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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Seeds of Stars】花朵的祝福/While there's life, there's hope.

作者:關燁│2016-03-29 21:33:30│巴幣:22│人氣:322



  『我討厭我討厭我討厭──不要每次來都帶花來!我很討厭啦!』、『人是為了什麼而活在這世界上?你知道嗎?』、『蛇啊、喜歡的理由只因為它代表著恨。』
  還記得這幾句話在幾年前的這個時候一直迴盪在我耳中。
 
  「花粉症……」看著遠處,我靠在Seeds of Stars的公司頂樓欄杆──也就是所謂的觀星花園發呆著。
  原本今天下午應該回醫院複診的,但我卻沒有事先通知取消,一個人默默地待在這裡想事情。
 
  想著想著,腦中浮現的回憶是最近一直記起的事情。
 
 
  春天,是生命復甦的時刻。花朵們皆等待著綻放,替這世界點綴上活力。
  但當時只有國二的我卻只能待在充滿病菌的病房內。透過窗戶看向與我距離很近,但卻碰不到的風景。而我就像朵即將枯萎的花,被包覆在玻璃瓶中,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
 
  那到底……我是為了什麼而活著?
 
  早晨灑進的陽光非常溫煦,暖洋洋的溫度像溫柔的母親覆蓋在蒼白的手背上。我呆望著那景象,卻意識到已經被插入不知道多久的針頭還在上面。
  試圖伸展著手指,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非常不靈活,就連動個小部位也要耗費些許時間。
  我無奈地皺著眉,開始思考著人怎麼會如此脆弱?不管是心境上,又或者是生理上。
 
  放棄責備自己的無力,我轉頭看向另一邊,這才注意到住在旁邊的病患難得拉開簾子。從縫隙間,多少能探究裡頭的情況。
  印象中,那床躺著的好像是個比自己還小的男生。
  從這角度看過去,是米色的頭髮?好特別……
 
  與男孩對上眼的瞬間,他青銅色的雙瞳更是吸引住我。
  ──只可惜那雙眼裡流露出強烈的不滿與憤怒。
 
  「你這個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怪人,可以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嗎?感覺很噁心欸。」可惜這男孩的個性和他溫和的髮色截然不同,講話口氣非常差勁。
 
  ──而且他是用中文說話?這腔調……原來他是台灣人?
 
  「我噁心?」聞言,我愕然地利用中文反問。
  「對啦,所以把頭轉過去,還有、禁止你把簾子拉開。」
 
  這下換我被冤枉了,明明這距離伸手也勾不到,還被他以為是我拉開的?
  「我沒有。」
  「你有。」他回答更快,接著努力揮動著纖細的手想要把簾子拉上。看得出他病服底下的身體是多麼骨瘦如柴、弱不禁風。
 
  掙扎了幾秒,他勉強抓住了布簾。「唰」的一聲,把兩人的空間明顯劃分開來。
  而我也在方才注意到了,他那小小身軀和病床上頭掛著的病患資料年齡看起來不相符。生病總會從一個健康的人身上帶走些什麼。又看向被拉上的簾子,即使他對自己的態度十分糟糕,但我心中多少還是產生了幾分憂愁。
 
  躺回床上,我又回到了一個人的世界。聲帶似乎太久沒使用,都快忘了怎麼發聲了。腦袋也昏沉沉地,可能是這邊的空氣不夠流通。「好煩……一個人好無聊……」這沙啞的聲音似乎是因為上次的嘔吐,胃酸去腐蝕了食道造成。
 
  生病的人好脆弱,我現在就像是根隨時都能被折斷的樹枝吧……活著的意義,讓我愈來愈想不透了。
 
  放棄思考後,我看著天花板放空。突然間,隔壁傳來一陣怒吼:「我說過幾百次了不要送花來!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給我走開!我不想見到你們!」
 
  「小聲點……這裡好歹也是醫院,你這樣會吵到隔壁的人的……」來訪者壓低聲音,不過躺在旁邊的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應該名成熟女性。
  「我管他那麼多,你們如果不要來我何必這麼大聲。」看來他完全不在意我的感受,男孩還故意把音量放大。
  不過有趣的是原來他日文也不錯啊。
 
  這時一名男子探頭看向我這來,對方穿著淺藍襯衫、米色長褲,搭配一件深藍色西裝外套,感覺是個已經在職場打滾一段時間的中年人。
  他先是點頭示意,「抱歉,喆歡去吵到你了。」接著才面露歉意地苦笑著。
  一時片刻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只好跟著點頭,「沒差,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該死,這樣回答如果被那小孩聽到會不會以為我在不爽他啊?
  「而且吵一點也可以讓我多點樂趣。」我已經打算不要再開口了。愈解釋愈讓人誤會啊我……
  
  男子不曉得該說什麼,總之看我不介意,他也將專注力移回那個病患資料用中文寫著大大三字「甯喆歡」的男孩上。
 
  斷斷續續地,我還是能聽見三人的交談聲。
  「今天喆歡過的還好嗎?」依然是女性在主動發問,她刻意變換成輕快的語氣,聽得出是想拉近彼此距離。
  「誰跟妳好?走開好嗎醜八怪?我看妳心情就不好!」不過看來這男孩完全不領情。
  「喆歡,不能這樣說話,很沒禮貌。」看來溫情攻勢沒用,這下換成男人出聲制止。
 
