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核四爭議的看法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魯迅

　理論上核能發電很安全，過程也不會像火力發電那樣產生嚴重的空氣汙染。但是理論跟事實是兩回事。就像韓國世越號船難，理論上船隻都會有一堆確保航行安全的規定，但實際卻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例如超載、突然轉向導致船隻失去平衡，船長又先逃走了，不但沒協助疏散逃生，還要求乘客留在原地，釀成悲劇。雖然按照豐富航運經驗所建立的理論可以將風險與傷害降到最低，但現實可不會乖乖照著理論走。

　福島核災讓人們看到核電危險的一面，使得反核聲浪再起。而台灣風向改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看到日本政府與東電處理失當，釀成災情的人禍時，聯想到自己的政府好像也會做出差不多的鳥事來。

　連一條路都鋪不平的政府，人民很難有信心，接下來發生的事，又更加深民眾的疑慮。理論上火鍋湯頭可以全部用食材下去熬而不是用大骨粉或雞湯塊去煮，政府也會請食品專家來嚴格把關，揪出騙人的商家。但是一連串的食安風暴破壞了人民的信任，鼎王案是直到有內部爆料政府才知道，而且一查之下才抓到一票同樣不老實的火鍋店，其中某些火鍋店在鼎王案發時，還義正嚴辭地跳出來指責鼎王，並保證自家火鍋沒有放那些偷工減料的東西。

　然後再來看看遠通ETC出包連連，讓人覺得政府的監督能力真的有問題，怎麼會讓這麼一個明顯準備不周的系統上路造成人民怨聲載道呢？而且像3小時80億次的烏龍駭客攻擊事件，政府官員還定調說是嚴重的駭客攻擊事件，結果最後證明只是遠通自己設計的程式有問題，這事讓人懷疑政府沒先檢視問題是否出自遠通自己，而先歸咎於外在原因，有包庇之嫌。

　昨天台北市還發生一起八歲女童活活餓死的憾事，如果有照規定走，有去查訪無故未上學的學童，理應可避免這起悲劇，但現實就是常常敷衍了事。

　雖然一事歸一事，其他方面出問題，不代表核四蓋不好，但這就像一個平時沒見特別用功的學生國英數社都考砸了，旁人懷疑自然科會跟著搞砸是很正常的事。雖然我願意相信核電方面的專家，但是我們的政府所表現出來的，常常是外行領導內行，圖利廠商，監督不周，即使依法行政仍有辦法在許多環節出錯。

　如果只是單純反核能發電，反對聲浪不會那麼高，最關鍵的還是人民不信任政府有能力好好監控這個如果一出事就是滅國災難的核四。要推核四，還是要努力讓人民安心才行，雖然我認為核四是廢定了，只是馬政府不敢廢，把爛攤子丟給下一任總統而已。

　管他科不科學，就像我雖然知道搭飛機比走在台灣的馬路上安全，但是起飛和降落時仍會有一些怕怕的。何況這不只是科學問題，光用科學是說服不了人的，而這點人渣文本也有分析。

　陳文茜：「我們通過了『公投法』，大陸不想我們通過，但是並不知道，已經沒有任何政黨可以不通過「公投法」。所以我的方法是，我通過『公投法』，但我要讓『公投法』什麼都不能投。所以阿扁就罵，我寫的這個法是『鳥籠公投』(笑)。『主權』也不讓投，『領土』也不讓投，『國號』也不讓投，什麼東西都不能投，而且投的門檻高得不得了：所有公民數的一半。那時候連宋都很擔心，我告訴他們，不要怕，他的公投一定會垮的，前面那些公投都是假的，因為我要全體公民數的一半，那你怎麼投？投票率都只有8成，所以你只要有3成的人反對，他就輸掉了。你藍軍都拿不到3成票，他拿五六成，你輸了也應該啊，就認了吧。5成對5成，你只要3成，因為一定有2成的人不投票。這就是『立法』的技巧。」

　「『公投法』大部分是我寫的，我們都是念法律系的，陳水扁也是。我表面上給你這個東西，但後面都是假的。」(2005年6月的訪談，原始出處為南方人物周刊，轉引自新華網)

　我覺得比較奇怪的是，當年紅衫軍時，一堆喊衝的國民黨人士，現在居然講起要守法來了。連戰的「人人得而誅之」，馬英九的「子彈已經上膛」、「一槍斃命」等話猶言在耳(如果沒見過當時天下圍攻的盛況，去挖當時的影片可以挖到許多有趣的東西)；結果現在反過來被人抗議時，卻急忙為抗議群眾扣上暴民的帽子，等抗議層級真的升高時，又迫不及待地鎮暴。而且明明喊著反貪腐，當貪腐的是自己人時卻又不反，真是雙重標準。

