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絲,站得起來嗎?覺得頭暈嗎?」
由於蓓絲遲遲沒有給出回應、嘴裡不斷呢喃模糊不清的話語,愛莉莎手中的動作趨緩、且無比輕柔,生怕蓓絲感到更加不適。
「不、不是這樣啦!小愛,妳誤會了……」
經過神火熾烤、重新排列組合的草皮柔軟如棉花,讓蓓絲不禁聯想起旅店的床鋪,以及愛莉莎安撫自己整晚的時光。本來提起的些許氣力,在這些令人放鬆的感官刺激下、不自覺地放鬆。
「我沒事。只是,覺得有點累。」
蓓絲以為自己已經說出口,實際上卻什麼都沒說,甚至舒服得瞇上雙眼。愛莉莎不明所以、只能間接感受到蓓絲的疲憊,滿心的擔憂化為祈禱般的詠唱:
「居住於水世界的精靈啊,請您……」
水元素魔力的沁涼觸感自臉頰、額頭傳來的瞬間,蓓絲混亂的思緒彷彿灼熱的岩漿,逐漸冷卻、固化,恢復應有的秩序。對此,蓓絲感激愛莉莎的付出,卻又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懊惱。
「小愛,我真的沒事,不要浪費魔力……──!?」
後腦杓的觸感,不是草皮!?@%$♀#*※……儘管內心再次掀起狂風巨浪,蓓絲的行動倒是向愛莉莎傳遞出「我沒事」的明確信息。只見蓓絲自愛莉莎柔軟香甜的膝枕緩緩起身,伸手拿起身邊的披風,接著一把將其扔進河中。
「那個,上面有些污漬,我正在想要不要一起洗一洗。」
小愛的膝枕好舒服,好想一直躺下去……不對!我在想什麼!?小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直到晚餐時間結束、準備就寢前,蓓絲仍在暗自探討,為何自己會萌生出如此想法?
「嗯。我也來幫忙。」
考慮到蓓絲方才的異狀,愛莉莎堅決地介入其中,直到妮可菈現身、提醒兩人準備吃飯。
§
面對未知的情愫,蓓絲很是困擾。唯有接踵而來的魔獸襲擊能讓蓓絲暫時放下煩惱、投入相對輕鬆的戰鬥中。這一投入,便是數天之久。
然而,繼續放任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在蓓絲的人生觀中,既然是個未解的難題,適當的面對、處理才是放下煩惱的唯一途徑。因此,蓓絲決定在這天晚上、親自確認愛莉莎內心的真正想法。
「吶,小愛,那個……」
蓓絲以睡不著為由,希望能和愛莉莎一起放哨。愛莉莎不疑有它,笑著答應蓓絲的請求。
「像這樣子、兩人一起守夜,好像是第一次呢。」
凝視篝火中飛舞的火星,愛莉莎的側臉看來放鬆、實則對周遭的風吹草動瞭若指掌。這不僅是妮可菈教導有方,長年的流亡生活更是功不可沒。蓓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隨口附和。
而後,是一段漫長的沉默,如同過往的獨處時光。但奇妙的是,蓓絲從未在這段沉默中感受過半點尷尬,就像是愛莉莎透過某種未知的方式引領蓓絲,以另一種方式感受、又或者該說是享受沉默的時光。
拜這段平靜而祥和的時光所賜,蓓絲得以整理好情緒,向愛莉莎道出自己近期的困擾:
「小愛,那個、在妳的心目中,我是什麼樣的人呢?」
蓓絲清楚自己的說法過於直接,但與其拐彎抹角、說出一堆不相干的,蓓絲寧可正面出擊、直接將問題開誠佈公。
自始至終,蓓絲就是蓓絲,既是稍欠自信的頂尖魔導士,也是渴望用理性解決問題的人。儘管心理建設有著脆弱的一面,但蓓絲並不畏懼踏出步伐。
「嗯?讓我想想喔……」
與蓓絲的預期相同,愛莉莎轉過頭、閉目思考了一會兒。隨著嘴角逐漸勾起微笑,愛莉莎睜開雙眼、說出自己的想法:
「蓓絲‧翁,妳是我遇過的所有人當中,最好的朋友唷☆。」
當然,關於愛莉莎的回應,蓓絲從來不對自己的預測抱持期待,只是凝視著愛莉莎的笑臉、專注聆聽後續的說詞。
「人長得嬌小可愛、頭腦又好,再複雜的術式都可以理解、簡單重現出來。啊──,還有還有,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蓓絲只是早熟,完全沒想到蓓絲比我年長呢。呵呵。」
年紀的事情姑且不論,至少到目前為止,愛莉莎仍在描述蓓絲表現在外的形象。所以說,真正的重頭戲絕對是在後面。至少蓓絲是如此相信著。
「然後──,每次看到蓓絲這麼努力,自己也感覺受到鼓勵,也想做些什麼……」
愛莉莎越說越小聲,最終停下。原本柔和的微笑消失,低氣壓在不知不覺間瀰漫於周身。其脆弱之程度,宛若自高空墜落的飛鳥、無力且無助。
「要是可以的話,真希望磊伊茲家消失。這樣的話,就能一直跟蓓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