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寂,長廊再也沒人經過。
漆黑室內傳出細微喘息,被捂住的雙唇發不出任何聲音。
彌子斜睨著將她雙手壓制在背後的身影。打進門下一秒,她還沒來得及開燈,身子陡然被人拉過,只感覺到雙手一陣痛楚也沒來得及發出呼喊,整個人已被強硬地抵靠在門邊。
視線太過昏暗,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隱約從身型推看,可以確定那是名男人,而且長的還十分高大。
那人低低的笑了,嗓音低沉而渾厚。
「任何人就算是警察也料想不到,當案件發生的時後也是最鬆懈的時候,因為大家的目光都會專注在已發生的事件上。」
附耳輕輕貼上,高大的身形讓彌子備受壓迫。「這點就連妳也不例外,偵探小姐。」
溫熱的氣息噴灑耳際,卻讓彌子打從心底發涼,
從男人的言論聽來,他似乎與餐廳那場命案脫不了關係,再加上現在四周都是警察的情況下,還膽敢闖入身為嫌疑犯的她房間,足以證明男人握有絕對不讓人發現的把握。
彌子蹙起細眉,視線仍瞅著他。
不行,果然還是無法看到,男人的臉孔。
她保持平靜,穩穩保持緩慢且規律的呼吸。
沒辦法了!
彌子一口氣迅速彎下身,嬌小的體型頓時讓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逮著機會猛撞開他;雙手掙脫,順勢從男人身下逃開。
這還是頭一次派上用場,學習三年的防衛招數。
自從涅羅返回魔界,她便開始慢慢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就為了不重蹈以前的軟弱,不再讓自己變成絆腳石,所以她至少要堅強,堅強到不讓人擔心的地步。
不過,成功是成功了,情形同樣糟糕。
估計錯誤。
應該說脫逃招式使用錯誤,她讓男人倒在大門前自己則跑離大門往裡頭鑽,這不是把自己逼往死胡同嗎!
雖然大爆冷汗,彌子並無忘記想其他方法求生;話說這裡只是普通的洋式飯店,隔音設備並不像汽車旅館那般周全,再加上員警密佈而吾代大哥和篚口先生應該也還沒走遠才對──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一個選擇。
「救──」深吸口氣,張開嘴才想大叫,聲音卻因腳邊絆倒的龐然障礙物轉瞬間化為驚呼:「哇啊!?」
幾步不穩踉蹌,沒兩三下整個人剛好倒在柔軟的床鋪上。
害了了!
彌子滿臉黑線,不禁在心底哀鳴。
她趕緊爬起身,男人卻先行一步欺壓上她,抓住她肩頭再度將她壓回床舖──「唔……」驚恐地瞪大雙眸,她無法動彈。
低沉的嗓音在黑暗裡輕笑。
「真叫人意外,沒想到妳外表看似愚鈍,防衛能力到還挺俐落的,俺認為這點值得嘉獎,不過──」床墊受到重量些微下沉,彌子不禁感到瑟縮。「就判斷情況來說,行為則是魯莽到天真的地步。」
男人散發出來的氣息太過貼近也太過濃厚,每開一次口他的呼吸就會掠過她的臉頰甚至耳畔。
即使看不見四周景象彌子仍能感覺到那龐大身軀就位於她身體上方,相形之下自個嬌小的身子幾乎被他團團包圍住,緊窒的幾乎讓她無法順利呼吸。
怎、怎麼辦!
彌子捲軀身子,不由顫抖。
有多久不曾體驗過這種臨場危機,好像要喚醒沉睡以往的記憶,活生生被抽絲剝繭再次從每個細胞甦醒,恐怖的、龐大的宛如漩渦似的恐懼感。
邪魅的嘴角上揚。
男人傾下頭,兩人之間的距離光憑對方氣息就可知道多麼貼合──「即使……現在被殺也不奇怪。」戲謔的語氣寒冷的跟冰塊沒兩樣。
碰咚!
