾人才剛竄起這樣的念頭,不久前才稍稍淨空的周圍又開始湧上魔物,好似想阻止他們似的,明明該前進的;卻硬是將他們推得更遠。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可不行呢,王女大人。任何情報都必須索取報酬的。』
 
  你想要什麼?
 
  『那就請妳把妳那些親愛的同伴們,送上西天吧。』
 
  做夢!
 
  『是嗎?但恐怕,由不得妳。』
 
  他輕笑出聲。轉瞬間,以赫爾金魔力形成的地區刮起強風。一道道詭異的光芒包圍住伊芙,她聽不見任何聲響、看不見任何事物。彷彿自己正在下墜,她沒有任何力氣,意識逐漸模糊,在失去意識之前,腦袋再次傳來聲響──
 
  『妳終將再次臣服於我,跟那時候一樣。只不過這次,妳不會再跟那時候一樣好運了。』
 
  什麼意思?
 
  她無法思考,只能任憑自己下墜。墜入永無止境的黑暗中……
 
 
  若是為了妳,我甘之如飴。
 
  「伊芙、伊芙──!」
 
  誰?誰在叫我?
 
  她恍惚地睜眼,模糊的視線對上了對方純白的髮。
 
  「艾、迪……?」
  「是我哦。」
 
  少年露齒一笑,清澈的紫眸瞇起、雙頰上染上淡淡的紅。她瞪大雙眼,錯愕地任由艾迪擁住她,一切太不真實,幸福得不真實;然而,她卻暗自希望若這是夢,就永無止境地做下去,不要醒來。
 
  「妳睡著了,看妳睡得很香不好意思吵醒妳。也多虧妳,我的腳麻了。」
  「……」
 
  他吐舌,這動作俏皮得讓她不知該做何反應。愣愣地道了歉後,艾迪牽起她的手,「走吧,我們說好的。吃冰!」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被艾迪拖著跑。
 
  「這個果然很好吃呢!」據說是艾可在試做新藥品的時候意外弄出來的新商品。伊芙戳戳眼前的冰品,又看了眼早已大快朵頤的少年,看著少年滿足的笑臉,她輕嘆了口氣,低頭吃起眼前的食物。
 
  ──『伊芙,一定要小心哦!別忘了回來之後我們要去吃冰。』
 
  依稀想起自己和艾迪的約定,難怪她總覺得似乎忘了什麼。既然他們現在在吃冰,所以秘境班德的偵查已經結束了?
 
  「艾迪。」眼前的少年抬頭看著她。
  「我們已經從秘境班德回來了嗎?」她問。
 
  艾迪沒有回答,只見他低頭吃了幾口冰,似乎還呢喃了幾句話。
 
  「冰很好吃哦。」她眨眨眼,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就不算爽約了吧?」還來不及意會那是什麼意思,只見艾迪苦笑了聲。那抹白色身影倏地變得模糊。
 
  「艾迪!」她驚叫出聲,想伸手抓住什麼,卻徒勞無功。
  「伊芙。」他喚。
 
  那話輕輕的,有如他平時摸自己頭時的重量。輕得好似風一吹就會消散。
 
 
  她撫過臉上的淚,連帶撫過他最後遺留的耳語。
 
  ──我不曾後悔過。
 
 
  她感覺到自己正在下墜。有些頭暈、有些反胃,她咬牙忍著。
 
  『伊芙,醒醒──』
 
  誰?誰在叫我?那嗓音很熟稔、很溫柔、很令人懷念……
 
  「!」
 
  這裡是秘境班德。明明不曾離開過,她卻發現自己似乎錯過了很多事。她注意到傷痕累累的同伴,正想過去幫忙;卻發現自己一動也不動。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動不了?
 
  『唉呀,妳醒了啊。居然能破除我的幻覺,不得不說真不愧是王女大人呢。』
 
  赫爾金刺耳的聲音再次從腦中傳來,礙於自己現在動不了的窘境,伊芙只好暫時壓下想痛宰他一頓的衝動,瞪了他一眼。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妳在說什麼呢,他們會變成這樣可不是我的傑作呢。』
 
  聽你在胡說八道!
 
  『這可真是誤會大了啊,不是我動的手,而是妳哦。親愛的王女大人。』
 
  他笑盈盈說著,那張笑著的臉孔噁心至極。她厭惡地撇頭,好似他說的是某種可笑的玩笑般,不想理會。
 
  『不想承認嗎?這可不行呢。就跟那時候一樣,都是您動的手哦,像是那位白色頭髮的少年。』
 
  她瞪大雙眼。他到底在胡說什麼?艾迪他才不會……
 
  ──我不曾後悔過。
 
  腦中閃過的字句硬是砸碎了她的推測。不、不會的,艾迪他才不可能這麼簡單就……
 
  ──『你覺得,為一個人而死是什麼感覺?』她摀住嘴,憶起了那天自己無聊問他的問題。
  ──『這個嘛,我沒有這麼做過所以不知道耶。』
 
  記憶驀地倒回,眼前的場景仍舊是秘境班德,她看見自己、看見艾爾小隊的大家,也看見了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那個看起來心高氣傲、奔放不羈,卻唯獨對她很小孩子氣、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白髮少年。
 
