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六點半,當鬧鐘剛響起第一聲的時候,她就已經伸手將準備大吵大鬧一番的鬧鐘制伏得服服貼貼。
這是她固定起床的時間,也是一天正要開始的時候。
每天早上六點五十分,那是公車站這個時段的班車準備發車的時間。
她總是習慣搭上這班車,並且就坐在公車車門旁邊那個位置。
也因此,公車站裡的人們總是慣稱她為「車門旁邊那個小姐」。
每天早上七點二十分,她就會來到公司附近這間便利商店。
總是不加思索地走到麵包貨架前,也是毫不猶豫地就買下才剛上架不久的巧克力麵包,並且走向櫃檯結帳。
也因此,便利商店的人們在私底下都會稱呼她「巧克力麵包小姐」。
每天早上七點半,她就會走進公司的大門,並且在櫃台客服的晨間招呼聲中,打下了今天上班的班表卡。
自從她來到公司之後,從來沒有任何一次的遲到紀錄,所以當公司裡的同事提起她的時候,偶爾會用「守時小姐」來戲稱她的這項紀錄。
每天早上十點,這是例行會議準備開始的時間。
她準備好了要向長官們報告的資料,混雜在看似不情願的同事們當中,一起走進了部門的會議室裡。
長官們對她的工作能力始終是讚不絕口,但她始終不邀功的態度,也贏來了「這年輕人不錯」的好名聲。
每天中午十二點,她就會站起來離開座位,到距離公司約莫須要十五分鐘路程的咖啡廳用餐。
每次她總是點了義大利麵套餐,卻又不曾與其他人聊天,只是默默消滅著盤中的美食。
當她吃完義大利麵之後,也會一句話也不說的走到櫃檯結帳,讓這裡的常客與老闆都會稱呼她為「每次都點義大利麵的沉默小姐」。
每天下午三點,是屬於所有人的下午茶時間。
她會從抽屜裡拿出每次都買下整盒有百份包裝的茶包,沖上一杯香氣四溢的紅茶,讓自己短暫地沉迷於茶香當中。
所以,只要有人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會找上她這位「紅茶小姐」索取一個茶包,讓紅茶的香氣蔓延在辦公室當中。
每天下午四點半,當所有人還在急急忙忙地加緊趕工,避免自己淪為加班的餌食之際。
她已經著手收拾起手邊的東西,把已經完成的工作交到主管桌上,便在同事們不禁令人稱讚她是位「工作能力高超的女強人」的零落交談聲,沐浴在無數充滿羨慕之情的視線底下,打好了今天第二次的班次卡。
每天傍晚五點半,她就會來到住家附近的超市,選購今天晚上要吃的東西。
當她的腳步走向了熱食區,並站在各種口味的便當前,好像連一絲猶豫的時間都不需要,伸手就是取走了放上一整塊炸得酥脆的豬排,以及有著三樣配菜的炸豬排便當。
隨即一個俐落的轉身,便是再次直線走向結帳的櫃台。
每天晚上八點,當她洗好澡並處理完衣物,也清洗完晚餐的餐具之後,都會在這個時間打開單人公寓裡唯一能夠消磨時間的電視機,準時收看當下最流行的偶像劇。
雖然沒有人會和她一起討論劇中男主角到底要怎麼樣攻略女主角的芳心,但她偶爾還是會為了凌虐人心的劇情,在半夜裡掉下一顆顆晶瑩的眼淚。
每天晚上十點,現在是連續劇已經宣告結束的時段,電視上也開始播放起下集預告以及製作人員名單。
她總會在這時候關掉電視,然後打開了放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看一下網路上最近有什麼新鮮事,順便參與一些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當「小心肝,會爆炸」這個暱稱出沒於經常瀏覽的網站時,其他人就知道在螢幕前的她已經加入了此刻最為熱門的話題當中。
每天晚上十一點半,大多數人們已經躺在床鋪上,準備與夢境世界來場美好的邂逅。
她便會看著已經設定好的鬧鐘,對著外頭已然陷入夜幕籠罩的世界,輕聲地道了句「晚安」之後,便闔上雙眼,準備投入夢鄉國度的懷抱之中。
※ ※ ※
一樣是在六點半起床,但今天卻是假日。
反射性地制止了鬧鐘的暴動,她挺著惺忪的睡眼走向了浴室,揭開了一整天的序幕。
一樣是在六點五十分抵達公車站,但今天車門旁的座位,卻有個老太太已經坐在那了。
所以,今天的她只好選擇駕駛後方的座位。
沒有辦法搶到習慣的座位,讓她感到些許的氣餒。
一樣是在七點二十分走進了便利商店,但她今天卻是買了一瓶奶茶與三明治。