好大一聲震響。
如果說這是心臟停止跳動的聲音,那麼從腳底板涼到頭皮甚至讓血液為之凍結的發麻,是不是代表生命也在那一瞬間被他給奪走。
她熟悉這種感覺。
在很久很久以前,與涅羅搭檔的那段時間,曾和各式各樣罪犯有過不少接觸,親生體驗到何謂恐懼和瀕臨生死之際時的無力感。
如今沒想到她又會再次回顧起那份險惡。
好可怕。
彌子眼睛眨也不敢眨動,發涼的汗水逐漸浸濕她單薄的衣裳。
我會死嗎?
這麼想的同時;突然,燈亮了。
瞬間,她的表情由懼怕轉為僵直。
在看清楚男人臉孔的霎那,彌子錯愕的似乎連怎麼呼吸都給忘了。
反應果然不復期望。
男人滿意一笑,起身離開床舖,重量頓時大大減輕。
恍惚坐起身,彌子看著他走向平躺在地板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陌生男人,那應該就是當時絆倒她的障礙物。
抬腳粗魯地翻過昏迷在地的陌生男人,看向彌子。「渣蟲,可要好好感謝俺,不然打從進門的瞬間妳那條比孑孓還不值的小命早飛了。」
她眼睛瞪的大大地,看也沒看地上的陌生男人一眼。
應該說她整個視線都停在那人身上。
是在作夢嗎?
難道她還沒睡醒?
怎麼眼前那個人好像是他很熟悉的傢伙,雖然髮色與以前大不相同,由耀眼的金黃轉為夜色般漆黑;惟獨,只有那雙眸色不變,仍是深邃不見底的綠。
淡睨還在昏迷的中年男人,涅羅喟嘆。
「刻意製造他人死亡,有意圖地陷害一開始就鎖定的目標,藉由騷動分散人的注意力趁其一步將單獨扣押在房內的被陷害者下手──」大手輕抵額頭。「真令俺失望,這種搬不上檯面的“謎”就連填牙縫也不夠。」
「呃……」
彌子愣愣地回過神,儘管嘴巴一張一合就是沒有聲音。
冷靜點啊,我!
她簡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努力壓下起伏不定的激動心情,緊握雙手:「啊……那個……」
聞聲,涅羅的視線直接對上她。
僅僅如此,沒有任何原因,便造成彌子又是一陣緊張。
「是、是真的嗎!?」她情急下隨口問道,事後連自己都覺得愚蠢。
「在說什麼蠢話,蛆蟲。」他拿起桌上的檯燈直接朝她砸過去。「去哪裡還能找出可以與我闢美的生物存在。」
捂著被K到的腦袋,彌子確信他百分之百是本尊,那種目中無人唯我獨尊、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差勁傢伙,如果再有第二個世界肯定大亂。
她看著他,沉默半晌後才又開口。
「已經……已經沒事了嗎?」。
涅羅別有意圖的邪勾起上唇。
「有事。」他再度靠近他,兩手各支撐在彌子身旁,讓她不得不低下身好拉開這股極近距離。「俺找妳還有事。」
望進那雙澄澈圓潤的褐眸,涅羅笑的特別狡詐。
熟悉的既視感,彌子頭皮不由得發麻。
「涅羅的事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事。」她直冒冷汗,許久未曾謀面的場景,行為模式卻像當初一樣沒變。
挑眉,「哦?妳很清楚的嘛,俺以前是這麼受訓妳的嗎?」
「……欸?」
他的話讓她頓住,似乎哪裡怪怪的。
腦子轉了一圈,是有頭緒啦,但是怎麼說呢,總覺得似乎不太可能,因為他的行為他的態度還是──「呃,該不會涅羅的記憶……」彌子不確定的揣測。
「如妳所想。」涅羅應答快速。
「所以不是騙人?也不是虐待等之類的新招數?」
聞言,涅羅邪惡微笑。「要是還不敢肯定的話,要俺使出“各種手段”具體向妳表示的話,俺倒是樂意的很。」手指間喀吱作響,冒出許多尖銳鐵刺直抵彌子兩眼。
「不用了不用了!!」瞪著距離僅僅一公厘的尖刺,嚇的眼睛連眨也不敢眨。「小的我已經非常深刻的明白了!」
「啐。」咋聲,可惜又遺憾的收手。
沒變!