  而畫面中那個「伊芙」,看起來卻有些不對勁。她琥珀色的瞳孔失了光彩,彷彿像具沒有靈魂的空殼。手裡拿著利用赫爾金魔力製造出的利刃,一個箭步,朝眼前的少年,刺下。
 
  『伊、芙……快、醒過、來……』
 
  少年吐了一口鮮血,臉色倏地刷白。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似地,他緊緊地擁上她。顧不得利刃貫穿胸口的痛楚。似乎聽見了他的呼喚,伊芙的瞳孔逐漸明亮,臉上卻早已濕了一片。
 
  『笨蛋!要躲、開啊……』
 
  艾迪淡淡的笑了,用手輕輕抹去伊芙臉上的淚珠。而後,緩緩地、貼上那緊咬的雙唇。
 
  ──『沒關係,就說說看嘛。我有點好奇。』
  ──『嘛,雖然死掉很難過啦,但如果這樣能保護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的話,哪怕會喪命,他應該也是很高興的吧?』
 
  『我啊,現在、真的……很高興、呢。』
 
  就在尾音消失的剎那,那雙有力的手從她的身上滑落。她撫上少年純白的髮絲、盯著他雖略顯蒼白卻仍精緻的容顏,再次、落下一吻。
 
  倘若能讓妳清醒,哪怕再也見不著妳的笑容、聽不見妳輕柔的嗓音。
 
  ──我不曾後悔過。
 
 
  「啊啊啊啊啊──!」
 
  她按住頭部,那聲慘叫劃破天際。忍不住顫抖的身軀,她的淚止不住,一個踉蹌,她跌坐在地。
 
  「是你。」
 
  她的眼神狠戾地瞪著他。
 
  『伊芙。』
 
  「是你!」
 
  『伊芙。』
 
  那個軟綿綿的嗓音、那個只會對她示弱討好的少年。
 
  「你不配活著,滾出我的視線、滾出這個世界!」
 
  她再也聽不見了,再也……看不到了。
 
  ──『我啊,現在、真的……很高興、呢。』
 
  全都、結束了。
 
 
  我想為你而活。
 
  「伊芙還是不肯出來嗎?從秘境班德回來後她就關在房間裡。強制進入休眠狀態別人怎麼說都沒用。」
 
  不禁想起那天的場景還是令他們心有餘悸,認識伊芙這麼多年,從沒看她失控過,伊芙一直是很冷靜沉著的女王,除了在艾迪面前會小小失態之外,不曾有過其他太大的情緒起伏。那可以說是一瞬間的事,他們還來不及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除了伊芙崩潰的尖叫聲之外,他們只看到滿山遍野的屍體。甚至赫爾金的殘骸。他們花了好一陣子才看出那是赫爾金。
 
  輕嘆了口氣,艾爾小隊的眾人繼續他們未完的話題。伊芙的事,除了當事人外,恐怕也沒得插手了吧?
 
  曾經,她總是以為艾迪會永遠在她身旁,陪她道盡一切喜怒哀樂,完整地參予她的一生。那位白髮少年總是很莽撞,常常在她忙得焦頭爛額時,衝進來打亂她預想好的步調。她總是哭笑不得,明明很想罵人的;卻在看見對方天真無邪的笑臉時,硬生生地將怨氣往心裡吞。
 
  她註定被吃得死死的,向來高傲的納斯德女王,就這樣栽在一個年輕的科學家手裡,這是誰也沒想到的。他對她的影響,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那幾近凍結般的冷漠神情,在少年的熱情下,逐漸染上了人類該有的情感。
 
  她開始會笑了。
 
  然而,好景不常。噩耗來得很快,白髮少年離開了她的世界,什麼都沒留下就這樣離開了。伊芙變回以前的樣子,那幾近凍結般的冷漠神情再次回歸,她依然是那樣高傲、那樣冷靜沉著的納斯德女王。
 
  卻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機器人不該有的情感出現在她身上。她開始會哭、開始會笑,開始懂得什麼是情非得已;也開始明白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的感覺叫作心痛。
 
  「艾迪。」輕喚他的名。
 
  伊芙將自己縮進被子裡。心痛的感覺不復存在,她已經麻木了。閉起眼,意識開始模糊,她沉沉睡去。
 
  「伊、芙!」少年笑得燦爛,喊著一直以來他最熟悉的話語。
  「不要跑那麼快!我追不上啦!」伊芙瞪了他一眼,眉間卻不自覺地流露出笑意。
 
  那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那個莫名其妙闖進她世界的少年、那個時常弄得她哭笑不得的少年。
 
