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葙抱緊背包,瞪著圍住他的去路的街頭混混。
眼窩的脹痛像把頑固的槌子,不停地敲擊他的腦袋。討厭的淚水不受控制,從灼熱的眼窩不斷墜落,讓他看起來像個被欺負到哭的懦弱包。
「嘿,小騙子,剛才幫你的那個人呢?」
高壯的混混們圍了上來。一人扯住他的背包,另一人推搡他的肩膀。他踉蹌後跌,被為首的青年揪住頭髮,拽了回去。
「剛剛不是很橫嗎?怎麼,不敢了嗎,再來啊?把你的幫手叫出來看看啊。」
「那不是我的幫手。」摩葙努力抓住背包的背帶,如捍衛僅存的尊嚴。
「那那是什麼?快說,你使了什麼邪術?」
「不是我,」摩葙大喊:「我不知道!」
十分鐘之前,摩葙遇上一樁離奇的事件。
錢包被堵住他的混混搶走,他也被好幾人圍起來教訓。在一陣拳打腳踢中,抱著腦袋動彈不得的時候,他看見一名陌生的少年。
那名少年就坐在街邊,頭靠著牆壁對天發呆。不知為何,混混們只顧對他辱罵,完全不理會那名少年。從背包裡的東西被倒在地上,到他的錢包被掏得空空如也,少年對他們不聞不問,混混們對少年也一樣。
明明看起來也不像互相認識,摩葙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麼沒有被搶。過了一會兒,少年滑動視線,像是才發現還有一群人在這裡一樣,對上了摩葙倔強的目光,緩慢訝異地睜圓眼睛。
然後,少年躍下箱子,拖住摩葙的後領。
他被從這些兇惡蠻橫的壞胚子們手中扯開,在荒涼的道路上狂奔。那時他覺得喉嚨要窒息了。更詭異的是,將他按在地上踢打的混混愣是一個也沒有追上來。跑了一陣子,他還沒弄懂發生什麼事,少年就鬆開他自己走了。
當下他就該立刻回家的,自投羅網的他是個蠢蛋。但是,他太過震驚,而且背包也掉在原地,於是他傻傻地繞回被找麻煩的地方。
正想從地上撿起背包,混混們又從街角後湧出,怪叫著朝他衝來,眨眼間摩葙就被包圍了。
「怎麼了,來啊來啊,快點,再把剛才那招使出來啊?」壞青年晃著他的腦袋,扯得他頭皮生疼,手裡的背包也再次脫落:「小騙子!我告訴你,剛才被你嚇到只是意外,這次我不會再上當了。」
「我沒說謊!他剛剛一直都在那邊,是你們自己看不見的!」摩葙大聲尖叫,眼見背包被一腳踢開,憤怒地朝為首的青年撞去:「錢都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他很快被高他兩個頭的青年壓制,其他人朝他一湧而上,掄起拳頭準備教訓他一頓,卻不知為何忽然安靜下來。
摩葙從青年的腋下探頭看去。
十分鐘前拽著他狂奔的藍髮少年,又獨自一人站在混混們身後。見自己擄獲現場的目光,少年將兩手插進口袋,轉身走進巷子。
混混們發出興奮的怪叫。為首的青年朝巷子一揮手:「快追上去!見鬼了,我就不信,把他抓起來看看他玩什麼把戲!」
十幾名混混湧向小巷。明明是摩葙脫身的好時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也跟了過去。
還沒等他跑到,裡頭就傳來驚恐的大吼:「不見了!不見了啊吉哥!」
「怎麼可能?這裡是死路啊!」
十幾名青少年如無頭蒼蠅一樣亂竄,翻開每一個肉眼能看得見的箱子和垃圾桶。摩葙傻眼地佇足巷口,將目光挪向高坐在窗台鐵欄上,垂目觀看腳下的騷動的少年。
──不是,人就在那裡啊……
無言片刻,他壞心眼地舉起手指。誰知道那些混混看見他一動,就驚叫起「邪門了」、「快撤啊」等窩囊字眼,越過他身邊驚慌地跑了,最後一人還撞得他差點跌倒。
巷子裡剩下他和那個幽靈,相對無言。
少年沉默地盯著摩葙,煙黃色的雙眸半隱在鴨舌帽緣和巷弄陰影之下。摩葙不甘示弱,硬是瞪大眼看了回去,一瞬間連眼睛有多不舒服都忘了。
情況好詭異,其實他心裡害怕極了,但是總覺得現在跑掉就輸了。
等了一會兒,少年握住鐵架,用很帥的動作翻了下來。
摩葙屏住呼吸,看著能嚇跑街道毒瘤的少年一步步逼近。細微的熱氣從身邊經過,規律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一直到完全聽不見聲音,他才緊張地轉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身後。
空氣中只剩晶瑩閃爍的浮塵,幽靈少年和街頭混混們都沒有再出現。摩葙站了一會兒,撿起背包,茫然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