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圖書館設置在校園的一隅，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總之走過去需要一點時間。當我抵達圖書館門口，上課鐘聲正好響起。看來這一節數學課我是非蹺掉不可了。沒辦法唷，我也是為了完成魔王臨時委託給我的小任務，才不得已這麼做的，不然其實我也很想上數學課哦。我深愛著數學，尤其是x與y之間的情愛糾葛，以及埋藏在畢氏定理之中的神祕謎題，每一個都好有趣哦。如果這世上沒有數學，我一定活不下去了。真的。
走進圖書館，負責管理圖書事務的大媽正坐在櫃檯裡翻報紙，沒有注意到我。我盡量放輕腳步，悄悄溜進閱覽室，尋找小努的身影。
小努是個聰明的孩子，經常能夠講出各式各樣的知識，所以就算她將閱讀當作自己的興趣，也沒什麼好吃驚的。但小努有可能為了看書不惜蹺課嗎？我很懷疑。
書櫃以各種類型分類，整齊排列著。日本文學類、中國文學類、科學類、生物類……我像個巡視員那樣行經一排又一排的書櫃。當我來到台灣歷史類書櫃時，一個嬌小的身影使我停下腳步。
「咕呃……」
只要是矮個子的人，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應該都會心有戚戚焉吧——小努踮著腳，將手舉得高高的，整個人像壁虎那樣趴在書櫃上。但即使底下已經踩著踏腳用的板凳，她顫抖的手指依然勾不到目標。她發出辛苦的低吟聲，臉孔皺在一起。
「那個……」
「咦！？」小努的肩膀抖了一下，慌張地說：「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蹺課的！因為我一直拿不到想要的書，我才……什麼嘛，原來是瑞奇啊。嚇死我了……」
「妳在這裡幹嘛？」
「我才想問你在這裡幹嘛呢。怎麼可以蹺課？學姐要生氣囉。」小努雙手叉腰，擺出學姐的姿態，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威嚴。
「剛才郁……魔王打電話給我，說妳在圖書館遇到麻煩了，叫我來幫妳。」
「魔王？」小努抬起一邊眉毛。「魔王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算了。總之不是什麼大麻煩，你不用幫我了，趕快回教室去上課吧。」
「真的不用幫妳嗎？」
「真的不用。」
「別逞強了啦，妳明明就勾不到。」
「作為一個新時代女性，怎麼可以凡事都依靠男人？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作為一個小蘿莉，還是早點接受短腳的現實比較好吧。」
「人一旦接受現實就輸了，瑞奇。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說完，小努再度踮起腳尖，將手伸向書櫃裡的一本書，「咕咿……！」看起來非常吃力。
凡事都想自己來，根本就是小孩子的想法。雖然小努平時很乖巧，懂得圓滑處事，不過有時候還蠻固執的。真拿她沒辦法。我伸出手，將那本書稍微抽出來。「啊……」小努發現自己的指尖可以碰到書皮了，接著她小心謹慎地，像是在跟一條巨大馬林魚搏鬥的老漁夫那樣，一點一點把書摳出來。
「拿、拿到了……哇啊！」
小努高高舉起書本，彷彿在炫耀自己的勝利，卻一個不小心失去重心，向後倒在我的胸口上。幸好小努是蘿莉體型，我可以輕鬆地扶住她的肩膀，讓她找回平衡。
正當我想關心她有沒有傷到腳，小努突然轉身，向後退開一步。她緊緊把書本抱在懷裡，用警戒的眼神瞪著我，小聲說了一句「你這個蘿莉控……」。大概是覺得難為情吧。不過盡管放心，我已經發過誓了：絕對不會對蘿莉有任何遐想，至死至終都是姐姐的信徒。就算真實年齡17歲，蘿莉就是蘿莉。
「既然拿到書了，妳要回教室了嗎？」
「這個嘛……我還要查一些資料，所以……」
「哦？用功又乖巧的好學生小努打算蹺課？」
「才不是蹺課，只是不小心在人生的旅途中迷路了，暫時休息一下而已。」
「妳要用這個理由向老師交代嗎？」
「不管怎樣，反正瑞奇應該也不打算回教室吧。這樣正好，過來陪我看書吧。」
