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日子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即使我對於前陣子學校發生的事件感到納悶，我也沒選擇去詢問當事人。
我的同學──賴月瑤，是個和我一樣能看到「鬼」的存在。在她身上似乎有著不同的力量。
我親眼看著她讓原本在學校屋頂的鬼魂，從怨恨變成帶著淚水道謝後離去。
我也發現原本在學校後棟的另一名鬼魂，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彷彿祂從來沒有存在過。
不是我不想問月瑤這些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而是我知道，或許她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些事。
就如同我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其實我看得到「鬼」的這件事。
如果哪天她願意告訴我那些事，我想我會很開心；但若她沒說，我覺得也沒必要去追問她。
這天，她亦如往常，看著窗外發呆，即使我提出問題也不見得能得到她的回應，但和這位木頭小姐講話總得有點耐心和嘗試的勇氣。
「欸月瑤，這次的生態觀察作業，老師說要倆倆一組耶。我們一組啦，好不好？」
「妳不回答，我就直接當妳答應囉。」
有時候真的很想用手敲敲她的頭看她會有什麼反應？我逕自在單子上填上月瑤和我的名字後，將資料交給班長。
這次的生態觀察作業是歷屆都有的活動，有下午半天的時間由學生自主搭車前往想要觀察的活動地點，並且把覺得值得觀察的部分記錄下來，完成後就算放學能直接回家等隔天交作業就好。
不過這種形式的作業，感覺應該有不少人選直接擇回家或出去玩，然後隨便繳交作業吧。
「欸，月瑤，我們要去觀察哪裡好？」
「我們去後山可好？那邊應該有滿多昆蟲可以觀察。」
這次月瑤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書包後準備出發。
後山是我們慣用的代名稱，它位於學校後方，搭公車沒多久就能抵達，但其實後山也沒有多高，就只是一小片茂密的小山林，中間還有條小溪繞過。
那邊在夏季可熱鬧了，據說有許多村民都會選那裡做為烤肉地點；也有不少人喜歡夏天去那兒戲水。
但我是最近才搬來這個鎮上，其實後山這個地方，我還真沒去過。
這次也是我第一次和月瑤兩人獨自出來，一路上月瑤依舊是發呆、睡覺，在她看起來清醒的時候的我，則是拼命和她講話，但通常仍然是我講十句她回個一句的模式。
我們才剛下公車走沒多久，就發現前方站著幾名同班同學，似乎也是選擇這裡做為觀察地點？
「這裡果然受歡迎啊？不只我們這一組選這裡做觀察耶！」
「這聚陰的地方到底哪裡好？明明前陣子才出了不少事，怎麼還敢來？」
……嗯？我剛剛聽到這位神木小姐說了什麼話？
這個十句回一句的月瑤不說話都沒事，怎麼一開口就是嚇死人的話？
「咦？這裡出什麼事？」下意識的回應問了出口，雖然明知道很怕卻又覺得不聽更可怕的奇怪心理，我決定還是問個清楚，而且我驚覺了另一件事：「既然這裡危險，妳還同意我選這裡做觀察？」
月瑤皺了皺眉：「我們是來研究又不是來玩，況且我也會選擇避開出事的地方……可前面那群，是來玩的。」
「所以這裡真的出過事？」
「……嗯。」
似乎是不想多提什麼，月瑤沒再開口。
「那我們……要不要跟著他們比較好？人多比較安全？」
我第一次看見神木的另一個新表情，那是個嫌棄又嫌麻煩的表情。
「不要。我又不是他們的保母。」
很好，月瑤爽快地拒絕了。我們也跟前面那群同學走了不同的岔路，到一個靜謐的位置，我邊尋找昆蟲拍照，邊思考要畫哪些東西。
