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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影之痕 5-1

雜魚小說家秋茶 | 2021-04-25 10:02:55 | 巴幣 18 | 人氣 168

連載中05影之痕本傳
資料夾簡介
影之痕系列集大成之作

【五章之一:無形的連結】

 
  「好苦好苦好苦!」

  配水吞下藥粉的織夜,感受嘴裡擴散開來的酸臭,整張臉皺成一團。

  她和丸香兩人坐在客廳的外廊走道,遠望工人進行修繕作業。

  憑藉頭頂那對順風耳,丸香竊聽屋內完整對話內容,忍不住對正在服用灼麻的織夜說道:

  「妳真的知道自己在吃什麼?」

  丸香認識的妖怪裡頭,其中就有隻真正的鬼,有時會她把某種帶有臭味的乾草當零食啃,所以光聞味道就明白織夜吃的就是灼麻。

  拜它所賜,人類自古以來畏懼的妖怪,正被一名初中生少女奴役。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織夜,害臊地搔抓臉頰。

  「哎呀~我當然知道,身體的確是每況越下,反正我原本就沒有很喜歡去學校,請假次數增加,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幫了大忙呢。」

  「喂、不要靠服毒逃避上學啊。」

  因為被妖怪吐槽感覺很新奇,織夜露出開心的笑容,明亮的表情卻又立刻黯淡下來。

  「開玩笑的,但我是真的不喜歡上學喔,因為這頭白髮,小學時常被班上的同學取笑,留下不少討厭的回憶。」

   織夜用手指捲弄雪白的髮梢,接著說道:

  「雖然基烏魯那邊,至今仍有少數民族擁有白髮的血統,但那畢竟是少數,在看重家世背景的東方,代表著不純正的血脈。」

  「所以剛升初中的時候,有段時間我把頭髮剪短染黑,試著像周遭其他人一樣。現在的話則是已經沒那麼在意了,所以才放著不管。」

  他們兄妹倆的生活重心,早在兩年前就已不再是象徵青春的學校時光,而是為即將到來的影神戰爭作準備。

  「看樣子無論人類還是妖怪的孩童,都喜歡排擠與自己不同的異類。」

  丸香因為煙管被沒收,所以用樹枝代替夾在指間。

  「丸香也有被同儕欺負的經驗?」

  「當然有過,一下趁我睡覺時潑水,一下把午餐調包成樹葉,成天耍些排擠人的小手段,想到就火大。」

  銜了口樹枝的丸香拉長臉,耳朵垂得低低的。

  「因為我是被蟲妖帶大的,所以其他同輩的蟲妖一開始也不肯接納我,甚至靠近就會棄嫌有股獸臭,嗚哇妳幹什麼!?」

  織夜突然整個人貼近嗅聞氣味,嚇了丸香一大跳。

  「還好嘛,跟灼麻比起來一點也不臭喔。」

  「這不算是安慰吧?跟灼麻耶。」

  「那跟曝曬的醃魚乾比呢?」

  「妳能不能舉點正常的例子。」

  「總之我想表達的是,丸香一點也不臭喔~」

  天真爛漫的笑容,讓丸香無所適從的抿緊嘴巴。

  就算遭到奴役沒有威脅,人類和差點奪取自己性命的妖怪親近,本身就是件反常的事情。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她在心裡這麼想著。

  「吶,織夜小姐。」

  閉起一隻眼睛的丸香,轉頭盯著織夜的側臉。

  「叫我織夜就行了。」

  「我知道了,織夜。」

  同樣的,她也在心中產生了一股奇妙的親近感。

  「可以請妳把煙管還給我嗎?」

  「不可以~」



 
 
  寒假期間的赤東高中,校園空空蕩蕩,連最近數量激增的烏鴉都鮮少看見蹤影。

  若是暑假的話,還會有學生積極參與社團活動,但是寒假裡的出席率卻低得嚇人,讓校方與學生達成了停止一切活動的共識,因此寒假期間校園是不對外開放的。

  再說赤東並非以體育著名的學校,僅有最近幾次競泳社在對外比賽中取得優異的成績。

  在這樣子的寧靜午後,一視同仁的寒風灌進冷清的校園,令走在園內的灰髮男性縮起脖子,兩手插進口袋。

  他來到校舍後頭的一處觀景生態池,在池邊蹲了下來,右手毫不畏懼地伸進冰冷池水中,一條魚忽然從袖口鑽出,噗通一聲跳進池子裡。

  牠的樣貌奇特,除了像金魚的一對大眼外,身形似鯉魚,相連的背鰭和尾鰭,如同船帆順著水流的方向擺動。

  影與影之間能夠感受到彼此存在,但僅限於一定範圍內。

  倘若沒有刻意遮蔽,影之力容量越龐大的個體,本身的存在就越明顯。

  除了影之外,還有生物具備探知物種的功能,羅盤魚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種於三百年前絕跡的淡水魚,有休息時朝向北方的習性。