閱覽室附設了一些桌椅。我們找到一個位在角落、比較隱密的座位。小努可能是第一次蹺課，她的一舉一動看起來偷偷摸摸的，臉上彷彿寫著「我做壞事了」幾個大字。為了減輕她的緊張，我隨口問道：「那本是什麼書？」
「這個？這是關於日治時期的古蹟介紹。」小努在我對面坐下來，把書名秀給我看。
「妳找這本書要做什麼？」
「吶，瑞奇，前幾天在溪邊撿到的藏寶圖，你有帶在身上嗎？」
「我放在家裡。怎麼了？」
「上次發現那張藏寶圖的時候，我注意到上面畫有這個記號。」小努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本和原子筆，畫了一個類似簡體字「开」的符號。
「這什麼？」
「在日本的地圖上，這是代表神社的記號。當初日本帝國在台灣留下不少建築物，其中也包括神社。如果我們能夠查清楚，藏寶圖標記的是哪一間神社，或許我們真的可以找到寶藏。」
「等一下，小努，妳相信那是真正的藏寶圖？」
「對啊。」
「妳有什麼依據嗎？」
「沒有。不過我覺得，先不管藏寶圖的真實性，總之先試著去找找看，到時候自然就可以知道是真是假了吧。」
「原來小努是行動派啊。」
「其實我原本是理論派的。」小努搔搔臉頰。「自從認識琳恩之後，我才漸漸學到行動的重要性。像她那樣充滿自信、無所畏懼地朝目標前進的風格，總覺得……很帥氣不是嗎？」
琳恩？很帥氣？哪裡？被激怒的鬥牛也是不斷往前衝啊，那個也算是帥氣嗎？
「雖然琳恩常常誇我聰明，還說我是勇者軍團的天才少女，其實有時候，我也希望能夠成為像琳恩那樣的人呢。」
首先身高就是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門檻。
「既然小努是真心想要找到寶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盡管開口吧。」
「……瑞奇，你今天有點怪怪的，好像對我特別溫柔……你該不會真的是蘿莉控吧？」
「我才不是蘿莉控。是因為魔王叫我來幫妳，又沒交代我幫到什麼程度，乾脆就幫到底吧。況且小努給我的感覺，就是很需要有人隨時在旁邊照顧，免得被壞人拐走。我要是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子獨自前往什麼荒郊野外找寶藏，我就不是人了。」
「你們蘿莉控本來就不是人，是禽獸。」
「話說回來，那該不會是日治時期留下來的藏寶圖吧？」
「嗯……應該不是。藏寶圖雖然有點破舊，看起來像是歷經歲月的樣子，但觸感和現代紙張差不多。而且日本的地圖記號，其實是平成年——也就是90年代以後才開始使用的。日治時期的藏寶圖不太可能出現這個記號。」小努翻開書頁。「總之，現在沒辦法確認是哪一間神社，只好先把全部的神社名稱和地理位置記下來了。」
「全部？有多少間啊？」
「書上說，大約200間左右。」
「妳全部都要記下來？」
對於我的疑問，小努沒有任何回應。因為她已經進入專注狀態了。腦袋維持不動，幾乎沒有眨眼，死死盯著手上的書。她的瞳孔迅速來回飄移，像是要把每個文字通通烙進視網膜。那一絲不苟的模樣，以及從嬌小身體散發出來的強烈殺氣，光是靠近就不禁讓人跟著緊繃起來。
為了不打擾小努，我從書櫃那裡借來一本同樣與日治時期有關的書籍，坐回原位隨便翻頁，稍微熟悉一下那個時代的背景。也許會用上這方面的知識也說不定。另外也算是順便複習已經快忘光的國中歷史。
我們翹掉了接下來的第六節、第七節課，就連掃地時間也待在圖書館。有時為了喝水或上廁所，我會起身稍微離開座位一下子，但小努卻始終坐在那裡，完全沒有動過，彷彿屁股沾到強力膠了。如果我是老師，看見這麼認真的學生，一定會特別寵愛。最好能夠把她帶回家養起來，每天欣賞她認真念書的樣子，治癒疲累的心靈。
不知不覺，已經放學了。
雖然我不討厭閱讀，但連續三個小時坐著看同一本書，還是蠻辛苦的。更別說小努，她完全集中在書本上，甚至一次也沒有變換姿勢。總之，時間已經不早了，今天還是到此為止吧。
「喂，小努。」
「……」
「小努？」
「……zzZ」
啊！居然睡著了！虧我剛才還有點佩服妳！區區一個小蘿莉，竟敢欺騙我的感情！
「小努！小努啊！起床啊啦！免去學校啊膩！？」
「啊啊啊……現、現在幾點了……」小努瞄了一眼手錶。「不是才五點嗎？學校還沒開啦……這麼早叫我起來幹嘛……」然後趴在桌上開始賴床。
「是下午五點啦。差不多要回家囉。」
