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 見過海嗎?汪洋的、廣闊的海唷。 |
戰鬥......過? | 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喔 |
這裡……是……? | |
花海?真的,好多花,就像是……海一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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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以前......見過妳? | 難道妳不是人嗎?黛厄夢德。 |
沒錯,黛厄夢德的以往,我的以往已經消失了。 |
「這裡……是……?」
「亞諾花海喲,我選擇這裡呢,讓黛厄夢德第一次感受這樣的『世界』唷。」
「大群的枝枒上,繽紛的顏色一輪輪重疊綻放,花朵之海汪洋而廣闊;任風搖曳的起伏、如浪波般微幅的上下擺動,就是……花海?真的,好多花,就像是……海一樣、呢。」
「海一樣啊……」
那個人寶石紅的眸子,被藏在彎彎月牙兒的眼眶裡,閃爍著冬日陽光一樣的別緻光澤;我望著他,說著腦袋裡頭「花海」的定義……其實,那串文字念起來雖然流暢又優美,就像是詩一樣,當我真心的用眼角餘光瞥著波動的彩色花景,才終於能稍微理解那定義中的畫面。
當我醉心於花海時,那個人雙手同時放上我的肩膀,並且蹲下身體,臉頰距離我越來越近,我可以感受到溫溫的鼻息、細細的溫度如同一捏就會碎掉一樣。
「那麼,黛厄夢德見過海嗎?汪洋的、廣闊的海唷。」
我搖了搖頭,那個人一臉理所當然般,揉了揉我的腦頂,讓一搓搓髮絲鑽過指縫,接著流洩、緩落、舒展,我看的見自己的瀏海膨鬆開來。
「哈哈,如果妳看過海就神奇了,沒關係呢,妳就待在這邊一陣子吧,看看會遇上什麼唷。」
那個人這麼說了,他那張看起來不年長、相對柔線條的五官離開我的視線,我趕緊仰起頭,他側對著我,一身黑色的簡單裝束,包裹的軀體單薄,像是風吹就倒,看起來卻讓我格外的安心,因為一點壓迫感都沒有。
「記得,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喔,如同我就是『那個人』,『那個人』就是『那個人』一般,看看會有什麼人來找妳吧。」
「好、好的……」
「掰啦。」
隨著「那個人」越走越遠,黑色的人影逐漸縮小成黑點,我才再次回首,踏了小小幾步,觀賞廣闊無際的花海,爾後兩手小心翼翼的捧好後裙擺,席地而坐,一群蝴蝶隨著我輕微的干擾,翩翩舞起成一片多采多姿的壯景。
我愣住了,目不轉睛的盯著逐漸散開的蝶群,不自覺得呼喊。
「好、好美……」
雖說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但心裡感覺舒暢,嘴角大概彎起來了吧,想起那個人,我小心翼翼的開口:「黛厄夢德......名字?」
黛厄夢德……這四個熟悉又陌生的單字,我重覆咀嚼,這是我的「名字」;身旁兩側的鞘內長刀,則是我的「武器」,我知道該怎麼使用它們,甚至知道它們的力量、殺傷力、以及更加有破壞力的方式,但我暫時不想使用。
因為那個人說,我比較適合「保護」,而我也希望是這樣。
原本在恍然的思考著,忽然,我察覺到了氣息,是內斂而穩定的呼吸,我立刻望向了遠處的樹梢上,一名帶著高禮帽的男子,正半闔著眼,我很確定他的目光盯住了我。
按捺住慌亂,我感覺著自己不再緩和的情緒,說話似是拉緊的弦一樣僵硬。
「……人?」我話一出,來不及準備,只說了一個字就梗塞了;那人則直接回應:「難道妳不是人嗎?黛厄夢德。」──是如同大鼓的節拍一樣,又沉又重的嗓音。
「嗯,黛厄夢德,是......人?」雖說那個人沒有明確的告訴我:我是否是人。腦中緩起的思緒,一線線組織出這樣的答案,我說道:「嗯,應該是的。」
那名男子沉默了,同時我瞥到了一名比我還幼小的存在,此時已經在編織著花朵的圓環,淡金色的髮絲幾乎擋住了她的臉蛋跟背脊,與四周繽紛的色彩渾然一體,卻又獨特的出眾,恐怕這般的色澤,是花朵無法比擬的……這樣的存在,我知道的。
「小......小孩......子?」
是一名小孩子,她的嘴角弧度平靜的清冷;如同她身周的花朵一樣,靜謐而缺乏「人」的感覺,這樣的她讓我覺得舒服,因為就跟「那個人」相同,有著不仔細就無法察覺的灰敗感,想到這邊,我身體更加輕飄飄的雀躍。
