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為尤克發出公文,召集八百一十二員義勇軍出發行軍後的第一朝。
邊緣大仙 — 羽祥.長生道人.白 — 正打著歷練紅塵之名,在理解的廣場中閒逛。緊迫的出發限期,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壓力。
長生所有家當都塞在金丹內世界中,收拾幾乎沒有花時間;他的修練全靠打坐參悟、實力全靠法力輸出,故也無必要趕在出發之前練上一練。
踏在一條建在世界樹邊緣的觀景長廊,長生於落地玻璃處俯瞰這圍繞大木而建的美麗水都,在離開前將這宏偉的風景印在眼底,雙腿不其然的發虛、背後冒出冷汗... ...
他有恐高症。
童年陰影導致的心理障礙,就算會飛也難以完全治癒,這也是為何長生御空飛行從不會超過四樓高、不然就一定會是坐著仙雲的原因。
稍微有點僵硬的從窗邊挪開、用法力將冷汗蒸乾,長生兩眼眨動著大呼出一口氣、拍拍自己胸口安定心神。
離開長廊,再次步進廣場的街道,
理解的廣場,一如既往呈現著繁榮的景象,
酒吧裡歡聚豪飲的兩三好友、陪伴家長逛街的孝子,
還有牽著手依偎著彼此,讓人想趕在四災前將他們燒死的情侶,
仿如厄難不曾出現,和平安定的日常。
但細細聆聽,
「阿母,現在季節混亂,天氣忽冷忽熱,衣服記得要穿好,別熱著冷著了。」
「兒子,行軍辛苦,記得保重,拿些這些肉乾,在外不要餓著。」
「夠了阿母!您已經斷斷續續給我兩大袋了,我是去行軍不是去野餐... ...」
... ...
「三弟!喝下這碗酒,哥哥們為你餞行!」
「祝三弟旗開得勝。」
「三弟!為何你不喝?」
「這杯酒,留著我回來再喝。」
「只怕你回來這酒已經變醋了。」
... ...
「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去了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公文已經發下了,臨行退縮非好漢。再說,在終焉的審判面前,我們又能逃到何處?」
「我擔心你... ...」
「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吧。」
行了他絕對回不來,為這位兄臺默哀三秒鐘。
好吧,這很阿斯嘉特。
或許是因為這裡作為世界的「中心」,人民早已久歷磨練,
長生原本以為自己會看見如何悲苦的道別、義勇軍會與家屬如何哭喊著在行前相聚,
他今朝出來逛,就是為了在悲壯的氣氛間體會一番,看會不會生出甚麼感悟,
不過阿斯嘉特人民的心理素質似乎有點過硬,顯得他的計劃和想法很滑稽。
言歸正傳,這次的「瘟疫之災」陰險狡猾,義勇軍直到現在也不知目標是何人物、兵該發何處,
此次行軍,主要也只為搞清楚狀況,
敵暗我明之下,傷亡率怕是會比上次還高。
思緒至此,長生好奇心被觸動,法隨意動、立刻將神識聚在目中,雙眼被法力灌溉、自然的散發著神光,平常不能視之物,此刻盡收於眼底,
這是長生的望氣之術,以此來觀察萬物的氣場。
「果然...」
理解的廣場中,幾乎所有個體的身上都纏繞或多或少的黑灰色劫氣,這是天地量劫對天上地下所有生靈的標記。
大劫之下,避無可避。
掃視而去,偶爾能看見存在感與精氣神特別強的冒險者個體,
在這些個體中,某部份身纏的劫氣特別濃厚,大多是義勇軍的成員,在他們的身上除劫氣之外,一道道紫色細絲從天地間匯聚、合流於義勇軍眾人的身上,
這是無力對抗災變的世人,寄託於義勇軍身上的希望,也是一份唯一無二、代表人性光輝的守護,
紫黑兩氣互相抵消、競爭,就如義勇軍在聯邦的帶領之下,力抗災變一般。
『有機會真想用望氣之術看一眼希莉卡,以她的身份,身上的劫氣大概足以將她的身周染成深空,她身纏的紫氣是否會與破開黑夜的初曉一般明亮?那景觀肯定會無比壯麗,可惜她定是被規則重重包圍,我會連她的面容都不能看清...』
