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日常、通知)
即使沒有我，生活還是一如往常。
而學長，依舊威風凜凜，耀眼的令人無法直視。
只是，一切都已經和以往不同──
學長與學弟的牽絆消失得幾乎看不見。
*********************************
微風徐徐，蟬聲唧唧，艷陽高照，以及午後雷陣雨──這幾項要素搭配起來就是台灣傳統的夏天。
遇到這種天氣，最好是躲在房間裡吹冷氣打電動外加冰品一杯，那就堪稱是人間天堂──對我來說。
可是這裡不是原世界，是無殿三董事設置的Atlantis學院，而最愛搞怪的扇董最近似乎覺得生活太過清閒，開始在學院裡面製造一些異象。
比如說，微風常常莫名其妙就變成焚風，搞得醫療班前面躺了好幾具被綁滿白色繃帶的人乾，起因是黑色仙人掌以「研究原世界的埃及木乃伊製作方式」為由的惡作劇，順道偷偷幹走好幾名學生的內臟(註一)，最後被輔長一腳踹出保健室，並且在門前掛上「狗與九瀾禁止進入三天」的牌子──
別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因為我就是被上學期的言靈學老師出賣、被強迫做牌子然後下言靈的犧牲人選；我只能天天祈禱殺手族出身的黑色仙人掌能明察秋毫，分辨是非……不然我一定是那把骷髏嘿嘿笑的鐮刀的下一個祭品。
又比如說，唧唧蟬鳴被改造成會唱歌的蟬──專門唱「秋蟬」藉以取代學校上課鐘；聽說最駭人的傳聞是，這些昆蟲在唱歌時若有人靠近，就會自動膨脹化然後一口把經過的路人給吞下肚。
艷陽高照看似最正常，但這前提是扇董沒搞出十顆高掛在天空中的太陽。而理所當然，午後雷陣雨的天氣就別奢望用一把雨傘能解決問題，尤其是當每道雷都會劈到走在校園內的學生上、厚重的雲朵在還沒下雨前就砸到地表的情況下──基本上這幾天除了變態的袍級人物以外，學院裡面的學生都至少死過一遍了。
這樣的混亂日子過了兩週，眾人期盼的救星終於出現。
號稱萬能型黑袍的學長……我是說、冰炎殿下，先到水之清園以法陣驅使水精靈將水氣平均散佈到全校的空氣裡，再操著「烽云凋戈」的長槍串燒蟑螂……呃，巨大化的蟬，然後展現比后羿誇張的神力，一槍就射穿「九個」在空中大玩特玩「隕石撞地球」的太陽，解除被固定在空中的雷系法陣、順便燒了想砸死人的積雨雲。
最後，昨天他操著長槍去挑了無殿──事情才就此落幕。
所以，今天下午我才能安心地待在風之白園裡面，驅使老頭公架起結界，然後開始閱讀堆疊起來和我差不多高的「字典」。
請不要誤會，我不是在形容書的厚度，而內容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字典──為了學習不同種族的語言時必須用到的書籍。
我覺得我最好在今天天黑以前全部都能背完，不然「回去」我就慘了。附帶一提，我現在沒有住在學校的宿舍，目前是通勤一族：使用移動陣上下學的學生。
──主人，有人來了。
米納斯溫和的聲音在腦海中輕聲迴盪，我近乎是下意識的拍了一下老頭公，下一秒，結界與掛在手腕上的黑色手鐲應聲消失。
兩分鐘後，當我剛好翻頁時，喵喵興高采烈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小溟──」
隨意拿了書籤放到正要閱讀的那一頁，我轉頭望向跑過來的同學們──除了剛才出聲喊我的喵喵，還有難得穿上制服的千冬歲與……空中飄浮的一顆飯糰。
「午安，喵喵、千冬歲，還有……」我坐在原地揮揮手，忍不住苦笑。「萊恩，你又消失了喔？」
「我沒有消失。」
略帶哀怨的聲音在我左後方響起，害我差點嚇得跳起來。大哥，你是怎麼瞬間移動的！？明明上一秒我就看到飯糰還飄在千冬歲旁邊啊……是說你的隱形功力是隨著年紀增長而變強嗎？
「小溟午安，要一起吃午餐嗎？喵喵有準備小溟的份喔。」完全無視萊恩，喵喵跳到我面前，興奮地打開了大約能放下一顆足球大小的籃子，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豐盛菜餚，還有好幾樣甜點。「喵喵昨天晚上做的，九瀾先生也有幫忙喔，甜點都是他做的，喵喵有先嚐過，很好吃！」
小姐，妳是真不知還是在裝傻？就算是被強迫，上次那個掛在醫療班前面的牌子是我做的，很會記恨的黑色仙人掌會放過毒死我的機會才有鬼！而且還特地挑我最喜歡的甜點下手，搞不好左商店街所有的甜點店都被入侵了──所以我說這根本不是地球人住的世界嘛！
好吧，我承認在去年的時候，我也從正常的地球人進化成火星人的一員……但我還在初級班啊！別把本質為地球人的我和你們一起比，肯定會死人的。