這傢伙就算沒了記憶再次重生,全身細胞任何一處都毫無改變!
沒錯,他本就應該這樣,即使沒了記憶,她仍是他所熟悉的魔人。高傲、自大、目中無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差勁傢伙,儘管如此惡劣,她仍為這種沒變化感到莫名高興。
總覺得好懷念──
彌子噗嗤一聲,不由地笑了。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明明現在狀況還不足以放輕鬆,但是仍然止不住內心滿滿的雀躍,好久好久不曾這麼開心過了。
就因為他回來了。
即使不是為了那天的話,也並不是想起她,巧合也好、一時興起也罷,他如約定找到了她,這就足夠了。
抬起笑出淚來的眼眸,看著那張因她的反應逐顯困惑的臉龐。
「總覺得這麼說似乎有點奇怪,不過──」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歡迎回來,涅羅。」
張大綠眸,他首次切身體驗到“無法反應”這詞的作用。
任由彌子擁在自個脖膀內,騰空掛在兩旁的雙手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斜睨那張笑瞇瞇的臉蛋,沉思了會;他低下臉,舔去眼角溢出來的晶瑩淚珠。
笑顏瞬間白化。
彌子大力推開湊近的俊顏,結結巴巴,混亂不已。「你、你你你──這、這個是、這──」
涅羅舔舌,好似在思索什麼。
半晌,他興味盎然地揚開笑容。「雖然比起“謎”的味道還略遜一籌,不過感覺還不錯。」
「欸?」彌子臉色由蒼白轉為鐵青。
果不其然,阻擋無效,那傢伙抓離她的雙手,更近一步奪去了她的唇。
眼眸睜的又圓又大,劇情發展的太過出乎預料她實在跟不上進度,究竟在哪裡走錯了路、選錯了項目,她完全摸不著頭緒;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夢,早上那齣夢境的延續?
但是這股壓迫身軀的重量,貼緊唇瓣熱燙的觸感,再怎麼逃避也太過真實了吧!
「等、等等……涅……」彌子斷續出聲,可說不了幾個詞馬上又被悉數吞回。「唔、涅……羅……」
互相交疊的唇瓣有時輕啄有時緊貼,一次又一次的淺嚐琢磨幾乎不想浪費時間停下歇息。不動聲色瞟過她羞紅臉又緊張的神情,覺得有趣的同時卻也覺得內心騷動不已。
不是待在魔界時所感受到的那種焦躁,而是更為不同、絲毫不一樣,難以形容的情緒。
再次摩擦過已吻到發紅的粉唇,舒服的觸感無論是柔軟的唇瓣還是嬌小的身軀,都讓他不想停手。
彌子細眉緊蹙,越來越覺得難以呼吸。
「唔──我、我說你──」她掙扎喘道,雙手使力稍推離直逼進的薄唇,幾乎用盡全身力量低喊:「你不是說有還有事情的嗎!?」
粉稚的臉蛋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缺氧的關係,紅通通的像個熟透的番茄,劇烈起伏的呼吸穩定不下來。
停下,思忖一會。
「啊啊,那已經不重要了。」涅羅無所謂地淡道。
「欸?」彌子征愣。
「因為──」拉開抵著嘴唇的纖細手掌,露出一抹雖淺卻溫和的微笑:「俺要找的東西已經確定了。」
彌子當場看傻眼,完全移不開視線。
至於他的回答,想當然爾連個子也沒聽進去。
這不能怪她,太稀奇了,簡直可以堪稱驚悚。打從認識到現在為止,還是頭一次見他露出似人類般的表情。
綠眸微微瞇起,眼神深邃。
輕觸紅潮未退的粉頰,溫暖的觸感有別於魔界生物的冰冷;體溫、氣味、觸感既陌生又熟悉,帶給他的感覺遠比虐待魔物打發時間還要讓他來得舒服還有些樂趣。
而且他同時也發現到,一直以來始終沉澱在內心深處難以平復的騷動漸漸安靜,一點一滴慢慢溶解、化開,然後不著痕跡的消失無蹤。
就在女孩抱住他的瞬間幻化成泡影。