在店員們不解的目光中,她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走到了店裡提供的座位,享用起今天的早餐。
咬下了火腿蛋三明治,小小奢侈了一下讓她不禁為口中的美味感到愉悅。
一樣是在七點半,她的身影並未出現在公司裡面,而是站在捷運站的入口。
混雜在人群當中,她不禁為了感受到的狹隘而嘆了口氣,然後繼續和其他乘客爭奪著捷運車廂當中的空間,以及那碩果僅存的新鮮空氣。
一樣是在十點,她已經離開了火車站,準備前往每年過年才會回來一趟的老家。
雖然是自己出生的家鄉,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沒辦法習慣這棟車站建物四通八達的構造,讓她偶爾會在不算大的車站地下道中迷路。
一樣是在中午十二點,她本來還思考到底是該在家裡用餐,還是到外面吃一頓就好。
猶豫了一下子,最後還是決定騎摩托車到離老家有段路的速食店裡,買了份漢堡套餐藉以打發掉今天的午餐。
一樣是在下午三點,她手中拿著的是一杯剛剛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咖啡,以及一張黃色的通知單,口袋裡還放著幾乎沒有使用過的印章。
本來打算趁快要結束的時候再過來,沒想到似乎有不少人和她打著一模一樣的算盤。
沒辦法,只好乖乖的排隊了。
一樣是在下午四點半,她就在父母催促的聲音當中,打開了電視機。
雖然不用特別挑選,但父母還是指定了某一個頻道,說是只有這個新聞台報導的內容比較準確。
她是覺得每一台其實都差不多,但還是乖乖地聽父母的意見,將電視頻道切換到了他們所說的那一台。
一樣是在傍晚五點半,老家這裡總是習慣比較早吃晚餐,所以她嘴裡吃的是熟悉的家鄉味,一對眼睛就和雙親與難得群聚一堂的兄弟姊妹們一樣,釘牢在電視裡所播放的內容中。
有時候,還能聽到親人們熱烈的討論著電視裡的內容,但她不一定每次都會加入話題。
一樣是在晚上八點,看樣子心中擔憂的事情是塵埃落定了,所以她就與家人們告別,準備回到在另一個城市的住處。
還好明天是星期天,所以她不太擔心會有遲到的問題。
說不定回去的路上,還能順便買點土產,等禮拜一上班的時候能送給同事們。
一樣是在晚上十點,她已經回到了仍有著工作在迎接著她歸來的城市裡。
接下來還要再轉幾班捷運,現在這時段可能得等上超過十分鐘,才會有一班幾乎沒有人搭的捷運靠站。
坐在女性候車區裡,她看著捷運站牆上的旅遊廣告,心想著是不是該找個時間,讓自己好好地從這些時間累積下來的疲累當中,藉由瘋狂的玩樂來徹底放鬆一番。
一樣是在晚上十一點半,但她沒想到網路上這話題會是如此的熱絡,即使都到了這個時段,還是有許多人在線上,聊著現在最熱門的話題。
畢竟今天對無數的人而言,是個相當特別的日子。
可是她在老家裡就已經被精神轟炸了一番,所以現在並不是很有幹勁地和網路上的好友談論這件事情。
所以她只是隨口聊了幾句,然後就躺到了溫暖舒適的床鋪上。
※ ※ ※
又是四年過去了。
她不敢保證接下來的四年,是不是真的能夠如同想像中的那般美好。
而今天所做下的這個選擇,她也不曉得是不是能夠打破那糾結在全國人民心中的枷鎖,自看似僅有二擇一的選擇題當中,披荊斬棘破開一條全新的道路,開創嶄新的未來。
每次所舉辦的這場全國規模的活動,看似就只能讓人們在心中抱持著一個微渺的希望,將自己所擁有的權利託付在那一張張薄紙所印刷的人們之上,卻又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真的能夠改變現在的生活。
即使如此。
她還是會願意在那看似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當中,將這株才剛破殼而出的嫩芽,投入全副的愛情與關注,希望未來與世界都能夠真正如同傳說中的烏托邦那般,讓所有人免於痛苦和折磨。
因此,她才會再看似固定的時間,選擇做出了和平常不一樣的事情。
為的,就是希望在「內心抱持著希望,隨之而來的仍是絕望」的固定戲碼,尋獲那深藏在命運這不確定因子之中,讓人能真心展露笑容的光芒。
這番不住令人們深痛欲絕的拙劣戲碼,是時候該擺脫色彩的輪迴,真正宣告落幕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