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老人
女孩又撕下一頁日曆。
她將日曆向後翻,似乎在搜索什麼。
片晌,她放下手,回過身,嫣然莞爾:
「聖誕節就快要到了,好期待,又可以收到聖誕老公公的禮物了……」但她旋即黯了神色:
「可是,真的有聖誕老公公嗎……」
女孩低喃,垂下瞳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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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從七歲開始,才相信有聖誕老公公的。
因為在那之前,我們家不過聖誕節。但是在我七歲時,爸爸媽媽開始信基督,所以改變了,也跟我說世界上有聖誕老公公,會在聖誕節時送禮物。
我一直問,是真的嗎?他們都保證說有,還說不會騙我。因為這樣,每年都會布置聖誕樹、擺聖誕襪,說聖誕老公公會把禮物送到這裡,而他們會在聖誕節早晨送我禮物。這讓我好開心,因為我可以同時拿到爸爸媽媽和聖誕老公公送的。
雖然這麼想,但是我還是會有一絲絲懷疑,真的有聖誕老公公嗎?因為有些同學說,其實聖誕老公公就是爸爸媽媽,這世界上不可能會有聖誕老公公──因為,世界這麼大,聖誕老公公怎麼可能一個晚上就能送完禮物,也不是每家都有煙囪什麼的。雖然我好想反駁,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我也沒見過聖誕老公公。我想除非我真的有看到,不,可能還要拍照,他們才會相信吧。
正因為這樣,所以從會過聖誕節開始,我就會在爸爸媽媽都去睡覺後,偷偷爬起來,在聖誕樹附近守候,希望能夠遇到聖誕老公公。但是都失敗了,第一次是因為我不小心等到睡著了。第二次是因為我等得好無聊,所以走來走去,結果不小心踢到椅腳,砰得好大一聲,我也忍不住痛得大叫,結果媽媽就跑出來,看我沒受傷後就把我抓回去睡覺了。
『芷嫻,趕快去睡覺~再不睡的話,聖誕老公公就不會來了,祂一定不會想被看到的,所以妳只要一直等,祂就不會出現喔。』
當時媽媽這麼說,其實這種話我已經聽過好多好多次了,但我都不想相信,因為這樣就看不到聖誕老公公,也沒辦法證明聖誕老公公的存在了──因為我想親眼目睹,聖誕老公公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存在的話,我就可以遇到祂,而且還可以跟大家證明了;如果不存在,那我一定要戳破這個謊言,我不想再被爸爸媽媽騙了。我已經十歲了,長大了!
不只是這樣,會那麼想要證明聖誕老公公的存在,是因為前幾天,我聽到好朋友小希在跟兩個男生在聊聖誕禮物是誰送的,他們都說是爸爸媽媽,或是爺爺奶奶送的,其中一個男生還說,還會相信有聖誕老公公的,實在太幼稚了。我終於聽不下去,就反駁:
『怎麼可以說太幼稚呢?你怎麼知道真的沒有聖誕老公公?就算沒看過,也不代表沒有呀……』
其實我不太有自信,所以說得有點小聲,而且眼神開始飄,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妳啊,徐芷嫻!那妳怎麼又知道有?難道妳看過嗎?』那個說沒有聖誕老公公的男生大聲回我。
『哇咧,妳竟然還相信有聖誕老公公嗎?哇哈哈!好好笑喔!太幼稚了吧!都幾歲了!』另外一個男生,手指著我哈哈大笑。
『不要再笑了啦……』我想要提高音量,但因為尷尬,而讓聲音越來越小,頭越來越低,還臉頰發熱。
『不要鬧了!沒這麼好笑吧!幹嘛這樣嘲笑她?』小希拍桌,口氣很兇。
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好丟臉,我只是說自己的想法而已,為什麼就要這樣被嘲笑?難怪媽媽會說,發現自己的想法跟大家不一樣的時候,就沉默。因為多說什麼的話,通常只會被嘲笑、被兇甚至被欺負。
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批評想法跟大家不一樣的人呢?
難道,人通常是這樣的嗎?
去相信某個事情,到底哪裡錯了?
聖誕老公公是存在的吧,不然怎麼會有這種傳說呢?而且爸爸媽媽說不會騙我,那就是真的吧?
他們都對我很誠實,所以……
可是,我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而且同學都說沒有,還因為這樣被笑了。不只是這樣,媽媽答應送我繪本當聖誕禮物後,某天在客廳,低聲跟爸爸說:
『……想要繪本……我跟你各……』
我就覺得很可疑,該不會其實他們會各買一份禮物,一份當面送,一份就是在半夜時偷偷放到聖誕樹下吧?只是為什麼要選半夜呢?難道是因為要確保我熟睡了嗎?