那一刻他徹底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麼,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惜一切非得找到的理由是什麼;原來,“她”就是解開謎的鑰匙。
穿越數世紀空間,踏尋一個又一個的國家,要找的人就存在於這裡,打從呼喊名字的霎那間,答案早已存在自己心中,只是他當時還笨拙的難以理解胸口中莫名的鼓譟代表什麼。
他是魔人,無法滲透人類複雜的情感。
不過此時他很清楚明白心臟為何緊揪的原因,不再是因為身楚魔界而感到的焦躁,是面對她時欣喜難耐的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留戀的、困惑的、不能理解的,所有所有都在遇見她之後全部豁然清空。
「再聰明的智者也不會料想到遍尋不著的物品就在檯燈底下。」涅羅喃喃低語道,自我解嘲。
彌子愣愣瞠著眼,她沒聽懂。
撫上剔透的淺褐眸子,憶起在魔界時曾出現在他意識深處那如夢如幻的女孩,雖大體感覺上有些不對勁,但眼前的女人仍有幾分與女孩模糊的身影重複疊合。
明明不記得她是誰,也不確定她的容貌,更加不曉得她的存在是否真實,但涅羅就是很明確的肯定,自己四處尋覓的人類就是她,毫無任何理由和根據,僅憑內心的第六感下結論。
說來可笑,以前自己絕對不會拿這種理由當作答案。
「涅、涅羅?」久久的沉默讓彌子感到緊張和不習慣。
困難地嚥了口水,雖說以前也常有過肢體上的親密接觸,自己也相當習以為常,但是、但是現在的狀況似乎不比從前──
撫摸她眼睛的那手是怎麼回事?整個人壓在他身上是怎麼回事?綠眸散發出深不可測的目光又是怎麼回事?
自己又在臉紅心跳撲通撲通個什麼勁啊!
冷靜、千萬要冷靜,他可是涅羅欸,所作所為的前提下是別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樂,縱使沒了記憶、轉了性本質終究是不會改變的;因此就算姿勢女下男下曖昧到一個不行,也一定是惡作劇的開頭──堅持住,彌子!
「約定……」涅羅突然脫口說了句。
「咦?什、什什捨、什什麼?」彌子一驚,慌的差點咬到舌頭。
「俺是不是有過什麼約定?」他陡然問道,想起穿越大門時綁著長辮的黑髮女子以唇語所說的話,心底隱約介意著。
「!」
心頭一凜。
這句話,成功澆熄了彌子的手足無措。
「俺似乎有個約定,雖然已經不記得了,不過──」涅羅嘗試思索,纖手卻熊熊伸來扒住他的臉。
他顯得有些微訝,不是因為被打斷話,而是他望見了一張可能永遠都忘不了的畫面。
紅潤唇瓣深深彎揚,彌子笑瞇起圓亮的眼眸。
「已經實現了喔。」她忍不住高興,滿心歡喜地說道:「當涅羅找到我的那個時候,約定就已經實現了。」
他並沒有全部忘記,就算只有模糊的一小部分,但他還記得,記得那天的話──“就算我變成老太太只要你有想起來的一天,要來看我喔……”
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好開心,開心的無法自拔。
僅僅只為了一句他仍記得的話。
比起巧合、比起一時興起的動機,這個原因十足讓她喜出望外,對於喪失記憶她並非真的不在意,只是努力壓抑自己別再太過於奢求,畢竟能再見上一面可說是上天給予的奇蹟。
然而奇蹟似乎比她所想的還要更多、更多。
想著想著不禁笑彎了雙眼,彌子環過他的脖子再次緊緊摟住他,已經忘了現下這姿勢由旁人來看有多麼匪夷所思。
涅羅當下一臉就是匪夷所思的模樣。
他壓根兒搞不懂自己又說了什麼話讓這女人高興成這種地步,本以為自己稍稍了解人類的情緒,看來還是差的遠。
不過──
愕然不到幾秒,他的手自動往下滑。
彌子僵硬的扯著嘴角,笑容頓然全失,臉色鐵青。「那個……我說……你的手在摸哪裡?」
是錯覺嗎?