  若是讓牠在水裡找到可以咬住的東西,只要在約略八公里的距離內,短時間內就會轉而朝向相同物種所在的方位。

  也就是說,若讓牠咬住樹葉,就會轉向那棵樹木,咬住蜜蜂就能夠尋獲牠所在的蜂巢。

  而男子扔進水裡的,是一片白色的翼膜。

  結晶化的翼膜,即便碰到水也沒有產生任何變化,輕輕地漂浮水面。

  咬住翼膜的羅盤魚,像是迷失方位的指針在水裡游轉了幾圈,最後終於靜了下來朝向南方。

  「不是東方而是南方,看樣子不會錯了。」

  男子要找的目標共有兩個,一個已經確定在車站以東、市區邊緣的下水道出口地帶,但是那邊現在位於敵人的勢力範圍內。

  如果沒有周詳縝密的計畫,面對兩位未經傳承、影之力強大的影,就算是他也沒有信心全身而退。

  另外一個反應是這幾天才出現的,因為受到第一個反應的干擾,他無法確定正確的方位在哪,男子今早在市區人口密集處遊走,不時確認羅盤魚所指的方位有無改變。

  「沉的很深,目標或者與其親密接觸過的人,幾天內曾來過這裡。」

  咬住物體的羅盤魚,會隨著目標殘留氣味的濃度下沉,由於羅盤魚沉的很深,表示能從這裡的學生或教職員身上找到線索。

  「很好,只差這最後幾步。」

  作為校外人士的男子,自然不可能知道校區以南的學生住址,但是照這個速度看來,只需要再探測幾次就可以尋獲目標。

  男子以為追尋多年的獵物,這世上僅剩下唯一一隻,沒想到在赤東就發現一次了兩個存在。

  「終於……我馬上就能得到你了!」

  無限膨脹的雀躍期待,讓他興奮的情緒不斷高漲,喜悅的表情近乎扭曲。

  「這位先生、你在這裡做什麼?」

  進行午間巡邏的學校警衛,注意到封閉期間的校舍後方有人影,於是主動上前關切。

  身穿工作服的男子靜了下來,不發一語背對他站在原地。

  警衛走過去的同時,保險起見將手伸向腰後的對講機。

  「是來檢修器材的嗎?我想確認一下你的證件。」

  灰髮男子面無表情的舉起右手,張開手掌作勢阻擋,警衛這才打住腳步。

  下個瞬間,男子的手臂扭曲變形,瞬間化成血口大開的猛獸,緊緊咬住警衛的上半身。

  沒來得及反應的警衛當場死亡,猛獸下顎施力咬合,了結獵物掙扎抽動的軀體,接著把整個人吞了進去。

  無視物理法則,從男子右臂延伸出來的巨大獸首,嚥下警衛後恢復成原來的人類手臂。

  「……難吃。」

  收回羅盤魚的男子往旁邊淬了口痰,將袖子破損後顯得更加寒冷的手臂收回口袋,不疾不徐地往校門走去。



 
 
