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做了很深沉、很長而且久遠的一段夢，似乎是曾經發生過的片段；我幾乎敢肯定我曾經認識那次露營遇上的少女──月瑤。
每次醒來後的我，都記不清夢裡的內容；唯一記得的是，我稱她師妹。那是種很強烈、很肯定的感覺。後來還有另一段夢境，似乎是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在尋找她的下落，卻始終找不到人。
這段時間我再次回去請教老頭，一方面是希望把自己的基礎打得更穩，便向老頭表明我願意繼續增加訓練項目。如果我連實力都保護不了一個人，還有什麼顏面繼續走這行？
話說，我總覺得夢中的師妹一直都比我強……這肯定是錯覺？哪有師兄比師妹弱？肯定是我記錯了，畢竟是夢嘛！
這次老頭聽到我要求增加訓練後也只是笑笑，沒有我預期中的驚訝和詢問，似乎早已知曉我可能會有這樣的要求？這讓我忍不住提問：「欸老頭，你該不會早就知道我會再回來找你，要你增加訓練吧？」
老頭只是露出一貫笑瞇瞇的眼神：「有禮貌點，叫我師父。為師光看你那眼神就能猜得十之八九，肯定遇到不得了的事。」
大概是被我喊老頭喊到受不了，每次老頭的自稱都改成「為師」；這確實有效，我最近大概會叫師父的機率有提升，但還是習慣喊老頭了。
「好啦好啦，師父，那你猜到什麼了？」
「你身上染上誰的氣息，我還能感受不到？」師父的笑容十分狡詰，這句話我聽得耳熟……我有瞬間不禁懷疑起你們是狗嗎？都用氣息來認人的？我怎麼感受不出你們的氣息？該不會又是我修為太低？
「……所以師父你真的認識月瑤？那你清楚她的狀況嗎？」
「認識是自然，不過萍水相逢。但她的狀況，還是得你自己問她本人吧。」
雖然是想起了什麼沒錯，但這樣邀約人出來問問題，果然還是很奇怪吧？
即使我夢到她是我失散已久的師妹，但老實說，除了這點線索就再沒其他記憶；我連我們之間的曾經、我和她的師父是誰、我們是怎麼成為師兄妹的全都想不起來啊。
罷了，你們這些人一定又會說，時機到自然就會知道了。我繼續練我的功，至少修為還是要提升。
「先不說她的事了，至少先讓我追上她的程度，應該算不上難吧？」
「你的目標已經不單單只是精進自己？是要追上她？唔，這修練方式和以往會截然不同……這也很有可能改變你未來可能會遇到的命運，你確定？」
「蛤？這兩者有差嗎？」
老頭深了口氣，輕嘆：「唉，差可多了。要是按原本進度你也只要學和操妖師相關的東西，基本功再打穩點，會遇到的問題之後都大同小異，剩的就是經驗問題。但若你要追上她，那可就不單單學這麼點東西了。」
「可我再怎麼說我也算得上她師兄，不多做點什麼，沒能力護她的感覺實在是很糟……」我下意識地說出心裡的話，或多或少，我還是篤定她曾是我是師妹這件事。
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我有那麼一瞬感受到被猛獸盯住的錯覺，老頭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玩的獵物……讓我背脊瞬間竄起一陣惡寒，不禁反問：「怎麼了？」
「你們是師兄妹？這可有趣了啊，哈哈哈哈！」
「我、我還不知道啦！只是做了這樣的夢境，感覺很真實，連情緒起伏也是……雖然夢境起來也都忘得差不多，但她是師妹這件事，我敢肯定。」
「罷了罷了，這不重要。只要你有心，應該可以辦得到吧。之後就讓清清接手訓練訓練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哈哈哈哈。」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消息的老頭倒是滿臉藏不住的笑意，可他充滿笑意的眼神倒是讓我覺得有點不安。
總之，在我向老頭的要求之下，老頭安排我打鬥的對象直接變成老頭身旁的貓妖──清清，她總是穿著像日本神社常出現的……女巫服，白色寬上衣和紅色寬褲，綁起她烏溜的長髮並用髮帶遮住兩邊的貓耳朵。
清清也在師父的召喚下直接過來這邊。
「啊，清清，剛開始還是請你對我這笨徒兒下手輕點啊。」老頭最後對清清留下了這句話後，瀟灑地拂手揚長而去。