感覺涅羅的手好像正探入她裙底,越來越往裡面摸去──「按照人類一男一女躺在床上的規矩,接下來不正好就該這麼做嗎?」他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道。
彌子悚然驚愕,紅著臉趕緊制止那雙滑入大腿內側的手掌。「不對!啊,也不是完全不對,應該說不適用在你身上,話說我也不曉得魔界人的習性,總、總之──不行!」
「俺不了解為什麼不行?」瞧她慌張失措到極點的模樣,涅羅反而認真的提出質疑。
被這麼一問,亂轟轟的腦袋還得拼命擠出可以說服他的理由。「因為、因為這種行為是、是由互相喜歡,有、有有戀愛感覺的情侶才能做的事情才對。」
一聽,頓了頓。
「所有俺不懂這有什麼問題。」他的表情認真到不行的程度。
問題可大了!
彌子不禁在心底哀號,臉上佈滿無數條黑線,到底該用哪國語言說才能讓這個脫離人類常識的魔人知道問題的重點。
「從妳親暱的言行舉止來看,俺與妳先前的關係不正是如此嗎?」涅羅一路回想見面後至躺倒在床上的種種,以外觀來看名副其實的曖昧。
誤會可大了!
斗大的冷汗一顆顆從臉上滑落,自己也開始回想見面後所作所為的種種,以一個妙齡女子而言的確很糟糕。
她硬擠出微笑,想盡辦法解釋這層難以理解的關係。
「那個──我想,我們應該算是──夥、夥伴──吧?」不能怪她回答心虛,只因為即使她這麼想,對方可未必這麼覺得。
再加上,失憶前的涅羅簡直把她當僕人、奴隸、發洩道具使用,這項事實打死她也不想再舊事重提。
他已字面的意思仔細地想了一圈。
「肉體關係的夥伴?」擊掌,乾脆地揚言道。
「為什麼會冒出這種曲解!?」彌子大吼。
「在魔界裡能稱之為夥伴的除了給予實質上的利益也得讓彼此的軀殼獲得滿足。」涅羅的語氣好似沒捨大不了。
「別的不說,“普通”人類的夥伴沒這種過火要求。」
以她多年記者的經驗,不能說沒有這回事,因為地下組織所謂的夥伴也牽涉到很多方面的事情。
「所以說還稱不上是夥伴?」涅羅質疑提問。
「是夥伴!」彌子自己認定。
「有肉體關係?」
「絕對沒有!」彌子死命搖頭否定。
「是夥伴嗎?」貌似懷疑的蹙起眉頭。
「就算涅羅不認為,我還是要說我們是夥伴,絕對是夥伴!」彌子抿唇,爭口氣也得扳到底。
征愣了會,邪唇微微揚起。「沒想到原來妳喜歡俺喜歡到這種地步啊。」
「沒錯!」想也不想隨即一口咬定。
室內一片沉寂。
回答過後大約停頓了五秒左右。
欸……
剛剛……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的樣子?