月瑤則是蹲在某棵樹下開始繪圖，我中途前去看月瑤，發現她畫了一群搬食物的螞蟻……
嗯，這個感覺好微妙。
我順帶拍了幾張螞蟻的照片，還有月瑤在畫螞蟻的照片。
參考完月瑤的畫，我在附近晃了一陣子，最後決定畫樹上的鳥巢，偶爾會看著鳥媽媽帶著食物回來餵食給鳥寶寶吃的模樣，總覺得十分溫馨。
可這畫圖才畫到一半，就聽到一瞬的尖叫聲。
「……。」
月瑤嘆了口氣，雖然看起來十分不耐煩，卻還是放下紙筆站了起來。
「要過去看看？」
「妳有感覺到什麼嗎？」
我比向後方，總覺得那個方向傳來一種很危險、不能靠近的感覺。
「那邊……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我才剛說完話，月瑤就直接往我比的方向走去，我趕緊跟到她身旁一起走過去。
前方出現的是三名同學，在小溪旁坐著泡腳邊聊天。
在溪流不遠處，明明有個同學在溪流中不斷拍打著、尖叫；好像有什麼原因導致他無法起身以致於他只能拼命呼喊求救，中途還不斷地吃水。
但這邊的三名同學似乎沒有注意到那個要溺水的同學的存在，反而是看向我們：「好巧啊？妳們也來這邊嗎？」
月瑤沒理會說話的那三名同學，她直接衝過去溺水同學那邊，一拳往水裡打了下去，然後另一手把溺水的同學給撈了起來。
月瑤往水裡打的那下，在水花濺上來的同時，我看見一個淡淡的黑影，還有細微的尖叫聲。
「媽的，你們敢再搗蛋，就別怪我下次來收拾你們！」
在月瑤的這句話落下後，我看見水面浮出幾顆頭默默地往後退去並且再次潛入水底。
被月瑤攙扶的差點溺水的同學不斷地咳嗽，同時間不忘道謝：「咳、謝、謝謝妳！」
「咦？阿辰，你怎麼了？沒事吧！」
「你是溺水嗎？可這水高度不到膝蓋啊？到底怎麼了？」
原本坐在溪邊的三位同學這時才發現不對勁，趕緊上前詢問。
「沒事我先走了。」月瑤放開阿辰後走過來，說了聲走，就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兒了。
不得不說，即使是我大概也無法做到和月瑤一樣的舉動吧。
雖然隱約知道可能有「鬼」在下面拉著阿辰，但我沒那個勇氣出手。
「月瑤，我是不是很糟糕啊？我感覺我……我沒辦法像妳一樣，像這種事情我就幫不了……」
月瑤轉過來看著我，拍了我的肩：「妳就算上前學我打一拳，大概也只會陪著那個人一起溺水。……妳只要學會求救就好。」
「有些事情本來就強求不來……我做是因為我知道我可以辦到。妳只需要做妳覺得妳能做到的部分就好，即使做不到也不會有人怪妳。」月瑤說到這兒突然露出一抹笑容：「如果妳害怕的話，我可以幫妳封眼。」
「我……」我看著她有些猶豫，第一次有人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封了眼就能不會再看見那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一切，這是我一直想要的。
但我隱隱覺得現在的我是因為能力不夠而幫不上忙。我能選擇封眼，就這麼一直逃避這個能力嗎？我沒有辦法讓自己變成有能力幫助人的人……嗎？
我搖了搖頭，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說：「雖然這個能力很困擾我，我也根本沒有能力幫上任何人……但至少，現在還能學著求救？」
月瑤只是一笑。但她的笑容卻讓我安心許多。
「吶，我能……我能像妳一樣，變得有能力處理這些事嗎？」
月瑤的聲音很輕、很淡，卻很肯定：「會的。」
在走回原本畫畫的地方時，月瑤突然驚聲吶喊：「啊啊啊，我畫到一半的螞蟻都跑光了啦！」
「沒關係啦，我還畫了小鳥和鳥巢……其實我們只要交一份就夠了。」
「……。」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