　撇開雙重標準的政治人物不談，相信還是有人不解，為什麼抗議不能乖乖待在凱道或立法院裡面抗議，一定要跑到交通繁忙的忠孝東、西路去阻礙交通，影響其他不相關的人？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因為歐洲來的人談抗議就跟家常便飯一樣平常，讓我一直以為用罷工罷課、癱瘓交通等方式來抗議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顯然不以為然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想要以另一場抗議來抗議這些抗議。

　為什麼抗議要打擾到一般人？因為影響力大才能取得關注，像華隆案的員工如果不臥軌，也沒多少人會注意到這件事；而要引起更多人注意這件事，才有機會得到更多人的支持，進而對政府施加更大的壓力來出面解決問題。

　那為什麼不相關的人要接受抗議者的打擾？純粹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或至少是包容抗議者表達訴求的權利，理解其苦衷，或覺得難保自己不會有需要上街頭抗爭的時候。如果自信不會上街頭，只想過著不被打擾的安穩生活，那怎麼辦呢？民主不只是少數服從多數，同時也要多數尊重少數，包括少數的抗爭。何況反核並非少數，而且行為相對於訴求正當性，並不過分。

　如果太過和諧，日後反而會爆出更嚴重的衝突，對岸就是現成的例子。最近有些人喊著戒嚴，殊不知解嚴前後的劇烈動盪，正是因為長年壓抑民怨所造成的後果，而其後遺症至今仍未化解，如藍綠惡鬥就是其中一個。不解決問題的根本，強行壓制民怨的後果，只會讓民怨升溫。

　而占領忠孝東西路真的嚴重嗎？對照解嚴前後的街頭運動，以及紅衫軍，會發現其實很溫和。而以我個人的實際觀察，從1985到反服貿與反核四，其實都相當溫和節制。我其實是個小孬孬，最崇拜的日本人是福澤喻吉，因為他說過如果戰爭開打就會落跑，而我如果感覺氣氛不對也會落跑。但是現場的情況都相當穩定，至少不會把我嚇跑。比較激烈的是公投盟包圍立法院以及突襲衝占忠孝東路那回，當時群眾已經被水炮與蔡正元惹毛了，而且禁食多日的林義雄情況不明，群情激憤，甚至不願從忠孝東路撤下來，準備好要占到被抬走為止。

　但是忠孝東路的人馬最後乖乖聽話，依然全數撤離。我無法同意那些說他們脫序、混亂的指控。一個小時，真的很珍貴嗎？我有一種罪惡感，因為我對時事漠不關心，選擇時也不在乎候選人的事蹟與政見，投完票就算了，也不管台灣究竟有什麼問題，導致事態惡化到這種地步的原因，我也有一份，害他們必須上街抗議。我無法指責他們選擇用這種方式抗議。何況只是占一條路而已，根本稱不上是脫序，暴動的簡單定義是「搶砸打」，如果有注意過國外的暴動，例如以前對岸上演過的反日潮，就知道我們的暴民有多溫和理性了。

　另外有一點很有趣，那就是大家都關注忠孝東路被占，沒什麼人在意立法院被圍。雖然我不認同公投盟圍立法院的舉動，不過嚇嚇對國家沒什麼貢獻的立委諸公也不錯，雖然其中或許有認真做事的，但他們應該也很清楚立法院有多糟糕吧。要說公投盟暴力嗎？他們只是圍而已，根本沒動手，有興趣可以看看2000年總統大選後宋楚瑜支持者包圍國民黨總部的場景，那才精彩。不是說抗議就應該要像國民黨那樣暴衝打人，而是我看不下去只許自己亂搞，不容他人抗議的國民黨，老是把反抗他們的人扣上暴民的帽子。

　我第一個見識到的大規模抗爭運動，就是百萬人民倒扁的紅衫軍，而從紅衫軍看到現在的反核四運動，覺得台灣人民的民主素養是進步的。因為參與民眾更理性，在街頭上可以看到討論交流，可望突破社會長年「只問藍綠，不問是非」的理盲氛圍，而且並非只是一面倒地謾罵而缺乏反思。就像衝行政院與占忠孝東路時，都可以感受到人心的掙扎，即使情緒激動仍會思考這樣做到底對不對。雖然軟弱了一點，但這就是台灣人吧。