腦袋稍微冷卻下來的彌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對上的視線正笑的奸詐萬分。
身體寒毛直豎。
「彼此互相喜歡的男人和女人才能做這種事,剛才是這麼說的對吧?」涅羅揶揄地提醒,神情陰險。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吧……?」彌子猛爆冷汗,一邊乾笑一邊偷偷轉移視線。
「妳喜歡俺?」扳回她的粉臉,俊顏逼迫。
「我、我說的喜歡不是那個意思……」睜眼瞪著距離不到五公分的臉孔,身體想往後退,只可惜柔軟的床鋪頂多只能下陷一公分左右。
「妳喜歡俺對吧?」涅羅的嘴臉在微笑,與之相反的手掌卻正大力擠壓以變形的粉頰,帶有些微不耐煩的怒氣。
彌子被迫嘟起嘴唇,也被問的有些急了。「我說的喜歡──是夥伴間的喜歡!而且跟涅羅的關係是彼此信賴,沒有──沒有人類應有的喜──」
猛地,聲音中斷。
她忽然沒辦法繼續把話給說下去,感覺說完的同時事情好像會演變成她絕對會後悔的地步。可她今天才跟叶絵說過類似的話啊,不過短短幾個鐘頭,為什麼面對本人卻──不敢再度肯定了呢?
瞥見透明如玻璃般的天花板,耳邊響起了叶絵沒好氣的話語──“遲鈍的傢伙,妳啊,再說出這段話的時候真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
圓睜眸子,她看見倒印在玻璃天花板下的神情是連自己也從未見過的模樣,別說旁人看了會臉紅,連她自己看了也相當難為情,以這副樣子即使說再多反駁的話也毫無說服力。
撲通──
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後,彌子的臉色越發越紅,簡直快要冒出火來。
胸口咚咚鼓躁地跳個沒完沒暸,她實在來不及跟上迅速轉化的情緒,頭頂茫然的冒出好幾個問號,不明白自己從何開始有這種感覺產生,不懂,不懂,完全不懂。
涅羅沒錯過眼前任何一幕,對於她的反應笑的著實狡猾。
「就連不了解人類感情的魔人都看的出來,妳還不了解嗎?」細細呢喃帶有渾厚低沉的嗓音緩慢傳入耳裡,傳來一絲絲若有似無的竊笑──「妳喜歡俺。」他甚是虜定的下了結論。
砰咚!
節拍整整漏了一大拍,心臟幾乎不堪負荷。
彌子張嘴結舌,想出言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盯著唇與唇間貼近的僅差分毫就可完全覆蓋的距離,她緊繃的連口大氣也不敢喘。
胸口感覺好難受,而心跳的聲音又吵的她無法思考。
一團混亂。
「我……」
微弱的細語輕輕飄出。
彌子雙手捂著已經紅到不像話的臉蛋,腦袋陣陣發熱,連連喘了好幾口氣,斷斷續續地才連接起支字片語──「我……喜歡……喜……」
沒等整段話說完,涅羅拉開她的手,再度吻上。
這次的吻比先前的還要輕柔,只是單純的貼在唇瓣上,彼此能感受到對方不規律的呼吸以及急促激烈的心跳。彌子緊閉雙眼,覺得胸口陣陣緊揪,心臟好似隨時都有可能停止。
好難受。
原來呼吸本身就是這麼難以忍受的一件事嗎?
良久,密合的四片唇瓣輕離。
「……可以了。」
涅羅低聲,一手掩住自個的臉,低聲道:「這樣就足夠了,俺已經非常明白……」
明白?
明白什麼?
彌子登時征愣,稍微冷靜下來後旋即尷尬的滿臉通紅。
她──
她剛剛到底想說什麼啊!?
