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月底,跟假期無緣的悠作看著電視時,也注意到了節目中開始出現許多有關黃金週的話題,而少女們對課業所展露出來的態度,似乎也漸漸地開始鬆散了起來。
畢竟對學生來說,長假期就是玩樂的代名詞,就連黃金週結束後就要展開劍道社校內排名賽的茗,臉上也是洋溢著開心的表情,看似是徹底抱持著背對現實的心態來面對。
而就在她們決定那長達一週的假期,將會各自回到老家中又過了幾天後,採買完晚餐材料的悠作,注意到家中客廳裡多了位稀客就坐在那裏。
「這位是……記得沒錯的話,是綾小路織夜小姐嗎?」
「哎呀,話題中的本人似乎親身蒞臨了呢,看來這還真是相當巧妙的機緣。」
「……話題?」
還是老樣子,說話充滿了古風的味道。
(該不會她是搭了時光機來到現代的古人吧?哼,怎麼可能有這種蠢事……應該吧。)
話雖如此,對織夜的印象還停留在社團招募那身和服的悠作,現在看到她穿著制服的模樣,心裡有種意外的新鮮感。
原先就有著超齡的成熟個性與略顯古風的口吻,現在僅是穿上了學校的制服,就讓整個人又展現出另一種不同的面貌。
「在聊什麼有關我的話題嗎?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話,就請盡管說沒有關係。」
「這個嘛……關於這點,還是請本人直接說明我想較為恰當。」
「啊哈哈……」
除了剛走進客廳的悠作,以及見到家主歸來而禮貌地打起招呼來的織夜外,最後的一人就是身為她好友,從剛剛開始就始終沒有發言的紗緒。
不過,當織夜提到她的時候,不曉得為什麼表情看起來相當地尷尬。
「悠作先生,不曉得還記不記得前幾天討論的……有關要回家那件事情嗎?」
「是有這麼一件事情,不過這跟織夜小姐有關係嗎?」
「其實,發生了一些小事情……」
當聽完她的說明後,悠作這才理解了為什麼當織夜提起紗緒的時候,為什麼臉上會出現那種尷尬的笑容了。
原來那位愛女成癡的花澤父親,在黃金週期間有一場怎麼樣也推不掉的聚會,本人似乎是為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女兒,傷透腦筋想辦法要錯開聚會與紗緒回家的時間。
不過,卻在電話中跟紗緒提起這件事情時,花澤母親恰巧聽見了花澤父親與紗緒商量的內容後,一把就是搶過了電話,要紗緒這個黃金週就留在赤島家中,不用急著回家沒有關係。
由於紗緒幾乎是每週至少一次,會打電話回家紓解父親的寂寞,所以花澤家這對夫妻可以說是最為熟悉梧棲市這邊近況的人。
至於花澤母親要她不用急著回家的原因,就連紗緒本人聽了也是無奈之餘又顯得莞爾。
「為了戒掉父親缺乏女兒而引發的禁斷症狀,所以就下了這帖猛藥──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聽完之後,原先還只是默默聽聞的悠作臉上,頓時露出了深感理解的苦笑。
「師傅雖然在茶道界頗負盛名,但唯有這點實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連織夜都已經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了,但一聽到紗緒重複再說一次,也隨之輕蹙眉頭、露出難堪的笑容。
但悠作這方面,卻隱約地感覺到為什麼花澤父親會這麼在意這位女兒。
與相好的女性相識相戀,甚至產下了個可愛的女兒──可是這兩位對他來說可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女性,卻同時罹有絕症。
幾乎每天都過著摯愛之人與死神相伴的生活,很可能會在任何的下一秒鐘,瞬間便失去其中一人。這樣的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在人生中去陪伴她們,甚至已經到了不願分離的程度。
演變到這種程度,或多或少瀰漫起些許危險的氣息,但那份想要珍惜的心情,悠作卻也不是不能理解──從小到大沒有母親的相伴,父親又處在不知身在何處的狀態,會想要盡可能陪伴在家人身邊的感覺,可以說是與花澤父親相去不遠的感覺。
但紗緒在黃金不打算回家一趟的這件事情,其實並沒有到此就告個段落。
被下達禁止接觸女兒命令的花澤父親,似乎擔心紗緒的程度已經到了食不下嚥的程度,花澤母親看到這種情況雖然有點可憐,但這還是為了女兒所做出的決定。
到最後,面對花澤父親日漸消瘦的情況已經看不下去了,就在兩相折衷之下,最後拜託就讀同一所學校的織夜,在黃金週這段時間裡在旁照料紗緒。
「……就是這麼一回事。男女本應恪遵本分,還未締結婚約前不可居於同席,更不用說只有妳們兩位同住在一間房裡。
雖然僅為一週的入宿,但這也是為了兩位的清白名分,所以這段時間內,我陵小路織夜也會居宿在此,並徹底監視兩位是否有不當之往來。」
「哼嗯──,簡單來說,就是黃金週這段時間,織夜小姐也會住進我們家就對了。」
「欸嘿,就是這麼一回事。」