這句話讓我有種莫名不妙的預感，尤其看到清清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之後。我這不祥預感的直覺向來強烈又準確，這些日子根本是照三餐被清清打……呃，我是說陪我修練。
現在想想，清清和之前的那些跟蜘蛛、老虎打鬥都遠遠不及清清十分之一的實力。我光是要碰到清清一根寒毛都辦不到，她的速度快到我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打趴在地上，就連攻擊的力道也都毫不手軟，而這些竟然是已經是她手下留情的手刀。
印象中，老頭曾說過清清的來歷，但我只記得清清的來頭很大。簡單來說，以前在清清的領地範圍內，她有能力號召一整群貓妖來替她辦事，而她的領地有多大？
老頭說，那時候算起來綿延了十幾座山頭都是她的。
但平常的清清，看起來真的就像是個可愛的吉祥物……在跟我對戰的時候不算的話。
連續被打了好幾個禮拜有點氣餒，但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收穫，例如差點兒被打到的時候我終於能反應過來不被馬上擊倒；可對方在一瞬間又換了模式攻擊，我又再次被打趴地。
「唔，總覺得你還是沒有發揮得很全面呢。其實我能做的也只有嘗試引導你，慢慢將你擁有的力量引誘出來。可是實際上要怎麼做，你還是只能用心去體會喔。」
這種話果然特別的深奧，總是要我自己去體會，可是具體來說要怎麼做卻沒有人能教會。
於是，我在每天上課、下課、對戰練習和睡覺的生活持續了一年，覺得體力確實變好了許多，精神也變得比以前好，就連靈刀運用的方式都變得比以前靈活許多，只是我仍然沒有贏過清清。
＊
這天，老頭帶著像彌勒佛般兩眼笑瞇瞇的眼神走過來，用著愉悅的語氣開口道：「反正你暑假也到了，咱師徒倆要不要來個，溫泉之旅啊？去清清的老家如何？全程為師出錢喔！」
原本聽到泡溫泉感覺沒什麼興趣的我，在那句「為師出錢」後，我立刻馬上答應，這種有得玩有免錢的好事怎麼可能猶豫呢！
不久，我便收到老頭給的一張機票。看著我一臉懵逼表情的老頭搖了搖頭嘆氣道：「跟你講故事都白講了，是不是？清清的老家在大阪，去她那邊對你多少有些幫助……順便還能泡個溫泉，不錯不錯。」
老頭說完這句話後，我總覺得更加地忐忑不安，俗話說免錢的最貴，若僅僅在台灣旅行也罷，出國一趟不便宜啊－－這老頭肯定打了什麼算盤，我在內心不禁如此猜測。
現實總是比想像中來得更加衝擊，當我們到達大阪後，老頭帶我來的是當地略有名氣的神社，而且神社充滿……用招財貓做成的御守飾品來販售，真不愧是清清的故鄉。
最令我吃驚的，還是站在不遠前方大樹下的女孩，也不過一秒我與她對上眼；她逕自走上前來，但她並非看向我，而是向我身旁的老頭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老頭。這趟叫我來肯定是有不少麻煩事要處理吧？但這次如歌有事無法前來，我能幫的有限。」月瑤一派自然地前來和老頭打起招呼像是頗熟識，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受人之託而來？
老頭的反應激烈地猛搖了搖頭：「呸呸呸，妳別叫他來！他來就是添亂！妳也不看看我帶妳來的地方是哪裡？我就單純邀妳來玩還不行嗎？」
在老頭和月瑤講話的同時，我瞥了眼看向清清，她聽到如歌的名字時也是帶著嫌棄的表情，那個人就這麼不受歡迎嗎？但聽月瑤的口吻倒是感覺那人頗厲害的？
「月瑤？老頭，你怎麼邀月瑤來？」我震驚地看向老頭，一臉不明白為何也邀約月瑤，不得不說，看到月瑤的我感到莫名地高興了一會兒。
「臭小子，跟你講過幾百次了，叫師父！」老頭毫不手軟的一記手刀打向我的頭部，但月瑤明明也叫你老頭叫得很順口，這是什麼差別待遇！
「唉呦，痛欸！師父你打人也輕點啊！」
「這次主要是帶我這笨徒兒林嵐來見見世面，有空的話順便，稍微指點這笨徒兒。」師父的笑容瞬間變得曖昧不明，為什麼邀請月瑤指點我還得來日本指點？這不是清清的老家嗎？還是老頭你錢太多嗎？雖然這麼想著，但我還沒膽開口再亂問。
