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鍠篇
第一部 Section 03 冥道
「滴…滴答…滴答滴……」
一聲又一聲的水珠滴落,靜靜地迴盪在這空無一人的大殿上,除了那接連不曾止歇過的水珠滴答聲響外,便只剩下類似於民間石磨轉動時所發出的低低研磨聲。
「唔……」
這聲低吟,是來自身穿一襲白裳卻隨意的臥倒在地上歇息的少女口中。
冰冷且生硬的觸感,藉由肌膚觸感傳遞到身體的每一處感官神經之上,再匯集成一種強烈而深刻的感受直達到人的腦海深處。
真是個令人不愉快的睡眠環境呀…少女為當下肌膚傳來的感受做了如此的結論。
少女勉力地要爬起身子要好好適應當下的周遭環境情況,但想睡的念頭卻始終徘徊在腦海深處,揮之不去,無奈下少女也只好伸出雙手揉了揉她那細長的眼。
鎯鏘!
少女看著束縛自身的沉重鐐銬、枷鎖敲擊在這光滑的板磚之上,卻連著一絲刮痕跡象都沒有留下,也不禁開始被勾出了些好奇心。
首先是在配色上吧…周圍的室內建築色調,無一例外都是採用相同調性的玉牙白。那麼有什麼好奇怪的呢?玉牙白又不是什麼稀有的配色屬性,但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這個但是:此間所選用的那種玉牙白是色質極度純粹,純粹到足以會讓人覺得精神壓抑的絕對緊繃。
再來看看此間的建築材質,雖不明白是用哪一種玉石為基礎去打磨修飾,但由其石面上所自然散發出的渾然寒氣推斷,足以看出這種玉石的珍貴等級,殿內整體的根本梁柱,壁面上完全沒有多餘額外的人為修飾,由此可知,願意長年居住在這種地方的人,於情與理上——肯定不是位正常人呀!
少女自顧自地想著她那強烈的腦袋補完計畫後,就開始按耐不住地四處走走跳跳。
只要是能走的,能摸的,少女絕對不會心存著半點猶豫地去碰。
當少女開心能夠在此隨意摸索同時,束縛少女自由的枷鎖早已在這廣大的殿上交錯、連結成一幅令人怵目的景象——那是彷彿為了呈現地裂樣貌的縱橫交錯,覆蓋層疊。
對比之下,反觀限制少女手足的鐐銬連接卻似無窮無盡、至今未曾見有所任何緊蹦拉扯的現象產生。
就在少女滿懷冒險犯難的精神,努力探索著這帶有神秘面紗的白色殿堂同時,另一邊的陰暗處,此時正有團翳色陰影,像是對少女所表露的行為舉止而感到會心一笑似的,微微地晃了晃身形,便繼續隱身於暗處關注著少女漫步在這白色殿堂之上。
良久,縱使宛如好奇寶寶轉世的白衣少女,也開始對這漫無邊際的純白殿堂感到了麻木。
畢竟整個空間,除了無盡的白就是白,完全都是一個模子複製出來的樣。
正當少女感到無趣,準備蹲下之時,先是瞧了瞧四周,確定是不是真的沒有旁人之後,便大剌剌且毫無形象姿態可言的——再度仰躺在地。
她已放棄理會那早已交纏在地、形成錯綜複雜的鐐銬刑具,也確定放棄自己關於所謂淑女禮儀是否還有存在的可能,直接調了姿勢,以自己最感舒適的身形開始睡了起來。
少女閉目打算休息,口中卻仍是不停的喃喃自語。
「唉…可不可以來點白以外的變化啊…或者來個人吧——」
就在少女說出希望同時,連串刺耳的腳步踏伐聲響,似是為了回應少女虔誠的誓願般,瘋狂的冒出迴響。
「咦?」
少女突然被這打破寧靜,且不知道從哪瘋狂冒出的步伐給驚醒了過來,她張開眼,朝著四周一望……
「快!就是此廝宵小擅闖冥府禁地!」
「咦咦——私闖?」
不知道是由何冒出的嘹亮喊聲,隨即,少女眼中原先白淨且單調無味的殿堂,由最初三兩零星到後來瘋狂湧現各處而出,佔據少女面前的四周通道,除了——自己身後的通道。
「還不快將她拿下問罪?」
望著眼前這些身著制式、統一的黑白衣袍之人,雖然少女實在很不想這麼問,但她當下也只剩這個念頭可問。
「請問…我現在是在作夢嗎?」
可能是對於少女無知的問句給弄懵了,堵滿整個殿堂的士兵們個個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當下給予回應。
「戌戊統領…你看眼前這名少女,有沒有可能是被我們的陣仗給嚇傻了?」