另一方面,看似平淡的口吻,沉靜的沒有絲毫氣亂,其實並不然。
厚實寬大的手掌擋去了他大半神情,只有他知道透過指縫傳出的聲音隱約含有莫名的不自在;連自己也很難以想像,此刻藏在手底下的神情到底是什麼模樣,不管是什麼都好,總之就是不想讓她發現。
起先只是想鬧鬧她,想看她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樣子,沒預料到事情卻漸漸走向越來越奇妙的氣氛,連同自己也開始亂了分寸。
看著她透紅張粉顏,圓睜著急到泛淚的晶瑩褐眸以複雜難解的含意望著自己時,內心深處就好像被幾十噸的鐵鎚猛打了一擊,動搖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而且離奇的是,他並不討厭這種混亂。
淺扯嘴角,不動聲色地瞟了她一眼。
他想只要繼續待在她身邊,桂木彌子的身邊,或許總有一天就可以理解從魔界裡始終纏繞在他內心深處那份既苦悶卻又騷動不已的感情。
至少他確定,這名女人手握著擁有他所想要解開“謎”的重要鑰匙。
再加上;
自己對於觸摸她這件事,比起任何欺凌、施虐都感到非常的,愉悅。
一路想下來,不自在因子全部煙消雲散,移開大手,笑容又換上平時帶有不懷好意加點邪氣的成分存在。
趁彌子沒得反應,扳起下顎,邪美俊臉再度欺壓而上。
「什!?等、等一……」驚惶地倒抽口氣,焦急的伸手阻擋貼近的唇;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舉動,心臟的負荷早已承受不起。
面紅耳赤的狼狽模樣,惹的涅羅忍不住笑出聲。
「哈──」
彌子可以說又是震驚又是錯愕。
涅羅笑了,沒有參雜壞心也不是冷冷嗤哼,那個魔人竟然笑的跟個孩子一樣──圓睜雙眸,她懷疑自己產生幻覺。
深幽綠眸對上淺褐色的透明瞳孔。
他雖然停止了笑聲,嘴角卻仍猶泛笑意,以與往常不同的溫柔聲調在唇與唇僅剩毫厘間輕道:「彌子……無論如何都非見妳不可的理由,俺總算……」
──口旁!
大門已驚人之勢猛然被人撞開。
「彌子妳沒事吧!?那小子發現犯人的真正目標其實就是──」吾代氣喘吁吁地急吼;下一秒,他停止了咆哮。
篚口連忙從他身後擠入。「別光杵在這,還不趕緊看桂木她──」望入房內,下一秒,他也跟著杵在門口。
沉默幾秒,先開口的是匪口。
「喂……你看到了嗎?」他低聲問道。
「看到了……」吾代回答,臉色呈現呆然。
他們又沉默了幾秒。
篚口推了推黑框眼鏡,試圖保持冷靜,不知冷汗早已流滿面。「也就是說……眼前的景象不是幻覺?」
「大概……吧?」吾代聲音顫抖,臉上也佈滿了汗水。
「啊……」看那兩人鐵青著臉呆站在門口,彌子張口才想出聲,壓在自個身上的男人卻瞬間消失一馬當先迅速靠近他們。
兩人才方回神,涅羅已站在他們身前。
本能轉身就想逃,沒想到對方動作更快速,雙手各搭在兩人肩膀上,略加暗施的力道大倒骨頭不禁發出悽慘的哀鳴。
「辛苦你們了。」咧開滿嘴利牙,一字一字緩慢地說道,笑容可怕的令人起寒顫。
吾代窮凶惡極地狠瞪那張萬分不想看到的臉孔。「靠!你這妖怪不是死回老家去了嗎?怎麼又出現了!?」
「喂喂喂,不是說回不來了嗎?」篚口的激動也不遜於他。
涅羅面無表情的咯咯笑道:「失去記憶的俺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不過身為前任僕人一號、二號竟然還不懂得看主人臉色辦事,有必要再重新教育教育。」然後他又加重了力道。
「老子聽你在瞎扯!哪裡失去記憶了?行為模式根本變都沒變!」吾代的怒吼,彌子感同身受。
「開玩笑,誰還受得了再來第二次!」篚口明白他在遷怒,因為很明顯的,他們破壞了他的好事。
房內喧嘩一片,吵雜不已。
彌子坐在床舖,想阻止卻又懊惱不知該從哪方面下手,端看那三人激烈互動就彷彿回到從前;笑瞇起眼,氣氛好久不曾這麼熱鬧過,感覺好熟悉,好懷念……
沒人注意到這時倒在地板下的中年男人已微微甦醒,他不動聲色的觀察他們好一會,大致上明白自身處境後,掏出暗袋裡私藏的瑞士刀,跳起身從背後趁機架住毫無防備的彌子。
「哇!?」彌子驚呼,脖子一陣冰涼。
中年男人猙獰大笑。「識相的話你們最好乖乖別──」正當得意扳回局面,花瓶卻迎面朝他砸來。
口匡!