  「你們很煩,我不想見到你們走開!走開!」
  「你別這樣、不、不要亂動會摔下去──」
  「我受夠了,每次你們來都是要問一堆問題,我已經聽煩了!我不想要再見到你們!」
 
  喧鬧聲持續了大概三分鐘,來訪的一男一女終於認輸。「好吧……我們之後再來看你,喆歡你要多休息喔……」
  「不用來了,快滾!」
  看的出來這男孩非常生氣,我都能感覺到布簾陣陣晃動是因為他在床上的奮力抵抗。
 
  「那……我把花插在這邊,你看,是向日葵喔。」
  甯喆歡沒有說話,女性又開口:「嗯……我們都知道喆歡很辛苦,小小年紀就要承擔這麼多事……」
  「好了不說了,快走吧。」男子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接著留下的是門扉關上的聲音。
 
  還給彼此安靜的空間後,隔壁則是偶爾傳來摩擦聲。雖然我想無視那噪音閉眼短暫休息,但聲音斷斷續續冒出,這不禁讓我開始懷疑是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掀開棉被,我緩緩起身,穿上拖鞋,確認牽好點滴架後,我緩慢地走向廁所。
 
  因為甯喆歡的右邊位置就是廁所,在內側的我要方便一定會經過他的床位。滾輪轉動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摩擦聲頓時停住,取而代之的是他拉開簾子往正要進廁所的我看來。
  「你等一下上完廁所把這盆東西拿去你位置,不然就拿去丟掉。」他說著是剛才那兩人送來的向日葵。
  看起來超氣蓬勃的花朵如同太陽般映照著甯喆歡的病床,可是他卻毫不領情,渴望想把它丟得遠遠的。
 
  原本我想反問原因時,他突然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過敏嗎?」手從門把上離開,我抽了幾張衛生紙遞給他。
  他毫不客氣地搶過衛生紙,粗魯地擤著鼻子。拿掉衛生紙後我才發現他的鼻子已經被衛生紙摩擦到一片紅通。這畫面看起來其實有點滑稽。
  「我、我有花粉症──哈咻!」
 
  難怪會這麼不喜歡別人送花來嗎?記得扣除掉這對男女,之前來看他的人也會帶點花或水果,而他都會吵著不要送花來。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等等幫你拿到外面。」
 
  方便完後,洗手這動作就折騰我好些時間。出來時,我發現甯喆歡早就自行把花瓶移到我們兩人共用的走道上了。
  「喏,放那邊,你拿去隨便解決掉。」他躺著背對我,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吃力地蹲下身,我仔細盯著這束花,「這花很美……可惜你沒機會好好欣賞。」
  甯喆歡沒有回應我,他到底在想什麼?小小年紀的孩子又怎麼會躺在這裡卻沒有家人來照顧?他是生了什麼病?對他,我有好多問號想要釐清,不過礙於自己和他不熟,他似乎也不想和我做好鄰居之類的,也就只好打消這念頭。
 
  默默把花瓶用雙手捧起,沉甸甸的重量不禁讓我懷疑這孩子是怎麼把它從櫃子移到地上的?
  「我帶走了。」
 
  說是帶走,但其實是把它放在我的櫃子上。
  看著與陽光相呼應的向日葵,腦中的擠成一團的思緒與煩惱全都化為雲煙。縱使沒有什麼香味,但只是看著它們充滿活力的綻放,心裡便不自主有股暖意流入。
 
  「笑什麼?」照天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冒出,著實嚇了我一跳。
  我轉頭看向她,穿著高中制服的照天手裡拿著一袋東西。
  「妳、妳哪時來的?」
  她把東西放在花瓶旁,脫下鞋子,盤腿坐在家屬休息床上,「剛剛、不久前。」
 
  照天的外表看起來很中性。不只有深邃的五官,還有著不是東方人會有的湛藍雙瞳,以及淺米色的髮絲。幾根頭髮從耳後落下,貼在微微透紅的臉頰上看來有點迷糊,這和她平常精明的表現不搭。
  這是頭一次我這麼仔細地觀察她,原來……照天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是溫柔的。
  「我明天要考試,這是你的晚餐,吃完我明天早上再來收。」她的意思是因為要考試,所以照天必須回家準備,但礙於需要她負有照顧我的責任,所以她得想辦法處理好我的晚餐。
  這餐盒就是她盡自己最大義務的表現。
 
  我知道爸媽兩人都要工作,想要他們來醫院照顧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照天也有自己的功課要顧,學校有事情必須處理。他們都很忙,我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去影響到各自的生活作息。所以縱使偶爾照天會瞞著爸媽沒待在醫院陪我,幫忙隱瞞這種事,我還是可以幫上忙的。
  點點頭,我告訴照天有事可以先走不要緊。
 
  提起背包,她把鞋子套好後起身準備離開,「那就這樣,掰。」
  離開後的病房又回到下午的寧靜,差別只在於外頭的夕陽漸漸沉默,迎來的是夜晚的揭幕。
  照天不像一般的姊姊,她不會問我今天過得好或壞,也不會想替弟弟出聲抱不平。對她而言,我就是個搶了她最渴望東西的罪人。感覺這樣的互動……要稱呼這關係是姊弟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你有家人喔?我以為你跟我一樣。」甯喆歡不知道哪時把布簾拉開,看著我問道。
  「我當然有家人,」我不懂,難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你沒有家人?」聽他這麼說,難免心裡會感到驚訝。
  甯喆歡這下子把縫隙拉開更大,他主動消除了我們之間的隔閡。把雙腳放下他整個人面對著我,但眼神卻看著別處就是不正對著我。而我注意到他臉上流露出一絲嫌惡感。
  「沒……」他咬著下唇,看起來有口難言。
  「怎麼會沒有?」是意外嗎?還是離婚?
 
