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作重啟,因為前例不太敢保證每次的更新日期(!?
但做為另一部作品的“情緒”“平衡”,寫起來蠻開心的,是自己會“愉悅”的那種(!?),所以更新速度應該可以,吧.....
另外,這版本跟上一版相比做了非常大的變動,雖然主體大致是相同的。
但不只是對話、人物關係甚至是女主名字都有變動,主線劇情上也給了一些新的線索,所以.....可能還是要麻煩之前有看過這篇的讀者重讀一遍(跪地
不過小蘿莉名字的改動算蠻有意義的。
有花而無葉,有葉而無花。
*
「與怪物戰鬥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為怪物。
當你遠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尼采
*
「是──這裡吧?」
當李津將那台破舊的二手機車隨便在路旁停妥後,心中不免升起這樣的疑問。
在蜿蜒的山路旁,是一片未開發的原始中海拔樹林。
夾雜著不知名樹種與蕨類,大部分則是由孟宗竹構成,樹林中傳來蟲鳴鳥叫,人類不敢踏入的地區正是自然的樂園。
不平的樹林是沿著坡面一路往下,不如說,放眼望去都是一座又一座山頭,在夏日夕陽的橘紅渲染下迎接清涼的山風。
離城市只是騎一段距離蜿蜒的山路,就能徹底遠離喧囂。
李津心想,不久前還在大學的教室裡上課,也許只要從山路的柵欄往下眺望,就能找到大學的幾棟標誌大樓。
人生中第一次打工,竟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對此李津感到一些微妙。
當然,不是去竹林中採筍子什麼的,現在也不是產筍的季節,李津想起以前去外婆家,爺爺總會去山上採筍拿來做筍子雞湯,那真是美味。
「搞不好能在家教學生的家裡吃到山產。」
李津開玩笑想著,以此來舒緩緊張感。
蜿蜒的山路一側是山坡、另一側就是山壁了。
而在李津停車地點的正前方,有著一棟建築物。
三層的透天厝就依靠著山壁建造而成,一路騎來李津也見過幾棟這樣獨立的建築物,但沒有一棟房子像面前的透天厝是特別設計的,大都是台灣常見的鐵皮屋,不然就是用水泥簡單蓋成的樓房。
面前的透天厝,則不像傳統的房子,看來像是由白色的方糖一塊一塊疊起,方糖裡鑲著大片的落地窗,此刻全部拉起綠色的窗簾。
三塊方糖中間的那塊還突出一塊平台當作陽台,面對的就是壯麗的山景,夜晚在那裡烤肉看星空應該是一種享受吧,李津心想。
一句話來說,是所謂有錢人的別墅。
「簡直,像是童話裡那遠離人間的城堡。」
走到別墅前再看一次,要說裡面住著可以請得起私人家教的有錢人孩子,也是很合理的,這一路騎山路上來的緊張稍微驅散了。
事實上,因為離依靠的山壁還有段距離,這棟別墅前還能圈起一部分土地做為庭院與車庫,車庫裡停著一輛銀白休旅車、整齊的草坪上還擺放了木製的鞦韆架,沿著木柵欄而種的向日葵正盛開著。
「還是把機車牽來這庭院停……」
在李津還在考慮這點的時候,幾隻藍黑翅膀的蝴蝶飛入眼簾,深藍翅膀上的點點白班很引人注目。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蝴蝶微微發著光芒、身體飄散著發出淡藍光芒的鱗粉,最終消失於別墅後方的森林裡。
那意外出現的野生生物多少消散了他的緊張感,安定了心神。
同時,木門緩緩打開了。
「哈囉!我等你很久了呢,李津。」
李津確信自己沒有去按門鈴,不過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她們可能也早就在等待。
開門迎接辛苦上山的李津的是一位女僕,有著荷葉般的傳統女僕裝,配上那頭金髮相當適合,身材又是前凸後翹的火辣。
難道是有COSPLAY興趣?李津一時有些錯亂,不只是開門者的奇裝異服,穿著女僕的美女那英台混血兒的美貌,他非常有印象。