技法神準,直中他禿了一半的額頭。
篚口維持投擲動作,本擺在玄關的花瓶已經在地板上碎裂成塊,連聽都不想聽。
中年男人正欲從床沿倒落之際,吾代衝上前第一件事不是拉開彌子而是兇殘的朝他腹部補上一拳,整個人別說倒地反而騰空滑行幾呎遠。
涅羅神出鬼沒,不知何時已在另一頭等著,抬起腳穩穩定住中年男人橫飛來的後腦勺,狠絕重壓,讓他整顆頭驢半陷入地板下層。
三人居高臨下陰冷地斜睨動彈不得的中年男人,異口同聲嗤道──
「礙事。」
過程短短十秒解決。
慘絕人寰之程度讓彌子都忍不住為他深感同情。
不過──
掠瞥過他們,笑彎唇。
篚口、吾代看到這一幕不自覺停下動作,逐漸浮現出的笑容還是有著女人當年未成熟的模樣,洋溢著眾人許久沒見過的燦爛,依然還是能不自覺地牽動人心。
互看彼此,他們心有戚戚焉,隨即也跟著笑開嘴。
涅羅只是默默地盯著,那副笑容讓他腦海中閃過一齣模糊影像,是早該被“魔界鐵則”刪除墜入火山口前的畫面,閉上雙眼前深刻印入腦海中那名揚著燦笑卻哭的淅瀝嘩啦的女孩──
微妙的記憶,與其說是想起來,還比較像是烙寫在靈魂裡無法拔除的刺。
別下臉,涅羅淺淺露出淡笑。
不過比起哭泣,她果然還是這副模樣比較適合──沒來由地他心裡就是有股聲音這麼說。
這下伴隨著災難即將忙得不可開交的日子回來了。
彌子有預感魔人偵探社將會再度開張,而自己也如同以往再度幫助他尋求“最極致的謎”,以這為前提下,唯一改變的是,她將不再以偵探身份自居。
凝視黑髮綠眸的男人。
她相信,不久他們倆人或許會改變。
無論是身為魔人無法理解的感情、還是她身為人類有待釐清的內心、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在以後,在未來,一點一點的慢慢互相匯流成形,最後……最後……
甜美的答案遲早會到來的。
因此呢,往後的日子還請多多指教。
──涅羅老師。
END
後記:
寫完了....(哭)
我終於把涅羅給幹掉終結了。
本來只是構想短短一篇給他OVER
卻萬萬沒預料到妄想無國界越寫越糟糕,寫了五篇多...總和五萬個字。
(以雅虎字數應該有十幾篇了吧(遠望)
我嘗試著以粉紅色氣息下去寫
算是有點甜度的砂糖文(自我定義)
果然不擅長的東西就應該避免,涅羅的台詞和內心寫的我都快哭了,
變態的心裡好難拿捏(炸)
以這篇為衍生的還有兩張單篇
彌生篇X生彌篇
能想到的人想能想道
想不到的也沒辦法給提示(會爆梗)
為了慶祝完結!!
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