一想到這裡,我就更感到不安……
所以,我今年還是要在聖誕樹下守候,要目睹「聖誕老公公」,到底是誰──
○○○○○○
到了平安夜,我為了不讓自己又等到睡著,所以故意睡午覺,讓自己睡飽。到了正式上床時間,我又放一本漫畫書到身體底下,讓自己睡不著。等到爸爸媽媽睡覺後,我就偷偷溜出房間,在聖誕樹下守候。
但等了不久,突然想起有課本忘記放到書包裡了!於是我到處找書包,但卻找不到,我就不斷想,到底放到哪裡去了?
啊!
可能不小心放到爸爸媽媽的房間了!
可是,爸爸媽媽已經在睡覺了,要是我進去的話,很可能會被發現。如果被發現的話,一定會被罵「是不是為了看聖誕老公公」而不睡覺。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讓我更沒有機會去守候……
可是,如果不現在找到書包,這樣明天萬一找不到書包怎麼辦?這樣要怎麼去上學?所以我決定,還是要鼓起勇氣去找,只是要真的很小心、很小心地不要被發現……
於是,我躡手躡腳地,偷偷闖進爸爸媽媽的房間,拿著手電筒,四處尋找書包。
撲通、撲通。
寂靜無聲的房間,只有我加速的心跳聲。覺得每一下心跳,都是那麼急促,也是那麼沉重。
時間,也好像快停止流動了,覺得每一刻都過得好久。
好久。
好像隨時都會被他們發現。
可是,一定要找到書包,不然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
終於,我在某個角落找到書包,我忍住開心的情緒,偷偷地把它拿起,躡手躡腳走向房門──
碰。
我的書包撞到房門,我嚇得咬緊牙根,以飛快的速度跨出房間,再用最快的速度把房門輕輕關上。
緊接著,我立刻回到我的房間,在書架上找課本──
磅!
我的頭撞到書架,我再度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才找出課本。
正當我把課本拿下來時──
呼咻!
糟糕,因為太緊張而嚇出一堆手汗,所以手滑了──
碰!
課本掉到地上,這次我真的嚇壞了,因為太大聲了!我想都不想地就把課本塞進書包,並躺到床上裝睡──
此時,我聽到腳步聲。
完蛋了,該不會是──
我緊閉眼睛,盡可能表現出自然的樣子,但真的自然嗎……
躂、躂、躂。
這好像是爸爸的腳步聲──
喀啦。
這下慘了,爸爸好像進到我的房間了──
我拚命裝睡,只怕越裝越不像……
我可以感覺到,爸爸在打量我,可能是想看我有沒有睡著。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不止。
我的手心狂流冷汗,覺得度秒如年。
正當我覺得沒希望時,爸爸卻突然離開了。
咦?
難道說,沒有被發現嗎?仔細想想,爸爸本來就是比較遲鈍的人,或許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就算有一絲絲懷疑,他也擔心如果是他聽錯了,問我是不是沒睡覺的話,反而把我吵醒,所以才離開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會不會也有警戒心了?這樣的話,就算再出去守候,會不會更容易被發現了?
這樣的話,還要再出去嗎?
我開始猶豫,感覺出去好危險,隨時都可能被發現,因為可能爸爸已經有警戒心了,說不定會再出來巡邏。這樣的話,不但要被罵,而且可能會更警戒我的行動……
到底要怎麼辦?
我左思右想,翻來覆去,不知煩惱了多久,眼皮開始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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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朦朧間,芷嫻緩緩睜開雙眸。
晨曦,於她的容顏,泛起溫煦清明的白光。
「糟糕,又睡著了!」
她一骨碌起身,躍下床,打開門:
「這樣的話,計畫又失敗了……咦?」
芷嫻瞠目咋舌──一件禮物,躺在聖誕樹下。
「又有禮物了呀,果然禮物都是在半夜送嗎,因為我今天第一次怎麼早起……」她瞄一眼手錶。
她俯下身,拿起禮物,包裝寫道:
Believe yourself , you will have a surprise!
「草寫看不太懂……」女孩眉宇微蹙,隨後拆開包裝。
「是蝴蝶繪本!」芷嫻欣喜,她回首,不遠處傳來聲響。
『原來爸爸媽媽也起床了嗎,這次我要故意說,一定是聖誕老公公送的,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她莞爾,手持禮物,打開雙親的房門:
「你們看,這次我又收到禮物了耶,而且也是繪本!一定是聖誕老公公送的,對吧?」
中年婦女眨眼,凝視女孩手中的繪本後,擠出笑顏:
「是呀,恭喜芷嫻呢。因為芷嫻是好孩子,所以聖誕老公公才會繼續送喔。」
芷嫻笑而不答,便轉身離去,掩上房門。但她側耳貼上房門,凝神靜聽。
中年婦女走向中年男子身旁,低語:
「老公,你不是說她的蝴蝶繪本,半夜的時候找不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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