要說為什麼,她就是推薦李津來這邊家教的,從小到大都就讀同一間學校、有著不可思議緣分的青梅竹馬──奧斯卡.愛莉絲。
「愛麗絲?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金髮女孩歪了歪頭,反倒是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的全名是奧斯卡·芬葛·歐佛雷泰·威爾斯·愛麗絲喔──不過你大概也沒記住過吧,要說為什麼,既然會推薦你到這偏遠地方當家教,我是這屋子主人的關係人也很合理吧?」
李津會找到這份打工,就是又恰巧就讀同系的愛莉絲推薦的關係,某種程度上真是冤魂不散的緣分。
不過,推薦者卻是打工對象家裡的女僕,這連結似乎有點奇怪呀。
而且他記憶中的愛麗絲可是非常有錢,據說父親是美國派來台灣的外交相關人員,實在不該淪落到這裡成為別人的僕人。
而愛麗絲彷彿讀到李津的心思,眨眨眼露出燦笑,一如既往是個開朗活潑、充滿笑容的青梅竹馬。
「女僕,是興趣喔。」
「興、興趣?」
「沒錯,我在這裡服務主人,關係上姑且算是她的義姐吧,那孩子不照顧一下不行呀。」
說著說著,愛麗絲瞇起了雙眼。
「還是──你忌妒了呢?要幫你服務一下也沒問題喔,就當作是青梅竹馬的大放送吧?」
總覺得這邊的“服務”,聽起來微妙得很有問題。
金髮美女笑著說道,雙手在自然垂下重疊,臉紅的李津不免有些尷尬。
愛麗絲很喜歡這樣逗弄青梅竹馬的機會,不過心想也不能讓裡面的“主人”等太久,她很快就端正面容。
「唯花已經準備好了,請老師您入內吧~還請麻煩在玄關脫鞋子。」
「老師啊……」
彼唯花,就是那位女學生的名字。
彼這個姓氏好像不常見?不過愛麗絲之前就說直接叫她唯花就好了,所以入境隨俗的李津乾脆接受了。
話一說完,金髮美女似乎想起什麼事情,眨了眨眼。
「對了,老師您的機車是停在附近吧,要不要騎來這邊的庭院呢?」
「那我去牽一下,還有那個您就不用了,總覺得更加尷尬。」
「我本來是想跟您拿鑰匙,我可以幫您停車喔。」
「這倒不必了,所以說……」
看來說服不了女僕當得興起的愛麗絲了。
被這麼做自己反而會感到困擾,所以李津客氣拒絕了,愛麗絲也沒有堅持的意思。
「請唯花同學稍等一下,讓妳們等那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她搖搖頭,拉起左右的裙襬釋出敬意。
「不,我才要感謝老師──李津您願意特地騎上來喔。」
「唯花很期待見到您,她也很久沒好好學習了。」
很久……這什麼意思?李津注意到愛麗絲話中奇怪的地方。
該不會真是被關在城堡裡的公主吧?他失禮想著。
*
李津,是就讀於附近某知名國立大學的普通理工學生。
本來他沒有打算在大學時期打工,促使他打工的原動力,就只是娛樂。
李津家裡稱不上富裕,口袋裡的手機也是便宜的智慧手機,最近對蘋果的科技產品有了興趣而想換手機,很單純的原因。
雖然課業繁忙,但一向能將事情堅持到底的李津不會放棄,本來他想找學校附近的打工,不過在愛麗絲的推薦下,他最後選擇了家教。
家教一小時能賺的時薪,遠遠多過普通的打工,而且經過自己的研究,李津認為要教一位學生對他應該不困難。
並非李津自誇,他就讀的大學與科系算是台灣傳統社會認定的“高材生”,同班也有幾位同學在接家教,他向這些同學請教做功課,那位熟悉到不行的青梅竹馬則給了現在這個機會。
要騎快兩個小時上山或許很傷油錢,但學生的家長多給的一堂課價碼卻遠多過這些,除了自己得辛苦點上下山,要升國中的國小生應該也不難教?李津經過總總考量還是接下了這份打工。
家教負責的科目是國中主科國英數,李津為此做足準備,依照國一新生的標準設計教材,也找可憐的室友模擬家教的狀況。
不過,一句話就能打翻了李津周全的準備。
計算,總是趕不上變化。
入屋後,愛麗絲說出了一些規定,她希望李津在客廳教書,這點李津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雖然他有點好奇──唯花的家長好像還沒現身,是還在工作嗎?
