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混亂與虛偽的敘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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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紅色越來越陰暗,壟罩在鎮上的霧氣也愈加濃厚,連座落於森林西邊水畔的王城也不能倖免。高聳的石牆被建造在水脈之上,半圓型的岩洞雖然讓水能繼續流動,卻也大大限制了其流出量。城堡兩旁的花草樹木整齊又繁盛,午後還可以聽到些許蟲鳴鳥叫,但是,一旦入夜,除了涓涓流水聲,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城堡的大門早已緊閉,窗戶亦已上鎖,明亮的火炬照亮城中的每一個角落,仕女們也正為了晚餐而奔走於廚房與各個房間。即使這時刻總是如此忙碌,謁見室的燈火卻是相反地暗了下來,只留下一盞近王座的火炬。那裡既沒有看守大殿的士兵,也沒有討論國事的大臣,只有一盞火炬靜靜燃燒著。
突然,颼的一聲,本應繼續燃燒的火熄掉了,只有上面未燃盡的木炭發出些微紅光。黑暗中,一個冰藍色的人影緩緩浮現,那人從身上的披風,到頭頂的髮絲都散發著冰藍色的光,緊皺的眉頭似乎透露著痛苦。在沒有風的謁見室裡,只有他像被風包圍、吹彿著。
窗戶外的白霧已經濃厚到看不到城下的燈光,只聽到安置在外窗兩旁的鈴鐺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一對一對,由術者所面對的那一個窗戶開始,快速地往兩旁延伸。很快的,整座森林都市都被那聲音所掩蓋。瞬間,窗外的玻璃蒙上一層霜,雖然啪啪做響,卻不見玻璃有一道裂痕。待那聲音一結束,鈴鐺就像是時間暫停似的止住了,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
冰藍色的人影開始沈靜下來,他的披風回復成深藍色,頭髮也回復為深綠色。那人深深地呼了口氣,才剛睜開雙眼,身旁的火炬又像被人重新點燃似的,繼續照亮了昏暗的四周。
腳步聲,而且不只一個人,正往謁見室的方向走來。到底是誰呢?他記得有吩咐過全城的人,這個時刻不能接近這裡的。男人才剛轉身,謁見室的木門便發出了「伊呀─」的聲音被人開啟。領頭的是個紅髮男人,這人他下午才見過,通常一年不會踏入這裡兩次才對的。逆光看去,可以看出他身後跟著兩名女性,明顯不是城裡的人。
「克里斯夫多大人……」
紅髮的男人──羅奈爾德,一反常態地有禮。把人帶進謁見室之後,先是對他行禮,才帶領著身後的兩人繼續往前。
不等羅奈爾德把人帶到面前,克里斯夫多便皺起眉頭罵他。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帶不相干的人到城裡!」
他離開了窗邊,邊說邊往紅地毯走去,才正想對面前的人繼續訓話,只見羅奈爾德又低下了頭,行禮致歉。
「很抱歉。但這兩位是來自歐洛巴特的使者。」
歐洛巴特來的使者!