月瑤看向我來，一臉皺眉不解的表情，輕道：「除了上次那個少數案例比較棘手外，對付一般入邪的操妖師陰陽師沒什麼問題吧？況且老頭你和清清的經歷都比我豐富，怎麼會是找我指點他……？」
「我確實想要再變得更強！像上次那種狀況，當時若沒遇上妳的話，感覺一定會變得更糟糕。是我向師父要求，希望至少變得像你一樣厲害的。」
「……。」月瑤手扶額頭皺著雙眉看向師父又看向我沉默了好一會兒，但我依稀聽見她喃喃道了一句：「老頭肯定又不知道打什麼鬼點子。罷了，還怕他不成。」
聲音小聲到我差點兒以為是錯覺，我看向師父和清清，他們看起來沒任何反應。
「清清，帶路。」月瑤的語氣雖輕而柔卻是下令的語氣，而清清也恭敬地點了頭後走向前方指引著。
「那我就先泡溫泉去囉，等你們的好消息嘿！」老頭此時笑得雙眼瞇成一條線，他毫不猶豫地往反方向奔馳而去。
我怎麼總覺得老頭他其實早早就打好如意算盤，打算直接把我推給別人訓練，然後自己跑去玩？
在跟上去的途中，從鬧區漸漸轉往人煙稀少的山路，直到後來路甚至變得有些坎坷，僅用碎石鋪成的山路走起來特別崎嶇難走，倒是月瑤非但維持同樣的速度前進且步伐輕快。
我勉強維持著跟上月瑤的速度，同時卻也發現在不知覺間，月瑤的身上多了幾條白絲牽引著，從頸部到雙手纏繞著……越來越多條白色絲線？細數來至少有十幾條。
直到山林中出現一小坪空地，月瑤站在一棵大樹下，轉身過來看著氣喘如牛的我，不禁失笑道：「才走這點兒路，你就喘了起來，待會可要怎麼玩？」
「我沒問題，就照妳想做的方式來吧。」
月瑤的眼神在這麼一瞬變得雪亮了起來，嘴角勾勒出一抹漂亮的笑容，輕道：「雖然我是看不見，但我想你已經發現我身上的絲線了？在途中，我和幾位山精山靈朋友們締結契約，而祂們將與你來場遊戲。」
「以式神的形式與你相爭，只要你能在五天內，將祂們全擊敗、收集完這十五片小紙人，就算你贏。」
看著月瑤身後出現了十幾位不同身形的影子卻見不著正身模樣，我不禁再次瞪大雙眼，訝異道：「妳還是陰陽師？」
「如果你對陰陽師的定義是只要能與靈，簽定契約並且契約成立的話，那麼我確實也能算是。只不過我只能和山精山靈簽訂契約，光和祂們就要耗上不少精力，靈性再高一點的靈，我可辦不來。」
怎麼辦？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變態到難以形容的地步。在台灣的時候，我連操妖師遇過的也不超過二十位，至於陰陽師更是完全沒遇過……雖然我有發現這裡神社的部分巫女似乎都有白色絲線連結著。
之前月瑤明明說過這不是她的專長，可她現在卻一次和十五個山精山靈簽訂契約，這難到還會是容易的嗎？
雖說靈性越高的生物越難控制與訂立契約，但十五個真的太誇張，即使每一個都是短暫的契約，那要耗費的力量有多少，我還會不清楚嗎！
「你也可以選擇，找對象，學我簽訂契約。」月瑤邊說的同時，嘴角的笑容依舊不減，這卻讓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笑著繼續道：「但我勸你不要，這附近守護山的山精、掌管花叢的花精、還有叢林的樹精的大老們，都已經被我簽走了。你能選擇的只剩靈智和修為更高靈，但那很耗精力和體力。」
「……」我有種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感覺，雖然我心底總覺得我不至於追不上她，但實際上感受到彼此差距的同時，心還是不免沉重了起來。
想要比她更強的心，倒是不會改變。
若這是她在試探我能做到什麼地步，那麼我就拚給她看。
＊
在這場對戰中，山精山靈會的本領十分廣泛，有的擅長躲藏、有的速度飛躍性地消失、甚至也有近戰的直接來跟我打鬥，唯一慶幸的是，祂們不懂得團體合攻，不然我穩輸的吧？
這戰當中，比起直接攻擊的，最麻煩的還是躲起來的不好找；再來就是會運用幻術、幻陣的靈，要運用一點技巧來破陣，但偏偏我還是被這困了整整兩天才找出解法。
在第五天，我遇上了個特別的山靈。
那天直到中午，我終於擊退了第十四個，手中握著十四張祂們的憑依小紙片人，但我遲遲找不到第十五位靈的位置。
中途，原本的山路竟通到一個小村落，村莊的每家每戶幾乎都養著毛髮亮麗的貓兒，在這裡看見成群結伴的貓是再平凡不過的事情。