客廳有一組舒適的白沙發,十幾吋的大電視似乎會分散注意力,不過寬敞的玻璃桌還算能在上面書寫。
原本以為唯花會如自己預期乖乖在等待,實際是如此沒錯……
但或許是等太久了,等到學生睡著了,側躺在沙發上。
而且,不知為何只穿著一件黑內衣和黑三角褲,還帶著蕾絲不知是想誘惑誰?
李津只瞧了一眼就尷尬別開,不過還是吃驚於女孩的白皙肌膚與美貌。
她有著一頭直達腰際的黑長髮,長長的眼睫毛輕微跳動著,雖然可以看得出尚未讀國中的稚嫩,但那外貌有著致命的魔力,讓李津很難移開視線。
是一位非常可愛的女孩子,但李津能夠保證,他是不會對國中年齡的幼女有興趣的,否則他恐怕要上新聞版面了。
「十分抱歉!我都叫唯花先去樓上穿衣服了,沒想到她還是睡在這裡,頭痛……」
一臉困擾的愛麗絲很快就搖醒了沙發上的唯花,於是少女悠悠轉醒,以疲倦的姿態坐在沙發上,可以猜到後背的髮絲也翹起幾根。
「愛麗絲?晚餐時間到了?」
「是家教時間到了喔。」
「家教時間──」
發現現場多了一位外人,唯花只是歪歪頭,將目光投在李津上。
是沒有睡醒嗎?李津只覺得唯花的雙瞳相當沒有精神,甚至是看不到情緒的。
「唯花同學妳好,我是李津,目前就讀附近的A大學,是妳家長請的家教。」
多少還是正式介紹了一下,可是唯花只是眨了眨情感呈現空洞的雙眼。
「嗯?我哪裡有爸爸媽媽,奇怪……」
愛麗絲困擾得搔了搔頭:「睡迷糊了呢,唯花,先去換衣服吧。」
兩人交換著讓李津更不安的話語,但唯花多少還是順從了女僕的話,在愛麗絲再次對李津說了聲抱歉後,兩人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再次見面時,總算是減少了一些尷尬。
所謂的穿衣服,是讓唯花穿了一件長袖純白襯衫和短褲,說來很簡單的穿著,在家中就隨便點吧,李津能夠理解她的想法。
唯花就這麼坐到李津旁邊,那過於空虛的雙眼不知為何讓李津很不想直視,明明只是小女孩呀。
「老師,你今天要教我什麼?」
「依照唯花同學的需求,我想先讓妳預習國中的課程,畢竟今年暑假過後,妳就要升上國中了吧。」
李津一邊說著,從自己的包包裡拿出需要用到的講義。
但有著烏黑秀髮的小女孩,緊緊皺了眉頭。
「愛麗絲,又做了多餘的事情呢。」
沒想到,唯花以冷淡的語氣說道,她口中的女僕正在廚房泡紅茶,李津只能愣愣看著唯花。
「是認為還不需要補習嗎?唯花同學?」
如果學生自己覺得沒必要,李津認為他倒是沒必要接這份家教,說來讓小學生預先補國一的課程,對從小到大一路順順念上來的李津來說確實有點難想像。
「我沒必要學習,特別是跟你。」
唯花只是帶點哀傷說道,但不管是表情還是那對烏黑的雙瞳,都無法映照出任何情緒。
「也對,畢竟對妳來說還早,現在不如好好玩……」李津仍是天真應和。
這下,反而是唯花站到他面前。
「聽不懂嗎?我不需要學習,因為這對我來說沒必要,如果你懂得話就請回……」
「是是,因為唯花最討厭學習了是吧?妳忘記最初的用意了嗎?不要這樣對老師惡言相向。」