「……瑞奇？你怎麼在我房間……」
過了幾分鐘，小努才從混亂的記憶裡恢復過來。可能是用功過度了，她的狀態不是很好，走路搖搖晃晃的，甚至忘了外借登記，差點直接把書帶回家。她這個樣子實在讓人放不下心，於是我陪她回教室拿書包，免得她走路走到一半跌倒。
當我們離開學校時，天空已經是一片昏黃色。
「要不要我送妳回去？」
「不用啦……」她揉了揉半瞇的睡眼。
「真的嗎？可是妳……」
「我要去你家。」
「妳看起來好像還是……什什什什什、什麼？」
這還是第一次從女孩子口中聽到「我要你去家」這句台詞，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小努的意思很明確，她接著說：「我想研究一下藏寶圖，試試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
我家原本就是勇者軍團的集合會所，所以我沒有遲疑很快就答應她了。不過像這樣跟一個蘿莉並肩走在路上，總覺得自己好像誘拐犯。要是被哪個熟人看見，希望不要產生什麼誤會才好。
走進家門，廚房傳來老媽炒菜的聲音——
「你回來啦。今天怎麼比較晚……」老媽轉過頭來。「小努～～～～～～～！！！」
「妳好。」小努有禮貌地打招呼。
「啊嗯嗯～小努小努小努～～～」老媽把鍋鏟隨便一扔，興奮地跑過來，瘋狂撫摸小努的頭。「怎麼有空來我們家玩～既然要來，也應該通知我一聲嘛～～我可以多煮幾道菜～～」
「不、不用麻煩了。」小努遭到強烈的摸頭攻擊，好像快要擦出火花。
「今天只有妳來呀？留下來吃晚餐吧～順便洗個澡～我可以幫妳擦背哦～～啊啊嗯～小努真的好可愛唷～～～～～」老媽發出嬌滴滴的少女音，身體像是有長蟲一樣扭來扭去。看見這一幕，讓我有一種想跟她斷絕母子關係的衝動。
老媽拋下廚房不管，被小努的魅力迷得團團轉，放任炒鍋裡的高麗菜差點燒焦。我把書包扔在沙發上，趕緊過去解救今天的晚餐。結果煮飯的責任就這麼順其自然地交到我手上了。老媽則坐在客廳，用各種話題轟炸小努。小努也有作為客人的自覺。剛才明明讀了那麼多資料，腦袋已經很累了，她還是掛著笑臉陪老媽聊天。真是辛苦了。我對她有點過意不去，所以特別配合小努的口味，在每道菜裡多加一些砂糖。
話說我家這個老媽，喜歡小努已經到了死忠粉絲的地步。她有一次跑去上社區媽媽舉辦的裁縫課，結果縫了一隻小努布偶回來，擺在電話櫃上，每天看著它傻笑。幸好她已經是家庭主婦了，假如由一個男人做這種事，根本就是變態。
我對料理不太拿手，最後還是勉強完成三道菜。可是老媽才吃下第一口，馬上就開始挑剔——「肉絲太老了，味道也不是很夠，醬油是不是加太少啦？芹菜炒那麼久，都軟掉了。還有吳郭魚……這是去喝到工業廢水，得了皮膚病是不是？魚皮破成這樣，醜勾勾，而且黏鍋很難洗耶。」
「妳是史蒂芬周啊？一直挑……」
「小努～對不起哦～都怪我這個笨兒子不會煮菜～～」
「沒那回事啦，我覺得很好吃。」小努很捧我的場，夾了不少菜，似乎是真心這麼認為。大概只是很餓的關係吧。因為連我自己也不覺得好吃。果然肚子餓就是最好的調味料。
吃完晚餐，我被指派去洗碗。老媽居然真的把小努帶去浴室洗澡。雖然這裡是我們家沒錯，但小努再怎麼說也是兒子的朋友，妳也未免太厚臉皮了吧？
結束廚房的工作之後，我回房間寫自己的功課，然而浴室那邊不斷傳來老媽的說話聲——
「小努像這樣也很可愛啊～何況胸部這種東西本來就很難講，以後說不定還會長大哦～」、「小努的皮膚好滑哦～毛也很少，光溜溜的～瑞奇老是告訴我，小努其實已經17歲了，一定是騙人的吧～」、「小努不考慮綁馬尾嗎？那樣一定很好看！尤其這個脖子、這個脖子……哦哦呵呵呵呵～～可以借阿姨咬一口嗎？」
不要一直對小努性騷擾啦！害我的腦袋現在充滿各種畫面，根本沒辦法專心！我功課也寫不下去了，索性坐到電腦前，上網打發時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
「呼……」
小努總算是逃出來了。她一邊用毛巾擦拭濕潤的頭髮，一邊走進我房間。她穿著姐姐的粉紅色睡衣。尺寸明顯不合。袖子長到必須捲起來才能露出手掌，褲管一直拖地。
「抱歉了，沒想到老媽真的把妳找去一起洗澡。」
「沒關係啦。」小努似乎沒放在心上。「洗完澡之後，感覺精神又恢復了……話說，今天可以讓我住你家嗎？我想專心研究藏寶圖。」