「根據我的計算，小溟吃下去的致死率是百分之九十三點三八，被送到醫療班的主診醫生是九瀾的機率約八成五，內臟被偷走的可能性約七成八四，被做成標本的機率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千冬歲推推閃亮著逆光的眼鏡，很平靜的告訴我若吃了會有什麼樣的可怕下場。
……我好不容易躲過前兩星期的人禍，麻煩你們不要再推我進入阿鼻地獄好嗎！？
「沒關係，喵喵會幫小溟復活的，所以小溟可以放心的吃喔。」在千冬歲講完後，喵喵笑著補充一句。
……妳沒有否認裡面有毒吧！？而且是會死人的那款！只是吃個午餐而已，有必要搞得拼死拼活像個鴻門宴嗎？
「喵喵，我吃過午餐了……真的，我不餓。」努力忽視眼前閃閃發亮的懇切目光，我很小心的往後縮一步，實在很怕擺在籃內的食物會跳出來咬人，就像去年我碰到會吃人肉的西瓜。「那個、你們慢用……」我還有四本書要看。
話還沒說完，喵喵便眼明手快的一把拍掉我手上的書。
「小溟不行喔，不讓眼睛休息，這樣看下去會近視的，已經看了一個早上的書不是嗎？」
呃，又不是像阿利學長眼睛上的詛咒……只是近視的話，應該一下就可以調整回來了吧？
像是看透我內心的想法，千冬歲笑了。
「醫療班能矯正近視沒錯，可是小溟，你現在能去醫療班嗎？我聽說九瀾對你的銀色眼睛很有興趣。」
所以那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標本……就是我的眼睛嗎！？
聞言，我欲哭無淚的摸摸鼻子。
「謝謝你提醒我……」我想若去了，不要說是近視了，就算沒被整到全瞎也一定會變成色盲的！而且千冬歲還說九瀾對我的眼睛……不對，那這樣的話，我會連眼睛都沒有的啊！我不要變成骷顱頭！
嗯？你問我為什麼眼睛是銀色的？
如果是一年前，我的眼睛毫無疑問的是黑色。但為了不讓熟悉的同學想起「褚冥漾」這個人，主神施法讓我暫時改變了外表──臉龐的輪廓改得比較修長，眼睛與頭髮都變成銀色，另外還讓我蓄髮……不過我也只能忍受到肩膀而已。
「如果不想吃的話，小溟就陪我們來聊天吧。」喵喵邊說邊打開香味四溢的籃子，把食物一樣一樣擺在我面前。「小溟好用功，現在才學期中就已經在唸書了嗎？」
「而且全部都是語言的相關參考書目。」千冬歲拿過喵喵遞去的三明治，盯著我旁邊那一疊書的書背。「通用文字、人魚族的語言、羽族古語、妖師一族的文字研究、還有快失傳的古代精靈語……小溟，你將來要當公會的專職翻譯員？」
並沒有，我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這麼辛苦的，這是目前在「家裡」的那位開的難題之一，連這都沒過的話後面就不用玩了。
「嗯，為了打工。」我說出一半的實情。「我不太喜歡跑來跑去，」為了償還「債務」與「利息」我已經平均一天要打爆兩隻作怪的大魔物，若再加上公會支派的任務，我會直接死於爆肝。「再說我不用幻武兵器，」因為眼前這些同學也很熟悉米納斯，而與王族兵器締結誓約後，若再使用其他幻武使用者會反被吞噬，基本上我現在還不想死。「所以只好找一些翻譯的工作來支付學費。」因為家裡「那一位」給我的任務從來不會有錢匯進帳戶，為了三餐與學位(？)，我只能自立自強。
「那小溟最近在翻譯什麼呢？」喵喵盛了一碗清湯，喝了半碗以後問我。
「大部分是一年前從湖之鎮開挖出來的石碑，因為混雜太多古老種族的文字，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全部翻譯完畢；另外一些是原世界的馬雅文化和守世界交流的文件。」所以號稱公會的惡魔紫袍巡司，也就是我的老姐，在半年前因為某次事件想起我的存在後，直接物盡其用的把我抓去當苦力。
──「不答應的話，我就讓你和冰炎殿下一起出任務，直到他想起你為止。」非常了解學長與我之間「互動」關係的冥玥露出了狐狸般的陰冷笑容，逼得我不得不含淚點頭。
我一點也不想被冰凍或火烤，不管怎麼料理，妖師不好吃的……可是我想到時候怒火直達九重天的學長不會考慮那麼多了。
以上，驚悚的回想結束。
「……小溟要不要來情報班？」搓著下巴的千冬歲露出讓我頭皮發麻的算計笑容。「雖然我們也隸屬公會，但為了迅速得到第一手的情報，我可以幫小溟申請額外的兩成費用喔。」
聽起來很誘人，但假如老姐知道了，我會直接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呃，如果公會的紫袍巡司答應的話我沒意見。」我乾笑一聲。「是她透過學校找到我來接下這份工作的。」