剛好出現的愛麗絲賞以唯花的頭一記手刀,而且看來是有用了一些力,小女孩撫摸發疼的頭頂。
「愛莉絲──我以為會用更不一樣的形式?我才不想看無聊的課本!」
是位個性彆扭的孩子呀,難道要用說唱教學了?李津心想。
「如果唯花妳想的話,妳這次可以先跟李津老師玩遊戲,不過我還是希望妳好好接受教育,這是難得的機會,以後也不會有了。」
「……蛤?」
李津還在懷疑有沒有聽錯,但聰明的唯花早就拿出收在抽屜裡的電視遊樂器。
「那別讀書了,讓我們來玩遊戲吧,很久沒一起玩了~」
結果,打了一小時他媽的第一人稱科幻射擊遊戲,而且那血腥的程度讓李津不免皺起眉頭,心想現在的小孩子口味實在很重了。
這讓認真準備的我情何以堪!粗口只能放在心中,事實上愛麗絲也掛保證會給錢,李津沒道理對這輕鬆的工作抱怨任何一句。
可是,還是莫名不甘心。
電動打一打時間也到了七點,在愛麗絲誠懇邀請下,李津也留下來跟她們共進了晚餐,反正回去也只是吃外食,李津說服了自己。
唯花從頭到尾都是話少的類型,就算在打電動時也是,而且李津有點不習慣跟她那無神的雙眼對到。
結果吃飯時間也是跟熟到不行的愛麗絲閒聊,唯花對於李津和她的關係似乎不感到奇怪,但臉色相當難看。
愛麗絲提到這晚餐的食材是去山下的傳統市場購買的,李津不免想像了一下英式女僕在傳統市場穿梭的畫面。
豐盛的晚餐有人參雞、青椒炒牛肉和糖醋魚等、連白飯都淋上了滷肉,可說非常台式。
不同於外交官的家庭背景,愛麗絲其實還蠻會做這些台菜,而且也會講幾句台語,過去由於爸媽常常工作晚歸的關係,李津已經吃過好幾次了。
「有──家的味道呀。」
對於李津的稱讚,年輕的金髮女僕臉紅著笑了。
「能讓你滿意真是太好了!自從你升上大學後,你就自顧自去住學校宿舍了,本來還想做晚餐送到男宿去呢。」
本來一直是鄰居的關係,但在升上大學後總得到外地念書,自然就各自住在學校的宿舍了。
「別了!系上都懷疑我們是系對了啊,感覺不太好──別沮喪成這樣嘛!我不是討厭妳呀!」
見到愛麗絲水汪汪的雙眼,自覺說錯話的李津只能趕快彌補。
雖然愛麗絲毫無疑問是美女,個性又非常溫柔,能當她男朋友絕對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但不知怎地,李津無法對愛麗絲有朋友以上的情感,是因為從小就走得很近的關係嗎?他自己也不明白。
不同於心思已不太放在晚飯上面的兩人,唯花津津有味吃著各種料理,總算稍微沖淡了那無神雙眼帶來的違和感。
「哼,是這樣的關係啊,你們……」
但看著莫名放閃的他們,表情還是不太好看。
好不容易安撫下愛麗絲後,李津還是很好奇。
特地到山上還跟學生及她的義姐(!?)一起用晚餐,對早習慣原本大學生活節奏的他來說是不可思議的體驗,畢竟平常就過著去上課、回宿舍玩電玩,偶爾參加社團的循環。
不過愛麗絲就算了,為什麼唯花她們要住在山上?為此感到奇異的他,決定以迂迴的方式問出。
「住在山上,不會不方便嗎?」
「……不會喔,李津,你會感到奇怪才讓我訝異呢,台北盆地周圍的山坡不是也有一堆有錢人在住?只要有車就沒問題了。」