「可以啊。」我起身，把桌椅讓給小努。「藏寶圖就放在桌上。電腦也可以隨妳使用。但妳要記得，D槽是禁忌之地，裡面充滿了各種可怕的魔物，就算只是一時好奇也絕對不能打開哦。」
「放心，我對你的私人收藏完全沒興趣。」
小努從書包裡拿出筆記本和自動筆，以及從圖書館借來的那本書，跟藏寶圖一同擺在桌上。她又拿出手機，用耳機連接起來，將音樂塞進自己的耳朵。
她首先仔細觀察藏寶圖，接著又翻開書本尋找什麼。偶爾會點點滑鼠，利用Google大神查閱資料，然後再把視線移回藏寶圖。不斷循環這些步驟。那認真的模樣，簡直就像是某種領域的專業學者。
我不敢打擾她，坐在床上看我的書。為了以防萬一，我還跑去警告老媽：「小努正在用功，別去煩她哦。」老媽抱著枕頭，一臉遺憾。她該不會原本打算跟小努一起睡吧？別太得寸進尺啦。
我去洗了澡，待在客廳看電視。這時我的手機響起。已經晚上十點了，誰會在這個時間打來？我接起電話——
「嘿，瑞奇。」原來是郁菲。
「怎麼了？」
「沒什麼啦，只是都這麼晚了，小努還待在你家，實在讓人很不放心。」
「妳還是一樣無所不知啊，偷窺狂。」我嘆了一口氣。「我不是說過嗎？我絕對不會碰蘿莉一根毛。即使世界的某一天只剩下蘿莉可以選擇，我也寧願保持處男一輩子。」
「說是這麼說，小努畢竟是17歲的少女，誰知道你會不會一時衝動給她騎下去？我先告訴你哦，等一下我就要睡了，沒辦法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但我這邊還是會留下記錄。如果你引起什麼法律問題，我會把證據通通交給法官大人，把你扔進監獄幫人撿肥皂，讓你菊花台滿地傷。」
「快點把妳那些針孔攝影機拆掉啦！」
「就這樣，掰掰。」喀嗒一聲，郁菲把電話掛掉了。看來她說什麼也不打算放棄侵犯別人的隱私權。但就算她不提醒，我也不可能對小努亂來。
回到房間，小努依然坐在電腦桌前，專心進行自己的研究。由於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我再度翻開剛才看到一半的小說，躺在床上慢慢讀著。
我很佩服小努認真的態度，以及那股似乎澆不熄的熱忱。不過我仍然有一些疑惑——就算小努相信那張藏寶圖是真的，但有需要這麼認真，甚至留宿在我家也想繼續研究的地步嗎？她那靜止不動的背影，簡直就像是靈魂被吸進藏寶圖之中，已經走火入魔似的。所謂的藏寶圖，不就類似樂透之類的，一個虛幻模糊的夢想嗎？
小努究竟是為了什麼目標，又或者為了尋找什麼東西，才會這麼認真投入？
想著想著，睡意開始來襲。我被它帶入夢鄉，漸漸失去意識……
＊＊＊
完蛋了。
這是我起床的第一個念頭。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百分之百完蛋了。
就在五分鐘以前，我像平常那樣醒來，然後不曉得為什麼，總覺得房間的空氣有點不一樣，隱約多出一種謎樣的香氣。床好像變小了，我沒辦法隨意伸展手腳。棉被也微妙地比平常溫暖。總之一切都變得很不對勁。難道在我睡著的期間，世界發生了什麼異變嗎？恐怖攻擊？新型病毒大傳染？外星人侵略？還是金正恩終於按下了紅色按鈕？
為了找出變化的關鍵，我掀開棉被——
咦？真是奇怪了。我的棉被裡面怎麼會躲著一個嬌小的軟綿綿生物？難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老媽偷偷幫我生了一個妹妹，然後趁半夜放到我床上，想給我一個驚喜？但老爸不是在國外嗎？難道說……這是跟我同母異父的妹妹？該不會是老媽忍受不了寂寞，終於犯下足以讓家庭劇變的錯誤……
啊，仔細一看，原來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妹妹，而是小努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再怎麼說，妹妹什麼的也不會沒事突然蹦出來，又不是雞蛋。真是對不起啊，老媽，居然那樣懷疑妳。總之既然只是小努，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哈哈哈哈哈——
完蛋了。