雖然不懂為什麼紗緒要擺出一付高姿態的模樣,但悠作至少迴避了黃金週那段時間,必須得要一個人留守赤島家的情況。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他心裡的確是鬆了口氣。
「既然是師傅的親自委託,這段時間還請二位不吝照料小女子了。」
「不不不,這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如果有不周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又被紗緒搶在前頭回答,看得悠作既是無奈又是好笑的,不曉得該怎麼接話。
稍微與織夜寒暄一下,悠作還得準備起今天的晚餐,告知一聲後便留下兩位少女,便離開了客廳。
「本日僅是為了通達一聲,請不需要在意。」
原本想順便招待晚餐,但織夜似乎只是來打聲招呼的關係,婉拒紗緒提出的邀請,看她的態度似乎頗為堅決,所以悠作沒有跟著留下她。
就在她回去之後,除了紗緒之外的少女們看起來似乎都不太開心的模樣。
「怎麼了嗎,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從用餐開始,悠作就注意到少女們投注過來的視線中,看似她們心情都不太好的樣子,讓他用餐的動作感到相當不自在。
才問起是不是在學校發生什麼事情,平常總會開始興高采烈地談起發生什麼趣事的杏佳,今天卻是馬上就撇過了臉,明顯地就是在鬧起彆扭的模樣。
「嘿──沒什麼呀~」
「嘴巴裡說沒什麼,可是妳們看過來的視線,根本就不是沒什麼而已吧……」
「不,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
這次換茗開始鬧起了小脾氣,甚至悠作開始覺得那無言的視線相當的刺痛。
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悠作或多或少能感覺出原因是在自己身上,但他並沒有在繼續針對這件事情糾纏下去,只是在無言的視線中,將盤子中的料理放到嘴巴裡。
多少察覺到原因的紗緒、始終默默盯著看的其他少女們,以及選擇沉默面對的悠作。
彼此內心裡不為人知的思索,使今夜的氣氛讓人相當難受。
大多時候,就算悠作先行用餐完畢,他還是會留下來與少女們繼續閒聊,但今天卻反常地,當合掌感謝完食物的恩惠後,就拿著自己的餐具離開了客廳。
「…………」
面對他那反常的行為與態度,當他身影消失在走廊之後,少女們也失去了食慾似地,不約而同停下手中的筷子。
「總覺得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一樣,雖然這跟悠作沒有關係……」
「啊嗚──悠哥好像生氣了……」
「……生氣了。」
紗緒以外的三個少女臉上都露出了悲傷的神情,停擺的用餐進度與那低沉的氣氛,全都是出自於心中那煩躁的情緒。
雖然知道這麼做不行,卻還是將複雜的心情牽連到了悠作身上。
「啊~~真是的!為什麼大家要把悠作先生當成壞人呢?姊姊我會生氣唷!」
雖然是絲毫讓人不會覺得害怕的發怒,但在這種情況下,適時的駁斥卻具有莫大的效果。
「這、這當然是因為擔心妳啊!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只有妳們兩個人留在這裡,向那種孤男寡女的……孤男寡女的……」
說到一半,想像起某些畫面的茗頓時連耳根子都紅透了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這樣的她很可愛,甚至紗緒有種巴不得想就這麼撲上去抱住她的衝動,但現在這時候讓話題脫線的話,就會失去了原本的立場了。
「就先不管茗了……雖然很可愛。咳嗯──!那麼小杏呢,又是因為什麼原因不開心?」
「啊嗚……」
似乎被突然點名的關係,讓杏佳顯得有些慌張,看她先是深呼吸讓情緒穩定下來,這才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這陣子啊,都沒有機會好好的跟悠哥聊天。就算說好要回家一趟,可是黃金週又不是每一天都會待在老家裡,所以我本來還想找小光跟千代一起來玩的!可是、可是只有紗紗一個人可以留下來,太奸詐了!我、我也想跟悠哥一起玩嘛!」
杏佳說完之後不住叼著筷子的模樣,也是相當的可愛地直擊了紗緒心中的好球帶。
「小光跟千代……是跟妳同班那兩個孩子對吧?嗯姆嗯姆,那小咲呢,又是為什麼心情不好?」
輪到最後的末咲,但紗緒卻覺得自己正在跟空氣說話似地,一字一句都傳達不到她身邊。
看著她靜靜地凝視著半空中,紗緒頓時就了解了她的想法,露出微笑並輕輕的擁住那位嬌小的少女。
「我知道。妳是不想回去,對吧?」
「………………」
看著她默默地點了下頭,雖然紗緒最先認識的是離自己家最近的茗,與少女們感情最好的人也是她,但這不代表著在紗緒心中會有著好友的優劣順序。
所有人對她來說都是無可取捨的、誰都無法拋棄的存在──正是因為這樣的關係,所以看到了末咲那低落的表情,僅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她感到不愉快的原因。