視線相互對上,她的瞳孔一縮,表情起了些漣漪,停下了手邊的編織,走起步來踏向了我,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或者是看著她的眼神,讓她感覺不佳嗎?一時間亂了思慮的節奏,我趕緊說道:「妳、妳好,嗯......這樣打招呼,應該沒有錯。」
當第一次睜開眼睛,那個人對我開口的話語,就是婉約的「妳好」二字,我不自覺得又說了一遍「妳、妳好。」這樣重複一個單詞,僅僅如此似乎有點失禮,我又補充了一句:「請問......有什麼事?」
「......黛厄夢德姐姐?姐姐好像……說話跟上次看到姐姐的時候,不一樣。」她的聲音很細微,童稚的口音聽起來才剛學會「說話」沒多久一樣──這點,是跟我無異,卻還是比我流暢的多,只有咬字的方式比較淺。
百般的困惑纏繞上我的心頭,原先,我認為不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那個人」陳述應對方法的時候,我卑鄙的,覺得他是想太多了──「以前有人見過我,我卻會不認識」的這種事情,怎麼說都不對勁。
然而,那名男子也知道我的名字……對,我都沒有想過,為什麼男子會知道「黛厄夢德」是我?現在,女孩甚至表達「上次看到」這樣的發言,我的世界猶如被一點一點的咬噬、挖空、最後填入不知名的混濁泥漿,一坑坑泥淖蒸騰出一面面未知的「黛厄夢德」,根本是陌生人過往。
──「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就算堅信著這句話,我還是有點迷茫。
「那個......妳,知道我的名字,所以......」不自覺的,我雙掌緊握成了硬梆梆的拳,接著鬆開,在身體前面擺了擺:「所以,我以前......見過妳?」
我荒唐的假設了這個問題,心中的答案當然是「否」,小女孩應當會否決,畢竟我真的沒有見過她──這樣問著,恐怕是我內心需要一份肯定的安全感,要將那模糊的自我定義從霧茫茫中掏出──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那個人不會騙我。
但是,女孩大力的點頭,像是說著親身經歷的故事:「跟姐姐...戰鬥過...然後被姐姐教學,還有打毒藥。」
毒藥?戰鬥?這些都不是陌生的詞彙,我甚至能從毒藥連結出一套教學的方法,而且是從腦袋資料庫中抽出明擺擺的一套流程,是傷身但能變強戰鬥力的一套練習,前提是擁有比較高階的精神力……
「戰鬥......過?」
我深深吸了口氣,毛骨悚然的寒氣竄上背脊,滲入了骨頭一樣:
「打毒藥......?是……教學的一部分?」
我深深吸了口氣,毛骨悚然的寒氣竄上背脊,滲入了骨頭一樣:
「打毒藥......?是……教學的一部分?」
「恩!」
女孩掏出了一隻布偶,並且要讓我的單瞳被占據一樣的前挪,我能夠看清楚布偶的褪色以及滲入的新色調……這是,理所當然的顏色,絲毫不陌生,我可以明確的說出是哪種藥水浸泡下的結果。
搞不明白,完全不懂了,我移開眼神,明明看到的景色是如此的五彩繽紛,花朵是這樣鮮豔,蝴蝶是那樣優雅,似是透明而溫柔的藍色籠罩著整片天空,一絲雲朵都見不到,心中的謎團卻一再的重疊,若是雲朵的話恐怕已經染上灰色,並落下交雜的雨滴,滴滴答答的相合成一團錯亂跟茫然。
眼神定格,一名葡萄紫的身影佇立在遠方,看仔細些,是一名看起來淡愁的姐姐,她眼中透露著我無法理解的波動……是情感嗎?但是,為什麼是對著我?還是說,她恐怕不是因為我,而是未知的另一樣存在?
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哪裡都沒有去,卻無論哪一刻都被套上記憶的框架,老老實實的,心中多少起了些自暴自棄的感覺,乾脆將那個人吩咐我拿來應對的台詞來說就好了。
重新,我看向了那名淡金色的小女孩,如同背誦的一樣的說道:「好的,我知道了。」好討厭,這種冷淡的說話方式,雖然因為是背誦的,所以流暢了點:「但是,我想......妳所認識的人,已經不在了。」
緊湊的,我停頓一秒,將剩餘的台詞一口氣念出:「沒錯,黛厄夢德的以往,我的以往已經消失了。」當我說完,思考停頓了一下,原先覺得這台詞莫名其妙,現在我忽然浮現一項解答,可以解釋這些不知名的互動跟言語……這想法被硬生生的壓住,因為那樣想的話,感覺非常差勁而難堪。
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我就是我,明明是這樣,身體卻一縮,嘴巴上無法大聲的說出來:「應該......這麼說的,沒有錯。」搶救著過度詭異的言詞,我用不確定性來表達給小女孩,也是對著我自己說的。
那雙澄空色的大大眼睛,如同觸動了什麼感覺一樣,眼睛開開闔闔……啊,沒有錯,稱為「眨眼」,她眨眼了幾秒,眼眶擴得更大了:「可是,一樣,說話不一樣。」