小努親暱地靠在我身旁，陽光投照在她那張白皙的臉蛋，顯得比平常還要稚氣純潔。她的嘴唇半張，發出小動物般的鼾聲。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危險。
這是什麼情況、這是什麼情況、這是什麼情況？我做了什麼嗎？沒有吧？我應該什麼也沒做吧？昨晚看小說看到一半，然後不小心睡著了，就這樣而已啊。話說小努為什麼會睡在我的床上？我還記得昨晚我有告訴她，可以去睡姐姐的房間。所以她現在應該待在姐姐的房間才對啊。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冷、冷靜下來。我必須冷靜下來。不需要把事情想得那麼汙穢。首先要確認一下——
我身上的衣服，還穿著。小努身上的睡衣……也穿著。
這樣一來，事情再單純不過了——小努昨晚忙著研究藏寶圖，因為太累了，看到床就直接躺下來，不小心跟我睡在一起。也就是說，這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而已。就像兄妹睡在同一張床上，沒什麼好奇怪的，反而證明我們的感情很好。沒錯、沒錯，一定是這樣！我們果然是清白的！世界依舊是和平的！
不過若是繼續保持這個狀態，只會徒增我的嫌疑而已。趁小努還在睡，還是快點離開吧。就當作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我慢慢把棉被掀開，慢慢站起來，然後像是走鋼索的特技演員那樣，慢動作地踩出腳步，小心謹慎地跨過小努的身體……
很好，只差一步……
啊！為什麼！？為什麼我房間的地板上放著一個黃色小鴨！？當年佔據新聞版面還不夠，現在還要佔據我的房間嗎！？它大剌剌躺在我即將落腳的地方，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似乎很希望我踩到它的橡皮身體，然後發出「啾！」一聲把小努吵醒。
真是惡趣味的鴨子！我才不會讓你如願呢！我抬起一隻腳，轉到另一個方向，仔細尋找適合的落腳處——那裡應該不錯！雖然跳過去的瞬間，可能會引起一些震動，但應該可以讓我無聲降落，又不致於吵醒小努才對！
好，就這樣一鼓作氣……
「嗯……？」
剛才還在沉睡的小努，卻在這時張開眼睛。
她的視線前方，正好就是我的胯下。
而我，穿著短褲。
如果從正下方往上看，能夠透過褲管——
「那是什麼……皺皺的……」
蘿莉的雙眼越睜越大。
瞳孔越來越混濁。
嘴巴越張越開。
臉蛋越來越紅。
身體開始發抖。
完全就是一個純潔少女，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時絕對會出現的反應。
她倒抽一大口氣，胸口鼓脹起來……有什麼就快引爆了。
不行！這樣下去，我會被冠上蘿莉控之名的！於是我採取行動——撲過去，摀住她的嘴。
「唔嗚嗚嗚嗚嗚嗚！！！」雖然及時阻止水壩潰堤，可是我這個舉動反而讓小努更害怕。她在我的掌心裡不停尖叫，瘋狂揮舞四肢。
「冷、冷靜一點！小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總之妳先冷靜一點！」
聽到我這麼說，小努慢慢安份下來，不過情緒還是很激動。眼睛睜得大大的，喘著粗氣。
「這是誤會，完全是誤會……不管妳剛才看見了什麼，那單純只是意外而已！接下來我會好好解釋給妳聽的……因為我不想被人當成罪犯，所以請妳不要叫出聲音，好嗎？小努應該也不希望看見我變成罪犯吧？」
「……」小努搖搖頭。
「等一下我把手鬆開的時候，妳願意保持安靜嗎？」
「……」小努點點頭。
「約好囉？打勾勾？」
「……」小努伸出小拇指，和我打了一個勾勾。
「很好，那麼就……」
我鬆開手。小努隨即像是浮出水面那樣，吸了一大口氣。她坐起上半身，按著自己的胸口，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
「冷靜下來了嗎……」
「嗯……」
「總之……事情是這樣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明明打過勾勾了……
創作內容
【輕小說】茗茶社的日常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