  「艾迪。」
  「嗯?」
  「你覺得,為一個人而活是什麼感覺?」
 
  她輕撫耳邊的髮絲,望向前方,若有似無地問著。
 
  「不知道耶,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活得快樂不就好了嗎?」他笑道,清澈的紫眸閃著璀璨的光輝。
  「說的也是。」她勾起笑容。
 
  「不過我還是很想要知道答案。」輕輕的,她吐出這句話。
  「是嗎。」他笑了聲,「伊芙總是喜歡想些很複雜的事。」
  「複雜嗎?或許吧。」她嘴角揚起的幅度依舊。
 
  ──我不曾後悔過。
 
  在那縹緲的夢中,他曾說過的耳語。字字句句,迴盪在腦海。
 
  她牽起艾迪的手,伊芙緩緩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不自覺地濕了眼眶。
 
  「艾迪。」
 
  她是機器人,但能做到大部分的人類都能做到的事。
  ──譬如流淚。
 
  「妳今天特別熱情呢。」用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艾迪的話難得閃過一絲調侃,伊芙不禁脹紅了臉。
 
  再怎麼像,她終究不是人,有些東西不透過學習,是永遠不會懂的。
  ──譬如情感。
 
  她想知道為了一個人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
 
  ──譬如誓死守護某件事物的決心。
 
  我想為你而活。
 
 
  那天,她睡了很久很久。路過的人不時聽見她輕喚艾迪的囈語。而少女的嘴角,正微微地揚起。

//

  我一直想寫這樣一個故事。不知道為什麼,它在我的腦袋裡待了很久。失去一個人究竟有多痛?而,要從中振作起來,又需要多大的勇氣與力量?

  我並不懂,起初,伊芙也不懂。

  它是這樣的故事,沒有什麼很特別的東西,就是這樣而已。

  謝謝看它的你/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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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5 篇留言

冰o糖
先搶頭香><!!!
寫的真好嗚嗚,還有再度恭喜達人rrrrrrrrrrrrrrrrrrrrr
心得會再補der

05-24 22:09

凍結
乖,不要哭wwwwwwwwwwwwww
這篇死我好多腦細胞嗚嗚嗚嗚
等你心得!05-24 22:12
蒼雪
結果你換圖了喔(靠腰

05-24 22:15

凍結
只能勉強先換一張,我再等好一點的圖找到啦嗚嗚嗚05-24 22:17
蒼雪
達人專欄好耀眼(?

05-24 22:18

蒼雪
摸你(#

05-24 22:18

凍結
不然你再幫我找圖qwqqqqqqqqqqqqqqq
笑死,耀眼什麼,就那樣(?05-24 22:19
蒼雪
我找不到www
真的要就只能幫你畫了(?
很耀眼啊(?

05-24 22:21

凍結
好啊,你要幫我畫嗎XDDDDDDD要上色版喔(幹05-24 22:22
ㄇㄔ
文字量強大,我沒辦法達到的境界(撥髮(
ADD好帥恩恩。

……

我好像回應了廢話(乾

05-24 22:49

凍結
等等什麼wwwwwwwwwwwwwww
這個ADD應該是我寫過最不帥的(?(什05-24 22:55
蒼雪
那要看完才知道了(?

05-24 23:02

凍結
快看!05-24 23:05
悠悠然
這裡是路過順便按個GP的悠然~XD

05-25 00:52

凍結
是悠然是悠然是悠然耶!(抱
有感想嗎?我好想你/////05-25 00:54
悠悠然
感想什麼的當然是沒有啊XDDDDDD(被打,等我指考後的文章我再給感想啦www現在不太能消耗腦細胞在其他事上的說,抱歉QWQ

05-25 01:04

悠悠然
話說我依舊只能想出有趣的梗,文筆什麼的一直在倒退:P有時候手賤寫出來的東西只能說很有故事性卻一點文筆深度都沒有XDDDDDDDDD

05-25 01:04

悠悠然
想我的話可以直接line或FB騷擾我啊www雖然我都比較常在line,要不,我把我手賤打出來的東西po在小屋證明一下我還活著好了(?

05-25 01:05

悠悠然
(萬惡的手機版一直說我字數過多QQ分四次丟別打我qwqqqqq

05-25 01:05

凍結
好啊XDDDDDD指考加油!05-25 01:08
悠悠然
凍結~凍結~我丟文了喔>w<

05-25 01:29

凍結
OAOAO!?有嗎?我看看!05-25 01:33
月痕
第一次來 看得出悲傷QAQ
樓主得文筆很優美呢
伊芙別哭了

05-25 08:27

凍結
謝謝XD
呃…很優美嗎,我自己倒是沒有這種感覺就是,或許失去心愛的人並不是這麼容易振作的吧?
真的,別哭了。05-25 11:23
蘿莉.com
洋蔥好大顆QAQ,切不完阿QAQ,QAQ

06-03 22:35

凍結
乖,會沒事的06-03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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