  甯喆歡終於看著我了,不過他一下張口嘴接著又閉上,像是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
  「有事就說,反正這裡只有我跟你。」
  過了幾分鐘的思考後,正當他鼓起勇氣要說的時候,「哈咻!」噴嚏聲貫串整間病房。
  「你怎麼沒丟掉它?我不是說我討厭花嗎?」
  對齁,我都忘了。
  看著放在一旁無辜的太陽花,這下真的只好把它丟了。真的好可惜啊……即使如此,我心裡的惋惜對方也聽不到。
  「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把太陽花送給護士後,我再次回到房內。不過此時的男孩卻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他睡著的模樣看起來像小孩多了……
  「這樣子的表情不是比較好嗎?」這只是我的抱怨,同時我也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被子蓋好。
 
  躺回床上後,窗外的天色已經進入夜晚。外頭一盞又一盞明燈所形成的夜景美不勝收。就像天上的星子灑落在地面。不自覺地,我伸出了手想要握住它們,指尖碰上的那刻我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個病人。外頭的世界與我距離太過遙遠,是我無法加入的環境。
  回頭,看著已經被對我熟睡的人。這男孩也是如此。但他心中的想法又跟我一樣嗎?這點……僅僅是我的猜測。
 

 
 
 
 
  翌日,在做完基本的腦波檢查後,我獨自一人回到了病房。才剛進門,我就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而且非常熟悉。
  「你在哭嗎?」低聲探頭穿過布簾,我看見的甯喆歡頭髮亂糟糟的,臉上與手臂出現了深淺不一的抓痕,有的甚至還血流個不停。
  「走、走開啦……」他的鼻音很重,看起來就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情緒上的崩潰。
  我無視他的命令,硬是主動闖入他的地盤,坐在病床一角,「幹嘛?誰欺負你?還是你快掛了?」
  「你才快掛……我、我就說了我沒事啊!」
 
  我四處掃描,不對啊……今天沒有水果、沒有花,那他在哭什麼?
  「沒事的話幹嘛哭?」
  其實我也不懂為什麼一定要有理由才能哭,只不過在看到對方身上的傷,自然會激起好奇心想知道更多。
 
  他瞟了我一眼,又是那副在猶豫的表情了。不過這次他很快地就說:「我覺得活著好累……為什麼人要出生在這世界上?」
  他問這問題,反而換我困擾了。你說我們為了什麼而活?一直盤踞在我心中的問題,這,我也無法給你標準答案。
  「其實我也正在迷惘著。每天像這樣看著外頭,時間則是一直流逝著,但我們卻只能被困在這裡。對我而言,在這邊的日子像是迷宮,找不到出口可以獲得自己渴望的答案。」
  「我不懂啦……你在說什麼幹嘛講的那麼複雜……」
  也對,我面前的男孩頂多才七八歲,用這種方式表達是我的疏忽。
 
  但我還是認真地思考後,才說出自己勉強滿意的回答,「或許是因為我們找不到,所以才要活著啊。」
  「所以、你認為我們現在待在這裡等待著死亡也是在尋找答案嗎?」
  「不僅僅是等待死亡,還有等待升學、交到知己、和家人共度美好時光、培養興趣……這些過程中,都是為了讓你尋找存在的價值。」
  我是這樣說著,但其實自己也沒完成任何一件事。所以才會被自我困擾著吧?
 
  「可是我覺得活著很累……」好像哭累了,甯喆歡不再流淚,但他還是偶爾啜泣著。
  「我也這樣覺得。」我回答。
  「這樣的話你會想死嗎?」
  不,他這種偏激的想法我倒是沒想過。
  「還年輕,等想做的事情做完再說吧。」聳聳肩,這不在我的思考範圍內。
  
  他沒再繼續問下去,而我卻突然想起前幾天的話題,「所以你的家人呢?上次來的並不是你爸媽吧?」
  看長相,他們和這小孩也沒幾分相似的,而且從甯喆歡的態度看來就覺得他把他們當作外人。
 
  甯喆歡沒了啜泣聲,他雙眼盯著我看,頓時感到背後有股寒意。而讓我愕然的是他小小年紀,但雙眼神中卻帶給人對這世界已經絕望的意念。
  「我家的人都死了。」
  「死了?全部?只剩你一個?」
  「對。」黯淡的目光還是注視著我,感覺好像隨時隨地就會被吸入那渾沌的漩渦中。
  嚥下口中唾液,忽然不曉得從哪開始問比較好,「那……」
 
  甯喆歡雙臂緊抱著頭,發出刺耳的大叫聲。
  「啊、喂!你叫什麼啊?」我下意識摀住雙耳,但吼叫聲還是穿透進耳膜。
  是我戳到他的開關嗎?怎麼忽然有這麼大的反應?
  