「不可以哦,小咲。雖然我知道很辛苦,但只是逃避的話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
宛若母親般的擁抱,加上紗緒那正撫摸著末咲頭髮的手。
──家庭問題。
談到每個人心中存在的問題,就算彼此間感情再怎麼好,卻還是鮮少有能夠介入的機會與立場,就算是自稱為姊姊的紗緒,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一開始還有些抵抗,但末咲很快的就放鬆並任由紗緒處置。
「更何況,我相信阿姨跟叔叔他們一定也很希望妳能夠回去,不是嗎?就當成家族的禮儀,偶爾回去打聲招呼,這樣也不錯啊。」
徜徉在那溫柔的話語與體溫帶來的安心感,末咲最後只能在她的懷中點了點頭。
「嗯~嗯──!看來大家都不是因為悠作先生做了什麼事情而心情不好的樣子,這樣一來姊姊我也終於能夠安心送妳們離開了!」
「如果只聽這句話,我反而覺得好像是悠作曾經對了我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雖是茗因為紗緒那模稜兩可的話語吐出了嘆息,但臉上的表情跟剛才比起來,卻顯得柔和許多。
這時,客廳的門突然打了開來,腳步有些不穩地走進客廳的悠作,只見他手上端著一只杏佳帶來的圓形托盤。
他一句話也沒說,僅是將少女們的杯子各自放在她們面前。
少女們低頭一看,大家愛用的馬克杯中所裝滿的,是還在不住冒著白煙的褐色液體。
等到發送完畢後,悠作再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並且對著少女們深深的低下了頭。
「對不起!」
「欸?」
他那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少女們頓時感到驚慌失措。
「雖然不曉得是什麼事情,不過會讓妳們覺得不開心的理由,應該是出自於我的關係。儘管杯子裡面那些並不是什麼好東西,還請當成是我賠罪的禮物……不,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就請妳們提出要求吧!」
雖然少女們在剛才的談論中,已經明白了彼此心裡面的問題,但一個人在廚房準備這些東西的悠作,他卻還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演變成現在這種有些尷尬的情況。
「這個是……咖啡歐蕾?」
「為了配合大家的口味都已經調整過甜度了,所以應該不會不好喝才對。」
望著眼前那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歐蕾,加上他那不斷賠罪的表情,反而讓少女們的良心感到刺痛。
「悠、悠作,有件事情我們想先跟你說清楚……」
「剛好,有件事情我也想跟大家說。」
茗正打算鼓起勇氣跟悠作說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時,悠作坦率的態度反而讓她的氣勢瞬間萎靡了。
「那、那你先說吧,我這邊並不急……」
「那就先說聲不好意思了。
因為前陣子跟老爸聊過之後,覺得自己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做,所以又開始像留學的時候一樣,只要有空就會拿出了資料開始進修。
可是,因為我這個人很容易就專注在一件事情上,常常會忘記其他東西的存在,從妳們剛剛的態度來看,是不是又不小心忽略了妳們的心情。
大家都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夥伴,所以才必須要向你們說聲抱歉。
從今以後,我也會盡力克制自己的行為,盡量不會帶給妳們困擾。」
正經且認真的說明,悠作這番行為讓少女們幾乎是無地自容,巴不得有個洞能鑽進去了。
「悠作……真的是非常抱歉!」
「對不起──!」
由茗率先低下了頭,其他少女們也跟著向悠作道歉,這下反而變成悠作一頭霧水,不曉得到底是什麼情況。
「其實,該道歉的是我們才對。」
滿是歉意的神情,等到茗開始說明起剛才悠作不在場時的對話,悠作這才攤在沙發上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我還以為是不是又不小心得罪了誰,這樣看來,不就變成是我一個人想太多而已嗎?」
「啊嗚……無言以對。」
他開心的笑著,但這種態度反而讓少女們受到譴責的良心更加地難過。
「反正泡了也是泡了,這杯咖啡歐蕾就當成飯後飲料吧。只不過,不要因為太好喝,就每天都叫我幫妳們做哦!」
悠作這句玩笑話,讓少女們都開心的笑了起來。
當然那杯咖啡歐蕾的味道,也是如同他所說的相當美味,雖然的確是會讓人不禁想要再三品嘗,甚至可以說是足以讓人上癮的程度,但他都既然都下了禁制令,所以少女們都不好意思說出想要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