代替唯花回答的是愛麗絲,女僕微笑著說道。
「不如說,這環境更適合唯花。」
「山腳下就是城市,開車就能往返的話,住山上確實環境清幽很多吧。」
李津也附和了,這就是有錢人的任性。
還是有點詭異,畢竟這裡也不是台北,市區那邊這幾年也炒了非常多高價的新大廈,不過在山區有一棟豪宅能愜意過日子,聽來似乎真得很爽。
但李津也禮貌不追問下去,再來是別人的私人問題吧,第一次見面也不便多問什麼。
「如果有獵物追來的話,才能減少麻煩,只是這樣子。」
但唯花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現場陷入沉默。
愛莉絲對唯花投以責備的眼神,還拿一塊魚肉堵住她的嘴。
「是山豬!我們會去山上獵山豬喔!偶爾會有山豬媽媽會想來報仇嘛~」
「下次期待妳的烤山豬了。」
對於青梅竹馬的打哈哈,李津也只能同樣以玩笑話回應了。
*
本來在晚餐飯後,李津還打算教一下唯花。
但唯花卻做了一件,李津沒辦法輕易原諒的事情。
望著玻璃桌上一地的“碎紙”,李津只能盡力忍受怒氣。
沒想到唯花拒絕學習到這地步,不惜趁他在晚餐後去上廁所的空檔,把所有講義撕成碎片。
現在,愛麗絲還在廚房整理,但李津可不想等到她來了。
「就這麼討厭讀書嗎?」
「我剛剛就說過了,我不需要學習,這些垃圾我會幫你清掉。」
「妳呀……」
「就這樣浪費父母的辛苦錢?妳太不懂事了!」
不小心,說出了重話。
在李津原本的認定,愛麗絲就算跟唯花家關係匪淺,大概也是唯花父母人情找來幫忙的玩伴,而住在深山中別墅的唯花也可說是大小姐了。
但,唯花只是用那無神的雙眼,回瞪李津。
「父母,我才沒有。」
「我所承認的家人只有愛麗絲和……」
她欲言又止,眼眶已打轉著淚水。
「你看到的這棟建築,是我的私人財產。」
「李津,你什麼都不懂,也不該去了解。」
「就好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不要跟我們有牽扯,我才不懂愛麗絲在想什麼。」
「為什麼要把你拉入我的生活中?這次有嚴重到無法私下處理了嗎……」
「妳在說什麼蠢話?中二病發作了?」
這棟房子是唯花的私人財產?但她還只是小孩呀,父母太寵了……
像這種小屁孩就是要懲罰一下才對,但李津還沒出手,就被剛到客廳的愛麗絲所阻斷,她以哀傷的語氣說道。
「唯花,不是為了別人,這是為了妳自己……」
一直以來保持無神表情的唯花咬緊牙根,臉色在一瞬間因悲憤而變得極度扭曲,讓李津向後退了幾步。
那是──普通的小女孩會有的情緒反應嗎?第一眼有些畏懼,但細想之後,他對唯花這孩子更多了幾絲心疼,看來不是單純中二病,她的身世比想像要複雜。
他們只是初次上課的學生與老師,但他有股衝動、想去觸碰眼前脆弱的小女孩,想給她一點鼓勵。
卻被對方一把推開,失控的唯花大吼。
「不要碰我!從我眼前消失!徹底!」
「……我明白了。」李津不得不往後退去,也不明白學生心情突然崩潰的原因。