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就算羅奈爾德跟他再怎麼不合,也不會在外人面前做出失禮的行為。
「歐洛巴特的……使者!」
克里斯夫多重覆了一次,眼中不禁流露出驚訝。才想仔細看看來人,羅奈爾德便自己轉身退了幾步,對兩位女士介紹著。
「這位就是我國最高魔導士兼行政大臣克里斯夫多.奧利弗大人。」
披著毛披風的金髮女性輕輕提起了長可拖地的長裙,雖然長裙的最底部多少沾染到了一些土色,仍能看得出她穿的是正規的使者裝。點頭行禮之後,只見金髮女性自我介紹著。
「我是歐洛巴特第一公主,露莎淋德.坎蒂絲.歐洛巴特。我父王特別派我當使節,希望能與貴國王子當面交涉。」
一連串的發言顯得高貴而有禮,與之前潑辣的樣子相差千里,羅奈爾德見了不禁冷汗直流。
她身後的女子跟在那之後也行禮致意,也許是拿著兩個包袱的關係,她只是輕輕的點頭。
「克莉絲汀.班克。在這次旅程中擔當公主的守護者。」
聽到了這個名字,再加上那特徵明顯的容貌,連克里斯夫多也盯著她眼下的飾紋,像是觀賞著稀有物般。
「……是嗎?原來妳就是『那個』克莉絲汀啊。」
由於兩人的名字發音相似,又同樣在自己國內享有「天才」、「最強」等的魔導師盛名,就算不願意,旁人也常將兩人提出相比。但是克莉絲汀對這樣的對待似乎感到敬謝不敏,她明顯地露出了不快的神情。
「呵……失禮了。」
克里斯夫多輕蔑地低聲笑著,點頭致歉後又將說話對象轉為這次真正的使者──露莎淋德公主。
「不知貴國使者來到敝小國有何貴幹?」
「父王有一封信件,要我親手交給貴國王子,還請您去通報一聲,安排我們見面。」
克莉絲汀知道,公主已經特意壓下了性子,無視這大臣話中的譏諷。要不是曼士貝八年前的侵襲,他們的國土本應比歐洛巴特還大的。
「是嗎……」
眼前的大臣在說了這句話後,隨即又沉默了下來,眉宇間似乎傳達了困擾。他瞄了一眼依然在一旁泰然自若的人──羅奈爾德。現在看起來雖然只是像個普通的護衛站在一旁,但嘴角的微笑卻瞞不過克里斯夫多的眼睛。
「但是,真抱歉。」
克里斯夫多在思考了一陣之後,突然鞠躬致歉,他繼續說。
「殿下已經休息了。如果可以的話,把信交給我,我一定會親手交給殿下。」
縱然克里斯夫多的表現有禮,神情慎重誠懇,在接下來的數秒,卻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羅奈爾德嘴角的微笑更是加深了,他可以感到這氣氛可以跟城外的寒氣相比。克里斯夫多這樣的回答,可以想像那驕縱公主已經快壓抑不住怒氣,正在深呼吸以調適心情。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是僵硬。
「奧利弗先生,我想您沒聽懂我的意思。這封信我必須要『親手』交給賽比恩斯.亞力山卓.薩艾斯嘉才行。」
這下連王子的名諱都直呼而出,為了避免事態再更嚴重,克莉絲汀也立刻上前暫緩公主的脾氣。
「公主!」
她小聲地在露莎淋德耳邊警告著,但是這位公主卻是完全不予理會,連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我知道了。」
相反地,眼前的男人卻是用不變的表情繼續說明。
「但是殿下已經休息了。恐怕要請兩位等到明天……」
「才這種時間就睡了!你們王子也太好命了吧!」
被克里斯夫多漸漸逼出了本性,羅奈爾德已經在角落開始偷笑。這一點,克里斯夫多當然也注意到了,與露莎淋德相反,他的笑容更是加深,又再度鞠躬。
「真是抱歉,殿下自『八年前』那一役之後,身體狀況一直很不穩定。」
這句話一出,不僅讓露莎淋德閉上了嘴巴,連羅奈爾德都安靜了下來。因為八年前的那一役,正是露莎淋德之父決定與曼士貝結盟的關鍵。
「唔……」
剛才的氣勢像是去了一半,露莎淋德無法再開口。
「可以的話,我馬上叫人為兩位準備房間。」
「就麻煩你了。」
不等身邊的公主有所回應,克莉絲汀自行答應了此一建議,自然也引起了公主的不滿。
「克莉絲!」
雖然露莎淋德小小地抱怨了一下,但對上克莉絲汀的眼神後,才想起自己不是來吵架的,只好同意。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好吧,明天再說。」