  「很特別的光澤,是合金嗎?」

  明穗手腕長度的槍頭拿在手裡端詳,淺褐的眼眸映照著赤紅色的槍身。

  地點是神社倉庫,她正在替曉神查看毀損的武器。

  曉神做完簡單的身體檢查後,除了稱不上嚴重的輕度發燒外,沒有發現任何的異狀,接著就和玄賀明穗兩人到倉庫修理武器。

  雖然修繕公司在這方便並非專業,但僅僅是進行焊接補強的話,已經相當足夠了。

  「抱歉,請問合金是什麼?」

  曉神因為沒有聽過的詞彙皺起眉頭。

  「就是用兩種以上物質混合成的金屬,妳沒聽過嗎?」

  一旁的玄賀沒有和明穗解釋曉神的來歷,只說是可信任的協助者。

  他突然想到既然曉神是八百年前的人,或許真的帶有什麼古代傳染病也說不定,就像新聞不時會報導開採遺跡冒出來的謎之細菌。

  「不曉得,只知道這是我師傅用『從天上掉下來的石頭』提煉出來的金屬鍛造的。」

  「雖然聽起來像隕石,但我想應該不太可能。」

  因為被當成玩笑話,曉神的嘴抿成一線,她確定槍頭的材料取自於在荒野砸出巨大坑洞,從天而降的冒火怪石。

  然而她又認為這不是什麼值得糾正的事,所以選擇緘默不語。

  「我這邊剛好有不錯的鋼材,等一下我請人幫你焊接上去就行了。」

  「……焊接?」

  「反正就是會幫妳搞定啦。」

  看不下去的玄賀,強行結束了這個話題。

  此時一名員工來到倉庫外頭,輕敲了倉庫的木門。

  「老闆娘,有人前來拜訪麻鬼先生。」

  「誰啊?我應該有掛上神社修繕,謝絕拜訪的牌子才對。」

  玄賀手揣在袖子裡朝外頭走去,一來到外頭就看到熟悉的男性臉龐。

  「午安啊,麻鬼先生,雖然貴社今天解除了驅人結界,但是捕獸夾依舊放在那裡呢。」

  帶著溫和笑容的拜訪者,是影神戰爭的發起者,兼影神代理人──絕。

  因為要讓明穗和工人們上來,所以玄賀理所當然解除驅人結界,沒想到這傢伙卻跑來了。

  但是影神的代理人,為何會被區區驅人結界阻擋,這點就令人費解了。

  「我去泡茶。」

  不想和戰爭有太多牽連的明穗,決定自行迴避。

  「哦,麻煩妳了,知道茶葉放哪嗎?」

  「當然知道,怎麼說這個家我也住了二十多年。」

  明穗走遠後,玄賀才以諷刺代替問候。

  「你還活著啊,我以為那種不長眼的行事作風,已經讓你橫死街頭了。」

  玄賀從景杉那裡聽聞,絕和其他參戰者間的停戰協議,進展的情況並不是很順利。

  「我確實遭受不少意料之外的攻擊,但還是跟少部份參加者達成了協議,再說那些人當初就是我邀請來的,危險份子一開始就不在我的協議名單上。」

  回想起數次險惡的狀況,記憶猶新的絕苦笑以對。

  「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麼?」

  玄賀拉長了臉,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

  雖然麻鬼家接受過絕的幫助,加上雙方已締結停戰協議,但不代表雙方的關係該就此變得友好。

  即便不會造成直接威脅,他還是有可能會將這裡的情報出賣給其他對手。

  「因為被名單外的危險份子追殺,所以過來這裡尋求庇護────請別當真,我是開玩笑的。」

  玄賀跟曉神的眼神過於刺人,讓絕不禁汗顏。

  他尷尬地清咳兩聲,一本正經的說道:

  「作為戰爭的發起人,我的工作已經告一個段落了,現在又透過協議保障我自身一定程度的安全,因此接下來我會以觀察者的角度行動,今天也是過來這裡露個面,關心親愛的信徒一家。」

  「免了吧,我們這邊可是比你更想低調行事,非到必要不會應戰。」

  「您太謙虛了,貴社昨晚可是才打了場漂亮的勝仗。」

  玄賀瞇起眼睛,擺出一副警戒的態度。

  昨晚的戰鬥動靜的確不小,有心留意馬上就能察覺到,加上妖影現在又滯留千代大社,神社作為影根據地的事情,很可能已經暴露了。

  「那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怎麼說對方都是那個惡名遠播、窮凶惡極的骸骨大妖,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那個骨頭怪物幹過什麼壞事嗎?」

  身為古代人的曉神,想試著瞭解沉睡期間世界發生的事。

  「請讓我替妳解答,曉神小姐。」

  絕帶著微笑,視線移向惡影消滅時的位置娓娓道來:

  「惡影‧骸將,原名王孫義,影歷四八四年,新朝三十四年時的征夷大將軍。王將軍一生南征北討,參與過大大小小四十場戰役,功績顯著。剛正不阿、直來直往的個性,使他遭到奸臣陷害。