　但要毀掉台灣的民主發展也很簡單，只要繼續激怒民眾，然後努力把問題扯回藍綠惡鬥讓大家停止思考就可以了。只要讓大家相信這不過又是一場藍綠鬥爭，國民黨就贏了，因為國民黨的基本盤根深柢固，不分裂就幾乎立於不敗之地；然後讓大家相信反對的人都是民進黨的，而民進黨自從陳水扁爆掉後就一蹶不振，想支持也難，再喚起大家「八年遺毒」的印象，自認中立的選民即使也同樣對國民黨的作為看不過去，也只能繼續支持國民黨。但是民進黨和抗議群眾真的是一起的嗎？他們只是基於「反對國民黨作為」而走得較近，並非同一褂的，這點只要有實際觀察抗議者的態度就可明確看出，例如蘇貞昌在抗議區域旁邊喊個凍蒜，馬上就被噓爆；民進黨立委跟抗議群眾說大家是同一國的，結果就被嗆誰跟你同一國。

　國民黨的邏輯就是培養民眾「非藍即綠」的二分法思維，用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掩蓋種種執政問題。當你質疑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只要喊幾句「你是綠的喔」、「這是民進黨造謠啦」、「民進黨更爛啦」，而民進黨確實也很爛，然後大家一起罵一罵民進黨就沒事了。由於台灣民眾的記憶力只有三天，久了之後就會忘記當初發生什麼問題，即使弊案連連，最後的印象也會變成「國民黨好像做了很多事」、「執政經驗豐富」。

　接下來的抗議活動，應該都會以小規模的為主，因為學運的檢討結果就是即使五十萬人上街也沒什麼用，所以會化整為零，分頭進行，例如割闌尾計畫。只是因為後面又銜接了爭更久的反核四，反核團體也要上街來表示一下，所以又繼續出現規模較大的抗議。如今核四抗議隨著林義雄禁食結束，算是告一段落。

　反抗議的活動挑的形象都讓人想吐槽。反反服貿挑的康乃馨，剛好是一場革命的象徵，該革命的口號：「當獨裁成為事實，革命就是義務」還被噴在立法院牆上。

　新黨挑五月四日上街，號稱新五四運動，但諷刺的是，當時的五四運動追求的是「外爭主權，內除國賊」，高喊「國亡了！同胞起來呀！」，要政府與列強打交道時不要軟趴趴的，而抗議過程光想到「火燒趙家樓」就知道不會有多溫和；其精神是不畏權威，追求民主與科學，絕對不是不反省國家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就要政府發威，對付上街抗議的民眾。

　反核運動有一句口號：「我是人，我反核」，這句被他們改成：「我是人，我反亂」，可惜他們造句時沒先查查字典。根據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的解釋，反亂的意思是：造反作亂。後漢書‧卷三十八‧滕撫傳：「建康元年，九江范容、周生等相聚反亂，屯聚歷陽。」亦作「叛亂」。

　不是揮揮國旗就是愛國，民進黨也曾在雙十國慶拿一堆國旗來揮，等到典禮結束就拋諸腦後。國旗並非作秀的工具。我不會嗆說到北京去揮國旗啦，但如果新黨與國民黨敢在對岸官員來訪時，在我國的國土上仍能勇敢地愛護我國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與保持國家尊嚴，我才會對那些人產生敬意。不必當著中國官員的面舉起國旗，只要在重要場合敢秀，而不是像收垃圾一樣把沿路所見的國旗都拆掉，甚至不准民眾拿，好像怕被人家發現我們竟然不是興高采烈地揮舞五星旗以迎天朝官員一樣。

　談到這就想起我的母校。學生會多年來希望能移走校門口的蔣公銅像，校方一直反對。結果陸生一來台，蔣公銅像就被丟到角落的樹蔭乘涼看花了。其實對岸來的人並不忌諱蔣公，反而會去和蔣公像拍照，還會買周邊商品當紀念呢，只是自己人卻自主管制先收再說。蔣公如果知道他的徒子徒孫竟然是這種德性，不知作何感想。

　早就知道有這種東西存在，不過警方爽快承認前些日子網路流傳的網軍公文是真的，倒滿意外。網軍其實也還好，因為成熟的輿論操作者通常會裝得很中肯，因為偏激護航反而會激起反感，中肯一點較易讓人接受，聯合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比較有趣的是偏激的支持者常比網軍更網軍，無酬但會死命護航，護航的程度可能連網軍看了也會捏把冷汗。

　我要號召任天堂玩家於5月29日當天，一起連《瑪利歐賽車8》，塞爆任天堂的網路，測試測試任天堂有沒有好好檢討他們的爛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