長生在腦海中描繪出心想的景象,嘆息自己的畫技慘不忍睹,不然以自己偶爾的奇思妙想,定能留下很多有趣的圖像。
須臾,長生心念一轉、回頭看向剛才注意的三批路人,
『那男的居然沒死氣纏身...』
而除去那位將經典死亡flag舉得高高的男子之外,另外兩人的身上,白色死氣隱隱滲出,已是初見凶兆。
看著兩名可能將會遇上血光之災的義勇軍與親友愜意歡笑,長生胸前仿佛隱隱有重石壓迫,他已是動了惻隱之心。
長生細思一陣,考慮要不要嘗試幫忙,他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打算過去結識兩人,將其拉入自己的故事中,規則滲透、互相影響,幫助提升他們的存活率。
長生自認不是甚麼義薄雲天的大善人,也總愛稱自己自私,
但他內心的善性,總讓其見不得人遭難。多是一邊慨嘆麻煩透頂、抱怨著,另一邊卻上前幫一把。
可這次,思考中的長生低垂的清秀臉容苦惱得扭成一團、眉間緊皺擠出一個川字,結果也只是深嘆一息。
『希望紅雀能祝福他們。』他對兩人的惻隱,以這句心裡的關心作結。
現在的長生,在這個世界扎根尚且不深,只是近日得了紅雀的祝福,添了些底氣、心裡實在一點點而已。
量劫在前,他始終是以獨善其身為先,不願背負更多因果和承擔麻煩。
不過,這樣的長生,已經是比之前進步了。
在見過面試官之前,基於穿越者的身份,他將身周萬物都視為虛假的表象,那怕是旅行沿途的災禍、甚至那怕出現屍山血海,他的道心也會是古井無波。
現在會為兩位路人義勇軍起感情波動,已是一大提升。
『如果他們出了意外,他們的家人肯定會很傷心吧。』看著路人義勇軍親人眼中的不捨和擔憂,長生如此心道,思想卻是頗為悲觀。
『除了被規則包裹、被天地關注的義勇軍,背後那些不知名字的義勇軍,又會有誰來憑弔呢?』人類並不擅長處理量級太大的情感,一人的犧牲使人落淚,百人的死亡是大悲劇,萬人的死亡卻只是一個數字、一個氛圍,更別說在此以上了。
『如果我在四災中灰飛煙滅,又會有誰來為我憑弔?』長生心裡疑問,抬頭仰天,
街道上一陣涼風抹過,拂起他的長髮、吹動他的衣袖,人潮來往的街道是如此繁雜、無數過客與他擦肩走過,卻沒有一人停下回頭看看他,
長生站在人山人海裡,是如此格格不入,出塵而不能混合其中。
他對這片大地沒有多少歸屬感,始終隱約覺得,自己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
他有很多事想找個友人盡情分享、與其放鬆打鬧,像以前跟老友般,各種降智歡聚,卻覺得誰都不太適合做那對象。
這個青年從前在某天突然被投入危險的異世界裡,經歷困難、體會了凡人在不那麼和平的大地上掙扎的艱難,
再死過兩回,記憶跟隨寶物在虛空浮游無盡歲月,終是來到了米德加爾特,修了仙,曾經的夢想成真了。
青年很努力的去扮演仙人的角色,但從始至終他的內心依舊是那位青年,
現在他只知他身處的世界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困難,自己可以去幫忙面對,但他卻不知,努力之後,他到底有何目標。
『你還是沒去掉和平時代的劣根性。』考官的話突然在長生的腦裡響起。
『也是呢... 這天下正在存亡之際,我卻顧著琢磨自己... ...』
『... ...』
「有點想去見見李老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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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篇:
《南門水畔旗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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