  在他第四十次出征、北征基烏魯時,遭逢異常氣候的暴風雪,五萬大軍動彈不得,等到風雪結束,也因糧食消耗甚大不得已退兵。

  由於往返朝廷的信使收賄,以致皇帝無法得知前線戰況,加上小人日夜讒言,年邁的皇帝憂思過勞而駕崩。

  未聞此事的王將軍班師回朝時,不僅被責難沒有降旗服喪,並且率部眾大搖大擺的前往皇宮,認定有興兵奪權之嫌,幼帝命人趁其不備將其軟禁,判處了極刑。

  將軍的親信當夜前來劫獄,眾人帶著將軍一路殺出京城,最後受困於一座名為匿龍洞的山洞之中。

  由於追兵直接將山洞炸垮,將軍等人遭全數活埋,經年累月、無法消散的強烈怨念集結成了惡靈,令十里內的生物染上不明疾病,家畜作物無一倖免。

  其後三百年間,匿龍洞一帶都會定期舉辦法會,獻上豐盛的祭品供奉王將軍及其九十九名親信。

  無奈盛大的法會勞民傷財,某年恰逢旱災,當地居民停辦了祭祀活動,當地絕跡多年的疾病再度盛行,不堪其擾的村民決定找來法師,將匿龍洞挖開,試著超渡亡靈,從根源解決問題。

  沒人料到強大的怨念不僅令將軍化為妖怪,甚至被選中成為了影,無力對抗的法師遭到吞噬,惡影本人也從匿龍洞中脫逃。

  由於復仇的對象早就已不存在,其後代子孫也不可考,因此它只是盤據附近的靈脈,吸取當地的生命力。

  為此術士法師們組織了大規模的討伐隊,最後仍討伐未果已失敗告終,卻也給予惡影重創。

  惡影潛逃到其他地方養傷躲避追緝,為了避免再次被盯上,每次只造成輕微的瘟疫,之後就會迅速轉移陣地。

  順道一提,如果讓惡影取得這塊土地的靈脈,哪怕是貴社所擁有的小型靈脈,整座赤東市的居民遲早也會被它吞噬殆盡。」

  聽完骸骨怪物來歷的曉神相當吃驚,她沒想到靠一柄斷槍就能解決的對手,竟然是堪比惡魔等級的大災害。

  「真是,你們怎麼竟挑些怪物當影,要是讓它獲勝還得了。」

  身為術士的玄賀,理所當然聽聞過骸骨妖怪的傳聞,讓他訝異的連那種惡靈都可以是影之名的持有者。

  「獲選為影的資格是不受限血統種族,年紀和性別影響的,任何人在世界面前一律平等。何況即便初代持有者的品性優良,也無法保證繼任者為人正直,過往甚至有野生動物殺害宿主,篡奪影之名的紀錄,想必玄賀先生您是最清楚的。」

  憶起往事的玄賀,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荊棘山之主。」

  「沒錯,明明是頭老虎,竟然透過運用影之力,讓毛皮硬化到刀槍不入的程度,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個有趣的特殊案例。」

  「哼,要是我那傻兒子沒去淌那灘渾水,現在我們家就能落個清靜。」

  景杉的父親,第十八任當家麻鬼天明,就是在討伐盤據荊棘山的虎王後,取得第五代魔影之名。

  「等等、你們說的影該不會就是我的魔影之名吧?」

  笑容幅度增大的絕,輕拍兩下手回答:

  「答對了~順道一提,在此之前的三代魔影還是一棵樹呢,有興趣的話擇日再談這段故事吧。」

  動物已經夠奇特了,植物更是難以想像,曉神內心五味雜陳,她沒想到魔影之名一下傳給植物一下又傳給了動物,途徑如此背離常規。

  「爸爸,茶早就泡好了,你要讓客人站多久?」

  雙手插腰的明穗,不耐煩地站在客廳外廊上,因為遲遲沒人進來客廳,所以出來外頭催促。

  「知道啦,馬上過去。」

  可以的話,玄賀本想隨意聊兩句就打發絕離開,現在只能先招待他進屋再說了。

  「太好了,我正好有點口渴,景杉先生是在屋內嗎?我也想和他打聲招呼。」

  因為不想讓他知道景杉的狀況,玄賀打算糊弄過去。

  「景杉他啊,現在剛好有事──」

  「景杉昏倒了。」

  「曉神。」

  玄賀投以責難的眼神,他沒料到曉神會說溜嘴。

  「抱歉,但是既然查不出原因,現在只能求助於他了,這個人不是很瞭解影方面的事情嗎?」

  她想不通景杉和玄賀厭惡絕的理由,至少前後兩次拜訪,這個人都沒有表現出絲毫敵意。

  「嗯……」

  曉神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就連精通內科的明穗無法診治,眼下可以說是束手無策。

  突然受到對方請託,絕稍微面有難色,不曉得該做何答覆。

  「……總而言之,能讓我先看看景杉先生的狀況嗎?」



 
 