礙於天色已晚,又忙碌奔走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進了城,露莎淋德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任性而打壞了全盤計劃。這一點,克里斯夫多還看得出來。
謁見室的木門依然半開著,可以看見長廊的仕女們仍不停地奔走。當一位有著紅色披肩長髮的仕女經過時,克里斯夫多叫住了她。
「瑪莉!」
一聽到這叫喚聲,該名仕女機靈的把手上毛巾交給身旁的另一個仕女,邊往謁見室的方向走,一邊回應。
「來了──!克里斯夫多大人有什麼……吩……咐?」
原本平靜而流暢的聲音止住了,跳過一年才會見過一次的羅奈爾德不說,看起來她正為了眼前穿著異國使者裝的兩位女士為何在此感到疑惑。
「為兩位貴客準備房間,不可怠慢。」
聽到了行政大臣下達的命令,名為瑪莉的仕女也收起了訝異的心情,恭敬地回答。
「是。」
隨即走到了兩位貴客的跟前,恭敬地行禮鞠躬。
「請跟我來。」
露莎淋德的不滿依然存在,只聽她輕輕的「哼!」了一聲,轉身跟著仕女走。克莉絲汀則是對著眼前的大臣點頭致意後才跟著離開。
待那三人離開了謁見室,剩下的兩人仍沒有交集。
克里斯夫多知道,羅奈爾德是因為他提起了「八年前的戰役」而悶悶不樂,但是下午才為這事吵過一次,兩人似乎都不想再為一件無解的過去起爭執。雖然還想再問他帶那兩個「麻煩」進城的目的為何,但目前這氣氛又不合適。
克里斯夫多只好嘆了一口氣,對站在牆邊的羅奈爾德指示。
「辛苦了,你也先去休息吧!等一會兒我叫瑪莉再多準備一間……」
「不用麻煩了。」
不等他說完,羅奈爾德便立刻回絕。他又抓了抓頭髮,回復成之前那個不禮貌的樣子。
「我回家裡去睡就行了。」
邊說著,邊自顧自地往木門走去。
「結界已經起作用了。」
或許是想等隔日再問他想問的問題,他以結界為由,欲阻止羅奈爾德出城。
「短時間內死不了啦!」
不轉身也不回頭,羅奈爾德只是繼續往木門走。
「而且……」
他一手抓住厚實的木門,即使距離不近,還是看得出來他正克制著怒意。
「我不想住在城裡,繼續配合你的謊言!」
話一說完,就步出了謁見室,並把半開的木門給帶上,頓時,謁見室又恢復成只有微弱火光的昏暗。
「唉──。」
克里斯夫多大嘆了一口氣,眉間的皺痕更是深刻。才往前走了兩步,便突然心頭發痛、喘不過氣而跪倒在地,但他卻只是按住胸口,看著窗外輕聲念了幾句咒文。咳了幾聲之後,終於不支倒地。
這一邊,羅奈爾德雖然離開了謁見室,回到一樓的城門前,卻依然是緊握著拳頭,數秒後,表情才逐漸和緩。他往早已緊閉的城門走去,做勢要開門,卻被路過的士兵阻止。
「咦?羅奈爾德大人!您要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我要出城啊!」
「出城?」
士兵一聽,嚇得上前阻止。
「不行的啦!您應該知道,入夜之後城裡的門窗一但關閉就開不起來了,要是強行開啟的話……」
要是強制打開的話,寒氣就會進入屋內,只怕全城的人都會被凍死!
「那又如何?」
接近冷酷的聲音。被高他一個頭的羅奈爾德瞪著,士兵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反正『那個人』也不在城裡,這城怎麼樣了都不關我的事。」
說完,便將城門開啟,嚇得士兵發出驚叫聲。當士兵才反射性地做出遮擋的動作,就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及鈴噹聲。
「咦?」
士兵疑惑的去拉了拉門,但是那門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緊閉著。
「……怎麼會這樣?」
才剛步出城堡大門,本以為可以聽到裡面一陣混亂的聲音,但是卻什麼都沒有發生。羅奈爾德的驚訝也不比那士兵少吧!
他往上看向了謁見室,依然還是只有一片白。
或許是國家的那位「精明的魔導士」搞的鬼吧!