  甯喆歡持續大叫,接著又莫名哭了起來。我開始覺得有點不耐煩,也許一方面還包刮被他嚇到,我離開他的床走出了病方。
  正好,從這走來的護士也注意到我們這間的情況,她小碎步跑來,「怎麼了?裡面怎麼哭成這樣?」
  「不知道,他不曉得哪根筋不對。」
  護士索性直接進房安撫他的情緒,但他反而愈哭愈大聲。
  
  
  終於穩定情緒後已經是半夜的事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怎樣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偶爾幾次偷看隔壁的人情況怎樣,但被拉起來的布簾卻阻斷了我的關心。
  好吧,算了,明天再看他怎樣。
 
  結果隔天我一睜開眼,隔壁的簾子已經被拉開收好,而原本躺在上面的人也不見了。
 
  「甯喆歡呢?」只剩我一個人的病房又顯得更加孤單。
  我看向外頭,猜想著也許他已經收齊行李,被其他親戚接回去了也說不定。望著底下一個一個小黑點時,背後冒出了一道陌生的聲音。
  「你好,這幾天麻煩你了。」聲音的主人看來講日文的流利程度不及甯喆歡,還有些發音聽得出來很含糊不清。
 
  立刻向後看,那是一名留著長髮的女性,湖水綠的髮絲看起來染得很自然,神奇的是,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不良少女的氣息。外表的年齡看起來大概和照天差不多歲,甚至還要再小一點。她露出微笑,小小的虎牙看起來多了幾分活潑與可愛。
  眨著雙眼,她大方地說:「我是歡歡的表姊。」
 
  歡歡是他的小名吧?
  「他呢?出院了嗎?」雖然我在思考用中文會不會比較方便溝通,不過這也能當作給她練習的機會,也就順著用日文回應。
  表姊順其自然地坐在表弟的病床上,托著下巴回應我:「沒有欸,歡歡是去別棟樓做檢查了。而且他目前還沒有出院計畫。」
  聽到她這麼一說,我居然不自覺地鬆了口氣。難道……我已經不知不覺地把這傢伙當作重要的人了嗎?
 
  「看你那反應,你和歡歡感情很好?」她問。
  「沒有,就普普通通。」
  她露出微笑,給人莫名溫暖的感覺,「抱歉啊,如果歡歡做出什麼讓你頭痛的行為請你包容他。其實以前的他並不是這樣的孩子。」
  「以前?所以他真的發生過什麼事嗎?……和他爸媽有關?」
  「原來你知道啊?他居然會告訴別人,看來他已經把你當作很重要的人囉。」
 
  「也沒有,」我搖頭否認,「他只有提到這個而已,之後他就忽然大叫了。」
  「啊……是這樣子嗎……」看來表姊很清楚甯喆歡的病情,光是提到關鍵字她就露出知道後續的表情了。
  「他是怎麼了?」
  剛剛還充滿陽光的表情現在卻變得有點陰沉,我心頭不禁揪了一下。
  「告訴你你不能洩漏出去喔。」
  我點頭。不過我也沒有能洩漏的對象,再說,講別人八卦這種事我也不做。
  是說如果怕別人聽見,或許換個語言也是種保障,「妳可以用中文說,我聽得懂。」
 
  聽見我的中文回應,她愣住,「想不到原來你也會講中文?」
  「我爸媽是台灣人。雖然我在日本長大,但在家裡他們都用中文溝通,所以我知道怎麼講跟聽。」
  這下她更是激動了,整個人往我這逼近,「天啊,也太巧了!我們也是台灣人欸!」她開心到都忘記要壓低音量了。我該出聲提醒她嗎?
  「嘛~既然這樣就好辦啦!我對日語還沒有很熟,講起來都破破的。」像是獲得救星,她鬆了口氣換著母語說道。
  不過我對這話題沒有興趣,反倒是沒有繼續應和下去。
 
  表姊似乎也注意到自己扯遠了,她回歸正題:「我們是台灣人這你知道了。然後主要是阿公阿嬤他們那一代對這裡的生活環境情有獨鍾,所以他們選擇養老時要直接在這裡長居。而我們是學校放長假就會來這邊住,順便探望他們。然後姑姑他們、就是歡歡的爸媽是因為忙於事業,反而比較少來。在台灣,他們一個是科學家,一個是財經分析顧問。夫妻倆常常在事業上與企業合作,協助任何發展上的問題。為此,歡歡從小就常被寄放在我們家。」
  從小就不常跟爸媽住在一起,那感覺應該對他們會很陌生吧?不過我自己就算和爸媽住一起,感情也未必比較好。
 
  「三個月前吧?歡歡他爸媽因為被捲入公司惡性倒閉的事件,結果被黑道纏上……兩人在警察趕到的前一刻不幸命喪在他們毒打凌虐之下。當時……歡歡被藏在後方的衣服堆內,整個場景看的一清二楚……」說到這,表姊咬著嘴唇,好像她也深歷情境似的替甯喆歡感到不忍。
  「那是所謂的『創傷壓力症候群』嗎?」印象中有在新聞上看過類似的消息,總覺得跟甯喆歡的遭遇還有可能產生的結果很像。
 