  玄賀讓明穗在客廳待著,和曉神兩人帶絕進到景杉的房間。

  一進到簾幕拉上的昏暗房間,曉神就伸手按下牆壁的按鈕,見日光燈依然沒有反應,她便走到燈管底下,熟練地輕拉吊線,亮光瞬間照亮整個房間。

  曉神帶著得意的表情退下,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家的電燈位置,以及它們的開啟方法。

  「就算是男性的房間,似乎也有些過於整潔了。」

  絕率直地道出感想,景杉為了隨時都能進行室內鍛鍊,刻意將房間保持空曠,除了床鋪衣櫃和書桌外,幾乎沒有擺設。

  三人走到床前,躺在床上的景杉臉色依舊紅潤,就是呼吸有些急促,看起來有些難受,症狀似乎沒有進一步惡化。

  絕單手握拳抵在下顎,盯著景杉的臉龐沉思。

  「是否能讓我進行碰觸?」

  「請吧。」

  玄賀也不認為他能用看的看出什麼端倪。

  「那麼就失禮了。」

  絕鬆開拳頭,掀開覆蓋景杉的毯子,手掌輕貼景杉的左胸,持續了三十秒左右,絕認真的表情從先是詫異,之後又轉為困惑。

  「真有趣,景杉先生體內的影之力,不曉得為什麼開始流動了。」

  「你先前不是說,他的容量少到不具備影的基本能力嗎?」

  「是的,即使是如此些微,宛如乾涸水漥般的影之力,依舊在他體內產生了活性化現象。但是純粹的影之力本身是不會產生影響的,照理說活性化也不至於造成宿主昏厥。」

  皺著眉頭的絕,右手沿著胸口向上,一路移動到脖子。

  「問題在於如同血液系統在體內流竄的影之力,並沒有完成循環,而是在中途停滯,通路遭到阻斷,肉體才會產生排斥反應。」

  透過解析影之力,絕注意到一股說不出口的異樣感,阻塞的影之力,就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般集中在單側,因此他轉頭看往被吸引的方向。

  而那個方向,只有一名正在研究自動鉛筆的女性。

  「……曉神小姐,請問您近期有和景杉先生進行過任何肢體接觸嗎?」

  「哈咿?」

  意外被點名的曉神,發出奇怪的聲音,急忙思考拋來的問題。

  「最開始握過一次手,在前庭設置結界的時也碰到了幾次……」

  過去的事情先不提,至少這兩三天內的記憶還很清晰,從甦醒後開始回憶的曉神,右手下意識按壓自動鉛筆,鉛灰色的筆心一節一節冒出頭來。

  「僅僅是手部的碰觸,應該不至於造成這麼大的反應,沒有更大面積、情緒更加激動的接觸嗎?」

  「這麼說來……啊哈哈……」

  曉神這才注意到,中午在前庭接住從梯子摔下來的景杉後,身體不適的症狀就更加明顯了。

  臉頰漲紅的她,在兩人尖銳的視線下,把整支筆心按了出來仍沒有停止,反而更快速的按壓。

  「看來是有過那麼一回事,那麼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絕識相地放棄追問,開始講解景杉身上的異狀。

  「雖然我是頭一遭遇見這種狀況,看來寄宿在景杉先生體內的魔影,在接觸到初代魔影的軀體後,認為是自己的一部份容器,為了積蓄更多的力量,所以正將這個身體囤積的影之力輸送過去。」

  「打個比方,就是把一個會自動盛滿水的玻璃瓶,放進無水的游泳池,如果要裝滿游泳池,就得不斷將湧出的水傾倒進去,否則承受不住壓力的玻璃瓶遲早會裂開。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增加景杉先生與曉神小姐的接觸,這點程度的阻塞,我想只需數分鐘的時間就會消退了。」

  「原來如此,確實是個簡單的解決辦法。」

  玄賀努了努下巴,示意要曉神爬上床去。

  神情錯愕的曉神沉默不語,手中的自動筆發出了折斷的哀鳴聲。

  發現自己沒解釋清楚的絕,尷尬地輕咳兩聲補充道:

  「抱歉,牽手的程度就足夠了。」

  熱意未消的曉神,這才半信半疑握住景杉的手。

  雖然是微乎其微的份量,但是她能明顯感受到,影之力從少年溫暖的手掌緩緩流進自己體內。

  可惜至少要將近百倍的量,才足以將作為初代宿主的這個容器給填滿。

  由於景杉呼吸逐漸平順,玄賀的表情終於緩和了下來。

  「請讓景杉先生繼續保持靜養,我想約略傍晚時他就會清醒了。」

  「絕,很感謝你替我孫子診治,但是我無法理解你為何願意幫忙,按照先前的說法,應該要保持中立才是。」

  神情哀傷的絕,帶著自嘲般的苦笑回應:

  「……是的,但是兩次都見死不救的話,恐怕麻鬼家今後就真的會將我拒於門外了。」

  玄賀用鼻子嘆了口氣,垂下充滿皺紋的眉梢。

  「我個人對你沒有什麼成見,但這不表示這孩子和你之間的芥蒂會就此消除,所以你今天還是請回吧,相信景杉醒來時不會希望你在場。加上你也看到今日瑣事繁忙,麻鬼家改天會再好好招待你的。」

  神社遭到破壞,孫女孫子先後昏倒,現在又提及亡子的話題,再怎麼豁達的老人,也已心力交瘁,無力再招待客人了。



 
 
  通情達理的絕接下辭客令,負責送客的曉神送他到神社入口。

  因為逮到獨處的時間,曉神終於忍不住發問:

  「……那個,你和麻鬼家過去是不是有結怨?」

  沒想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絕稍微愣了一下才回答:

  「結怨呀,或許這麼說也不為過。」

  他擺出無奈的表情,語氣消沉的說道:

  「兩年前,景杉先生與織夜小姐的雙親,遭到某個影的襲擊,當天我前往拜訪天明先生,也就是景杉的父親,人正好在場,但是自身的礙於立場,並沒有出手幫忙。」

  「所以你選擇了見死不救?」

  曉神並非在責備絕,只是想弄清楚事由。

  「是的,我和他一同見證了麻鬼夫婦的死。」

  絕憶起那天,噙著淚的景杉向自己呼喊求救的情景,到現在胸口依舊充滿罪惡感。

  「影神戰爭舉辦的主要條件,是那塊土地擁有影神信仰,因此赤東作為戰場一事,是很久以前就決定好的,然而這僅需要信仰本身存在,並不需要他參加。講白點,影之力薄弱的景杉先生,無論參加與否,都不會影響戰爭的舉行。」

  「當時的景杉先生,積極表達了參戰的意願。」

  「……你應該阻止他的。」

  將年輕人捲入戰爭,無論在哪個時代都絕對是錯誤的。

  「我所能做的,只有勸他在開戰之前遠離赤東。」

  就結論而言,景杉沒有聽從絕的建言,因此絕才在偶然發現初代魔影化成的石像後,以賜與影神教徒的恩惠為名,將它及可能的解封方法贈予麻鬼家,儘可能提高景杉的存活率。

  加上今天的診治,可以說是他最大程度的贖罪。

  「對了對了,既然提到戰爭的規則,因為上次從戰爭的緣由講起,反而忘記提到規則的部份,得和您進行說明才行。」

  絕一改愧疚的語氣,轉為工作時的正經態度。

  「十影戰爭的規則共有兩條,第一條是參戰者在戰爭結束前,不得脫離戰場範圍,也就是不許離開赤東。」

  「第二條,戰爭期間不得進行影之名的傳承與掠奪,否則這邊會予以制裁,原因是影之名在轉移時,本身的力量會縮減。」

  「這兩條與其說是規則,不如說是為了防止戰場內影之力的流失,降低儀式不安定性。」

  「制裁是由那個叫影神的傢伙親自執行?」

  「不,影神大人賦予了我有關戰爭的一切權限,我會以物理性手段強制解除影之名,作為純粹的影之力回收。」

  林子裡烏鴉的擾人叫聲打斷了對話,往那個方向定睛注視的絕,露出和徐的微笑說道:

  「時候也不早了,有關規則的說明到此結束。曉神小姐,最後我以個人的立場,敬祝貴社武運昌隆。」

  才剛拋下一顆震撼彈,影神代理人轉身步下神社蜿蜒的石階梯,消失在疏林之中。

創作回應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植物也是影,感覺挺難想像的,讀得時候差點以為秋茶叔叔要開車,嚇我一跳ww
2021-04-25 12:38:57
雜魚小說家秋茶
非到萬不得已,絕不發動引擎
2021-04-25 14: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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