這話一出，不止千冬歲和喵喵同時變了臉色，連一直消失的萊恩也突然現身，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是說那個愛用紫袍去欺壓眾袍級的惡魔女巡司！？」
……雖然只過了一年，但老姐，妳的惡名依舊遠播……是說我都不知道紫袍這麼好用，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能把紫袍的功能發揮得這麼淋漓盡致。
我苦笑點點頭，千冬歲從吃驚轉變為無奈──我看得出來，他應該放棄遊說我了。至於喵喵和萊恩則同情得看著我。
「那個……」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換個比較安全的話題。「你們今天怎麼會來找我？」
在老姐想起我的事情，並且連絡上無殿的三董事後，經過雙方衡量，我再次回到了學校；而名義上，我是在高三從七陵轉進Atlantis學院的轉校生──與以前新生報到的手續很像，差別在於我拒絕了讓學長再當我一次代導人的提案。
當然，我就這樣被丟到三年C班，也不知道是過往的熟悉感還是身體的記憶作祟，千冬歲、喵喵和萊恩在我轉到班上不久之後又和我成為朋友，儘管我已經不再住校，甚至對他們而言，我不過是個陌生人……或許是因為對於他們的事情我總是留上一分心，自以為不著痕跡的幫助他們，卻因為手段太笨手笨腳被察覺了。
附帶一提，那個一年前已經恢復健康的紅眼魔王變態殺人兔，在我轉學第二天和他的搭檔夏碎學長於午餐時間晃來我們班，當夏碎學長和千冬歲講話的時候，那雙兇惡的紅眼直盯著我看，害我那時候坐立不安，差點從食不知味變成食不下嚥。
後來老姐公布答案，原來是因為學長打算看看「究竟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拒絕他當代導人……說真的，我總有一天一定是被自己人給害死的。我就是不想讓學長注意到我啊！這百分之百一定是扇董的主意，然後老姐助紂為虐，刻意用挑釁的語氣轉告學長這則消息。
還好之後沒有太過頻繁的接觸，但每次見面一直被那雙兇惡的紅眼瞪，就算沒病也會被嚇出心臟病……天知道本領高超的學長注意到我露出什麼破綻了！
幸好我這次沒回去住黑館，不然肯定不到三天我就自動乖乖跪坐在學長面前自白兼懺悔，然後被種到學校的噴水池裡面和人魚雕像玩你追我逃的遊戲。
話說回來，再繼續這樣下去，我真的能平安升上大學部嗎……
「直升考試。」
當我還在進行腦部運動時，令意外的，萊恩接話了。
「呃？」我眨眨眼睛，思緒還在那雙漂亮的紅眼睛上，一下子轉不回來。「什麼？」
「從高中直升到大學的直升考。」身為搭檔的千冬歲很有默契的接話，拿向甜點的手轉為旁邊那盤種類不明的紅色圓形水果。「基本上就是在期末考結束後，獨立完成公會指派的一項袍級任務。」
「喔。」那很平常啊，大學部的學生應該具備這種能力，再加上我這一年來被操得要死要活，好幾次都和死神擦肩而過，這和家裡那位給我的任務的程度相比應該算小菜一碟──
「但是所有的行動會被錄影下來，同時會有一名黑袍在現場觀看學生處理的全程，而這位黑袍擁有百分之四十的評分權力，剩下的六成則是由班導和公會的委員們討論後評分。」千冬歲淡淡一笑，優雅的解決完水果後，再次推了一下眼鏡。「雖然基於公平起見，不應該讓學生知道監考人的身分……不過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吧，小溟。」
聽了前面一串就已經覺得皮皮剉，而千冬歲欲言又止(？)的語氣更讓我聽得背脊發涼，妖師的直覺在心底一直狂拉警報，讓我認真考慮究竟是不要聽，或者聽完以後直接辦休學閃人。
「小溟，你的監考人就是那位『冰與炎的殿下』。」似乎是為了預防我逃避現實，千冬歲刻意在最後結束的地方加重音，讓我清楚的意識到就是唯一的那一位。
……我看到世界末日的盡頭了……
阿嬤，妳的乖孫很快就會來找妳了！請妳一定要保佑我找妳去喝茶，而不是被學長拖到冰與炎的地獄受刑啊啊啊啊啊──
註一：古代埃及製作木乃伊時，除了心臟外，會把身體裡面所有的臟器先挖出來，另外放到四個刻上不同種動物的罐子裡面，在這裡借用此典故。
相關資料：
1.http://www.education.ntu.edu.tw/school/history/News/2004/news20041119_3.htm
2. http://big5.chinanews.com.cn:89/cul/news/2009/04-27/1665766.shtml
創作內容
變調的傳說（一
空之軌跡─星之所在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