  她露出苦笑,看得我都替甯喆歡覺得難熬了。
  「嗯啊,歡歡從那天之後性情變得很暴躁,時不時就大崩潰,有時候還會問身邊的人『活著的意義在哪』的問題。」
  是說那個問題……原來是因為這樣。
  她用食指捲著頭髮,雙腳晃動著,看起來就像是在玩水的女孩。「所以才會說不好意思造成你困擾了。」
 
  「不會,雖然我有被他嚇到過。」
  「他……以前真的是個很討喜的孩子。現在只是把自己封閉起來了,不讓人家知道他在想什麼。」
  算了,這話題好沉重,雖然是我先起頭的。
  「那妳現在怎麼會在這?台灣放假了嗎?」
  「沒有喔,我是來照顧他的。就我一個人來。」表姊露出微笑,小虎牙真是她的招牌特色。「再說,歡歡他還不至於連我都不理。」
 
  也是,代表這樣還有一個宣洩的窗口。不理人……這讓我想到之前來訪的那對男女。
  「之前有一對男女來看他,帶了一束花來。結果這傢伙很兇地把人吼了出去。」
  想都沒多想,表姊直接回:「那應該是負責歡歡案子的警察。」
 
  這身分有點敏感,不過怎麼日本的警察要來看他?他不是受害者嗎?還是這案子有疑點還沒被釐清的?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台灣的黑道事件怎麼會有日本警察介入?」她像是料中了我的想法,露出小小得意的表情,「那幫人在台灣是分支,主要根源是來自這邊。而且姑姑他們捲入的企業正好是這個黑幫老大的其中一名兒子手下主要的金融來源。」
  「這是一場很多利益糾紛引發的其中一件命案,簡言之你可以這麼理解。」表姊很貼心用一句話總結了甯喆歡的遭遇。
  
  她看著手機,驚呼一聲:「他檢查時間快要結束了,那這話題我們就先到這,你得要保密再保密才行喔。」
  我向她擔保不會有第二人知道的。
  「那好,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欸。」她作勢要看我的病患資料,但我還是直接介紹比較快。
  「我是上官照于。」
  「你們是移民來的?」
  我點頭,「我是日本人。他們定居在這裡從沒回去過。所以台灣對我是很陌生的地方……」
  表姊露出淺淺一笑,除了虎牙,她的右臉還有酒窩,「沒關係,有機會來的話,我能當你導遊。對於台灣南部,我可是熟悉的很喔。」
  有機會的話。我說。

 
  
 
 
 
  幾天後的下午,我和甯喆歡穿著病服,各自牽著點滴架,十分休閒地走在醫院內的公共空間。我好幾次鬼鬼祟祟地觀察著他,腦中在思考這人怎麼會忽然要我陪他四處走走晃晃?是已經全然相信我了嗎?還是他心情不好,想要找個人陪?
  說真的,即使上次和他表姊有短暫交談過,大致了解了甯喆歡的情況,那也不表示我能輕鬆應對創傷壓力症候群的患者。
  想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的我最後選擇放棄,就靜靜地走著吧。等到他想開口的時候再看情況如何。
 
  建築物旁都會設置一圈又一圈的花圃,正值春天時期,許多花正含苞待放著。一般人覺得美麗療癒的風景看在甯喆歡眼裡卻是一團又一團的過敏原。
  「你不是有花粉症嗎?」
  「是啊,怎樣?」
  「那我們走遠點吧?不然你等等又一直打噴嚏打個不停。」
 
  他贊同了我的建議,走向另外一邊。這條路通往的是一大片人工草皮還有人工湖。是提供給病患和家屬休息的好地方。
  一踏到軟綿綿的草地上,久違的陽光正式灑落在兩個病懨懨的人身上。我深吸了一口氣,一旁的甯喆歡也跟著這麼做。
  緩緩坐下,我伸展雙腿輕拍打著,一把爛骨頭終於有種回歸自身的感動。
 
  「你還會在這裡待多久?」我問。
  他看著因魚兒探頭而產生漣漪的湖泊,淡淡開口:「不曉得,或許一輩子。」
 
  才七八歲的小孩居然用這種超齡的語氣回應著,我心裡忽然聯想到當時表姊說的境遇。
  「搞笑喔?你才幾歲而已?醫院也不會讓你寄生在這一輩子好嗎?浪費醫療資源。」或許這樣輕鬆的語氣能夠讓他不要繼續保有負面思想,我是這樣期望啦。
  而他好像也察覺自己的態度太過負面思想了,難得露出微笑,「也是,還有兩次的檢查,如果順利的話希望能夠在春天結束前離開這鬼地方。」
 
  這時,一顆塑膠皮球滾到甯喆歡腳邊,順著喊聲看去,那是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
  「那是我的──」
  甯喆歡撿起球,丟向了對方。孩子點頭向他道謝後,甯喆歡又像個置身事外的人坐下。看著這過程,我不禁思考著:他應該也很想和同年齡的孩子們到公園玩耍吧?
 
