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作為一種恩賜：Final Fantasy 零式感想

　這是第一輪的遊戲心得，很多藏在後面的東西都還沒出現，所以我就不討論深入的劇情、世界設定等等，純粹談談自己的想法。

 

　「你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機會選擇自己的人生。
　　所以我現在要把你們人生最初也是最後的選擇權給你們，命運的最後一頁，由你們自己來寫。」

 

　從體驗版的時候開始，到開頭動畫，到初章，乃至於以後，『零式』在我看來一直一直都是一個非常非常沈重的故事。
　它的主色調非常晦暗，即使我們的代表色「紅色」看起來也絲毫沒有喜氣或是明亮的感覺。
　紅色，在這裡，是血的顏色、火焰的顏色，是戰爭的象徵、死亡的象徵。
　同樣的，代表白虎的金和白，也沒有潔淨或是華美的感覺，不管我怎麼看，都無法遏止「殘忍」的這個印象。
　蒼龍所選用的藍，寧靜、憂鬱，跟蒼龍的主旋律一模一樣。
　應該是打從故事開始的瞬間，就已經是在跟我們所有的玩家預告，不要把它想得太美。結果不會是什麼「從此之後大家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大概是因為沈重感一直一直都很重的關係，不只是Cater，連我好像也出現了既視感。Cinque、Cater、Eight跟Jack活潑愉快的表現，我怎麼看，怎樣都笑不出來。相較之下他們跟隊長的互動，雖然是死兆星降臨的象徵，但那樣還比較可愛。
　只是，相較之下，七章開始時，看著隊長留下來的東西，看到大家討論那個已經不存在於記憶當中的隊長，看到從標本中復甦的「烙印於眼球上的景象」，看到忘記了同學的人千方百計地想要抓住死者的記憶，只有再一次提醒我這個設定究竟有多麼的殘忍。

 

　「這是水晶的恩賜。人死去之後，所有的人都會忘記這個人，這樣我們才不會因死者而悲傷，才可以繼續往前走。」

 

　我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想像，人要如何站在一具遺體前面，卻可以輕易忘卻發生在眼前的事。
　例如開場事件中以撒納（イザナ）斷氣的時刻。站在他面前，直到最後都還握著他手的Ace，眨眼之間，就把這個人的生平都給忘記了。只有在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夢裡，才斷斷續續地告訴我們他為什麼會記得以撒納的名字。
　恩賜？
　真的嗎？
　可能吧？
　忘記已經不存在的人，確實不會因此而覺得悲哀，因此而生的某些東西也會因此而不見。

 

　「我的丈夫是軍人。我收到他跟朱雀打仗戰死的消息，但是我連丈夫的臉都想不起來，因為這樣，我實在無法去憎恨朱雀。」

 

　這是皇都陷落後，一個皇國人民所說的話。就這個角度來看，也許真的是一種恩賜吧？
　國破家亡的血債，會因為沒有記憶的關係全部都一筆勾消。
　但是，下面這個人說的又該怎麼解釋？

 

　「我的姊姊死掉了。在跟路路薩斯（ルルサス）戰鬥時被殺了。
　　我實在想不起來姊姊是怎樣的人。但是，那麼簡單被殺掉，想必能力本來就不怎麼樣吧。」

 

　這是冬（フユ）對我們說的話。
　秋的實力如何，沒有看過，不得而知，但前面七章的故事裡，冬對姊姊秋（アキ）一直抱著既敬又羨的感覺。
　只是，這個事實，只有我們玩家知道。因為冬已經失去對姊姊的記憶。
　水晶的恩賜真的是恩賜嗎？
　在卡特爾（カトル）的庇護下逃過一次死劫的亞莉亞（アリア），卡特爾死亡的一分鐘後就被失卻記憶的士兵槍殺。
　我們還能說這是恩惠嗎？
　沒有任何事情絕對是好的。
　就像大家歡欣鼓舞慶賀在大戰中扭轉戰況獲得優勢，或者是唱歌跳舞高高興興地說戰爭終於結束了的時候，我高興不起來一樣。
　當朱雀的八席議會決定轉守為攻開始侵略別的國家，我第一個反應是搖頭。我認為不應該侵略。或者說是，我知道這個侵略不可能帶來好的結果。
　所以七章終結的時刻，當我回到魔導院，看到漫天血光的慘狀，一點也不意外。頂多說句「發生啥事？」而已。

　那是神給我們的最終期限。
　最後的判決。
　一切都是設定好的，其實『零式』的故事，有一個基底的核心概念，跟某些別的故事是一樣的，就是這個世界的劇本是早就寫好的，從翻開第一頁時開始倒數，倒數到最後，時間結束了，結局出現了，但不是自己想要的結局，於是，就重新輪迴，好像我們讀檔重新再來一樣。
　到了我們玩家的手上，這個故事已經不知道被讀檔重來了多少次，而我們，就是改寫最後一頁的手，我們是壓垮輪迴的最後一根稻草。
　透過我們的手，大家選擇了繼續當人，用人的身分寫下最後一頁。我們雖然不能選擇自己的誕生和成長，但可以改寫自己的命運，我們可以決定自己要怎麼死去。
　我覺得在『Crisis Core』嚐到甜頭之後，Square Enix知道戲劇效果的重要性，所以，萬魔殿的最後一段，跟『Crisis Core』的最終戰一模一樣，我們要拖著渾身是傷的身軀，搖搖擺擺地走向審判，這是在實際讓我們知道這是一場辛苦的戰役。（我確實也打得很痛苦，打到很想摔PSP。）

 

　「從今以後，這會是一個無法忘記死者的世界。
　　所以，請你們要記住那些孩子。」

 

　我們最後的選擇，換來的，是失去了水晶的恩賜，人類的生活會倒退，死者的記憶不會消逝的世界。
　我明明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看著結局動畫就知道會怎麼樣了，也想像過了，心理準備好像都有了，但還是忍不住要抱著一點點希望，然後在教室的門「砰」一聲打開的時候，理所當然地，希望破滅了，我跟著最後的殘存者一起哭泣，希望他們會真的記住那十二個也許不是非常親近但畢竟是一起活過的同學。

 

　「迷子的足音已然消逝　祈禱的歌聲繼之而起
　　那裡應當會點起火光吧　是承繼之人的燈火」

 

　　　　　　　　　　　　──『Final Fantasy 零式』主題曲「ゼ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