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貮章 —— 粉碎心靈而行 , 我等終將自由
「放心,我不會再努力了」
打從一開始,阻止少女變得幸福的怪物,其實早已住了在這具身體內
「反正,徒勞無功」
是很容易的抉擇
放棄,跟隨本性行動
沒錯,全身上下的傷患是令自己意識混亂的因由,失去身體的控制本是應然,唯獨當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想法的話,心臟的鼓動、塑膠握感,亦逐漸強烈
那是無比熾熱的,同時什麼也不是
虛無的感覺,侵喰著沒有意識,但又屬於自己心靈的地方
「吶」
吶
不再有信念的靈魂,只是一囤漆黑的虛無
那麼依奈子,您又想如何?難道您的心相中真的一點光也沒有嗎?
幼稚不過,我在問什麼,不,這份天真的愚蠢是從那處冒出的?
從那份希望若無其事的心態,不是嗎?
因為此刻面對的,是最困難的問題:現實
是同一個人,所以也深同感受:現實根本是接受不能,需靠理想化、妄想去補完,那麼還算是有希望嗎?
「吶」
不就一個謊言,何必著緊
反正生和死也沒分別
「謊言,不管說多少遍,也是假的,但人會相信之,人會去自我安慰,活在煉獄也沒關係」
反正我無論做出什麼的選擇,也無法根治這全部的問題,私輩的存在、角色,其實也不是自己能選擇的
抉擇權不在我手上
「吶,所以説,難道您不討厭這個世界嗎?」
奈穂子,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存在嗎?
不,作為一個守護者的角色,退縮不前,是一個違背本意的舉動
可是面對一個自殘著的守護對象,我可以做什麼?
若,背棄了自己,那私輩,還算自己嗎?
我們總是去退縮,特別是明明關鍵的時刻,弱小的內心本性地求生著,然而沒有不朽是不需經試煉,只不過是幻像罷
逃避,是能生存,唯獨您將無法繼續前進到何方
尋找的,不該是藉口,而是曙光
「明明您也是這樣地討厭著」
「生存著,是份多麼悲慘的幸福」
「死了,反而能真正不再感受一切煩惱」
可是她只是裝作不知道、不明白
「呼吸的每一口氣也是理不盡的殘酷,慘況既然」
「反正在這個世上,活著的理由只是虛無的概念」
「假的存在」
「拯救世界,難道是真相嗎?」
有一部分的她,希望從中得到解放,要追求自由,但更大部分的她,想要壓抑這股思念,結果,我作為她的「惡」出生,在少女眼中,我是沒有理由的災厄,但她心中,其實理解到私輩的如何
純粹,她不敢承認
她也寧願去接受一個更差的情況,也不願去克服
她會裝作成熟,打算一笑置之
她甚至會若無其事
「才不是」
私輩不允許這些事情而存在,私輩是實現「惡」而存
可惜,她的自負,實在太過強大
對,我恨這個世界,因為我恨這個大型的監獄,人間煉獄,私輩甚至不介意去殺死阻我者
「也不會是⋯」
「也不用去費這個精精去瞭解⋯⋯反正⋯⋯」
卻,少女的怨,是更無理的,她想毀滅一切,包括自己
在絕望之中,人的希望,淪落到單純的結束
「反正⋯⋯」
「⋯」
「⋯⋯我也不知道」
而我想令她明白
她明白
我想令她信奉之
我想
我希望少女,我希望依奈子能夠不再在真夜中因為孤獨而落淚,我希望依奈子可以對著晴天微笑,我希望依奈子懂得對於不幸發脾氣,對於確幸驚訝,對於悲劇的發生哭泣,而非純粹痛心卻沉聲不吭一語
我希望依奈子拿起方糖,放進那杯濃烈十分的咖啡,一邊攪拌,一邊對同事嘮話昨天的麻煩,指點其懶惰,稍微像個孩子般生氣,但小孩才不會責任、信用、尊重的重要性,這樣擺出架子的同時,腦海中正思考著今晚的晚飯,紅酒是要配那種汽水,還是直接要杯汽酒
我希望她能幸福,情感的表達是下意識,放低這份沉重
我希望依奈子能夠抬起頭,欣賞冬天的雪空,感受著冷風吹到頸脊的寒刺,依奈子她會是像小孩子一樣,傻傻地笑出聲來,抓緊圍巾,回頭跑進屋內,帶嬉意告訴她的朋友:「外面還真是凍呢」
我希望她能幸福,傻傻呆呆也沒關係,放下世界和內心的隔膜,打從內心行事,追從快樂
我希望依奈子能在碼頭旁邊閉上雙眼,只憑觸感,相信自己的指頭,在吉他上彈奏出一首冷門的歌曲,在彈錯音時輕笑混過;在小說的原稿中,寫下每一句不有修飾的想法,粗糙點也沒關係,只要這份想法,能確實傳出去
我希望她能幸福,害怕不安也肯嘗試,放下這份否定和疑惑,相信自己是自由的,跟隨夢想努力,不用再去自我欺騙
我希望依奈子幸福,話說上的簡單,但不去忍耐、自欺、逃避,在一瞬間做到,很困難,不是嗎?我也知道
依奈子無法在如此的前提下做到
她沒有家庭的守護,她見證不到父母的威嚴,她在父母身上尋找不到肯定和接納,她在她最信任的唯一的倒影,尋找承諾的基本,無果
她沒有朋友,在那段無人知津的故事中,因為她的背景、父母孩兒身份,被孤立,在世界上,從小到大,沒有一個真正的歸宿處,大家也只是喜歡外表裝飾得完美的靈魂
更何況,她沒有存在的理由,作為宿主,作為孤兒,作為一個精神失常的孩子,自己也討厭自己的依奈子,接受這一切,屈服於現實
我才不希望依奈子投入這個無盡長夜
我不想她絕望
那怕我的身體也帶著同一道傷痕
但至少我希望依奈子她去克服這一切,至少在心態上稍微轉變
至少
成為我
做到不屈服、不放棄,即使⋯
⋯⋯
我也不知道⋯!
根本,她我之別,只是信奉的不一
互相認為對方自欺欺人,但回顧自身,同是病人
將病態作為常態,是多麼的令人失望
可是
私輩啊⋯其實認為⋯⋯
「⋯」
「很可怕吧?」
少女,私輩,也沒有這個能力
沒有扭轉實情,去讓真相貫徹世界的力量,始終我們所嚮往的幸福,只是一昧無解的堅信
很可怕呢,執念
誰也不想放棄
「我這副模樣⋯⋯呵⋯哈哈⋯⋯」
誰也十分痛苦
依奈子的鞋子是黑色的,鞋底一圍則是白色,站立在鮮紅的地板上,緊身的運動褲和長䄂的便服,只是一套黑色,這片極彩中的暗淡唯一,但對比下,那黑髮是更鮮豔的
衣服只是一個襯配,少女才是真正的夜黑,在憤怒中純粹的絕望,虛無,又不全是,始終那對雙眼,載著藍天
「無根無果的恨,很可憐吧?」
「沒有憐憫的悲劇人物,這份怒氣很恐怖呢」
「吶⋯苟且偷生的意志,很驚嚇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