  「你想回學校嗎?」
  甯喆歡愣住了一會,才說:「……多多……少少都會想。」
  果然他還是渴望著有朋友的生活。就跟我一樣……
  「可是還是算了吧,」他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即使是側臉,我還是看的一清二楚。「我現在的日子已經被搞得亂七八糟了,我也不是過去的阿歡了。」
 
  「甯喆歡……」聽聞我叫他名字,他轉頭看我:「幹嘛?」
  很有意思啊,他的名字。「你父母應該是希望你是個笑口常開的小孩吧?可是你現在的表情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露出不屑的表情,偶爾還流露出絕望:「那又怎樣?經歷了那種事……我還笑得出來嗎?」
  「確實,如果是我應該也和你差不多吧。或許比你還嚴重,甚至連出來外面走走都不想。」我隨意眺望遠方,注意到了不遠處的花圃栽種著一整排的向日葵。
  但因為還沒到開花季,所以光禿禿一片的,只有一塊佇立著標示花圃種類的牌子在那。
 
  「你知道我的事情?」他露出狐疑,這我才想起自己好像沒說過當時和表姊到底聊了些什麼。
  「嗯──我和你表姊聊天聊到的。」
  原本我以為甯喆歡又要暴怒或是大吵大鬧之類的反應,可是他卻像是懂了什麼,只是淡淡說了句『是嗎』,便開始沉默。
 
  「你會生氣嗎?」總覺得即使沒有惡意,但一聽到他的過去後就會隱約認為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還好,只是覺得自己很遜。」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遜不遜的?」
  甯喆歡忽然看了我一眼,又轉回去。他說:「生病了我覺得自己變得誰也不是,變得不像我了。」
  原來他是在說這件事……
  「我也生病啊,但我就不覺得很遜。」不過偶爾心裡會覺得害怕……

  他不解的表情像是要催促我多說一點,我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就當作是跌了一跤,但至少你有勇氣重新站起來。這沒有什麼好丟臉或是遜的,人生本來就有很多挫折在等你。」
  「可是我倒是覺得我已經跌到再也站不起來了。」
  受到如此大的衝擊,會有這種絕望的想法,即使我從未經歷過也能理解。
  「這樣的選擇才是遜吧?」
  甯喆歡露出不滿的表情,我這才連忙說:「因為你還沒嘗試就先舉白旗投降了啊。」

  「我沒有投降……」
  「不然呢?」
  「只是……只是會害怕……所以我才說自己很遜。」
  「如果是這麼想的話當然會這樣覺得。」
  我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說些鼓舞人心的話。自己同樣也是個需要別人照顧的病患。能給他的,就只是在充滿悲觀的環境中,努力灑上一點微薄的明亮而已。
  「你不用怕啦!其實你忘了一件事情。」
  「哪件事?」能吸引他的注意這還真讓我小有成就感。
  「像現在啊,」我張開手,像是要擁抱迎面吹來的風一樣,非常溫柔的感覺。「你願意告訴一個陌生人這些事,就代表你有勇氣面對。所以這說明了你其實並不遜。」

  他聽的一愣一愣的,我不禁想著自己是否有說錯什麼?
  「是這樣嗎……?」
  我也不確定,不過都已經到這地步了,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呢!
  「是啦,沒錯。你其實還是具備勇氣的,只是你忽略它的存在了。」

  那次,我和甯喆歡在面對向日葵花圃的草地上又多聊了一些。他看起來像是已經把我當成值得相信的朋友了,我們的關係整個大躍進。我也趁著這次機會了解了很多表姊沒講到了細節。這才讓我明瞭:其實甯喆歡這小男孩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堅強許多。






  「你做完檢查了?」
  幾天後的下午,我才剛踏進病房就看到正在吃蘋果的甯喆歡。
  我進到廁所洗手,以他聽得到的音量回應:「對、這次比較快。」
  「真的滿快的,你總算要出院了嗎?」
  「還沒吧?哪有那麼快──」我苦笑的表情映照在鏡子上,枯槁的面容看起來就像個活死人,還真是不討喜。
  「是喔……希望你能早點出院。」
  從那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友善許多。這算是意料之外的結果,不過至少是好事。

  「你也是啊。誰會想待在這裡啊?」一走出來他就遞給我切好的蘋果片,看這刀工應該是他表姊幫他弄的。
  「謝囉,看來還不錯吃的感覺。」兩個人終於有時間閒聊,這種感覺還真是懷念。
  
  這幾天我們兩個輪流去安排檢查身體與腦波,真正會同時待在病房的時間變得愈來愈少。做檢查很累,每次一回來通常躺著就睡著了,也很少會和對方搭話。可能是職業病人當久了吧?我們也都不會強求對方要配合自己的時間表改變作息。因此,近期的互動模式不是短暫交談,要不就是他表姊來探望他時,我會和對方閒聊幾句這樣。

  吃完水果後,我們倆把東西收拾乾淨。忽然間,『砰!』的一聲,我嚇得立刻轉向聲音來源。原來是甯喆歡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接往地上跌去。
  「你還好嗎?」
  他看起來有點不對勁,我摸到他背部的瞬間感覺到一片濕濡。
  「欸、欸你有聽到我講話嗎?」
  甯喆歡臉色慘白,眼皮半閉半睜著,就連呼吸也相當急促。