這一刻，我馬上理解再次中招對方的幻陣。只是我不懂為什麼讓我看這樣的場景。隨後，我看著場景像是幻燈片般地迅速轉換，村民與貓陸陸續續遭受傳染疾病之苦而死亡。
部分的人帶著貓逃離村莊，但也仍有幾個人堅持留下來要幫助這個村莊因病而無法逃離的患者。
在這之中，一個十分熟悉的輪廓出現在我的眼簾，一名帶著堅定眼神持續救助患者的青年……那個模樣，我竟不知覺地聯想到師父，青年身邊的貓兒也始終跟著他不離不棄。
他們就這樣奇蹟似地讓剩下的村民從疾病狀態慢慢轉為康復，拯救了染病的村民和貓兒。
下一幕轉變已不見青年蹤影，卻見青年身邊的貓兒長期在此徘徊不定的同時，也守護著這村莊，待貓兒幻化為人形的模樣時，我認出牠就是清清。
眼前的畫面瞬間再次消失變得一片黑暗，我隨之念起淨心咒搭配火符往空中上拋，那畫面宛如煙霧彈從上灑下片片雲霧，周遭的畫面變得再次清晰起來。
感覺到眼前有什麼一閃而逝，我迅速地拿起靈刀往揮砍，終於拿下最後一張小紙片人。最後這一位，重現過去場景給我看的，就是這區山林的守護靈吧。
在取下小紙片人的同時，周遭的景色變得清明起來，是回到了當初進來山林出現的一小坪空地。
我看見眼前兩個女孩正對戰，是清清和月瑤。
兩人出招皆是招招精準地命中要害，卻又被彼此輕巧地化解，可謂勢均力敵……原本這麼想，到後來卻隱隱察覺月瑤略佔下風；她幾乎是勉強地擋住對方攻擊，偶爾才趁空檔回擊。
「月瑤不該如此吧。」我邊看著戰鬥總覺得哪裡怪異，而不禁喃喃唸道。
「你也察覺了啊。」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我身旁的師父，一臉笑吟吟地看向我，看著他突然出現著實讓我嚇了一跳。
「她的實力確實不該如此，但身上被下重重的禁制，導致無法發揮實力。」
「被下禁制？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本意應當也是為了她好吧。看了她那執拗的個性還不明白？有事讓她處理的話，肯定整個人不管自己，就一頭栽入把問題解決。她來下界就是為了療傷，沒了這個禁制，她大概也不用讓靈魂修復了吧。」
我似懂非懂地看向師父，雖然曾聽過有種說法是，靈魂可藉由轉世來修補其完整性的說法，這次聽了師父的回應像是又應證了一件奇特的事。
「既然是要休養，就不適合有這些能力吧？那當初怎麼不直接把她的能力全封起來？」
「修復的同時也代表恢復，所以在她身上的禁制才會是重疊的。每當她恢復一點力量就能擊破一層禁制，隨之帶來的力量也變大；但若她強行突破禁制會導致內傷，也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大概會躺在床上好一陣子爬不起來。」
在師父解釋完的同時，這場戰鬥也告了一段落。
颯──！
月瑤用刀鞘接住清清打來的最後一擊，往後跳躍踩地仍到退了好幾步才停下來，她一臉詫異地看向我和師父的方向，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而會心一笑。
「第五天晚上了？可真快，恭喜你過關啊。」月瑤邁出輕盈的步伐走過來，隨手將我手中握著小紙人給抽去。
「不過想這樣就畢業那也就太容易了，之後你就繼續和清清的部下玩玩唄。肯定會有不同的收穫。」月瑤雪亮的雙眼帶著說不出的笑意，她伸出右手動了動，我隱隱地再次看見三條絲線纏繞在她的右手上……那瞬間我已經猜測出什麼使得我有點心累的感覺。
「三隻貓妖，三天內抓回來給我。」
「大姊，我可剛剛才抓完十五個靈，連休息都還沒……」
「你看過打鬥的人喊暫停，要先吃完飯再繼續打的嗎？」
「……」
於是我又開啟了的二場，貓妖之戰。
我曾疑惑過，為什麼師父當初不向月瑤那樣訓練我；但後來的師父只回了一句，也不是人人能做到像月瑤那樣簽立短暫契約。
正常陰陽師尋找簽訂契約的生靈幾乎都是付出相等代價後，與對方長期結伴互惠互利共生的狀態居多；短暫契約的成立，相對也是必須要有足夠的誘因和代價才能讓對方願意訂立契約，也因此較少見。
至於師父的狀況比較特殊，畢竟她的貓妖清清，不准他與其他生靈簽訂契約關係，包括那種短暫的也不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