「哼!」
羅奈爾德的嘴角又揚起了微笑,不懷好意地對空中自言自語。
「來了兩個要見王子的麻煩使者,我看你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好好努力吧!克里斯夫多大人啊!」
接下來,又離開了王城。
「……好冷。」
這是他第一次在晚上步行於卡克蘭的感想。
然而,有這感想的人不只他一人,在迷霧之中找路的顏承夜也是如此。
「靠!這什麼鬼?霧濃成這樣,害我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
也許是託奔跑的福,顏承夜並沒有被這寒氣凍得無法動彈,但是刺骨的寒意還是不斷地灌入身體裡。
由於路上的腳印幾乎是走過後就立即消失,顏承夜已經無法再用原來追蹤露莎淋德等人的方法回到「綠館」,只好在這迷霧之城中亂走。
「而且,越來越冷了……可惡!旅館到底在……唔哇!」
他的抱怨還沒結束,才停下來想喘口氣,便感到被人從身後抓住,拖進了某處。但是奇怪的是,一進到那個空間,竟寒意全消!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有紅色短髮的可愛女孩,她正對著滿臉疑惑的顏承夜笑著。
「嘻嘻。」
女孩發出了悅耳的笑聲,稚嫩的臉龐也顯得非常高興。
「笑、笑什麼笑!」
顏承夜從躺著的姿式爬了起來,還把女孩好心攙扶他的手給甩開。
「妳想綁架啊!」
女孩一聽,氣得噘起小嘴,差一點從跪坐的姿式站起來。
「什麼綁架,人家是在救你耶!」
女孩雙手抱胸,把頭偏到一邊,開始鬧起脾氣。
「真是一個不知感恩的傢伙……」
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上馬車,又被罵不知感恩,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淨遇到這樣不講理的女孩。顏承夜還沒開口說「突然把人抓走不是綁架是什麼?」,便聽到角落一個女人的聲音。
「小聲一點,莉莉。」
女人有著紫色的長髮,背心式的深藍緊身衣上套了一件葛色短大衣,即使上擺的紅布把大腿蓋著,仍可看出黑長褲中的姣好身材,以及腰間的幾把暗器。
「妳想吵醒團長嗎?」
女人正為一熟睡的中年男子蓋被,他靠著馬車,以盤坐的姿勢睡著。
「唔……好嘛──。」
被稱為莉莉的女孩嘟嚷著,又信手拉了顏承夜。
「先過來坐吧!」
「別開玩笑了!」
女孩的手又再度被顏承夜甩開,他瞪著眼前這個表情驚訝的女孩。
「真是莫名其妙,我還要趕回去旅館呢!」
女孩這回先是輕呼了一口氣,跪坐下來,一臉認真的表情。
「我沒開玩笑啊!就算你現在回去,旅館也一定關門了!還是乖乖地跟我們在這兒過一夜吧!」
話剛說完,紫色頭髮的女人又搖了搖頭。
「真是的,才剛撿完一隻貓,現在又撿了一個人。」
顏承夜仔細看著,才發現女孩的身邊依偎著一隻白貓,看起來相當小隻。他不自覺地往後靠了一點,並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別這麼說嘛!莎莎姐。」
女孩轉過身,抱起了小貓,往紫色頭髮的女人那裡看去。
「小白牠縮在角落發抖很可憐呢。你說對不對呀!道格哥。」
道格,指的是坐在另一個角落的男人,他正以微弱的燭火為照明,擦拭手上的小刀。對於莉莉的發言似乎不予至評,連看一眼都沒有。
看著在場醒著的三人,像是無視於他意願的種種言語表現,顏承夜雖然生氣,仍耐住性子緩緩地說。
「……妳給我聽好了,第一,我不是小動物。第二,我也沒有縮在牆角發抖……」
看著顏承夜慢慢地從第一根手指數到第二根手指,莉莉剛開始還很認真地聽著,但是,最後她還是忍不住插話了。
「可是你迷路啦!」
「唔!」
一語命中!