  「睡一覺就好了,幫、幫幫、幫我扶回床上……」
  「喔好!」我試圖將他撐起來,雖然生病的力氣讓我體力變差,不過這男孩的體重頗輕盈的,輕鬆就能將他扛起。

  將人妥善喬好位置後,我替他蓋上棉被。「需要我叫護士來嗎?」
  就在我要按鈴時,他的手壓在我手上,「不、不用……我睡一覺……就可……」

  我還是不放心,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出現這種反應,難免還是想請醫生來檢查看看。不過甯喆歡脾氣很硬,如果說好的事就會堅持到底,這苦頭我也嘗過。想想,也只好先聽他的話,並隨時留心他情況如何。
  「好啦,那你要好好睡覺,如果還有問題我就要直接請醫生了。」
  他緩緩點頭,但鼻息聲已經漸漸傳開。


  接著幾天下來甯喆歡再也沒發生過同樣的症狀,而我也沒提起過。

  「欸、你喜歡怎樣的動物?」
  「嗯──狗吧?」我正在翻著雜誌,上頭剛好出現了毛小孩特輯,正好拉不拉多開心玩飛盤的照片吸引了我的視線。
  「狗?我啊~特別喜歡蛇喔!」
  「怎麼說?那不是冷血動物嗎?是因為你喜歡冬眠?」說著,但我還是把視線放在雜誌上。

  忽然,從右方飛來一顆枕頭,正擊我拿書的手臂,一本雜誌就這樣被打落地面。
  「幹嘛啦?」我把枕頭撿起丟回給對方,甯喆歡的表情看起來有點不爽。
  「才不是因為冷血……更不是因為冬眠啦!」
  「不然呢?」既然對方都主動開話題了,那我就捨命陪君子轉身認真與他對話。
  「是因為牠代表『復仇』。」
  「你……你想對誰報仇……是嗎?」突然之間,卡在咽喉的唾液難以吞嚥。

  既然曉得他的遭遇後,本來會有復仇之心就是正常的。只不過,親耳聽見甯喆歡說出口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當然,就是那群殺死我爸媽的人啊。」
  「如果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喜歡蛇……」
  「怎樣?你無法認同?」
  「我覺得這並不是好方法……」想清楚表達心中的話,但我卻找不到適當的詞彙。

  這時,甯喆歡的雙眼冷了下來,看著我的感覺就像是在看著敵人,不禁讓我閉上了嘴。
  「這不是你說了算。我的經歷你沒體會過,無法站在我立場的人沒資格說話。」
  是啊,就算他的口氣很絕,講的也事實沒錯。
  但是……這難道就證明了他是對的嗎?事情……不應該被導向這個路線才對啊。

  聽過他的這番話之後,我們不再提起類似的話題。這也成為了我們的小默契。不希望去揭開對方的瘡疤,因此,我們都選擇了安靜。原本以為這樣的尊重才是對他的好。
  是的,一開始我是這麼認定著……







  外頭的太陽果然就和待在病房觀察到的景色一樣,那是讓人難以招架的耀眼。就連曬在皮膚上的溫度都不禁給人難耐的悶熱感。不應該還是春天嗎?怎麼還沒夏天就已經有想要開冷氣的衝動了?
  我慵懶地倒臥在客廳的榻榻米上,意興闌珊地搖動著扇子,不過扇出的全是熱風,使得手搖動的幅度愈來愈小。
  「好熱……」
  出院後,我依然請假待在家裡。依照醫生的指示,我非常認真吃藥休息。爸媽依然忙著他們的工作,而因為我現在在家的關係,也省的照天麻煩。從她最近對我說話的態度就能略知一二。

  然而,今天照天她說會晚回家,要我自己弄水餃來吃。我看著無人的廚房,明明才幾步之遙,但卻懶得起身前進。
  「這種天氣就算不吃也熱飽了──」
  說著,我轉頭看向院子,黃澄澄的向日葵勾起難忘的回憶。
  「甯喆歡……他還在住院嗎?」
  小小年紀透露出的超齡憎恨……這就是他必須要面對的。可是……
  「果然,我還是無法認同他的想法!這樣是不對的!」

  從上次與對方有點小爭吵後,已經過了半個月。不過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分開,我心裡頓時覺得好像空了一塊。
  那不是出自願意的,而現在,如果我選擇繼續沉默,那這空缺就會佔據在心房中。
  不!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當下我並沒想太多,身體已經比腦子更快一步行動。我拿起手機尋找表姊的聯絡電話,那是之前在醫院聊天的時候她給我的。本來是想說如果無聊可以找她聊天,不過現在卻用在別的事情上,感覺還真是微妙。

  「表姊嗎?我是上官照于。」
  『我知道啊~我手機有輸入你的號碼。怎麼了嗎?』雖然是第一次透過這種方式交談,不過她充滿活力的嗓音還是保持不變。
  「甯喆歡他還在住院嗎?我有事情想找他。」

