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眠之懼-
那是很常見的一般大型村落。可以看見夢絲德正在農田裡面幫忙種田。
「夢絲德!我爸爸、爸爸又發做了!」
一位少年慌張的、不知所措的跑向夢絲德,那顫抖的聲音可求著希望、救贖。少年把兩枚銀幣塞入夢絲德的手中,便拉著夢絲德往自家方向跑。
還沒有入門就可以聽見那淒厲的哭喊聲,無法讓人連想到這是名中年男子所發出的聲音。夢絲德在門口停下腳步,深呼吸後開口唱歌,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進去。
她,不是醫生,更不是魔法師,她能做的僅僅只能讓痛苦睡去。直到房裡的哭聲停止,夢絲德才停下嘴,少年小聲的和她道謝後沒有進去房子而是轉身往村子裡走。
那背影是早已不想面對自己爸爸罹患怪病的少年,夢絲德嘆氣,離開這裡。
夢絲德是這座村莊唯一的救贖,更是冷酷無情──死亡的代表。
*
「我今天有聽到,那個爸爸又發病了。」
「幸好我們有夢絲德──但可惜的是夢絲德不會治病。」
這裡是最熱鬧的廣場,也是八卦最流通的地方。更好笑的是村子人不少,卻就是沒有醫生,也完全沒有人懂這方面的事情。我坐在路邊小吃店想著。
自從大家知道我的歌聲具有安撫情緒的作用,不管是老死、病死還是分挽都會找我去幫忙──就只是在一旁唱歌,聽起來超像廢物。
已經記不得有多少人在我面前死去。就算面前躺著傷口腐爛的人,我卻能平靜的唱著歌,唱著讓人幸福的旋律、唱著自欺欺人的歌。幸福嗎?很痛苦嗎?明明都快死了,卻因為我的歌而感受到幸福,像是被祝福般死去。我根本不懂死亡的恐懼還是幸福,我更不懂為什麼是我有這種能力。
「夢絲德,又肚子餓了?這些拿去吃吧,大叔我請客!」
「謝謝!」
我笑燦爛接過熱騰騰肉包子,小吃店大叔坐在我一旁的椅子上,他開口詢問:「那傢伙還好吧?」大叔所說的那傢伙是指今早發病的病人。
我咀嚼著包子點點頭。事實上不用幾天,死神就會來帶走他,讓他不必在痛苦。殘酷的事情我說不出口──沒有親人的我是無法知道有人將離開我身邊的感覺,我也無法想像那恐懼。
「謝謝招待!大叔,我先走囉!」
想那麼多也沒有用,還是趕緊回田裡去幫忙吧。我一點也不想成為只會唱歌,其它事物一無是處的死亡歌姬。
「死亡歌姬」這稱號是村子裡的部分人群幫我取的,他們不是很喜歡我。
每天,表面一如往常天真活潑,沒有村民知道我的心情。只是想簡單唱歌,唱出來的卻被稱邪魔、不詳,迷惑他人心靈的歌,他們對我講的話更像是利器,字句都刺傷我的心。惡毒的人們不會知道他們所說的話有多傷人,等他們哭著求我替他們唱歌,才認錯以前做錯的事情。
曾經被逼到想尋死,卻被更重要的事情給耽擱。或許,知道「我」是誰在自盡,會讓我死的更加安寧,也避免成為冤靈。
至於那些哭著求饒我替他們唱安魂曲的,全部都痛苦的死去。只要他們用惡劣的想法看我,那首歌會給他們兩倍的痛苦,至於歌──唱了就不會停的。
*
「夢絲德──請您幫我哄爸爸『永眠』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我忙著工作還要擔心爸爸跑出去還是有沒有發病……我已經、我已經沒辦法再看爸爸繼續痛苦下去,請您幫幫我吧!」
夜幕低垂,我正想從田裡回家處理晚餐,被身後低著頭哽咽的少年拉住。靜靜的聽他說完,我撫摸他的頭髮,輕聲的回答:「明日日出,請做好心理準備。」語畢,我推開他的手,繼續邁向回家的路。
又要帶走一條人命。
已經沒辦法感受到難過、痛苦。
回過神,我眼前一片黑,我都忘記自己現在站在戰場上。剛剛那些全部都是無用的回憶,現在我只是戰爭用殺人武器。
原本的村莊因戰爭而消失,我來到新的城鎮,找到了教堂修女的工作。卻沒想到歌聲被將軍看上,我的存在被稟報給國王知道,沒多久我被徵招進軍隊──
只要有我,那就穩贏的戰爭。
我跟士兵都塞上耳朵,無差別攻擊的歌聲會帶走生命,我塞上耳朵是為了不讓我聽見敵軍的哀嚎聲。他們嘗試過塞起耳塞,沒想到我還會唱提高士氣的歌曲,沒多久敵軍只要知道有我上戰場就會舉白旗投降。
逐漸,戰績優越,國王對我的興趣越來越大,我絲毫不意外被告知要被國王納妾。我靜靜的、毫無意見的跟著士兵們走,來到華麗的王宮,更換上華麗的衣物,被侍從帶到國王的豪華房間。
對於我來說,只敢躲在人民後頭比我更廢物的國王,沒有資格擁有我。在國王的耳邊哼唱安詳曲,國王閉上眼睡著。
夜晚,國王去世了。早晨,少女消失了。
原本以為可以和平的王國,卻因為要選出下位國王打起內戰,完全沒有人想去找殺死國王的女人,一堆王子早就看這好色國王不順眼很久的樣子。我批上斗篷遮起臉龐,開始獨自一人的旅行,不在開口說話、不在歌唱任何歌曲。
*
死亡不是恐懼,更像是解脫。不在煩惱任何奇怪紛爭、痛苦,好幾次我都希望自己能葬身在戰場上,被當利用的旗子已經足夠了。
躺在山上草地上,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思考未來。看要不要就這樣直接跳下山崖結束這條爛命,或者保持原樣,不斷的奪走其他人的性命,渾渾噩噩生活下去。
唉呃──那麼困難的問題不適合我這種笨蛋來思考,還是睡吧。
靠著森林的果實果腹,走不知多少天,我來到阿斯嘉特城。才想起,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尋找出答案。
這下子變成不能死掉。因為重要的事情沒辦法死亡,還真有那麼點可笑。
現在,我活的還算開心吧,對於那我曾擁有的記憶也漸漸失去執著。很多時候都忘記我失意過,不知道父母親是誰、不知道那重要的男人是誰,都不在重要了呢。
因為其它事物而不能死亡,我想對我自己說只是無聊的藉口。唯一有成長的「擔憂別人的死亡」,對於自己的生命價值觀還是沒有成長。
甚至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去救活別人。
就算在這裡遇到很多朋友、找到很多重要的事物。就算我死掉也不會有人難過掉淚,沒想到想到我也感覺不到任何哀傷。
無懼的人生真是無趣。
不過到阿斯嘉特城找到不少樂趣,也不用再擔心有人因為聽到我的歌而死去。不用再看到任何人死掉才是真正幸福吧。
直到真的的死亡來臨,我才能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感覺吧。更有可能我會覺得,死亡是一件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