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十月中,招租單寫的年齡限制,季月曦曾好奇詢問:要是沒達到要求,結果會如何?
然而,卻只得到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啊?當然是馬上踢出去,逼他回家啊!開什麼玩笑,連經濟能力都沒有的臭小鬼,憑什麼離家出走?我可不想被當成誘拐犯被抓去坐牢。」
她深深記得這個男人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表情是多麼不悅,惡狠狠的眼神就像是陌生人,不帶一絲感情。
從此季月曦明白了,想繼續住在這裡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避免謊言被揭穿的任何可能。
只是……怎麼都沒想到,隱藏的秘密終究有瞞不住的一天,而且竟然這麼快到來。
這是她的報應嗎?因為她說謊了。
那麼要是在被質問前,先坦承的話,事情會不會有轉圜的餘地呢?
再說,大叔真的察覺到她是高中生了?如果不確定,這麼妄下定論的自己不就和之前一樣嗎?
水龍頭的滴水聲不時入耳,空氣中能感受到的只有寧靜。
透過觸碰身體的溫暖水溫,坐臥在浴缸中的季月曦將臉窩在膝間,腦袋隨著沉靜的空間逐漸冷靜。
沒錯,總要問問看才知道結果,怎麼可以先挖坑給自己跳!還是等大叔回來再聊聊吧。
再次打起精神後,她從熱煙裊裊的浴缸中起身,然而暈眩感卻霎時竄入腦內,腳底一滑,季月曦迅速伸手,握住旁邊的扶手桿來取得平衡!
「嚇死我!是泡昏頭嗎?可是我不記得自己有待這麼久啊?」
池中水花漣漪不斷,有些小水珠還四濺在磁磚壁邊,看著輕煙環繞、水氣撲鼻,她又蹲下來,稍作休息後,才小心翼翼地離開浴缸,換上衣服,走出浴室。
雖然身上仍感覺到一股熱燥在發燙,但頭暈的症狀已舒緩許多,季月曦輕撫額頭,不再多想,吹乾頭髮後就朝房間的方向走。
踏上最後一格階梯,只見左手邊房間地板的空隙,早已亮出些微光線。
「大叔回來了,這麼快?」她暗咐。頓時感覺到要面對現實,心臟不禁因緊張而激烈跳著,像是做錯事要向父母承認的小孩。
「這可不行啊,自然點!」拍拍自己的臉,做了幾次反覆的深呼吸後,才打算上前敲門。
「我就說了──」
……咦?
「你倒是處理一下啊!」
一句無奈的低吼聲讓季月曦一愣,害怕的心情頓時消散,反倒是注意力被吸引。
放下懸空的手,她轉為疑惑地側身倚靠木門,豎耳傾聽。
裡面只有孟河空在說話,以及來回踱步的聲響,似乎是在與電話的另一人交談。
抱持罪惡感及好奇心,她全神貫注地偷聽,只見對方原先大聲談話的聲音已經轉為細小,僅能斷斷續續聽聞隻字片語。
「對!當然不……幾天……徹……別留……我怎麼知道!」
季月曦示意到這幾個字,不禁全身繃緊神經,倒抽一口氣。
「徹」是前陣子的眼鏡男人嗎?還有那些斷斷續續的話是什麼意思?
「夠了,就這樣,反正你趕快處理掉就是了。」
聽聞孟河空說完,她能感受到離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陣恐懼感泉湧而出,不無他想,趕緊退開門口,一溜煙回到自己的房裡,心有餘悸。
雖然身體是暖和的,但她的心卻是茫然而冰冷。
自己怎麼能因為一起吃飯的快樂,而忘記那些說好的規定呢?
猛地往床上一倒,季月曦將臉埋入被褥裡,十分煩惱。
剛剛那幾個字,如果沒想錯,他已經發現自己的身份了吧?而且還打算在這幾天把她掃出家門。
天啊……
怎麼辦,她是不是又要被丟下了?
還是該在等大叔開口之前,先找到新的落腳處比較好?
但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存款,也不想麻煩玟星他們……
胡思亂想思索著今後的去向,外加社團活動的疲累,季月曦迷迷糊糊地半瞇起眼,半晌過後,思緒受不了睡魔的侵襲,最後漸漸進入夢鄉。
直到天剛亮起,朝霞的光線照上臉龐,鼻息間的搔癢不禁使她打了一聲噴嚏,驚醒過來!
季月曦睜開眼,天剛亮起,昨日的經歷隨著陽光漸漸清晰起來,心上頓時蒙上沉重的現實。
她怎麼睡著了?昨天想到哪……噢,她沒有存款。
唉,如果奶奶還活著就好了,要是舊家還在就好……等等!對了,她怎麼沒想到?舊家的樹旁邊……
嗯,她還不能洩氣!
在大叔找自己談論這件事之前,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想是想起什麼似地,季月曦一骨碌爬下床,盥洗好後,就帶著隨身小包,一聲不響地離開住家。
她不往學校的方向走去,而是朝反方向的公車站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