  接著,表姊的語氣突然有了轉變,『歡歡他轉到別的醫院了。不知道怎麼,從你離開他又回到單人病房時情況突然惡化。』
  「怎麼會?」
  『醫生說他有建議的同行是比較專門創傷症候群的,經過家裡討論後,我們家決定讓歡歡轉到另外一間醫院。不過目前已經住了兩個禮拜,歡歡的情況還是非常不穩定。半夜常常做惡夢、冒冷汗、說夢話……有時候就連我在和他聊天想要轉移心情,他也時不時突然哭了出來。』接著,表姊頓了一會才說:『甚至他有時候會忘記我是誰……』
  聽得出來她是多麼著急,這讓就算在另一端的我也巴不得自己能出現在現場。
  我還有事情沒跟甯喆歡講,那次的鬥嘴……我也還沒和他有個結果……

  「可以給我地址嗎?我想要去見見他……方便嗎?」
  『沒問題,我傳給你。』


  「不曉得甯喆歡現在過得怎樣?」
  不知不覺,我望向的天空已經染上一片橘黃。那顆巨大黃澄澄的夕陽即將被地平線吞沒。我的回憶也隨之告一段落。
  小拇指上的刺青也是後來高中時去留下的紀錄。會促成這決定也是因為又再一次發病,想起了與甯喆歡的過去而留下的紀念。這條蛇並不是與他所想的那樣──充滿著復仇與憎恨。而是代表著蛻變。經過每一次週期的脫皮,就是全新的生命。每一次的發病,也是為了造就我更加強的心智。也許好幾次懊惱過自己的不中用,但是刺青卻往往能鼓舞我努力活下去。
  每天,看見新的日出,都與刺青一樣道理。

  ──而向日葵也是。

  它至始至終面對著朝陽,告訴了我如何振作、重新面對人生。即便我知道自己的不完美與遭遇是多麼坎坷,不過最後還是撐過來了。從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決定了上官照于、不、不只是我,還有所有人,都該以正向的態度面對不完美的人生。

  唯有活著,才有希望。
  While there's life there's hope.

  「如果能再見上一面那該有多好?」
  你有聽到嗎?甯喆歡。



-完-


  後記/
  這次的活動花了我快半個月(至少有兩個禮拜的時間)才完成(汗)結果就是爆字不意外x

  整篇文章架構是這樣的:前面重點放在上官住院時的心情與個人獨白等等→中間則轉移變成他&病友甯喆歡小弟弟的互動故事→後期就帶向有點留白並沒有繼續說甯喆歡的結局如何。同時,也解釋了上官那枚微刺青的意義&他喜歡的花朵正是向日葵。

  向日葵帶給他的意義不僅僅是正向的人生思考,還有他與甯喆歡的回憶。上官照于是個朋友非常少的人,只要有人願意當他朋友他就會開心的不得了。扣除掉現在的公司夥伴們,他的朋友嚴格說來只剩下笑笑還有甯喆歡了(至少是交心等級的)。
  而且我很喜歡兩個人互動的感覺。他們是那種在苦澀環境下認識,彼此討論的話題也偏向沉重,不過卻隱約透露出兩個人都想活下去的渴望感。縱使甯喆歡選擇的是以恨來做為動力(和上官相反),不過這並不代表這種選擇就是錯誤的。或許對甯喆歡而言,一直到了後期他就能漸漸曉得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但目前還無人能為他下定論就是。

  而上官的微刺青代表著的意思,相信大家都了解了吧!算是讓他念舊的一個痕跡吧?仔細想想,上官他還真為朋友付出好多好多。這也說明了他是個沒有太多家庭觀念的人。只要是願意真心交陪的人,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他也會視如己出的:)

  不知不覺與上官的相處日子已經過了三個月了,接著即將邁入第四個月。這樣一步一步探索小孩成長的歷程真的很有趣!我非常開心能投入這個企劃!也希望Seeds of Stars能夠健全發展,每位明星也能找到自己的舞台發光發熱。

   還是一樣,很希望大家回應^q^///// 讓我跟上官都有進步的推力!就麻煩大家囉!


  工作詳細/主題:花朵的祝福
  雖然還是有點冷,但春天確實到了喔!來說說明星們最喜歡的是哪種花朵吧!

  完成時間:3/1~4/1 中午12點(與通告死線相同)
  完成方式:圖、文、歌。
  文-描述明星最喜歡的是哪一種花並確實交代理由。
  (字數不限,完整交代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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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無反應一隻R2(●ω●
上官的蛇刺青意思採用了~~。:.゚ヽ(*´∀`)ノ゚.:。 (開心

照魚也要跟蛇一樣,經歷過後變得更堅強喔!

03-29 21:50

關燁
真的很謝謝阿爾&珂珂一直幫冰塊哥補齊設定啊嗚嗚嗚嗚
相信冰塊哥可以的!我們一起見證他成長!04-02 15:54
奇魯克 帕皮爾
https://truth.bahamut.com.tw/guildwiki/B/f4f756c9089dffe34f9994c7a0b9f708.PNG?w=300:「現在見不到了嗎,甯喆歡,奇魯克也想看看他!!奇魯克覺得代表著蛻變但卻永恆存在刺青意義很深遠...,說不定其實向日葵也覺得朝陽很刺眼,每一天都在學習要怎麼正面迎向陽光呢!!辛苦了!!」
http://i.imgur.com/AxTOozR.png x1
http://i.imgur.com/VznmVpd.png x1

04-02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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