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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疾而終的邂逅--讀伊豆的舞孃

作者:牙邑│2013-02-06 21:00:56│巴幣:19│人氣:7264
  這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川端康成名聞遐邇的短篇作,主要敘述外出遊歷的年少學子與一行居無定所的賣藝者相逢,並在旅途中結伴而行的經過。相處期間,少年與賣藝人間的藩籬逐漸縮減。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們相互激盪出無階級差別的友誼,而淡淡的情愫,也悄悄地在少男少女的心中滋長。
 
  在與賣藝者相處的過程,少年逐一修正過往對這群漂泊無根人們的歧見,重新檢視許多過去視作理所當然而未曾留意的社會現象。對充斥偏見與不平的世界不以為然的同時,也深刻體會到無從立即改變世界的無力感。事實上,少年向來是孤獨的。或許就是如此,才會與處處碰壁卻一無所懼,總是以樂觀態度勇敢迎向明天的這群人如此契合吧。
 
  雖然憤恨難平,當獲悉賣藝人中的少女對自己萌生好感時,少年卻不得不面對來自現實面的壓迫,開始思索是否要讓這份情誼更進一步。他像一只懸在半空的鐘擺,在接受與拒絕間猶疑擺盪,而少年與賣藝人一行的關係,也於此揚起微妙的波瀾。
 
  一般認為,文中懷抱著孤兒心性毅然踏上旅程的弱冠少年是作者川端康成的化身。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揣測,除了故事以第一人稱觀點寫作,對主角內心的糾結轉折描寫深刻之外,早失怙恃的川端康成自小由祖父母撫養長大,十六歲便孑然一身,因而作品中往往觸及生死、無常與人生在世的寂寥,而川端康成於著作完成之後猶不斷往返伊豆,甚至將其稱為第二故鄉這點,亦不難使人對故事真實性產生聯想。晚年的川端康成也曾提及,直到那時還不斷有讀者來信詢問舞孃的下落。出版之後,劇情也屢屢被搬上螢光幕,翻拍的電視劇、電影收視率及票房屢創佳績。其中由山口百惠所飾演舞孃清純可愛的形象,更是深植人心。甚至窺見其商業效益的旅行社便打著「伊豆舞孃名場景之旅」的名號安排行程,讓遊客循著主角川島的腳步欣賞沿途美景,順道緬懷那位天真無邪卻命途多舛的少女。
 
  文中作者特意安排許多旁人與賣藝者一行的互動橋段。日本雖在明治維新後決定廢止過往的封建制度,但新制訂的法條仍比不上歷史陳跡,至今出身賤民的人們及其所面對的不公依是日本社會無法忽視的問題。當時便察覺此現象並加以描述的川端可謂走在時代前端。
 
  從最初的茶棚相逢便能看出當時社會的普遍風氣。不同於招呼學生時噓寒問暖的殷勤,經營歇腳茶店的老嫗對賣藝者一行的態度明顯有所差異。一樣是搭話,老嫗問起的卻是「先前帶著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出落成這麼標緻的姑娘了。」還不忘藉此調侃攜著一家大小在外奔波的婦人:「你啊,以後可有好日子過了。」當川島想追隨舞孃一行的腳步加緊跟上,老嫗也以「那種人哪,是哪裡有客人便往哪裡去。」加以勸退,因而使川島想岔了路子,甚至異想天開,欲與舞孃同宿一房。之後川島和賣藝人同行時,更屢屢藉由紙商、雞販與旅館老闆娘對他們的言行凸顯。在日本的封建階層中,作買賣的商人向來列作下等,居無定所的浪跡者卻是更下一級,甚至是無法列入階級中的存在。文中出現的「乞丐與賣藝人不得進村」更不用說,便是描述舞孃一行艱困的處境。
 
  此外,從物質生活比較更易明白川島與舞孃的階級差別。離開茶棚時川島隨手擱下一枚五分錢的硬幣,經營生意的老嫗不但受寵若驚地眼泛淚光,還拖著學生的書包送他到百餘公尺外。區區五分錢,在生活優渥的學生眼中自然不值一哂,他亦無法理解老嫗誇張的反應;但經過一夜辛勞,舞孃掌中零零落落的硬幣總額,恰好也是五分錢。
 
  雖生於如此困頓的環境,流浪藝人們並不自暴自棄,反而在波濤洶湧中激盪出更美麗的浪花。途中舞孃之兄榮吉多次婉拒川島接濟;收留榮吉兄妹的婦人也在雞販意圖輕薄時憤而挺身迴護,從這些作者精心安排的事件中,江湖兒女的風骨表露無遺,也使川島對他們的活躍肅然起敬。當中最令人注目的,便是閒聊之際說起的途中夭折的孩子:雖然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也撐了一星期才走。或許便是由於體內流浪者的血液中流動著堅強的意志力吧。
 
  或許便是基於此種天壤之別,年紀最長的婦人才在瞧出少女心思後百般阻撓的吧?這並非出自嫉妒,而是深刻明白當時的社會氛圍無法容許兩人的愛苗萌芽。假使任其繼續滋長,也不會結出甘美之果。畢竟榮吉與千代子的殷鑒不遠。
 
  榮吉曾向川島自敘身世。他出身良好,但因並非可承繼家業的長子,而屢屢背棄家族與社會的期待,先是參加劇團演出,與千代子締結姻緣後便帶著妹妹小薰漂泊在外。從榮吉多次設法湊合川島與舞孃的行為看來,他積極謀求妹妹脫離困苦處境的機會,畢竟,他曾坦承不願讓妹妹入行。然而,贈予川島與妹妹同名的涼糖同時,他又以過來人的身分表示:「我是誤入歧途才會淪落至此。」其中深意不言可喻。這恐怕是作為哥哥的榮吉心中解不開的矛盾。
 
  一樣是保護,婦人選擇的方式又與榮吉不同。如同前述,她是年輕一輩的守護者。無論是要舞孃別開口高歌(時值變聲期)的要求也好,不讓舞孃陪同川島去看電影也罷,深究其用心,其實都是為了舞孃。
 
  以川島學歷來看,當時算是高知識分子;需要別人吟詠通俗話本的舞孃雖然求知欲強,大字卻認不得幾個。試想:這樣生活背景天差地遠的兩人,怎麼可能攜手一生呢?即便如此,要闖過必經的磨合期想必也是辛苦的吧? 如同窈窕淑女中多次衝突的學究和賣花女,電影裡彷彿永遠幸福快樂的結局,或許永遠也只會出現在電影裡。
 
  在我看來,就是不看劇情,光讀文字也是值得的。在追求美感極致的川端筆下,無論是壟罩在雨幕下的山城、雨後皎潔的明月,或是林蔭下落葉滿地的小徑,都別具一番風味,令人不禁心嚮往之。更難能可貴的,便是作者那顆感懷庶民疾苦的心了。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189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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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lfo洨勃士
這部作品在你心中有到達神作等級嗎?~

02-06 23:25

牙邑
絕對有。
不嫌棄的話,在翻譯練習這個資料夾裡有以前練習的譯文,有興趣可以看看: )02-07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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