愛麗絲瞇起雙眼,似乎有所思考。
讓李津困惑的對話結束後,愛麗絲面向了他。
「對不起了,李津。看來唯花還是不願意學習,這原因有點複雜……」
語畢,卻又低聲說著,補上一句讓李津不解的話。
「不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忽視這句話不管,終究只是第一次見面,認命的李津打了打圓場。
「沒事,孩子不想學也不能強迫她。」
「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還是能來找唯花,薪水照樣會付給妳,只要陪陪這孩子就好了,我擔心她撐不下去……」
兩人轉頭一看,本來還在原地的唯花已消失無蹤。
大概是跑回房間了,愛莉絲喃喃自語著,帶著歉意的眼神投向李津。
感到有些愧咎,李津柔聲說道:「那我先回去了,很謝謝妳的晚餐......」
「抱歉──李津,可能要請你留步,至少今晚住在這裡。」
可愛麗絲卻語出驚人,要他先留在這裡。
李津完全不明白,雖然是青梅竹馬的建議,不過留下來只是再刺激唯花, 他也需要一點空間讓自己靜一下。
但愛麗絲一臉不安說道:「外頭,可能不太安全,我只能跟你這麼說。」
「難道真有山豬媽媽不成!沒問題啦,不會在路上騎一騎就撞到吧?」
「可能會有比山豬媽媽更厲害的東西喔,如果你留下來的話,我跟你一起睡!很久沒一起睡了吧?」
面對愛麗絲甜甜的笑容,他還是趕快逃跑好了。
今晚過去可能就變真正意義上的系對了。
在夜晚騎山路是有點危險,可只要注意也不容易發生交通事故,李津不懂青梅竹馬說的危險在哪。
「原因?」只能這麼問了。
「可以的話,我跟唯花持同樣的想法,本來是不想讓你扯入,沒想到會挑這時間點……」
「完全不懂喔,妳們的意思。」
但根據李津對青梅竹馬的認識,愛麗絲也是守口如瓶的個性,記憶中她也常常有讓人不解的表現,但她一次也沒解釋過。
「放心啦!我也是大人了,倒是──幫我安慰下唯花啊,總覺得對她有點不好意思。」
如果能好好跟她對談,或許就不會惹哭她吧。
可不是蘿莉控喔?這只是老師和同學的良好關係,雖然才第一次見面就鬧翻了。
「我想也是,不會這麼剛好……」
李津總覺得兩人的話語沒有交集,但愛麗絲似乎也放棄了,自我安慰似得說出這句話。
他因此露出放心的笑容,揮了揮手就打算關上房門時。
「即便以這種形式見面,你還是比誰都在意著唯花呢。」
但他的背後,愛麗絲卻以李津聽不到、帶有感慨的聲音,低下頭自語著。
*
跨上自己的二手機車,發動引擎打開大燈。
小心騎就不會出事吧,李津可不認為晚上的山路有多麻煩。
但如此單純的想法,最終因不可預知的危險而深受動搖。
在某處彎道,在他的大燈照出那巨大的“生物”後,李津立刻做出選擇。
他被迫轉彎,反而要往山上騎去。
「那是什麼?」
李津相信自己沒看錯,更慶幸立刻做出調頭的決定。
方才,大燈映照出的……
是佔滿了山路的四線道,一隻巨大到異常的蜘蛛。
喂喂,這可不是山豬媽媽啊!台灣的山區也太可怕了吧?