顏承夜剛才數的那幾個理由全都不算數了,而且自己也的確是在這霧茫茫的街道迷了路。不不不,像那種情形,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應該是每個人都會迷路的才對!顏承夜在心中這麼對自己說。
掙扎了一會兒,他決定還是要照自己的意思做。
「我、我自己會找路回去!」
「等、等一下……」
莉莉的話都還沒說完,正準備下馬車的顏承夜又突然覺得從背後被人拉住了衣領,本以為又是那叫莉莉的女孩,但當他回過頭,卻是一直坐在角落一言不發的那個叫道格的男人抓住他。
「……幹什麼?」
「有完沒完啊!一個一個的抓人。」這麼想著,顏承夜氣得額邊都冒青筋了,雖然伸手想拍掉,但那男人的力氣比想像中要大得多。才想乾脆打開馬車的布簾,卻又被男人用力往後一拉,「唔哇!」的一聲,顏承夜又再次跌在馬車裡,但這回是跌在一旁的布堆上。
「嘿嘿,真不愧是道格哥。」
這麼說著,莉莉滿意地抱著小貓坐到女人的身旁,跟貓玩了起來。
靠著溫暖的布堆,顏承夜盤腿而坐,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腰骨。
「哎唷……」
「被我們莉娜塔撿到就認命吧!」
男人邊繼續擦拭小刀邊這麼說,而莉娜塔似乎就是那被喚為莉莉的女孩的全名。
「我們也不可能放著你出去被凍死!」
「什麼!」
「還是說……」
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把被擦拭得發亮的小刀稍微移到顏承夜面前。
「你不想被凍死,想死在我手下嗎?」
「唔……」
──那是一個瘋狂的世界。
從前問過沈冀悠,他的「世界」是怎麼樣的世界?還小的顏承夜,總是搞不懂沈冀悠說那句話時苦笑的含意。現在,他能稍稍了解到,苦,是曾經歷過這樣的事;笑,是因為已經逃離了這樣的生活。然而自己卻對這樣和平的現狀不滿,硬是跟著過來。
──只要記住一件事。
當沈冀悠了解到這位朋友無堅不摧的任性,只是這麼對他說。
──如果你也到了那樣的世界,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因為……
──因為那裡不是遊戲,生命不會重來第二次。
眼前的這個男人正用擦亮的小刀威脅著自己,一旁有的是睡著的團長、靜不做聲的女人,還有無視眼前有人被脅迫在跟貓玩耍的女孩。顏承夜這才理解了沈冀悠當時想說的,目前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看到顏承夜乖乖地閉上嘴巴,道格才把小刀收起。抽了兩條顏承夜身後的布巾,一條丟給了莉娜塔,另一條丟在顏承夜的臉上。
「在這裡坐好,睡上一覺。明天就會放你自由了。」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的,顏承夜還是用那條布巾包裹住自己,只聽到道格又對坐在對面的莉娜塔說話。
「莉娜塔,妳也是,小孩子早點睡!」
「莉娜塔才不是小孩子呢!」
雖然這麼說,她卻也乖乖地把自己和小貓包起來,靠在女人身上打了個哈欠,安靜睡去。
顏承夜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見道格又抽了兩條布巾,一條丟給對面的女人,一條自己用。連馬車內的那盞燭火,也被道格吹熄,終於連四周都安靜了下來。
「沒辦法,只好這樣了……」顏承夜心想:「不過……看來這就是所謂的在馬車上設的結界了,進到馬車裡就完全不會冷。」
不久前才剛從羅奈爾德口中聽到,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可以「體驗」。
「今天也真是……夠累的了……。」
從平凡的生活掉入這只有在動漫、遊戲裡才看得到的世界,在學校的嬉鬧反而像在作夢,回憶著一整天的喜怒哀樂,顏承夜也終於入睡。
*
王宮的謁見室,克里斯夫多依然倒在那兒。那名為瑪莉的仕女在服侍兩位使者休息之後,才發現謁見室的火炬並未消滅。
「咦?火炬……難道克里斯夫多大人還在忙嗎?」
她記得克里斯夫多離開謁見室時,都會把火炬滅掉的。
謁見室的大木門因瑪莉的敲擊發出沈悶的聲音,她邊開門邊報告著。
「克里斯夫多大人,兩位貴賓已安頓好了……克里斯夫多大人!」
等她一腳踏入謁見室,看到的是臉色發白,昏倒在地上的克里斯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