「唔…這真是個好問題啊!但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要先把這不知打哪溜進來的少女給押下,再來思考此廝精神是否存有異常的可能?」
「欸,戌戊統領…您是大人,自然您說了算啊。」
被身後一名親兵詢問後的戌戊統領,微微思考了一下,便迅速地做出了裁示頒給少女知情。
「嗯,那好,我明白了——大膽罪犯,我可以很清楚明白的告訴妳,妳並非作夢。來人——把她給我擒下!」
「是!」
來自人數眾多的四面迴響聲,不禁讓少女感到些微耳鳴難受,隨即便決定捂著耳朵也要不顧形象地轉身就跑。
「唉唷…膽敢拒捕,還不快給我擒下此廝罪犯?凡讓其逃脫者,一律重懲!」
戌戊統領口諭方下,身邊已有數名身手較為精銳的高階衛士撲上,準備前去捉拿企圖逃跑的少女,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越是靠近少女的範圍,纏繞在地面上的鐵鍊就越繁密,少女的動向,連帶拉動了整個鐵鍊圈的移動,只要一個沒注意,雙足便會陷入鐵鍊之中,難以自拔。
瞧!那首先衝上的衛士,他的雙足已被鐵鍊給纏繞吃緊了起來,只要一個倒,換來的是連串的骨牌效應,積下來就是看一個個前仆後繼的衛士們陷入了這複雜鐵網之中。
「統領,原來這廝使得一手妖術啊!」
戌戊統領無奈地看著這班跟隨自己的屬下,明明就是沒有注意到腳下的鐵鍊纏繞,還要牽拖到是妖術的份上,丟臉、真是丟臉!
「飯桶、都是飯桶!」
語畢,戊戌身影已快速地閃現在鐵鍊網前,就見他信手抽刀一揮——
「斷!」
鎯鏘!
沉重的金屬交鳴聲作響,卻是戊戌手中名刀斷折之聲。
戌戊見己手中愛刀斷折,瞬間閃念旋身,以足御刀之法,將其中一名衛士的佩刀,自鞘引出同時雙足運勁再踢,定下刀刃走勢,自半空一躍,不偏不倚踏在刀背上那細微方寸之間。
「冥殿禁衛聽令,每三人一組,把守殿中要道出口,不容那名廝罪犯逃脫,其餘衛士以解救受困衛士為主。」
「遵命!」
隨著戊戌御刀穿越鐵鍊海落地同時,順手將刀收起,步行追入少女所逃往的唯一身後退路。
※ ※ ※ ※ ※ ※
跑、不停地奔跑,為的是要逃避那不知為何的追捕,以及那不知為何所響徹心底的聲音,她不能停步,她也不允許自己在此停步!
體力的大量耗損,再加上手腳上枷鎖的束縛限制,少女渾身冒出濃厚的水氣蓋住每個毛孔,此情此景要說是剛淋完場雨回來倒也無可厚非。
身體的負荷,一再提醒著少女是該時候停下放棄,不要再為什麼莫名的聲音奔走。反正少女的一生都這樣無所謂了,不管是失去的記憶也好,還是那莫名的遭遇也好,不是都已經決定要對什麼都無所謂了嗎?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此時此地,內心卻仍然有個聲音在阻止她停下?
「可惡、可惡!我這輩子從來說話都沒有這麼準過……」
肩膀上突如其來的拍擊,讓少女瞬間心神大失
「沒關係,一生中能夠準上那麼一回就夠了,妳說是吧?」
不需回頭,單憑此情此景,便足以斷定此時正輕拍自己肩頭的人正是——戊戌統領!
※ ※ ※ ※ ※ ※
同一時間點下,就在戊戌深入內殿通道追尋白衣少女之時,衛士們都在各自位置上出手拯救那些受困的夥伴,然而白色的殿堂上卻不知為何揚起了一陣淡雅幽香,一陣靛藍紫霧。
幾個經驗老練的衛士察覺殿堂內的氛圍有異,全神戒備著四周,卻發現身邊修為較淺的衛軍已是倒了過去。
衛士正要提醒,卻發現自己已說不出任何話的倒了下去,而就在倒下瞬間,眼中都看到一抹靛藍帶紫的衣角。
周身靛藍帶紫的人,身影飄忽於此刻泛著異樣氛圍的殿堂上,一層闇黑色的薄紗套在內裡主衣,把靛藍帶紫的色調,硬是再往下壓暗了好幾層,她輕手揮舞的瞬間,手中艷麗的華扇張開,殿堂之內已是無人佇立其上。
只見那人輕輕揮動手中華扇,身影如同鬼魅瞬閃瞬逝ㄧ般,一舉步、一閃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