李津催足馬力狂奔,可現實不允許他騎到下一個彎道口。
受到向後強大的扯力,李津雷殘了。
他從車上摔飛,重重摔到附近的地表。
掙扎著向後爬去,李津扭頭想了解方才是出了什麼事情。
剛才感受到的拉力,只要看見機車後頭那陀白色就能明白。
是蜘蛛絲。
巨蜘蛛吐出了絲線黏住車尾,阻止他逃跑。
「啊,啊啊……」
身體因為遭受直接的重擊難以爬起,他只能狼狽爬行。
可是,這僅做為人類的渺小掙扎。
朝向蜘蛛的雙腿,也很快就纏上絲線。
伸出去想扯開絲線,手反而也黏在上頭。
李津淚水與鼻水混在一起,只能發出不成聲的悲鳴。
巨蜘蛛緩慢向他爬來,似乎在享受折磨獵物精神的快感。
「我是獵物嗎……」
李津仍拚命掙扎著,當然,這理應徒勞無功。
可奇蹟發生了。
纏住他的蜘蛛絲化為黑線,甚至是脫落成碎片。
在重獲自由的李津與巨蜘蛛間,突然出現了第三者。
在路燈的映照下,是一位高大的壯漢,李津粗估至少是他的兩倍身高。
全身包覆深褐色的風衣,臉上戴著烏鴉面具的壯漢。
手持巨大的鐮刀,全身散發著不協調與恐懼。
李津有印象,這是在歐洲瘟疫時期,那些瘟疫醫生的特殊打扮。
他們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頭戴黑帽,在烏鴉面具的鳥喙前端也放著藥劑,防止他們受到感染。
但此刻,瘟疫醫生彷彿就是死的化身。
手持巨鐮的瘟疫醫生,朝著巨蜘蛛揮舞鐮刀,卻不是直接朝它砍去,彷彿在對空揮舞。
但巨蜘蛛不知在忌憚什麼,竟直接跳離原本的山路,遁入旁邊的山林中。
瘟疫醫生似乎找不到目標,雖然是兩頭怪物的互鬥,但這讓李津莫名心焦。
「危險!旁邊!」
出聲提醒也來不及了,瘟疫醫生的左手已經纏上蜘蛛絲。
用力一扯,看來穩如泰山的瘟疫醫生竟跟著被扯入路旁的樹林裡。
樹林內傳來沙沙的聲響,不久漸漸沒了騷動。
路燈所照不到的樹林深處,什麼也看不見。
我該,逃跑吧?
求生意志驅使李津繼續做出行動,至少要回到愛麗絲和唯花的屋子那裡。
但天性善良的他卻也擔心這蜘蛛或者瘟疫醫生,會不會對她們的生命造成威脅。
顯然,他似乎得先考慮自己能不能爬到別墅。
在李津面前,不知何時又出現了瘟疫醫生。
巨蜘蛛不再出現,李津很快就理解到了,樹林的死鬥誰成了贏家。
因為,在微弱光芒的照耀下便能發現,山坡上的樹林有大半化為了灰燼,就像剛剛纏住他腳邊的絲。
在灰燼中,有一具被切成一半的巨大蜘蛛屍體,也全身黑化了。
「嗚……」
李津發出悲鳴,但即便在面臨生死的此刻,那看不出情緒的烏鴉面具卻讓他聯想到某人。
很像,不久前他根本沒教導過的學生,唯花。
可以的話,還是想當她老師看看呀,畢竟是第一份打工,李津還是想全力以赴。
在死前,竟有著如此可笑的想法。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該不會是蘿莉控?
然後,在他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的同時。
異變發生了。
瘟疫醫生那高大的身軀開始融解,寬厚大衣的一部分化為黑羽毛飄散而出、但主體還是一塊噁心的巨型肉塊。
被那怪物外殼所包裹的,竟是嬌小的、沾滿肉塊內不明體液的全裸軀體。
有著黑長直髮與白皙的肌膚,還有微微起伏的胸部。
唯花那看不見情緒的漆黑雙瞳,正注視地上匍匐的李津。
「我是,怪物。」
「怪物──只能跟怪物戰鬥。」
「怪物不必要學習、不想要被關愛、不在乎被同情。」
「怪物,不需要感情。」
如機械般,冰冷陳述著事實。
「但李津,不是怪物……」
僅有最後一句,帶著莫名的、名為渴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